第1章 ☆、楔子
我在你的紀念裏,你在我的生命裏。
——2010 7.12
飛越高空兩萬尺,我在十個小時後抵達了大洋彼端的布裏斯班。
下飛機的時候感覺到了輕微的寒意,我這才記起此時的七月,在澳洲是冬天。
從随身包裏拿出冬衣,我套上厚重的棉外套,安安靜靜的等着托運。半個小時後,我推着行李出了機場。
來接機的是周南,穿着駝色大衣,長身而立。淡淡站在機場外,像是風中飄搖的一幅畫。挑眉的模樣,如此動人心神。
我略愣了愣,他已向我走來。順手接過我的行禮,淺淡的問我:
“國內還好麽?”
“挺好。”我對他笑笑,有些倦。
外面在下雨,這對位于黃金海岸的布裏斯班來說,實在少見。
周南卻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麽,淡淡笑道:
“下了好些天了。看來全球真變冷了。”
“是麽?”我淡淡問了一句,想起剛回國時的那一場雨。如此淩厲,沖刷了一切。
最終,什麽都不剩。
我略微恍神,他已經把我的行禮放進了車中的後備箱。打開車門,爬上駕駛座。他見我還愣在那裏,便道:
“你回趟國把魂丢那兒啦?還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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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回神,打開車門,爬了上來。看他發動車,看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漸漸飄遠恍惚,我的思緒似乎也在這無盡殘留背景中,漸漸消散。
終成空,人不在。
這便是我一趟歸期中,得到的最終答案。
我苦笑了笑,聽見周南的聲音:
“你見到他了麽?”
“他?”我有些怔愣,不知他口中的他是誰。
他卻露出一副服了我的表情,輕聲道:
“高楠。”
我略微吃了一驚,有些怔怔的看着他。他卻笑了,淡淡道:
“怎麽?難道你這次回國不是見他?”
“不。”我搖了搖頭,看着街道兩旁飛馳而過的景色問他:
“我是奇怪你怎麽知道我是回去見他的。”
他卻笑了,神情淡定的開着車。他說話的模樣依舊是那般風淡雲輕的模樣:
“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了。親愛的,為什麽你總認為我不夠了解你了?”
我怔了怔,聽見他如此認真的語氣。終究還是釋然而笑。
是啊!十五年了,到頭來,陪在我身邊的也只有他了。
可是原來這麽多年了,高楠,原來已過了這麽多年。
從相遇相知到相愛,然後傷害分離到不見。
就連周南都長成了如今的模樣,我和你,便更不用說是怎麽樣的面目全非了。
我撫摸着自己的手指,想起這是年少時,他最愛的動作。終究只是笑了笑,我答他:
“見到了。”
“不開心?”他笑的漫不經心,車子一個急轉彎,讓我的身體往他那邊傾斜了一下。
我笑了笑,淡淡答道:
“他要結婚了。”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車子突然緊急剎車。我愣了愣,周南卻突然一把抓住我,有些激動的道:
“結婚!?和誰?”
“不知道。”我說完這句話後,覺得突如其來的疲倦。猶記得那個人對我鎮定自若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那時的表情。
也許有些像哭吧。可是不管怎麽樣都過去了。
我突然想起當年年少時他對我說:
世界有三大不可能,便是山無棱,天地合,高楠不愛莫紫璇。
那時還珠格格正火着,紫薇每次都對爾康說: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本是如斯深情的一句話卻被他改成這樣不倫不類,我雖給他白眼,臉上卻紅的如個小西紅柿。然後被他嘲笑,兩人打鬧。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好像我都已經忘了記憶中那張萦繞在夢回深處的臉。好像我已經記不得了,每次被噩夢驚醒時,下意識叫的那個名字。
高楠,高楠,我有多久沒有這樣叫過你的名字。
所以,是不是你已經忘記了,你是那麽認真的對那個少女起誓。
說過,只有山無棱,天地合,高楠才不愛莫紫璇?
可是而今,山還在,這天地也還在,而你卻不愛我了?
多少年,我們說好的天長地久,終究也成了別人的笑話一場。
我閉了閉眼,不想再僞裝自己這些日子的疲憊。至少在他面前,我可以露出自己的脆弱。這般想着,感覺到周南的手慢慢撫過我的頭頂。
良久,他的聲音才慢慢響起:
“紫璇,和我結婚好不好?”
我愣了愣,下意識的就笑了。沒看他,我只是說:
“你別開玩笑。我還郁悶着呢!”
誰知,他卻良久都沒回話。我覺得有些奇怪,轉眼看向他。卻只對上他格外認真的眼神,靜靜看着我,他說:
“莫紫璇,到底要多久。你才明白,我已經長大了。”
我突然覺得心跳的厲害,看着眼前這個我從小就熟識的男子,我突然發現當年那個拖着兩條鼻涕追在我身後叫我小璇子的跟屁蟲真的已經長成了男人的模樣。
以至于現在我只能仰着頭才能好好看清他如今的面目。
我只覺得悵然,看着他,多少無力湧上心頭。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一直就陪在我身邊的男子。
正想着,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我才剛回來,應該沒人會知道消息。怔了怔,還是接了起來,卻聽見宋雅雅的聲音,那麽蒼然,那麽驚慌失措。她說:
“莫紫璇,你快回來。高楠出車禍了!”
我怔了怔,世界突然一片安靜。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有那句話在我耳邊不斷不斷回蕩。
高楠,出車禍了?
我只覺得世界一片灰暗,呼吸突然停滞般的難受。
再醒來時,身旁周南還是在開着車。微微抿起的唇角,有堅毅的弧度。
我失神的看了一會,這才确信,印象中的小屁孩真的在我不曾留意的時光中,長成了男人的模樣。
我靜靜想着,卻聽見他淺淡溫和的聲音:
“醒了麽?”
“嗯。”我應着單音節,問他:
“我們去哪?”
“機場。”他回答的聲音一如往常,我卻在他抿唇開車的模樣中看出了隐忍的表情。
我愣了愣,只覺得心悸了悸,不由聲音便提高了一些:
“去機場幹嘛?”
“回國,見高楠。”他回答的簡潔有力。我卻下意識的煩悶,手不由自主的握緊自己的衣角,我說:
“我不想回國。你先把我送回去吧。”
他沒吱聲,只是車子還是在平穩的向着機場的方向前進,越來越近。
我突如其來的狂躁,揚高了聲音,我變得有些歇斯底裏:
“你聽不見嗎!?送我回去!!”
“不送!”他回答的铿锵有力,握着方向盤的手很穩:
“我們要一起回去見他。六年前你走的那麽決絕,現在他都這樣了,你還不原諒他嗎!?莫紫璇,高楠就算真的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六年了,他都被你折磨六年了。這還不夠嗎!?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就真的這麽狠,他死了,你都不肯去看看他!?”
他的話如刀子,一刀一刀,全是刻在我的死穴上面。
可是那樣直面的話語,終究把我心中那點積蓄已久的東西,激發了出來。而那單單一個死字,便是我最痛最痛的逆鱗。
我突然掩着頭,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是遲來六年的淚,哭我和他,回不去的從前。
可是,周南,你知不知道,被折磨六年的人,不是他,是我。
我捂着快要窒息的心髒,疼的厲害.
而那些疼痛深處,似乎又看見了那時年少的我們的臉.
在微笑,在傷害,在離別。
卻終究也是年少輕狂,幸福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