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在畫中沉睡的少女03

班裏同學的惡作劇還在繼續。

溫宛走進教室,原本圍在一起成一個圓的那些同學們哄然而散。

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有的埋頭佯裝看書,有的翻開自己的練習本,有的就這麽懶懶散散的枕着手半趴在桌上,更直接的,是好幾個人維持着剛才的姿态,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溫宛,對溫宛露出不懷好意的極為惡意的笑容。

他們對自己作惡的行為無知無覺,對弱小的同學滿懷赤裸裸惡意。

……

沒有經歷這一切,永遠不會知道,正在經歷這一切的人的痛苦。

溫宛旁若無人的慢吞吞的從門口走了進去。

不管坐在一邊沒有加入他們的人是如何。但無法掩飾的,是他們裂開的嘴巴和上下起伏抖動着的肩膀,雖然他們沒有加入,但他們冷眼旁觀,甚至是樂見其成。

轉彎的地方,走了兩步,忽然冒出來一條女孩子伸出來白皙的腿。

如果是從前把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的席美佳,一走過去,毫無意外就會被絆倒了。

但是這些小動作,在溫宛的面前,卻一點用也沒有。

溫宛放小了自己的步子,直接從那條白皙的腿上踩了下去。

“啊!”

“啊……”

兩個女孩子,同時發出不同的聲音。

一個是痛得大叫,一個是驚慌失措般的趕緊挪開了腿。

“你眼瞎嗎?走路不看路?”

女孩子偷雞不成蝕把米,怒得從自己的座位上一躍而起,對着溫宛便脫口大罵。

席美佳是啞巴。

他們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溫宛後退了兩步,裝似驚恐的瞪大了眼,看着她。

“哈哈哈……”

旁邊的同學都在笑女孩竟然這麽笨,連席美佳都搞不定。

女孩很惱,年輕的臉上出現被人恥笑後才有的羞憤。

“你,你給我道歉,不然你今天別想從我這裏走過去!”

可是她平時頂多小惡作劇一下,例如剛才不經意的伸出腿絆倒一下人,例如将看不慣的人的筆盒扔進垃圾桶,最多,再把她今天要交的作業本偷偷撕碎。再大的壞事,就再也沒做過。

因此,她踟蹰了片刻,手已經高高揚起卻最終不敢落下去,最後也就對着溫宛如同恐吓一般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哈哈,哈哈哈……”

周圍的同學笑得打跌,手指着女孩,嘲笑她的軟弱舉動。

“你怎麽不叫她唱首歌給你聽?”

“哈哈……”

“竟然叫一個啞巴給你道歉。”

“她傻,你也傻嗎?”

“哈哈哈……”

在一片笑聲中,溫宛低垂着頭。

低垂的腦袋下面,誰也看不到溫宛嘴角勾起的笑容。

演戲的感覺,讓她有些欲罷不能。

許多的人都有下意識的去跟随去做一件事,盡管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但是心裏卻很爽快,這種從衆心理,在讀書的時候,表現的尤其明顯。

一群人去排擠某一個人。

一群人去嘲笑某一個人。

一群人去欺負某一個人。

旁邊的人都努力學習,你也仿佛找到學習的熱情,渾身充滿幹勁,埋頭苦幹跟着奮發向上。

周圍的人都在玩,你拿起書看不下去翻開作業本也做不下去,最後加入了他們。

許多許多,諸如此類。

學生之間有自己的法則,比大人的世界還要現實殘酷。學校管不住,老師管不住,大人們也管不住,對于很多的事情,你不能講理,沒有用。

只能以惡制惡。

席美佳曾經是這種惡作劇下的犧牲者,滿足了同學們辛苦學習之餘,心裏陰暗面的發洩。

許多學校裏面的學生,做過最大的惡,大概是将人堵在廁所裏,幾個人圍着狠狠揍一頓。

像剝光衣服錄視頻,被男同學猥瑣之類,別的學校不是沒有,但在席美佳身上,三年高中生涯,并沒有發生過。

這大概是她讀高中時候的最大的幸運。

就是每天永無止境的排擠,白眼,冷言冷語,惡作劇。

A中的學生大多都是學習成績優秀的尖子生,他們很少接觸外界,思想層面還沒堕落到剝衣服錄視頻那個地步。

最壞的一次,是參加市裏的畫展奪走了吳家媛志在必得的一等獎,被吳家媛帶了一群女生在晚自習放學以後堵在小巷子裏,一人扇了她幾個耳光,踢了她幾腳,撂了狠話,吳家媛又帶着那群女同學轟轟烈烈的來,轟轟烈烈的走了。

這些,都被席美佳當做是忽略媽媽的感受沒有照顧好媽媽的自我懲罰。

被人打被人欺負的時候,她甚至心裏隐隐有些快意,覺得是自己罪有應得。

因此,她默默的承受這一切。從來也不和老師告狀,更不會和偶爾才會見一次的席城講。

而作為心理正常又比別人多活幾百歲的溫宛,當然不會這麽變态的自己找罪受。

在感受了幾天席美佳曾經坐在這個教室,每天都要面對的事情之後,溫宛開始了她的反擊。

女孩因為衆人的恥笑漲紅了臉。

這個時候,上課鈴聲響起來了,老師随着鈴聲從門外踏了進來,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誰也不敢做什麽。她瞪了溫宛一眼,憤憤在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席美佳,還不回自己的座位,站在那裏幹什麽?”

數學老師向來作風嚴肅,臉板起來,連班裏最調皮的男同學都害怕。

溫宛低着頭,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學生們的目光都随着她的步伐往前而往前。

數學老師注意到這一狀況,皺了皺眉。

走到座位前,溫宛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一屁股就坐下去。

她先将自己的書包從肩膀上取下來,然後放在了椅子上。

“咯咚!”

椅子的一條腿從腿根處折了下去,咕嚕嚕的滾在教室潔淨的地面上。

“哈哈……”

“唉……”

“怎麽沒坐下去?”

“……”

教室裏面鬧哄哄,有滿足的大笑,有沒有作弄到人的嘆息,也不乏人面無表情,冷眼旁觀。

“都給我閉嘴,坐好!”

并沒有持續多久,數學老師一喝,滿堂寂靜。

只是那一雙雙偷偷瞧着溫宛的眼裏,赤裸裸的閃着嘲弄的惡意。

“席美佳,去把最後一排的板凳換過來坐,上課!”

數學老師臉色嚴肅的對溫宛說道。

溫宛将落在地上的書包撿起來,慢裏斯條拍了兩下灰塵,放到書桌上面去。

然後又将滾落在地上的一個凳子腿還有撿起,那東西拿到手上的時候,又是滿堂的哄笑聲。

溫宛沒有理會他們。

她将瘸了腿的凳子抱起來,鐵制的凳子,對與小小個子又沒有調理好身體的她來說,還是有點吃力。

她一瘸一拐的往最後一排走去,凳子的鐵腳摩擦到她的膝蓋,讓她膝蓋的傷口再度流血,她也沒有在意。

數學老師因為她過慢的動作而皺眉。他學理科,做事從來幹淨利落,最不喜歡拖拖拉拉的學生,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反抗的學生同樣不喜歡。

自己都不幫自己,別人如何來幫你?

他怒其不争。

在萬衆注目下,溫宛走到了最後一排的垃圾桶前面。

她緩緩轉回頭,給這些同學們露出一個讓他們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笑容。

接着,就在他們的注目中,擡起了手——

“哐當!”

“轟!”

瘸腿的椅子被狠狠的擲在牆面上彈起,落在地上,連帶掃落了堆在角落處的垃圾桶,還有掃帚水盆和拖把。

“赫!”

沒有防備的,大家被她的舉動給吓了大跳。

不少人驚得站起來拍起了胸坎兒。

驚了之後,有些人開始幸災樂禍,敢在劉閻羅面前幹這種事,真是比從斷了腿的凳子上摔下來還慘。

他們紛紛轉頭看向數學老師,雙目中含着期待。

可惜,這個被他們暗地裏稱作閻羅的老師并沒有如他們所想的那樣狠狠斥責溫宛。

他的眼底浮現一抹笑意。

板着臉,他嚴肅的對溫宛說道:“還不坐回你自己的座位上去,時間都被你耽誤了,待會延遲下課。”

聽他這麽說,教室裏頓時哀嚎遍地。

他朝着溫宛比了個快點入座的手勢。

溫宛端起最後一排的無人坐的凳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安靜的聽課。

或許是溫宛忽然的反常讓他們心有忌憚,或許是這幾節課都是重要的課,需要很投入的聽課,這個早上,沒有任何人做出特別的舉動。

與溫宛同桌的吳家媛,看溫宛的畫弧線時候手抖了一下,畫得太長,而橡皮擦又沒了時,還主動向她出借自己的橡皮擦。

其實學生,最是一群欺善怕惡的群體。

他們有時候看起來非常兇惡,但卻只是紙老虎一樣,他們的在學校的經歷,短短十幾年學到的東西,被人庇佑一樣的活着,受到大人的保護。他們心有忌憚,沒有辦法做真正的自己,生活還沒有賦予他們挺着胸膛,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底氣。

他們不僅懂得忍讓忍耐,更本能的知道要如何趨利避害。

他們非常現實。

只要讓他們知道你不好欺負,自然而然,他們會繞你而行。

早上的最後一節課下課之後,溫宛将放在書桌裏面的飯盒再次拿了出來。

前面幾個世界,溫宛的廚藝這項技能,都沒有被點亮過。但在這一次,席美佳除畫畫以外,還非常有做飯的天賦。

色香味俱全,還有小花樣,廚藝滿百分。

溫宛提着裝着飯盒的向日葵袋子下了三層樓,到底樓一樓去。

唐時彧小學時候跳過級,現在讀高二,比溫宛高了一年級。

高中部教學樓裏,頂樓是閱讀自習室和實驗室,高一年級在三四樓,高二年紀的一二樓,而高三面臨高考,則另辟了一棟教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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