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梁喬在老家陪奶奶待了一天，下午帶上禮物去鄰居家串門，算是感謝大家平時對奶奶的照應。
晚飯是奶奶給做的臘腸炒面條，獨家秘笈，材料用的臘腸、胡蘿蔔、芹菜和洋蔥，都是很常見的東西，但味道美妙到無以言表。
吃完飯倆人又出來散步，在春嬸兒家給奶奶做軍師看她們打麻将，贏了一把硬幣回來。
晚上梁喬跟奶奶躺在一個被窩裏說體己話，奶奶又問起手機裏那個小夥子：“他對你咋樣啊？實在不？”
梁喬抱着奶奶的手臂，臉靠在她肩膀上，盯着屋頂昏黃的燈泡，“實在是實在，就是脾氣不太好，小孩子氣性，得哄着他，有時候覺着可愛，有時候累得慌。”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把她甩了，分手費都給過了呢。
“哎，那得扣分。”奶奶有點不滿意了，轉而又問，“他長得好，是不是有很多女娃喜歡啊？”
“是啊。”梁喬嘆氣，“整天跟個花蝴蝶兒似的，到處飛來飛去拈花惹草……”
“小夥子這樣怎麽行。”奶奶的不滿值瞬間飙升，“男人得找個踏實的，不然路邊那麽多野花野草的，八只眼睛都盯不住他。”
梁喬嘿嘿笑了兩聲：“野花哪有我香。”
“诶瞧瞧你，說兩句你還向着他……”奶奶嘟囔一句，拉着她的手問，“跟奶奶說說，你看上他啥了？你說說喜歡啥樣的，奶奶幫你找。”
看上他啥？
梁喬自己也說不上來，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嘆着氣道：“估計是看上他活兒好吧。”
“活兒好？”奶奶不懂年輕人的新詞彙，以為是說他幹活兒麻溜兒，還又升了點好感度，“踏實肯幹倒是挺好的。”
“噗……”梁喬笑噴了，肩膀抖啊抖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小聲跟奶奶解釋，聲音裏還滿是壓不住的笑意，“活兒好，就是說他那方面……特別厲害。”
話音剛落就被奶奶在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個女娃咋這麽不害臊！也不怕被人笑話！”
梁喬抱着她樂得不行：“哎呀哎呀，大家都是女人，都懂得啦~”
奶奶最後沒繃住也笑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梁喬又硬拉着奶奶出門走了兩圈，回來自己下廚煮了一鍋還挺成功的白粥，沒糊。奶奶炒了倆菜，兩人坐在院子裏邊聊邊吃。
梁俊風昨天出去玩到大半夜才回來，這個點還在睡懶覺，沒起床。
梁喬刷完碗，跟奶奶坐在院子裏，教她玩手機上的益智游戲。
沒多久外面就響起了汽笛聲，接着就聽李琳的大嗓門在外面嚷嚷着喊：“兒子——媽媽來接你了！起來沒？俊風——”
是梁國興和李琳來接奶奶和梁俊風回去過年了。
梁喬打開大門：“一大早吵吵啥？”
李琳看到她就翻了個白眼，“喲，這不是……”
話沒說完就被梁國興一把拽到後面。
“喬喬，”梁國興很驚喜地看着她，“你放假了？什麽時候回來的？休息幾天啊？”
“前兩天回的，初六走。”梁喬看了梁國興一眼，“奶奶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你兒子還沒睡醒，自己進去叫吧。”
因為上次梁喬給了兩萬塊，這次見面李琳明顯收斂很多，雖然進屋叫梁俊風的時候嘴裏還嘟嘟囔囔，但好歹是沒當面跟梁喬吵架了。
梁俊風賴床不肯起，是梁國興把他背到車上的。
十五歲的男生，個子都已經超過梁喬了，還要老爸背着走，更搞笑的是人一家三口都沒覺得這樣有任何問題。
梁喬把奶奶的行李包放到梁國興那輛出租車的後備箱裏，然後小心地扶着奶奶上車。
李琳已經先上了後座，扭頭望着那邊，完全不搭理這邊。奶奶讓梁喬一塊坐車走：“上來吧，擠一擠坐得下的，你別去等班車了，上一趟剛走，還得半個小時才來。”
“沒關系，我下去跟春嬸兒說會話，車一會兒就來了。”梁喬把車門給她關上，笑眯眯地揮手，“大寶貝兒再見，初一記得穿我給你買的新嘎嘎。”
奶奶鼻子皺了皺，眼眶有點濕，從窗戶上拉着她的手不肯松。
梁國興也說：“喬喬，一塊走吧，爸爸送你。”
“不用了，你們先回吧。”梁喬捧着奶奶滿是褶皺的手親了一口，輕言輕語地哄她，“乖哈，過完年我再去找你，給你發壓歲錢。”
髒兮兮的出租車漸漸消失在蜿蜒的柏油馬路盡頭，梁喬才回家拿上自己的東西，鎖上門下去等車。
回到市裏已經中午，鄒蓉蓉去做家教，午飯不回來吃；老媽也出去擺攤賣荸荠了，梁喬沒回家，直接去找老媽一塊吃飯。
梁喬還在上高中的時候，鄒從琴和梁國興所在的鋁廠因為效益不好開始裁員，他們同時下崗。梁國興開起了出租車，鄒從琴則托關系在市裏就業勞動保障中心找了個閑職，工資不高，養活兩個學生并不容易，所以她每天下班後就會挑兩個筐上街賣水果賺點外快，賣的最多的就是荸荠。
荸荠這種東西必須削皮吃，但削起來又很麻煩，所以更多人傾向于買已經削好皮的，這樣比帶皮的要貴一些。經常賣這個的已經練出了手藝，削得又好又麻利，但每天坐在那兒削啊削，時間長了手腕就會落下毛病。
梁喬工作之後就承擔起了養家的重任，強硬地沒收了鄒從琴賣荸荠的工具，讓她在家享清福。
但是上次一時心軟把梁喬給鄒蓉蓉存起來的幾萬塊學費都給了梁國興，她自己愧疚得不行，背着她們又偷偷賣起荸荠來。
梁喬這次回來說她好幾天，但鄒從琴難得固執了一回，完全勸不住。梁喬實在沒轍，沒事就跟她一塊上街去賣。
她想學削皮來着，無奈手實在太笨，嘗嘗一刀下去半個荸荠就沒了。鄒從琴心疼得不行，後來就把她攆到一邊坐着等收錢，死活不讓她再學。
她們擺攤的地方在離家不遠的一條商業街上，周圍一片都是各種飯店和商場，雖然比不上C市的繁華，但已經算是徇陽的經濟中心了。
樓上是一家每天顧客爆滿，從下午四點到晚上八點都一直有人排隊等位的火鍋店，鄒從琴就在樓梯下面擺攤，跟她一塊的還有一個比她年輕幾歲的女人，叫金鳳的，性格比她要開朗潑辣許多，削荸荠的手藝比不上她，但生意也一直更好一些。
不過自從梁喬來了以後，局勢瞬間逆轉。
她每天往那兒一坐，或者嗑瓜子或者玩手機，什麽都不用幹，來買荸荠的人，不管男女，就總願意到她們這邊來。
偶爾她心情好不玩手機，看到有人過來就笑眯眯地招呼，光顧的人就會更多一些，有些只是剛好路過、本來并不打算買荸荠的，被她叫住聊着聊着就心甘情願地被忽悠着買了。
有些客人還很豪爽，給完錢就直接不要找零了，錢多的梁喬會堅持找回去，幾塊幾毛的她就笑眯眯收下了。
再偶爾她更有興致的時候，自己寫了塊牌子挂在那兒給人看手相，十塊錢一次，買一斤荸荠半價，買兩斤荸荠免費。
這種一看就像騙人的算命攤兒，還真有人來找她看的。
她裝模作樣地拉着人家的手看一番，要麽說“哎你事業線很清晰嘛，生活安定工作順利，大吉大吉”，要麽說“你這生命線好長啊，還這麽深，一看身體就倍棒兒”，碰到學生崽兒就說“少年的智慧線這麽深刻，一定學業有成将來會成為祖國之棟梁”……
有個小帥哥征得她的同意後拍了一張合影發上微博：
——今天來吃火鍋居然碰到一個算命……哦不對，是看手相的美女，美女說我愛情線長得好，一定會愛情美滿婚姻幸福，雖然一聽就造是騙人的，但被美女祝福還是好開心啊~~o(≧v≦)o~~PS：其實我也會看面相，美女長得這麽好看，生意一定會很興隆的！[愛你][愛你][愛你]
那邊生意紅紅火火，這邊被冷落的金鳳就不大樂意了。
她試着更熱情地招攬客人，然而哪裏抵得過人家一風華正茂的漂亮姑娘。
所以這兩天幹脆把自己剛上大學的女兒也叫過來助陣，哪知道剛好碰上梁喬回老家沒來，自家女兒也只會傻坐着，派不上用場。
梁喬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紮着丸子頭的小姑娘坐在金鳳旁邊的臺階上，吃着棒棒糖在玩手機。金鳳送走一個客人後回頭數落她：“我讓你過來幹嘛呢？坐這兒就顧着摳手機，話都不會說一句。”
小姑娘就擡頭喊：“賣荸荠了，新鮮的荸荠，快來買呀！”
喊完又低下頭。
金鳳一邊恨鐵不成鋼地數落，一邊把剛削好的荸荠給她吃。
金鳳母女倆已經吃過飯了，腳邊扔着兩個外賣盒子，一個幾乎全空，一個只動了幾口。
老媽還在低頭認認真真地削皮，梁喬過去一問，果然沒吃飯。
她強行把她拉起來，拜托旁邊賣糖葫蘆的大叔幫忙看下攤子，帶着老媽去對面的小吃店吃飯。
吃飯的時候接到了萬千的電話，梁喬一接通就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皇上吉祥！”
小吃店的人齊刷刷看過來，眼神像在看白癡。
老媽差點噎着，沒好氣地拍她一下：“哎你可別給我丢人了。”
梁喬笑着幫她順背：“沒事兒，你吃吧，我們主編的電話，我不狗腿點年終獎就沒了。”
“诶愛妃你這麽說就太讓朕心寒了。”萬千在那邊聽到，不樂意了，“朕是那種克扣将近的人嗎？白對你那麽寵愛了是不是？”
梁喬連忙請罪：“皇上恕罪，臣妾回去就自罰跪遙控器。”
“拉倒吧，朕這麽寵愛你，怎麽舍得。”玩笑開完，萬千正色道，“這次真的挺對不住大家的，財務結算出了點問題，年終獎一直拖到現在。不過總算是趕在年前發完了，我也能安心過年了。”
“辛苦皇上了！”梁喬繼續狗腿道。
萬千太了解她的尿性了：“行啦，甭跟我裝了，一會兒趕緊查查到賬沒。”末了忽然嘆了口氣，“年後我們工作室可能會有變動，前兩天我跟老陳吃飯的時候，聽他說咱們雜志可能要被賣掉……”
“為什麽？”梁喬震驚不已，“老陳是發生什麽事急着用錢嗎？咱們這如日中天的幹嘛要賣了？”
萬千也不太清楚細節：“他紅光滿面的能有什麽事，估計也是不得已。聽說對方來頭兒挺大的，老陳這種就會掉書袋的酸腐書生，哪兒幹的過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家。”
梁喬沮喪地哎了一聲：“老陳雖然有點缺心眼兒，但這種人做老板最爽了，被坑了也笑哈哈……”
萬千樂了：“這話你應該當着他的面說去，分分鐘給你發個紅包誇你敢直言進谏。”
“噗……”梁喬一時又悲傷又想笑，臉都快扭曲了。
吃完飯梁喬先讓老媽回去，她到前面的披薩店買了塊披薩A回來，趁金鳳不在的時候遞給小姑娘。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看她。
梁喬笑道：“吃吧，沒事兒。”
“謝謝姐姐。”小姑娘接過去，美滋滋地吃起來。
金鳳只是去上了一趟廁所，回來就見被她留下來看攤子的寶貝女兒已經跑到那邊去跟梁喬聊得熱火朝天的，自家攤子都不管了。
把金鳳給氣得喲。
晚上回家就把女兒給數落一頓，反正她來了也沒用，幹脆不讓她來了。
她女兒倒不依了，第二天還非要跟着來，還帶了一瓶自己新買的指甲油過來，坐在那兒給自己塗完，還非要給梁喬也塗上。
梁喬因為平時經常要用電腦打字，指甲剪得比較短，也幾乎不會做美甲。不過小姑娘要給她塗，她也沒拒絕，一手拿着手機刷微博，一手任由她拿去擺弄。
一只手搞完，把手機往腿上一夾，另一只手也遞給她。
兩人都塗完，伸着四只爪子晾幹，然後小姑娘就喊她媽過來幫忙拍照。金鳳氣得不行，罵了她兩句，還是過來幫忙了。
幾十歲的人，在女兒的指導下學習怎麽聚焦怎麽使用濾鏡，被埋怨也只是兇巴巴瞪瞪眼睛。
捯饬好半天小姑娘終于滿意，興致勃勃地把這張照片連同之前兩人一起紮着丸子頭的自拍發上微博，配上一句：——我和新腦公美美的指甲~[害羞]@梁大喬
梁喬轉發了這條微博，發了一句：摸頭~( ^_^)/(T_T )
發出不到半分鐘就收到了一條評論——
關門造喬：呵呵，燒死。
這個黑粉居然還健在……
梁喬真要被打敗了，回複他：感謝你冬天的一把火。:)
回完就猶豫着要不要把這人拖黑。
雖然這人老咬着她不放挺讨厭的，但發的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評論，感覺就像一個天天虎視眈眈盯着讨厭的人、只為在他經過的時候往他腳下扔香蕉皮的中二少年。
微博提示音忽然響了一下。
她退回到消息列表，瞬間愣住。
那個黑粉給她發了一條莫名其妙的私信：
關門造喬：我想你。
原來是那個家夥……
梁喬看了許久，哼了一聲，把手機揣回兜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