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虞琛跑的動作很匆忙,說不清楚為什麽,他不敢再呆在那裏,那道突然呼喊他的聲音宛如救星,給他找到一個合理離開的理由。
離開的太快,他不知道白蕭是什麽表情,也害怕白蕭的會出現受傷的情緒。
虞琛沒有想到白蕭喜歡的人是自己,那場訪談中的回答在此時突然清晰地出現在耳邊,乖巧,聲音柔軟,長相可愛,怕黑,還有些遲鈍,每一個詞都和他無關,卻又有些牽連。
在虞琛自己的眼中,他與遲鈍,可愛有很大的區別,尤其是可愛,他一直覺得十歲之後的自己是完全稱不上長相可愛的,因為他的眼睛,小時候看不出,但長大後,眼角與眼尾的線條逐漸變得鋒利,沒有表情時,甚至顯得很冷漠。
也因此當白蕭用這些詞去形容他喜歡的人的時候,虞琛沒有去往自己的身上想,思考之中直接将自己剔除在外。
天空之中突然飄起了雨絲,虞琛擡頭,擦了下臉上的水滴,急忙跑回父母所在的地方。
南城劇院的門外,高高的牆壁阻隔了雨絲的降落,燈光在這樣的黑夜下是顯得冷漠的,黑與白的交錯讓人的視線恍惚。
虞琛回過頭,坐着白蕭的那輛車已經平穩啓動,隔着這樣遠的距離,他看不見裏面的人是否在看着這邊,不過片刻,那輛白色的汽車就融合進黑夜之中,再看不見。
“琛琛,快回來,別淋濕了。”虞母帶着笑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的嗓音柔和,能瞬間安撫虞琛的慌亂不安。
“媽媽。”虞琛走過去,應雲穹還陪着虞父虞母,此時正站在虞母的身旁朝他笑着,虞琛垂眸躲避過視線,也正在此時,才看清虞母懷裏的那一團火紅并非衣服,而是一束玫瑰。
熱烈的顏色在黑夜之中很是顯眼,一大束玫瑰的香氣交揉在一起,馥郁的香氣将四周都沾染上。
“爸,你今天送媽媽花,都不送給我,我還是第一次在晚會上演出呢。”虞琛笑着看向一直沉默站在虞母身後的男人。
虞父虞母的長相都很出色,即使現在年齡大了,也依舊有着過去的風采。
虞父攤攤手,笑道:“這可不是我送的。”
不等虞琛詢問,虞母将懷裏的玫瑰遞給虞琛,一大捧的玫瑰花幾乎要将虞琛的上半身遮擋住,嬌嫩的花朵隔着包裝上的細紗緊緊貼在他的身上。
“是送給琛琛的。”虞母接着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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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虞琛低下頭,去瞧懷裏的玫瑰,絲絲雨珠飄落在花瓣上,晶瑩剔透,顯得花朵更加嬌嫩,他雪白的臉與火紅的花快要貼在一起,紅光映襯的臉上都添了幾分紅色。
他唇瓣上揚,想起虞母最喜歡的是白色月季,虞父就算要送,也不會送這麽張揚的紅玫瑰,反倒是他更喜歡這樣的花。
只是……這是誰送他的呢?
父母的可能性已經大大減少,正如虞琛所說,即便他們要送也會送給對方一束,不會單單只送他一人。
低垂着的眼睛瞥到一旁應雲穹的鞋子,虞琛試探着朝他望過去,卻見應雲穹笑着搖搖頭,眉眼因為頭頂的燈光形成暗沉的陰影,變得更加的深邃起來,那雙眼眸之中遠不如唇邊的笑意濃厚。
虞母擡手,用指尖拂了拂玫瑰花束,臉上帶着疑惑,說:“也不知是誰送的,只讓人直接送了過來,說句是給你的,就沒了人影。”
現在時間晚了,又下起了小雨,除了剛從劇院出來的人,路邊根本看不見其他的行人。
虞琛朝周圍一一望了過去,昏暗的燈光下雨絲發着亮,逐漸地越來越大,細密的不用片刻就能淋濕人的衣衫。
他的視線在遠處停下,那裏因為劇院的設計原因,恰好處于不易察覺的地方,加上高大的灌木叢遮擋住一半的視野,更為隐蔽,若不是遠處那人的身形太過眼熟,虞琛也不會留意。
黑色的車旁站着一個人,手上高高撐着傘,漆黑的傘面上雨珠滾滾而落,傘下的盛明空穿着一身西裝,正準備彎腰上車,低着頭的時候,發絲垂落在額角,平直利落的肩線下是驟然收緊的腰,一雙腿筆直修長。
似是察覺到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上車的動作猛然停下,直起身,朝這邊看過來。
抱着玫瑰的虞琛來不及轉移視線,就如同過去的許多次一樣,與他直直對視上。
盛明空也來了,這是虞琛沒有想到的,他們之間已經沒有聯系,他以為盛明空不會知道今晚他有節目的。
虞琛輕輕抿起下唇,兩人離得太遠,但盛明空複雜的眼神依舊準确地傳達過來,不等他多想,就見盛明空微微颔首,走上車,車門關閉,漆黑的雨傘緊接着被司機收起,很快,那輛車就開始啓動。
線條流利的車身轉頭駛向相反方向。
虞琛怔了下,盛明空之前的緊追讓他一時間竟然沒有适應現在的情形,但他很快吐出一口氣,唇角向上揚起。
他們之間最好的距離如他所願的實現了。
生疏的像是只見過幾面的陌生人,相見微微颔首,就默契轉身,一瞬間的對視,沒有言語。
沒有誰永遠離不開誰,不願意再見盛明空的虞琛過得很好,不再緊追虞琛的盛明空應該也能過得很好。
虞琛笑了笑,雖然依舊不知道手中的玫瑰花是誰送的,但今晚也算是有了一個好消息。
他望向遠處的時間太長,一直關注着他的應雲穹也跟着望過去,恰好看見的便是盛明空上車時的場景,他一眼便認出,忍不住出聲:“明空也來了?”
音量不大不小的話讓虞父虞母也跟着看過去,但此時遠處的車已經轉頭行駛,看不見裏面坐着的是誰。
“明空……”虞母輕輕呢喃了一句,看了一眼虞琛,複雜的想法全部收進了嘴巴。
“媽,我們也回去吧。”虞琛說着,吸引回虞母的注意力。
但一直不怎麽說話的虞父卻嘆了一口氣,說:“希望他能早點想通吧,終究還是,可惜了。”
虞父的聲音很小,但虞琛依舊聽得清楚,虞父本還想說些什麽,被虞母笑着看了一眼,接着就沒再說話,只是看上去依舊在想着事情。
虞琛知道不管是虞父虞母還是盛明空的父母,他們都是希望他們兩個人能在一起的,這其中,有不少是因為過去他的緣故。
“小琛我幫你拿着花吧。”應雲穹在此時突然出聲。
虞琛還未來得及想些什麽,便被打斷了思緒,他疑惑看過去,應雲穹指了指他的鞋子。
他低下頭,白色運動鞋的鞋帶不知道什麽時候散開了,此刻正垂落在地面,他将懷裏的那捧玫瑰遞給應雲穹,彎下腰,等系好鞋帶的時候,卻聽見身旁的人說:“我先幫你拿着吧,你拿傘不方便。”
虞琛沒有多想,只點點頭。
等了許久的司機終于将車開了過來,應雲穹将花遞給坐進車裏的虞琛,目送着他們離開。
雨絲冰冷,應雲穹一只手撐着傘,一直手插在外套的口袋中,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之前盛明空所在的方向。
那一處的燈沒有這邊的亮,隔着灌木叢,也看不清什麽,但他總覺得盛明空沒走,或許還留在那裏。
應雲穹看了片刻,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盛明空的确沒走,他本打算在虞琛不知道的時候離開,就如同沒人知道他來一樣,但是今晚虞琛發現他了,他突然就不想走,想多看一眼。
臺上的虞琛耀眼地讓他陌生,臺下的虞琛還如過去一樣。
盛明空訂了一束玫瑰,他記得虞琛很喜歡這種顏色的花,但他不敢親自去送,那樣不會有人收的。
他想,如果虞琛覺得陌生的距離最舒适,那他就盡力維持這種關系吧。
遠遠地看着他,也挺不錯的。
玫瑰花如他所想地被虞琛抱在懷裏,躲在暗處的盛明空貪婪又激動地看着,虞琛會喜歡嗎?
只是,最終那束玫瑰到了應雲穹的手上。
盛明空忍不住地去想虞琛和應雲穹的關系,他們和好?那他大概可以放心了,度假村那一次的失言讓他耿耿于懷。
但他們的關系,好像更加親密了些,盛明空想起那一次在花園看見的場景,挨得是那麽近,是他和虞琛不會再有的距離。
嫉妒這種東西總是不受控制的,它悄無聲息地來到人的心頭,穩穩紮下根,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它就冒出了頭,越長越大,越來越茂盛,越來越讓人難以管控。
打在傘面上的雨水連成一條線,就在眼前落下,打濕了盛明空的褲腳。
他彎下腰,輕輕拍了兩下,接着苦笑出了聲。
虞琛和應雲穹現在究竟是什麽關系?思來想去也得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但又哪裏不太對勁,盛明空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放慢了思考的速度,過了片刻,他才想起,虞琛不是和白蕭在一起了嗎?
是分手了,還是哪一個是假的。
盛明空搖了下頭,克制住自己想要繼續探究的欲望,告誡自己,不管如何,都與他沒有關系了,他不該再去打擾虞琛的生活。
說的多了,好像真的起了作用,在擡起眼的時候,眼底有恢複到之前無波無瀾的模樣,盛明空滿意地握緊了傘柄。
但若是從他人視角來看,什麽沒有波瀾,那分明都比現在天上的雲還要陰沉一些,瘋狂和偏執夾雜在其中,似乎下一刻就要電閃雷鳴,下起暴雨。
“盛先生,現在要回去嗎?”駕駛座上的司機問道,他沒有回頭,通過後視鏡也能看見後面的盛明空衣服已經濕了大半。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