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畫中沉睡的少女13

雖是兩隔壁,但保姆和溫宛平時并沒有什麽交集,偶爾碰到也就碰到了,溫宛不會和她打招呼,她也不會主動去與這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套近乎。

因此,她并不知道溫宛之前啞了的事情,只是覺得隔壁家的女孩子過分安靜了一點,還是最近一個多月來,因為唐時彧常常往那邊跑的關系,才又對她格外多了一分關注。

看到溫宛說話如此艱難,聲音還成這樣,保姆還以為是她病了喉嚨發炎之類,淚眼汪汪小可憐的樣子,保姆有點抵擋不住。

“小時的爸爸今天下午來接他了,他現在還沒回家。”

保姆對溫宛說道。

要說起唐時彧的這個不負責任的爸爸,保姆可是憋在心裏有一籮筐的話想說。

今天早上她給唐澤打電話辭職,唐澤就只說了一個字,“好”,然後就把電話給挂斷了。

她下午去買菜回來,遠遠就看到唐澤的車子停在家門口,卻偏不進來。他每次來看唐時彧都是這樣,自己的家門都從來不進去,都在坐在車裏等在門口,有時候一等就是兩三個小時,都不會想踏進這家門一步。

她就想不通了,這家裏又不是有洪水猛獸,自個兒的家,怎麽就不能進來了?

自己不想進來,還把自己才幾歲的孩子留在這兒。

說實話,保姆活那麽大的歲數,真沒見過這麽不負責任的家長。

那時候唐時彧才八歲多,論長相,是保姆見過的長得最秀氣可愛,最招人疼的孩子,本來唐時彧就沒有媽媽,夠可憐了,結果當爸的還把他獨自一個人扔在別墅裏,一個星期最多來看一次,通常是見到面就走,話都不帶多說一句,就搖個車窗下來,連車子都不下。

等兩三個小時就為了見一面?還不如不來呢!

他這樣,孩子要怎麽和他親近?唐時彧每次見到他都怕得不行。

唐時彧從小就乖巧得讓人心疼。

讓他吃飯他就吃飯,讓他睡覺,他就去睡覺。

從來不會對你說一個不字。

只是很怕生,很難親近人,她都在這別墅照顧他兩年了,他才開始主動和她說話。

保姆照顧唐時彧這麽多年,從她來這個家開始,一樓就是空蕩蕩的,什麽家具也沒有。

家裏沒有家具,這就不像是個家。而且沒有餐桌沙發什麽的,真的非常不方便。

保姆很多次見到唐澤都建議把家具填進來,可是每一次都被唐澤給一口回絕。有一次他終于松口,卻說是要看唐時彧的意思,唐時彧說買,就買。

小孩子的意見能作數嗎?

保姆想着問問唐時彧,但是忙着忙着就給忙忘了。

隔一周見到唐澤的時候,她才想起來。但是唐時彧平時表現得那麽聽話,她也就覺得問不問其實都沒關系,就和唐澤說唐時彧已經同意了。

第二天,名貴的家具就源源不斷的從外面搬進別墅。

保姆看到那些家具眉開眼笑,把那些該填東西的地方填上東西,這家終于像個家了。

她沒料到唐時彧從學校回來,見到那些家具以後反應會那麽大。

那天在這個家裏發生的事情,即使過了那麽多年,仍然像發生在昨天一樣,歷歷在目,想忘記都忘不了。

她興匆匆的去學校接唐時彧放學回家,路上沒和他說家具的事,想讓他驚喜一下。

卻沒有想到,推開門以後,看到那些擺放的家具,唐時彧卻怎麽推也不往裏走,就像是腿上打了鋼釘釘在地上了一樣。他先是臉色發白,渾身發抖,沒一分鐘,開始蹲在地上抱着頭尖叫,那種好像見到裏面有鬼一樣,恐怖的,凄厲的喊叫聲。

保姆是真的吓傻了。

但如果只是這樣,那還好了,她也不會記得這麽清楚。

那孩子趁着她沒回過神,竟然跑到了客廳裏,茶幾上放了許多新鮮的水果,是她才買的,水果盤裏面,放着有一把水果刀。

孩子直接抽出水果刀,毫無章法的就開始對着真皮沙發劃刀子。

幾十萬的名貴沙發呀,一下子就在鋒利的刀子下劃了好多道口子。

保姆見狀,上前去阻止。

誰知道保姆還沒靠近呢,那孩子竟然轉了個身,向後退了好多步,直到退在角落裏,退無可退了,在保姆的尖叫聲中,他拿着刀,對準自己的身體就刺了下去。

唐時彧在醫院住了兩個月,而那些家具,當天夜裏又怎麽來的,就被怎麽搬出去。

保姆已經辭職,過幾天就要離開這個別墅,還想着今天等唐時彧回來,和他說一聲。

也沒等到。

這麽多年都只專心照顧他一個人,保姆對他還是很有感情的,免不得剛才躺在床上就會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現在看到溫宛那麽緊張唐時彧,找唐時彧找上門,又覺得自己可以放心回去照顧兒媳婦了。

這些天,看到唐時彧都與溫宛一同上學放學,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話似乎也多了,保姆心裏還是很欣慰的。

在她這裏,對早戀倒是沒有什麽偏見,她覺得,只要唐時彧能高興,怎麽樣都可以的。

在感情方面,那孩子擁有的,本來就比別人少得太多。

是早戀也好,是單純的找到好朋友了也好,都沒關系,有個人可以陪着他就行。

他活得那麽大,實在是太可憐了。

再多的錢有什麽用?

人沒有感情,就是行屍走肉。

一邊想着,保姆便一邊對溫宛露出了堪稱慈祥的笑容。

溫宛的左手握着刀柄,她的手被刀傷到的地方,正在流血,紅色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浸濕了溫宛的外套。

其實她身上許多地方,也因為剛才與唐時彧擁抱,而沾染上了他的血液。

唯一慶幸的是,她出門的時候,穿上的是一件深色外套,在夜晚的燈光下,不仔細看,是看不出異常來的。

“大概他今天晚上不會回來了。”保姆說道。

随着唐時彧的長大,偶爾唐澤過來,也能和唐時彧一起去吃一頓晚飯。雖然從來沒有一次,唐時彧留在唐澤的那裏過夜,但是說不定今天就是例外了呢。

她話雖這麽說了,但看溫宛站在那執着着不想走的樣子,她不忍不下心來趕她,又只得補充一句:“就算是回來,那應該也會很晚了。”

她以為她這樣說,溫宛就會離開。

但是卻沒料到溫宛咬着唇搖了搖頭,瞪大眼睛望着她。

“我、等他……”

溫宛艱難的開口說道。

保姆拿她沒轍。

反正她一個女孩子,又和唐時彧那麽熟,以前唐時彧都住在她家,現在她要在唐時彧這裏等他,那也沒什麽。

愛等多久就等多久吧,等累了睡在這裏也沒有關系。

“那你自己等哦,想睡了就在小時的床上睡就行。”保姆睡覺中途被吵醒,現在很困,年紀大了,也熬不起夜,便細細叮囑她道,“窗戶要關緊,覺得冷就開空調,知道了嗎?”

溫宛乖巧的對她點了個頭。

她這才打了個哈欠,體貼的給溫宛合上房門,轉身離開了。

“啼噠”“啼噠”“啼噠”

腳步聲越來越遠。

溫宛輕聲走上前去,利落的将房間的門給反鎖,而後倒轉回來,伸手打開衣櫃的門。

衣櫃角落裏,唐時彧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小啞巴……”

但是讓溫宛欣慰的是,唐時彧已經恢複神智,雙眸雖還有一些茫然,但到底是能認出她來了。

“是、我。”

溫宛将手裏的刀擱在一旁,伸手去擁抱他,“……阿時,是、我,是小、啞巴。”

唐時彧伸出手緊緊将她抱住。

剛才的她就像是個戰士。

“小啞巴……”她的身上好暖,又好安全。他的頭在她的肩膀上重重的磨蹭,無限的依戀,身上的傷口在流血,卻不知道痛一樣。

只要他不像剛才,連她都認不出來,那麽就一切都好辦了。

溫宛并沒有讓他在衣櫃裏面待多久。

她将唐時彧從衣櫃裏面牽了出來,他身上白色的襯衣和淺色的薄外套,已經被染得片片血紅,觸目驚心。

溫宛将他的外套脫掉,再小心翼翼的用剪子将他裏面的襯衣剪碎。

這些傷口都是唐時彧自己劃的,每到他極度害怕或者神志不太清楚的時候,他就會不自覺的做出自殘的舉動。

但是下意識的,他會避免別人發現,所以傷口都是一些比較隐蔽,一般人不會注意到的地方。

例如手臂,前胸,腿。

他的房間裏面有一個和溫宛家裏一樣的藥箱,鋁制的,很大一個,裏面的東西比溫宛家裏的那個還要完善,平時被他藏在櫃子裏,用衣服遮擋住。

他的房間一直是他的私人領地,平時保姆也不讓進來的。

唐時彧安靜的坐在床上,任由溫宛給他脫掉衣服,擦拭身體,給他的傷口上藥,包紮,為他忙碌。

等溫宛将他的身上所有傷口都處理幹淨,轉而要給自己的手包紮的時候,唐時彧才發現,她的手竟然也受傷,她還以為她手上的血,都是來自于他。

他不禁臉色丕變。

“小啞巴,你手上的傷……”唐時彧伸手抓住了溫宛的手,将它拉到他的面前,此刻,他終于想到了什麽似的渾身一怔,擡頭,他的雙眸赤紅。

“是我,是我。”他不自覺的搖了搖頭,放開了溫宛的手,受到巨大刺激一般的兩手抱住自己頭部,“是我傷了你,小啞巴,是我……”

他赤紅的雙眸頓時湧現出狂亂,愧疚,痛苦,等很多很多的情緒,溫宛也顧不得可能會碰到他的傷口了,伸出雙臂緊緊擁住了他。

“沒、關系。”她開口在他耳邊說道,“不、痛,一、點也不、痛。”

唐時彧不停的搖頭,可是溫宛卻抱着他很緊,用他掙都掙不開的力度,良久之後,唐時彧緩緩安靜下來,有些遲疑的伸出手,回抱住她,痛苦的低聲呢喃。

“對不起……小啞巴,對不起……”

溫宛搖頭,比起他身上的,她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麽呢?

“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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