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畫中沉睡的少女02

公交車只能到路口,下車以後走進別墅地段回家,還需要大約十餘分鐘的路程。

中途的車站下了許多的人,到溫宛他們下車的時候,車裏面冷冷清清,只剩下幾個人,車子再往前走一站,就是終點站。

終點站不會有公交車停靠,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路牌立在那兒,公交車開過去以後再打個轉,原路返回,回到發車站,才算是走完一個圈。

這裏是高級別墅區,開車的人比坐公交的多。

溫宛與唐時彧從公交車下來,一前一後,唐時彧在前,溫宛在後,兩人相隔差不多三四米的距離,在路上走。

亮晃晃的路燈将兩個人的影子拉得斜斜的,長長的。

已經好幾天了,溫宛擡頭看了一眼唐時彧的背影。

她和往常走得一樣的速度,不快,甚至是有點慢吞吞的。唐時彧手長腿長,卻總是離她幾步遠的距離。

兩個人都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音,在這微涼的夜裏,一路的沉默。

唐時彧看起來與正常人并沒有什麽不同。

但溫宛卻知道,他在精神狀況已經非常糟糕,糟糕到每天晚上都會睡不着自殘,也因為這個原因,被傭人發現,才忽然被送到了國外。

唐家經營的連鎖酒店遍布全國,在他們家裏,是不允許有任何醜聞傳出來的。

“啊……”

踩到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石頭,往前面一滑,人就撲了出去,膝蓋着地雙手向前撐,趴在地上跌了個正着。

前面的少年聽到聲音停住了腳步,轉過頭,看到跌在地上笨拙的女孩和路上還在打滾的嬰兒拳頭大小石頭,皺了皺眉。

“走路不看路嗎?”

唐時彧涼涼的聲音傳來,語氣頗有些不耐煩。那事不關己的态度,随時想要抛下溫宛一走了之的樣子。

正如溫宛猜測,他轉身便往前走了,也沒管她。

他們現在的關系,實在不是會互相關心的那種,唐時彧每天都等她一起回家,大概只是看她可憐。

“……”

溫宛跌倒以後趴在地上一直沒有起來。

其實也不是特別痛,對于曾經做過軍官的溫宛來說,破皮這點小痛,其實和被針紮一下沒有什麽區別。

但溫宛卻裝作了很痛的樣子,有些可憐兮兮的望着唐時彧的背影,忍受不了一樣眼眶泛着紅。

前面的少年又繼續走了兩步,停下。

“你怎麽這麽麻煩?”

原地站立了兩秒鐘,最終倒轉了回來,走到溫宛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自己起不來?”

少年眉目清冷,有着這麽大年紀的男孩少有的仿佛看透世事般的冷然。

……很痛。

溫宛眨了下眼,成功的讓在眼眶裏面打轉的淚珠在少年的注視下,完美的落下,回答了他的這個問題。溫宛要感謝上一個世界興起時候去拍過的幾個電影,她天分不錯,還得過獎的。

很顯然,對溫宛的可憐兮兮,少年很不感冒。

他動作有些粗魯的伸手将溫宛從地上拽了起來,然後一眼就看到溫宛膝蓋上的血,皺了眉。

強扯着溫宛的手臂走了幾米,溫宛一跳一跳的跟随他,姿勢不好看,動作又慢,跳兩步,還發出強忍疼痛的低哼聲。

唐時彧停下腳步,看一眼溫宛。溫宛咬着嘴唇,拿着一雙淚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瞅着他。

“真是麻煩。”

少年低咒了一聲,甩開了女孩的手,走兩步蹲在溫宛的面前。

懂得疼惜女孩子的男孩,這麽的善良。

不會再讓你以那樣絕望而慘烈的方式死去了,看着少年路燈下蹲着的微微有些削瘦背影,心理年齡已經好幾百歲的溫宛心裏如是想。

溫宛站在原地踟蹰了片刻,就在這個檔兒,唐時彧已等得不耐煩。轉過頭來,命令一般的說了兩個字:“上來。”

溫宛這才緩緩的往前跳了兩下,小心翼翼的趴在了少年單薄的肩膀上。

少年背着她站起身,輕輕松松的往前走。

她的手不經意的撩開了唐時彧的衣領,他潔白的後背上,被重物撞擊造成青紫色瘀痕出現在溫宛的眼前。

果然……

只是看了一眼,篤定了心中所想,兩秒後溫宛再度軟軟的趴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她的手緩緩的抱緊少年的肩,頭輕輕湊上前靠在上面。

唐時彧感受到來自于她的依賴,身體微不可察的僵了一僵,不過,他到底還是忍住了将女孩從他身上扔下去的沖動,背着溫宛繼續往前走。

“不要貼得那麽緊。”

過半晌,少年惡聲惡氣稍有些不自在的聲音傳來。

溫宛抱得更緊了。

“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少年超級不耐煩的聲調。

溫宛索性将臉也貼在了上去。

“……小啞巴!”

步子踩得重重的,像是在生誰的悶氣一樣。

兩家的別墅緊挨着,唐時彧的別墅在前,溫宛的別墅在後。

直接越過了他的別墅,他背着她走到她家別墅門前。

“鑰匙。”

因背重太久稍微有別于平時的暗啞的聲音,卻仍然是那清冷的聲調。

……書包裏。

将溫宛放到一邊,溫宛的手指了一下書包。沒有等溫宛自己去拿,他動作麻利的從她的書包裏面掏出鑰匙。

“哐當”一聲,鐵門應聲而開。

少年将鑰匙扔回書包,而後将書包毫不溫柔的丢進溫宛的懷裏。

話也不多說一句,他轉身便走。

溫宛站在原處抱着書包,一直沉默着。

走遠了幾步,卻沒有聽到關門的聲音,唐時彧轉過頭來。月光照着他清冷的臉上,他此時好看極了,盡管,臉色不怎麽樣。

“怎麽還不進去?”

想轉身就走的,結果還是猶豫了兩秒,看着站在大門口狼狽又可憐兮兮的女孩,開口問道。

……會害怕。

溫宛眼眶紅紅的看了他一眼,垂着頭,誰也不知道她此時心裏在想什麽,卻看起來孤獨又可憐極了的樣子。

奇怪的卻是,唐時彧竟然看懂了她的那個眼神。

風吹過衣擺,溫宛冷得打了個寒噤,少年看着她,低咒了一聲。

“以前你也一個人,怎麽不見你怕過?”

聲音雖然惡聲惡氣,話也說得不中聽的惡狠狠,但到底是倒轉了回來,經過溫宛的時候,從溫宛的手裏粗魯了單手提走了書包,管也沒再管她,徑自從溫宛家的雕花鐵門開敞的可容納三人并排進的側門,走了進去。

看他走進去,溫宛的臉上偷偷浮現一抹笑容,很快便隐沒在嘴角。毫不在意他惡劣的态度,單腳跳着進去,将門合上,再跳啊跳艱難的走在他的身後,一路跟着他進到自己家。

唐時彧比她走得要快很多,她進家門的時候,客廳和餐廳的燈都已經被他摁開,整個屋子大亮。

好幾天了,每天晚上回來這個房子都冷冷清清,一盞燈也不會有人打開,掩藏在黑暗裏的別墅,好像是要吞噬人的怪獸。

難怪,席美佳會在死的時候還要将全部的燈打開,好似這樣,就可以假裝不會害怕,不會孤獨。

“藥箱在哪裏?”

送佛送到底,看着墊着腳尖,一瘸一跛的走路臉皺得像包子的溫宛,唐時彧問她。

……那個櫃子裏的第三格。

溫宛的手指向客廳一個刷白漆的儲物櫃,指完以後,轉頭看向唐時彧,眼睛眨也不眨的瞅着他,乖巧又安靜極了。

唐時彧走過去,打開儲物櫃第三格的木門,果然看到一個木制的藥箱子放在裏面。

席美佳的媽媽是藝術家,喜歡一切原生态的東西,家裏許多的東西,都是木制作的。

唐時彧提着箱子走到溫宛的面前蹲下。

看他打開箱子在裏面找出雙氧水和碘伏,還有紗布之類的東西,溫宛主動拿起棉簽和雙氧水。

唐時彧皺眉朝溫宛沾着泥沙,還在出血的傷口看了一眼,“你別動。”

說完,便站起身将茶幾上的水杯拿起來朝飲水機走去。

裝了一杯清水過來,他将清水倒在溫宛的膝蓋傷口上,一點一點的把泥沙和血液沖刷下去。再打開雙氧水的瓶蓋,再次沖洗。

給溫宛小心的上好藥,然後用紗布将她的膝蓋包住。

動作流暢,傷口包紮得也非常好,可見這種事情,他以前并沒有少做。

溫宛一邊看他動作,一邊在心中暗暗思忖。

做完這一切後,唐時彧站了起來。

他可沒有什麽憐香惜玉的心思,給溫宛處理傷口的時候,連溫宛的鞋子都沒有脫,清水和雙氧水這麽一淋下來,溫宛的整條腿,除了膝蓋被包了白布的地方還可以看,其他地方一團糟糕。

“後面的你自己處理一下,我走了。”藥箱裏面的東西都懶得給溫宛收起來,用過以後就這麽亂七八糟的擺放着,唐時彧說完這句話,邁開腿就走,好像和溫宛多待幾秒鐘都不樂意。

這一次,溫宛沒有再出言留他。

她只需要一個契機而已,一個将她與他的距離慢慢拉近的機會。

有些事情不能心急,特別是,要打開這個心裏極度排他的少年的心扉。

有了這個開始,以後的事情,慢慢來。

對着那個可憐兮兮又愛哭的小啞巴沒辦法放任不管,又做了一次好人。

但唐時彧并沒有把昨天晚上的事情放在心上。第二天早上從自家門口走出去的時候,竟然發現隔壁的那個小啞巴居然站在他家的門口,手裏提着一個鼓鼓囊囊的袋子,不知道裏面裝的什麽東西。

他沒興趣同她說話,對她視而不見,越過她就往車站走去。

唐時彧沒有像晚上一樣放慢腳步,走在他身後膝蓋受傷的溫宛跟得很辛苦。

“啊……”

不幸的她自己被自己給磕絆了一下,發出一聲類似驚呼的聲音。

唐時彧聽到,皺眉轉過頭來。

她就像是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局促的站穩,手無意識的在袋子提手上絞成麻花,袋子的提手都要被她擰斷。

“你到底想做什麽?”

好看的眉宇間皆是不耐煩。

……這個給你。

女孩低垂着頭,将手裏的畫滿向日葵的塑料袋向前遞過去。

“我沒興趣。”

他總是能一眼看懂她的意思。

唐時彧朝那袋子看了一眼,看形狀就知道裏面裝的是飯盒,都不用确認,很幹脆的就拒絕了。

“以後別再做這麽無聊的事。”

說完,他漠然的轉身離去。

溫宛手裏的袋子在空中随風打了個晃,她不在意的看着他的背影,微勾起唇角,繼續步伐艱難的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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