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

自那之後的幾天, 也就是陸征北說最近自己晚上有事後, 葉梓和陸征北就沒在她工作之後見過面了。

而這幾天葉梓發現自己居然感覺有些不習慣, 她起初沒有想到這一層, 只覺得平時已經習慣了的家怎麽格外空蕩, 躺在床上才突然想到，哎呀，她這是想陸征北了啊。

甚至說, 葉梓在公司中看到陸征北的時候，居然想着和他說幾句工作之外的閑話。

但是葉梓畢竟還是對工作很上心的, 所以遏制住了自己的那個沖動。

而陸征北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她在那邊剛結束和小周的協商時，陸征北從那邊走到另一個房間去, 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低下頭對她說道：“好好工作。”

葉梓擡起頭，看到了陸征北的側影，繼而是背影。

他的影子落在了她的身上，帶着禁锢時光的力度。

是被訓斥了吧。她在心裏想到。

但是內心卻無可救藥的歡騰了起來。

02.

陸征北認真工作的樣子很有魅力，或者說因為喜歡他所以感覺他無論什麽時候都有魅力吧。

葉梓和隔壁産品的小周都是這個項目上和陸征北直接對接的, 她負責全局，而小周則主要負責專業方面, 也擔負着和項目部那邊的直接溝通的工作。

小周是個開朗陽光的年輕人, 有着這個時候年輕人所有的一切優點和缺點，但因為年輕的活力所以讓人讨厭不起來。

一來二去和他熟悉起來，那天下午他将葉梓叫到角落裏，然後偷偷摸摸地說道：“葉姐, 你和陸先生溝通得很好啊。”

“還好。”葉梓點頭。

葉梓這個“還好”在小周眼裏是謙虛了，他這段時間和陸征北也溝通過，感覺溝通起來并不容易，簡單來說，對方有着和那個級別大佬所擁有的一切特點，小周的經驗有些不足，所以做這個工作自然是相當困難了。

所以的所以，他看到葉梓那樣游刃有餘的溝通，是有些羨慕的。

其實對于葉梓來說和陸征北也就是工作上是正常的溝通，抛開那些私交不言，現在葉梓被打開思維後能跟得上陸征北的思路，所以自然溝通起來是比較順利的。

即便這樣，在其他人看來也很厲害了。

小周其實在接這個工作之前聽說了一些傳聞，比如說葉梓和陸征北好像有啥不正當關系，陸征北對葉梓有點太好了如何如何，事實上在此之前，他其實心裏有些犯嘀咕的。

但共事了一段時間後發現兩人都是相當的公事公辦，而且工作态度都非常認真，于是他便覺得那應該只是謠言。

“其實有件事情想麻煩葉姐你。”小周說道。

葉梓感覺有點不妙：“既然你知道是‘麻煩我’，那就別麻煩了。”

小周哭笑不得：“葉姐，這個真不行。”

“好吧，那你就說說吧。”葉梓只好說道。

“就是昨天陸先生提出的那個标準有點太難了，你能和他稍微溝通一下嗎？部門那邊說了那個不太好做。”小周說道。

葉梓也沒多想，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不成，上面也說了要最佳效果，我覺得陸先生也不是故意為難人。”

她平時直接叫陸征北為“陸征北”，但是和其他人說起來還是說“陸先生”的，大家都叫陸征北“陸先生”或者“陸老師”，她也沒必要非得搞那個特殊。

“我知道不是故意為難人，但藝術家嘛，有的時候可能太吹毛求疵了，拍出來效果其實差不多吧我覺得。”小周說道，“而且這也是部門那邊的意思，不是我個人意思。”

葉梓一聽小周這話就明白了，得，這是覺得她不想幫忙啊。

“我是覺得陸先生那邊估摸着不同意。”葉梓說道。

“這邊要求真的太難了。真的，麻煩你了葉梓。”小周很誠懇地說道。

對方都說到這個話上了，再不答應就是太不上道了，葉梓只好硬着頭皮去和陸征北說了。

葉梓那邊才開了個口，陸征北的表情就冷了下來：“以後別和我說這種事。”

那邊小周遠遠的看着感覺壞了，他想着換成他現在肯定方得一筆，但沒想到葉梓只是很淡定的笑笑：“畢竟是工作上的事情，以後也不能保證不繼續提這種要求。”

小周都快吓死了，葉姐你別這麽剛好不好？人家可是大佬？！

但陸征北也沒說什麽，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那邊的小周，小周感覺自己差點被那一眼看的靈魂出竅，接着就看到陸征北走了，也不知道是被他們氣走了還是原本要走。

陸征北走後小周當然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關于這項溝通的工作其實是他的，他以為如果是葉梓的話估計能說得通，他走上前去連聲說道：“對不起啊葉姐，真的對不起……”

葉梓搖頭表示無妨。

不過她也有點惆悵，如果部門那邊給不這個條件，陸征北這邊也不松口的話，最後麻煩的還是他們兩個主要溝通人。

當初接這個工作時接得比較潇灑，其實也明白這麽大一個項目問題會很多。沒事，葉梓告訴自己，總會有解決方法的。

如今的她面對各種事情已愈發的從容了。

03.

當晚陸征北沒事，于是又照例約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照的什麽例。

這家餐館勉強夠得上高檔一說，夏天是生意最好的時候。他們在餐廳的花園裏置辦了一些雅間，長餐桌上的桌布是清爽的海藍色，實木椅子，靠墊是花花綠綠的顏色，和周遭的樹木、花草相得益彰。

此時葉梓就和陸征北坐在餐廳花園裏的雅間上。

其實葉梓想和陸征北說一堆事情的，但她想了想，還是問了白天的事情。非工作狀态的陸征北要比白天好相處一些，所以葉梓幹脆直接将部門那邊所遇到的問題和陸征北都一一說了。

陸征北低着頭用手機，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葉梓說完時陸征北還在看手機，葉梓在心裏嘆了口氣，将目光移向了餐桌。

餐桌中間擺放着一個清水花瓶，裏面插着三朵小向日葵，金色的花瓣緊緊簇擁在一起，看着就令人心情愉悅。葉梓盯着那些花，企圖讓自己也愉悅起來。

正在這時，陸征北放下手機。

葉梓立刻放棄看向日葵，而是直接看向了他。

“我本來以為這麽簡單的事情你能理解……”陸征北一張口就是能把人氣個半死的話。

“術業有專攻啊。”葉梓幹笑着說道。

“哦，也是。”陸征北砸了下嘴，“怎麽說呢……我盡可能用最通俗的語言和你解釋一下。”

接着陸征北就開始解釋自己那個标準的內在含義了，他努力用最通俗的語言解釋了，葉梓也在努力對此進行着理解。幸虧葉梓平時涉獵廣泛，所以也基本聽懂了。她在心裏琢磨了一會兒也大體明白了雙方的分歧點在哪兒了。

這天晚上沒和陸征北說其他事，葉梓當天就和小周後面的韓姐聯系了，雙方就此溝通了二十分鐘的時間，旁邊陸征北就這麽看着她認真工作的樣子。

說是認真工作的男人很有魅力，那認真工作的女人呢？

葉梓沒有想着點，她也沒有想陸征北是否想了這點。

反正最後溝通完畢，雙方各自調整，皆大歡喜。

末了當晚分手的時候葉梓感覺有些不好意思：“結果麻煩了你一晚上。”

“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的确不好。”陸征北說道。

葉梓讪笑。

“我不是說我，我是說你不該在這上面浪費時間。”陸征北說道。

“我和你畢竟不同，我也是為了生活。”葉梓在這方面很清醒，有些地方她能改變，有些是無法改變的。

陸征北擡眼看了她，聲音挺淡的，聽不出多少情緒：“也是。”

“當然。”葉梓笑了笑，雖然笑得有點苦澀，不過這就是生活了，其實沒什麽好苦的。她告訴自己。

陸征北送她去了地鐵站，一路上均是無言。

在上地鐵前陸征北說，“雖然如此，但我希望你和其他人不同。”

葉梓笑了笑：“承認自己和其他人不同的勇氣我還是有的。”

“那就好。”陸征北說道。

“不然你就要懷疑自己看錯了人嗎？”葉梓笑着多問了一句。

陸征北沒有回答，只是微笑。

也許直接說出來太傷人了。

地鐵呼嘯而來的聲音蓋過了一切，拖曳的白光映照在陸征北黑色的眼睛中。

畫面美得和電影一樣。

地鐵門開啓，通報聲響起。五六個人下來後，她走上地鐵，然後轉過身看着陸征北。

陸征北也站在那裏看着她。

四周是行色匆匆的人，這個點也是很多人加班結束的時間，他們把倦意掩藏在冷漠的外殼下，在這個城市匆匆忙忙的生活着，追逐着繁華，揮霍着青春，壓榨着生命。

陸征北就站在他們當中。她知道他和他們是不同的。

她突然起了表白的沖動，她覺得她這一輩子可能都遇不到第二個這樣的人了。

但時間沒有等她，地鐵門合攏，加速，快速穿行在了這個城市的下方。這夜就此結束。

葉梓在地鐵的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略帶冷漠的神情，但眸底卻藏着某種希冀。

對陸征北。

也是對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