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十年以後,我娶你
星期六很快就到來了,我雖然嘴上說着不在乎。那天卻還是起了個大早。
弄的外婆大驚小怪的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怎麽大好的周末不在床上賴床。
我被問的異常心虛,只能低着頭答道:
“今天和同學有約,總不能遲到吧。”
“那倒也是。”外婆笑着摸摸我的頭,頗有些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道:
“我家璇璇長大了,懂事了。”
“外婆!”我有些不自在的躲開她的手,同時在心裏嘀咕着要是她知道我是和個男生單獨出去,還會這樣說麽!?
快手快腳的洗漱完,我回到房間的梳妝鏡前開始下意識的梳起了頭發。
拿着發圈,我正準備紮起,卻突然想起那天高楠對我說的話:白癡,約會那天你把頭發放下來吧。
我的手一抖,想了想,還是把頭發放下。仔細的梳順以後,我看着自己過肩的長發散落在肩頭。
我的發質很好,沒拉過沒燙過,頭發因為細幼,所以比較直順。
我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散下的烏黑的發,比較白皙的臉。雖然沒有宋雅雅長得那麽精致漂亮,但也還算勉強過的去吧。
我怔怔想着,又挑了衣櫃裏那件只穿過幾次的米色外套。大大的牛角扣扣到胸前,而淡淡的米色更襯得我皮膚白皙。
在鏡子前照了又照,我确定沒什麽問題後,才出門離家。
和高楠約在八點半在市中心廣場見面,我本來以為自己是早到的那一個,誰知道去了那裏才發現他已經站在那裏了。
少年今天穿一件深黑色的羽絨衣,合身的牛仔褲,脖子上圍着一條駝色的圍巾,肩上是個很酷的單肩包。大概是來了許久,本來就白皙的臉更是凍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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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還是習慣性的兜放在口袋裏,淡漠的睡鳳眼四處張望着,明顯是在看我到底來了沒。
我正想叫他,他就已經發現了我。蒼白的臉上瞬間露出一個笑容,更襯得眉目英俊,氣質如畫。
他幾乎是用小跑的向我走來,才到我身前,就從包裏掏出盒牛奶遞給我,竟然還是淌着溫熱的氣息。
只是我無意中接觸到他的手卻冰涼冰涼,和那盒溫熱的牛奶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頓時就有些不自在了,拿着吸管喝起牛奶,我挺愧疚的問他:
“你來多久了?”
“也沒多久。”他笑的淡淡,面容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涼薄:
“只是這裏風大。我手一下就被凍冷了。”
“哦。”我只能順着他的話應着單音節,然後再自然不過的抓住他的手,我用自己掌心的溫度試圖希望能溫暖他。
但明顯沒什麽成效,所以我只好抓着他的手朝他冰涼的手哈氣。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所以又問道:
“是不是我記錯了。咱們約的時間不是八點半。”
“不。你沒記錯,是八點半。我來早了而已。”他靜靜盯着我說着話,睡鳳眼裏閃着耀眼的光芒。
最後看我還是一臉不自在,便淡淡勾唇,露出我所熟悉的那種有點兒壞壞的笑容:
“幹嘛!你真不記得了。果然是白癡!”
聽着他一如既往的惡劣語調,我頓時就回過神來。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我也不客氣:
“也不知道是誰早到了。連自己約好的時間都記不得。你比白癡還白癡!!”
“對。就因為我比白癡還白癡,才會愛上個白癡。”他繞口令一般的說着話,卻讓我驀然卡殼。
我覺得臉上在升溫,他卻一點事也沒有。只是再自然不過的牽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涼很冷,凍得我狠狠打了個哆嗦。
他卻笑了,緊緊抓住我的,他說:
“白癡,走吧。”
“去哪啊?”我現在對白癡這個稱號幾乎已經完全免疫了,聽見他叫我也沒多大反應,只是下意識的回握住他的手,問他。
“跟我來呗。”他笑的眉眼彎彎,很是溫柔的模樣。我看的久了,就想一直沉溺在其中,永遠永遠,也不要出來。
他帶我去了教堂,在市區的一個偏僻角落,不算大,只是外面種了大片的香樟樹。在這樣冷的冬天也依舊長青着,仿佛永不會凋零。
我怔怔看着,很是喜歡。他卻笑了,抓着我的手,走了進去。
裏面正在舉辦一場婚禮,這座小城信基督教的不多。所以大多時候,這裏都很冷清。而今天卻是難得熱鬧。
來了很多人,最裏面的是新郎和新娘。新娘挽着新郎站在神父面前,周圍有很多人,但難得都很安靜。
我和高楠雖然站在人群的最後面,卻還是可以很清楚的看清裏面的一切。
我聽見神父對新娘的問話,和電視裏面的一模一樣。可只有真真實實的聽着的時候,才知道那是怎麽樣的一種震撼和感動。
他說,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不由自主的抓緊身邊高楠的手,聽見了新娘堅定如斯的回答,然後是同樣的問話,和新郎同樣堅定的回答。
我和高楠緊緊握住彼此的手,靜靜看着裏面的一對新人由兩個毫不相幹的人變成一對夫妻。只覺得彼此的血液似乎都融進了對方的身體。就好像,那對被神祝福的男女是我們一樣。
我聽見他随着新郎小聲的說,我願意。只覺得心,似乎跳的厲害。而那個少年只是太用力太用力的抓緊我,直到骨節泛白,也不肯松開。
最後的最後,是神父的祝福,他說,
聖父聖子聖靈在上,保佑你們,祝福你們,賜予你們洪恩;
你們将生死與共,阿門。我主洪恩與你們同在。
我聽見熱烈的掌聲,然後是盡頭的新郎親吻新娘。
一切都是那麽的莊嚴神聖,幸福美滿。而我悄悄回頭看身邊少年時,卻驀然想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只是在那麽幸福的時刻。我卻幾乎控制不了自己,只想好好的放聲大哭一場。
後來的很多年後,我才明白了當年自己那時的心情。
太幸福,就太悲傷。
樂極生悲,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都是遵循着這樣的軌跡,一點一點,走向結局。
而你和我,從來從來,就不會成為例外。
我們等到婚禮結束後就走出了教堂。
這座小城,有一條長長河流貫穿全城。我們便是沿着這條長河,緊緊牽着彼此的手,一步一步,像是要走到這條長河盡頭。
可是,終究還是不能走到盡頭。
就像我們這漫長的一生,信誓旦旦說好生死與共的人,終究不能陪你走到盡頭。
最後的最後,終究只有自己,形單影只,一個人,天荒地老。
我們在河邊的護欄上坐下,迎着凜冽的寒風,像倆個傻瓜一樣的,冷的直打哆嗦,卻誰也不肯說換個地方。
我和他,就是這樣一邊打着哆嗦,一邊胡亂的聊着沒有營養的話題。
互相拌嘴幾句後,卻突然都沉默了起來。
好半天,我才聽見他格外認真的問話,淡淡的聲音,卻一字一字都打在我心裏:
“吶,白癡。你信耶稣麽?”
“還好吧。我雖然是基督教徒,但不是最忠實的那種。”
“我也差不多。”他微微的笑,然後又是沉默。只有凜冽寒風,呼嘯而來,吹進我們的骨頭裏,是刺骨一般的冷厲。
片刻,他握着我的手似乎更緊了點,然後是他故作鎮靜淡然的聲音,明明發着抖,偏偏那麽要強的不肯承認自己的緊張。他說:
“那個,要是以後我們結婚了,也來這裏好麽?”
我愣了愣,反應過來後,臉砰的一下就迅速升溫了。而他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一樣是臉色通紅的看着我,睡鳳眼裏藏了幾分說不上來的期待。
我們就這樣特傻的互望着,聽着對方此起彼伏的心跳聲,似夢非夢。
他的臉慢慢向我靠近了一點,然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的氣息清晰可聞,那些炙熱的,滾燙的呼吸一分一毫都打在我的臉上,透過皮膚,滲入骨頭,成了永久不可磨滅的痕跡。
嘴唇感到濕熱的時候,我還有些懵懵懂懂。然後壓在我身前的那個人似乎加大了一些力量,我感覺到唇上的壓力驀然重了許多。
接着是他輕輕的啃咬,有點笨拙的樣子,甚至牙齒都磕碰到我的。
而那一刻,我其實什麽都沒想。只是任他笨拙又緊張的親吻着我,看着眼下慢慢流淌的河流,緊張到幾乎忘記了呼吸。
直到他離開我的唇,我才後知後覺的明白,我的初吻,算是交代出去了。
而眼前那個少年還是傻傻看着我,漂亮的睡鳳眼裏水光盈盈。然後他慢慢勾唇,露出一個有些羞澀的溫柔笑容。
我聽見他的聲音,溫暖的,柔和的灼惑,他說:
“我愛你,莫紫璇。”
而我已經完全忘記反應,只能傻傻的抿着唇,死盯着他。像要把這個人好好的烙印進骨子裏,卻終究不能如願以償。
他看我盯着他不說話,也沒有開口。
我們就這樣相互凝視着彼此,好久好久。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我們在這一刻凝固定格,成了風化不能忘記的記憶。
最後是我終于撐不住,這才特煞風景的開口道:
“那個,我的腳好像麻了。”
“……”他無語的看了我一眼後還是蹲下身,慢慢伸手揉搓着我的小腿,他頭也不擡:
“好點沒?”
“嗯。”我看着他露出的那一段雪白的後頸,微微的笑,像個傻瓜一樣,幸福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等到我的腿終于有了知覺後,我才從護欄上跳了下來。他很自然的扶住我,太過溫柔順手的模樣,讓我忍不住從臉紅到脖子根。
他看着我的窘樣,頓時大笑。笑了好一陣才從一旁的草地上拔了兩個還算青綠的小草。
我愣了愣,見他動作有些笨拙的用小草繞成一個圓環的形狀,突然收斂了笑容,然後特認真的看着我,他輕輕開口,語調溫慢:
“那個白癡,十年以後……”
“啊?你說什麽?”他後面那句聲音太小了,以至于我實在沒有聽清楚。
偏偏他卻以為我是故意的,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好難看。好半天,才從喉嚨裏悶悶擠出聲音來:
“沒什麽。”
“哦。”我悶悶應了一個單音節,他卻已經狠狠一把抓過我的手,不容拒絕的把草戒指套進我的無名指。那些草有些紮人,我卻不覺得痛。
只是傻傻的看着他,聽見他的聲音,那麽堅定如斯:
“莫紫璇,十年以後,我要娶你。”
我怔怔聽着,突然之間就好想哭。
後來的很多年,也曾有人問過我,他說高楠到底有什麽魅力,值得我這麽多年都念念不忘的記着,幾乎都成了執念。
我聽後只是笑笑不答,習慣性的撫摸着自己的無名指,那裏空空如也。我卻似乎又想起那一年冬天,你緊握着我手的模樣。
只是那個草戒指已經枯黃,而那個說着十年以後我娶你的人已經不在。我卻還是不肯忘記,幾乎自虐的,念念不忘,執迷不悔。
而你問我,為什麽要記得。
也許只是,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他給的。
也許只是,那些第一次,全是我此生,最深最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