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這一年,冬天好冷
在下了幾場雪以後,興趣班的美術課也從素描進行到了畫水彩。
我畫素描畫了許多年,但色彩這一部分還是第一次接觸,所以開始畫的時候并沒有像畫素描畫的那麽順手。
而且調色實在是個技術活,那些顏料,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就連加多少水都是有講究的。
我每次調色都有些失手,但高楠卻似乎得心應手。他天生就有一種對色彩的敏銳,調出來的色彩總是恰到好處。
周南調色倒是和我半斤八兩,每次調色不是太深就是太淺,弄到最後幹脆就開始頻繁的翹掉興趣班的課,也不知道晃悠到哪裏去了。
我倒是沒丢下一節課,不會調色就耐心的請教老師。慢慢的,似乎也能調出适合心意的色彩。
只是高楠每次看我這麽認真後也還是會頻頻出錯,就會開始嗤笑我:
“你顏料又加多了,白癡。真不知道你怎麽學了這麽多年畫畫。”
“你管我。”我白他一眼,小心挑出一點顏料,然後慢慢摻水,希望能夠調均勻。可是越調越不對,我又只能加了一點其他色彩的顏料,看能不能調出那個想要的色彩。
高楠在一旁似乎看的有些無語,幹脆走了過來,拿走我的調色板,動作利落的擠了兩色顏料,混色摻水,瞬間就弄出了我想要的那個色彩。
弄完以後,他有些得意的把調色板還給我,明知故問道:
“你是不是要這個色彩。”
“嗯。”我完全被震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問他:
“這個色彩不是應該混三個顏色的嗎。你怎麽才混兩個顏色就能調出來。”
“誰說一定要混三個顏色。”他白我一眼,語氣淡淡。
“這,書上面明明就說要混三個色的。老師也是這樣和我說的。”我還是處在剛才的震驚中,下意識的就答道。
Advertisement
然後便聽見他不屑的嗤之以鼻:
“書上和老師說的就一定全是對的麽。你真是死讀書。”
“我……”我不滿的想反駁,卻被他打斷:
“你看,我剛才不也只用兩個色彩就調出來了。所以書上和老師說的也不一定全對吧。”他微微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調色。
而他動作向來利落,很快就把要畫的色彩全都調好。
我有些愣愣的看着他動作,突然就忍不住想問問他:
“喂,高楠,你以後想做什麽?”
“什麽做什麽。”他頭也不擡,只是擺弄着調色板,難得專心安靜的模樣,很是迷人。我淡淡盯着他欣賞了一會,才算反應過來。
避開他妖孽衆生的臉,我盡力讓自己淡定的問他:
“就是想做什麽職業啊。你的理想是什麽啊?怎麽,你從來沒想過麽?”
聽到我的話後,他放下了調色板。偏着頭想了想,半嘟着唇的模樣,有些孩子氣。我不由看的入神,半天才聽見他淡淡的道:
“我還真沒想過。你呢?”
“我?”我被他問的一愣,遲疑了一下,還是答道:
“我想當建築師。那種很有名很偉大的建築師。以後就設計一套名叫‘童話裏’的小區,讓所有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住在那裏。”
這是我從小的夢想,在我心中萦繞過千回,也從沒向任何人提起過。但而今我竟然能這麽輕易的就說了出來,是不是因為傾述對象是他的緣故。
可是他聽後卻露出個有些迷惑的眼神,靜靜看了我一眼,他挺認真的問我:
“為什麽要取‘童話裏’這個名字啊。很奇怪啊。”
“會嗎?”我認真的想了想,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可看他還是一臉詢問的看着我,只能繼續解釋道:
“我是在想,以後要是別人問起我們住在哪裏?我就可以說我住在童話裏。童話裏,沒有悲傷,沒有離別,沒有苦痛,沒有傷害。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美好麽?”
我說完以後,他很久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我,看的我都有些不自在了。他卻笑了,是那種太過溫柔寵溺的模樣。
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他清冷的睡鳳眼裏滿滿的全都是溫和笑意:
“嗯。很美好。美好到讓我都怦然心動了。”
我被他說的有些羞赧,只能掩飾性的白他一眼,沒好氣的發出個單音節:
“切——”
他卻還是溫柔的笑,太過灼惑人心的模樣,幾乎讓我不敢多看。
興趣班的課結束以後,他便送我回家。
冬天總是天黑太早,所以每條大街上的路燈都是早早亮起。
而我們并肩走在昏暗的馬路上,他的手緊緊的握着我的,将兩只都并不算太溫暖的手放進他大大的棉衣口袋裏。
這是我們都早已習慣的動作,可是每次這樣做的時候,都還是讓我不可避免的覺得心口溫暖。而冬天從來冰冷的手心似乎也能感覺到那些灼熱的溫度。
我倆一路鬥着嘴,互相拆着臺,倒是很快就到了我家。
我把手從他口袋裏抽出來,有點舍不得那一點點溫暖的溫度。
他似乎也有點悵然若失,只是靜靜看着我。抿着唇的模樣英俊的讓人不敢直視。
我被他看的有些羞赧,下意識的避開他的目光,想了想還是道:
“那我先進去了。你也快點回家吧。”
“嗯。”他答應的好好的,俊美的睡鳳眼卻還是緊緊盯着我,腳下一步也不肯挪。
我頓時便有些無語,只能又對他道:
“快點回去吧。晚了沒公車。”
“嗯。”他還是靜靜的應着單音節,卻還是固執的站在那裏,不肯離去。
我實在別無他法,只能自行先轉身離去。
可是走遠了以後,我還是忍不住回頭。卻見那個英俊少年還是固執的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着我。
見我回頭,便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然後朝我揮手,他大聲喊道:
“白癡,晚上我打電話給你。”
我看着他笑,同時嘴上也大聲回應道:
“我才不稀罕。”
“切!”他向我豎中指,終于還是笑着轉身離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走遠,又發呆了好一會,才轉身進屋。
晚上的時候,他到底還是沒打電話給我。只是在我快臨睡的時候發來了一個短信,平平淡淡的幾句話,反像是他的告白,太過深情溫柔。他說:
“白癡,你今天問我,我的理想是什麽。我回家想了很久,現在告訴你。我希望能和一個叫做莫紫璇的白癡結婚,然後一起住在她設計的童話裏,天荒地老。”
我用心用力的看着手機上一個一個的方塊字,那些字明明都是那麽簡單蒼白的語言。拆開來看,任何一個字,都是那麽的普普通通不值一提。
可是合起來,以那個名叫高楠的少年把他們組合起來發給我時。我卻覺得眼睛竟然會酸澀。
該是要多幸運,才能讓我此生遇見你。
才能在我最美好的年華,遇見了最美好的你。
高楠高楠,我親愛的。
我們就這樣,只有彼此,天荒地老好不好?
我太過幸福的想着,抱着自己的手機,捂在溫暖的被窩裏,一夢到天明。
次日,一切如常。
下課的時候高楠照舊來我位置上和我說了會話,周南也過來了。我們幾個加上林語冰,倒也算相談甚歡。
下午下課的時候,我們去參加興趣班。周南找了個借口,先溜了。
我和高楠去了畫室後,發現也沒來多少人。便坐在一起聊着天。
互相吐着對方的槽,我們前言不搭後語的聊着天,竟然也可以很開心。
正說的歡樂時,老師卻突然來了。
我和他都愣了愣,下意識的就趕緊分開。老師倒是沒注意這麽多,只是看着我道:
“莫紫璇,你和我來一下。”
我和高楠都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見老師在外面不太耐煩的等着我。只能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跑了出去。
我一路忐忑着跟着老師去了辦公室,才進去的時候就見他拿出我昨天畫的那副畫,臉色淡淡。
我愣了愣,直覺有什麽不對,便聽見他道:
“莫紫璇,你不會調色嗎?”
“我……”我有些遲疑,想了想還是道:
“我只是剛學有些不習慣。”
“是麽?”他淡淡問了一句,從他的辦公桌裏挑出我最近畫的所有的水彩畫。淡淡看着我,他的眼神竟帶着些說不清的憐憫:
“你看你的畫,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麽?”
我看着自己那幾副水彩畫,雖然不算頂好吧,但至少也看得過眼啊。
我心裏默默嘀咕着,還是怯聲答道:
“就是,畫的難看了點?”
“不是。”老師的眉頭卻是蹙的更緊,突然指了指我畫裏的小草問我:
“你看這個是什麽顏色。”
我愣了愣,完全莫名其妙,卻還是乖乖答道:
“綠色啊。”
老師沒說話,又指了一旁的夕陽問我:
“這個了?”
“紅色。”
老師後來又問了我幾處地方,臉色越來越差。我再遲鈍,也明白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忍不住便小聲問道:
“老師,我……”
我還沒說完,他就打斷了我。看着我,露出一個太過憐憫的表情:
“你抽空去檢查一下眼睛吧。我懷疑你有嚴重的色弱。”
“啊!?”
我愣了愣,心頓時就跌了下去。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有些不敢相信的抖着聲音問他:
“色,色弱?老師您是說我嗎?”
“對。”老師淡淡答道,有些疲憊的樣子:
“抽個空叫你爸媽帶你去看下吧。也許還能矯正。”
“那,如果不能矯正了?”我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覺得心空空落落。
老師卻是半天沒回答我這個問題,片刻,才嘆息着道:
“那以後就別學畫畫了吧。色弱是不能學美術專業的。”
我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回畫室的,只是渾渾噩噩的。似乎高楠問了我什麽,我又回答了什麽。但那些記憶都有些模糊了。
我只記得老師帶着憐憫的眼神,太過刺人,他說:
“要是不能矯正,就別學畫畫了。”
我握着自己手中的畫筆,只覺得心像被人捏着似的難受。
可是偏生還是無法解脫,只能用力狠狠的捏着手中的筆。就怕一個不留神,那支如我生命一般重的畫筆就會消失不見。
而沒有了畫筆的莫紫璇,又算是個什麽東西了!?
那天實在太難熬了,我只記得自己一回家就對着外婆問道:
“外婆,我爸媽他們多久回來。”
我爸媽不在這個城市工作,一般是半個月回來一次。外婆見我問這個,以為我是想他們了,淡淡笑着道:
“昨天晚上才和我打了電話了。說是這個周末一定回來。”
“哦。”我悶悶應着單音節,心裏默默盤算着離這周末還有幾天。
後來的幾天都過的有些恍恍惚惚,我只是第一次這麽熱切的盼望着父母快點回來,同時心裏的不安如滲水的海綿,越來越重,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高楠倒是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可我不太想和他多說。只能勉強找着借口,随意敷衍着。好在他似乎也有什麽心事,所以也沒注意那麽多。
我渾渾噩噩的熬着日子,終于還是平安到了周末,爸媽都回來了。
我也有大半個月沒見他們,自然很是想念。一家人在外婆家吃了飯,便回到了自己家。
我和爸媽說了這回事,他們也很重視,答應明天帶我去醫院看看。
然後便是去醫院,一連串的檢查後,就是等待結果。
但事實上,人生就像一場太過拙劣的默劇。你越不想要什麽,它就越會硬塞給你什麽。
強買強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卻幾乎剝奪了我此生唯一想要的堅持。
結果出來的時候,我哭了。
放肆的,痛哭失聲。
那張檢驗單上很清楚的寫着,先天性嚴重色弱。
這就代表,即使矯正,也不會有太大的效果。我注定要背上這樣的負荷,丢失我的畫筆。
那一天,我在醫院的走廊上。哭的幾欲窒息。
不管爸媽怎麽安慰,也不肯停歇。
我只是固執的哭着,哭我還來不及去實現就已經破碎的夢想。哭我再也不可能建造的‘童話裏’。哭我即将失去的一切,又或者哭我明明還那麽年輕,明明還什麽都沒開始,就已經在最美好的時候結束。
那一天,來往在醫院的所有人都看見了有個少女拿着化驗單在眼科部門口哭的像個孩子,她那麽撕心裂肺的哭着,讓人幾乎懷疑她是不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
但事實上,她只是再也不能畫畫。
她只是,在那些夢想才剛剛勾勒好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沒有了實現的可能。
可是生活還是要繼續。
爸媽過了周末便要回去上班,而我又回到了外公外婆家。
一切都和平常一樣,我還是握着畫筆的莫紫璇。可我知道有什麽東西已經悄然改變了。
我依舊每天去上興趣班的課,雖然老師看見我時,有些詫異。
我還是堅持的,幾近固執的每天都去畫室。
我甚至比以前還要努力,我每晚回家都會調色,畫一幅水彩畫。
雖然我依舊分辨不出太多色彩,但我至少每天都在努力着。上天是不會虧待努力的孩子對不對。
我就是這樣固執到幾乎呆傻的想着,始終不肯放下我的畫筆。
但老師還是找了我談話,在辦公室翻閱着我一副一副水彩畫,他問我:
“去醫院檢查了吧。還能矯正麽?”
“我……”我咬了咬唇,最終還是說了實話:
“我是先天性色弱。”
“那就是不能矯正了啊。”老師用嘆息的語氣淡淡陳述着事實,看我還是倔強的抿唇站在那裏,嘆了口氣還是道:
“莫紫璇,你很有天分。但可惜,色弱是不能學美術專業。”
“老師,我會很努力的。我一定會很努力。”我急切的強調着,眼淚差點就湧了出來。
老師卻是很是為難的看着我,半天才問我:
“你想過你學美術以後要學什麽專業嗎?”
“建築。我想學建築。”我堅定的回答着他這個問題。
卻見他一直蹙着的眉慢慢舒展開來,看着我,慢慢露出一個很是溫和的笑容:
“那倒好辦。”他摸摸我的頭,淡淡的溫和道:
“你好好學習吧。高考成績如果夠好也可以學建築的。”
“是嗎?”我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瞪大着眼,急切而又小心翼翼的問他。
他卻笑了,溫溫和和的模樣,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複:
“嗯。”
只那麽一個簡單的字,仿佛是我最後的救贖。
我抱着這個肯定的答複,仿佛看見希望又來了。我可以繼續畫我想畫的畫,我可以實現我已近破碎的夢。
我就是這樣天真的想着,緊緊抓住那根最後的稻草,幾乎入魔。
冬天過了一半的時候,這個學期結束了。
随之而來的是繁忙的期末考試和即将到來的寒假,我每天都在抱着書狂啃。累了的時候就會想到那天老師和我說的一番話。
然後再累再苦也還是在咬牙堅持,可堅持下去,我才發現自己的成績實在慘不忍睹。
太久沒有好好念書了,以至于那些數學題理科題都開始變得深奧難懂,英語就更不用說,能看懂就不錯了。
我唯一好點的就是語文和歷史,但一般人那兩門都還不錯。根本就拉不了多少分。
就是在這樣惆悵的狀态下,我開始專心複習期末考試。
偏偏,高楠還總是來打擾我。一下課就晃到我位置上來,有事沒事尋着話找茬。晚上回家想好好複習一下又會接到他的電話。不說上半個小時,他絕不挂電話。
弄的我想好好看會書也不行。
久而久之我真的有點煩他這樣。可他卻絲毫也不覺得自己這樣打攪到我了。依舊我行我素,弄的我幾次都想發火。
可他對我突然一下努力奮進專心學習也表示不理解了,看到我看書就會冷笑着嘲諷:
“喲!您老人家什麽時候改性了。以前不是恨不得什麽書都不看麽?”
他最開始這樣說時,我是惱怒的。但久了,也就習慣了,幹脆不理會他了。他見說了幾次我都沒有反應,也覺得無趣。便幹脆和一旁的林語冰聊天,把我晾在一邊。
他現在和林語冰關系不錯,反到比我這個同桌和她關系還好一些。
我每次看見他倆聊天聊得歡快,完全忽略我。心裏總覺得澀澀的。可是想到我的畫筆,又忍了下去。繼續認認真真的看我的書。
只是有次周南也在,高楠又習慣性的撇下我和林語冰聊得歡樂。
周南頓時便有些愣,看他倆越聊越投機,便似笑非笑的對着那兩個聊得火熱的人不冷不熱的道:
“高子,你可注意點啊!好歹也是有婦之夫的人啊!還有你,還有你……”他指着林語冰,笑的一如既往的讨喜:
“你可別勾引有婦之夫啊!”
林語冰被他這樣一說,臉色頓時就有些難看。但只是一瞬便恢複過來,她甜甜笑着,對周南嗔怪道:
“你亂開什麽玩笑啊!紫璇還在這了。”
我不知道她這句話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我聽了就覺得心裏別扭的慌。還來不及說話,就聽見周南繼續不冷不熱的聲音,似笑非笑:
“是啊。你也知道紫璇在這,沒你說話的份啊。不錯,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還是笑着,太過讨喜的模樣。卻直接讓一旁的林語冰臉色僵硬,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林語冰大概也覺得尴尬,沒再和周南說話了,只是想和高楠繼續剛才的話題。但高楠似乎在想什麽,半天也沒回她的話。
只是太過沉默安靜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書也看不進了。幹脆擡起頭來,沒好氣的問他:
“你有什麽事麽?”
“明天,我們出去玩吧。”
聽見這話時,我下意識的就是皺眉。明天就是周六,但是這周過後就是期末考試了,哪裏還有時間出去玩。想到這,我便要拒絕。
他卻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先發制人的打斷我的話:
“明天八點半我會在中心廣場等你。你不來,我不走。”
說完這句話,他便轉身回位置去了。根本絲毫都不給我拒絕的餘地。
我很煩他這樣,這種幾乎算得上威脅的邀約。我就不去,看他能怎麽樣!!
我憤憤想着,聽見身旁林語冰問我:
“你和高子怎麽呢?”
我看她一眼,想起剛才她說的話,不由便對她起了個疙瘩。于是便冷冷敷衍道:
“沒怎麽。”
日子還是慢悠悠的過着,很快就到了周六。
那天我依舊起了個大早,但并不急着出去。我只是拿了本數學習題做了起來。
可是不管怎麽做都做的不太順手,最後我幹脆丢了習題,背起英語單詞。可是還是心神不寧。
我看了看表,已經九點半了,如果高楠那白癡真的在中心廣場等我,不是快等了一個小時。現在天氣又冷,他又固執。
想到他那句,你不來,我不走。我就更覺得頭大,最後還是別無他法的換上厚外套出去。
我到中心廣場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
可是一下車就看見那傻缺站在那個最顯眼的地方,抿着唇,盯着自己的腳,卻還是能看見小半張被凍得蒼白的俊臉。
我愣了愣,趕緊快步跑了過去。
而他似乎有所感的擡起頭來,被凍得雪白的俊臉面無表情,而那雙清冷的睡鳳眼就這樣直直的看着我,太過深沉,卻讓我陡然心虛。
我有些害怕的一步三挪的過去,還沒走到他身邊,就聽見他怒到極致的怒吼:
“你他媽怎麽現在才來!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麽!!?”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那麽生氣,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往後面退了一步。從小養成的對他從骨子裏的畏懼感幾乎讓我想轉身就逃。
但手卻被他牢牢抓住,他看着我,咬牙切齒:
“你他媽不給個解釋想走哪裏去!!?”
“我……”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掙紮起來,看他兇神惡煞的樣子,頓時就覺得委屈,忍不住便朝他吼:
“關我什麽事啊!又不是我叫你等的!!”
“你什麽意思!你明知道我會在這裏等你!你讓我一個人在零下幾度的冷風裏等你一個多小時!你他媽夠狠啊!!”他咬牙說着,抓着我的手更緊了,直握得我手腕生疼。
“我又沒求你在這裏等我!”我想也不想的就答道,卻被他狠狠一把甩開。
我一個沒防備,頓時就被他弄的摔了一個大大的跟頭。好在我手撐着,不然就是頭先落地,那麽強烈的慣性,絕對得摔得頭破血流。
可是即便如此,我的手也沒好到哪裏去。大概是慣性太大,手掌搓破了一塊大大的皮,皮肉向兩旁翻卷着,幾乎都能看見裏面的嫩肉。
血,順着我的手掌不斷滑下。疼的我龇牙咧嘴。
而一旁的高楠似乎也反應過來剛才那一下太過分了。幾乎是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看見我手破了那麽一大塊皮,臉色就有些發白,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的道:
“你等等,我去幫你買藥。”
他說着就要轉身,卻被我一把抓住:
“不用了。”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的這個少年,只覺得疲累的厲害。所以一些藏繞心底太久的話,便這麽毫不設防的說了出來,我說:
“高楠,我們分手吧。”
話出口的時候,我自己也愣住了。但好像這些話又真的在我心裏盤繞多時,以至于我說出來的時候可以這麽雲淡風輕。
而眼前的這個少年明顯沒反應過來,看着我的睡鳳眼都變得有些遲緩。好半天,他才愣愣開口:
“你,你剛才,說什麽?”
我愣了愣,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然後又着魔似的重複了一遍:
“我說分手吧,高楠。我累了。”
“你累什麽!?”他陡然爆發,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恨不得一口就吞了我。
我也被他激的氣血上湧,一些話,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我想好好讀書。而你呢!?你只會成為我的負累!”
他靜靜看着我,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說話。只是看着我,仿佛不認識我似的,睡鳳眼裏似乎迅速的浮起了一層霧氣,卻看的我心口絞痛的要命。
那一刻我的心不可避免的軟了軟,看着他蒙着霧氣的深邃的眼,我幾乎都想笑着說,笨蛋,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可話卻卡在喉頭裏,明明已經到了舌尖,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最後聽到的是他靜靜的聲音,仿佛累極似的。只一個字,淡淡然然,卻把我所有的話語都噎了下去。因為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他說:
“好。”
這是他給我的答案,卻終是為我們這段太過稚嫩的愛情劃上了最後的終止符。
然後,他轉身,我抿唇。像所有濫情小說和三流偶像劇一樣,那麽可笑俗爛的劇情,卻讓我恨不得放聲大哭一場。
只是他的背影真的太過決絕,仿佛再也再也不會回頭的,決絕。
而直到他消失不見,我才敢擁抱着自己的雙臂,露出自己的疲憊。
手凍得厲害,而不僅僅是手,我覺得全身似乎也随着他的離開,冷成灰燼。擡頭望天,天空似乎又飄雪了,還是那樣純淨的潔白的樣子。可卻一點也不溫暖了。
它本來就是那麽冰冷無生氣的東西,那一天我到底是有什麽樣的錯覺才會覺得那場初雪其實很溫暖。
我該是有多傻,才會有那些可笑的錯覺了?
我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臂,力度大到五指指節都開始泛白。卻還是冷,無法解脫的冷。
而我就在人來人往的飄雪街頭,放聲大哭。路過的人全都好奇的看着我,大概是很少看見有人會這麽不顧面子的哭的那麽慘吧。可是我已經不管不顧,只是哭着,太過委屈,像個孩子。
可是,高楠。
可是,親愛的。
你知道嗎?原來你離開我後,就連那一年的冬天,都變得,好冷。
後來的後來,我也曾想過。
如果那天我不是那麽煩悶,如果你沒推開我,如果我不是那麽輕易說分手,如果你遲了幾秒再答應。那我們現在的生活,是不是會完全不同?
至少,我的,和你的,就該幸福的多。
但我知道,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如果。
所以,我和你,終究還是這樣。
漸行漸遠,終成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