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補齊)
沈安平話音一落,世界上的一切聲音都仿佛停止了一般,一切都靜到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步,沈安平一動不動,風吹動他的頭發,細微而緩慢,顧平安呆呆的望着他随風而揚的頭發,只覺得雙眼發暈。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覺,只覺得委屈的不能自已,很多紛雜的情緒一湧而上,鼻端酸酸的,眼睛又累又重,她只覺得暈。她從來沒有這麽冷靜過,冷靜到自己都不敢相信。她雙手緊緊握着拳頭,聲音有些顫抖,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難過:“我仗着你愛我?”她難以置信的重複一遍:“你愛我?我從來沒有感覺到你愛我!你愛我愛在哪裏?”她漸漸情緒激動起來,聲調也漸漸拔高:“你愛我愛到別的女人床上?”
“沈安平你把我當傻瓜是不是?你以為你說什麽我都會相信?你以為我和那些女人一樣蠢?你以為你是誰啊?想要三宮六院?然後封我為正宮娘娘我還得感恩戴德?”她瞪大了眼睛,重重的呼吸,緩慢而堅定的說:“沈安平,你的愛實在太霧裏看花了,我眼神兒不好。”
顧平安就那麽站着,她一直是那麽倔強,她難受的呼了一口氣,瞬間變成一片白霧,沈安平的背影輪廓逐漸模糊,她起先以為是那片白霧的作用,久了才知道原來是她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她還是那麽倔強,明明哭了卻緊咬着嘴唇一聲不吭,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害怕沈安平聽出顫音來。
沈安平微微仰頭,看了一眼雲霧之後若隐若現的皓月,冷然的說:“顧平安,過去的二十幾年,你做什麽去了?介意的話,為什麽不早些說?”他仍是沒有回頭,雙手插在口袋中,背影蕭然:“如你所說,我們都互相看不懂,所以到此為止,以後我們維持原狀就好。”
顧平安聽完,耳膜一陣陣麻麻的疼,眼淚流的更兇了,可是她還是緊咬着嘴唇沒有說一句話,只靜靜聽着沈安平的聲音。恍惚中她好像穿越了時空一般,腦袋裏驟然閃現過去的一幕一幕,像一部蒙太奇的電影,以推鏡頭的方式一點一點展現出來,她想要讓思緒停下來,卻怎麽也停不住。
沈安平輕嘆一口氣,仿佛時隔千年一般,那聲音悠遠到顧平安很久很久都緩不過來:“月盈則虧,記得我和你說過這句話麽?你看不見也好,因為我對你的感情,到這一步了。”
……
沈安平離開以後顧平安才哭出來,她像是失了全部力氣一般抱着頭蹲在地上,眼淚像洶湧噴薄的瀑布一般直往下沖。她從來沒有這麽傷心過,仿佛五髒六腑都要哭嘔出來一般,天上的月,地上的沙全部以一種張牙舞爪的姿态向她襲來,畫面淩亂,她的心寒成一塊冰,亂成一團麻。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許很久,她起身在街上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夜越來越深,風越來越冷,她臉上的淚痕全部結成痂,沉澱在心髒之上,每動一下都會疼。
她像一只鬥敗的公雞毫無生氣的又游魂一般的回到家裏。
太後和爸爸都沒有睡。一見她進門,太後就開始哭。太後是真的老了,她明明一直是那麽強勢,似乎從來不會在顧平安面前服軟的樣子,可是此刻她哭泣着的模樣讓顧平安覺得她一點殺傷力都沒有了。
“手機也不接,人也直接走人?顧平安,我生你就是讓你這麽對我的?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你知不知道我會擔心?”她纖長的手捂着臉,聲音更加顫抖:“我現在說你什麽你都不會懂,因為你沒有做媽媽,沒有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你明不明白?”
太後說的很悲戚也很煽情,可顧平安心中一番混亂。只讷讷的扶着樓梯往上走,“手機出門的時候丢了,我上去睡覺了,累。”
……
顧平安從來不知道自己竟有這麽多愁善感。一晚上胡思亂想很久才睡着。早上起來,腦袋很重,渾身都濁氣纏身,她還沒說話嗓子就開始疼,種種征兆告訴她,她、感、冒、了。
她拉開窗簾,窗外竟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打在玻璃窗上,橫七豎八,縱橫交錯,像是天空在發洩情緒一般毫無章法。她沒有勇氣照鏡子,只用冷水澆了把臉。眼睛有些睜不開,不用看也知道是腫了。
以前顧平安總是開玩笑說,沈安平這輩子都不能對她發脾氣,不然一定會變天。
那時候沈安平是不信的,可是有些事就是那麽巧,老天像是知道什麽一般,總會那麽應景的給點兒雨。
如今又是如此,這雨下的真及時,顧平安傻傻的想,沈安平是不是也會想起她的玩笑?
太後和爸爸都刻意忽略了前一夜的劍拔弩張,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看着顧平安的水蜜桃大腫眼,太後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又咽了下去。
顧爸爸的司機送她回城,她從來不愛沾家裏的這些光,尤其不愛和顧爸爸同車,畢竟那車牌是極其高調的。但是此刻她也沒工夫計較。司機伯伯跟了爸爸十幾年,對顧平安也是親生女兒一般,見她不開心,一路也沒有打擾。
顧平安下車的時候伯伯給了她一顆糖,似乎還把她當小孩。顧平安心內一暖,拿了糖回了自己的小窩。
顧平安一貫愛惜自己,畢竟身體是她拿來威脅沈安平的武器,所以她一直保護的好好的。以往她有個頭疼腦熱她只要稍微裝一裝沈安平就會出現了。可是昨天的沈安平實在冷漠到她不認識,冷漠到她不想去聯系他。
她想了很久,沈安平是累了麽?也許,可是她也累啊!
沈安平問她,前面的二十幾年為什麽不說。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小時候玩游戲,一大幫孩子嘻嘻鬧鬧,百無禁忌,總是沈安平最少年老成,鄙夷那些幼稚的游戲,辦家家酒他從來不參加,只除了邀請他演顧平安的新郎。那麽多年,顧平安已經習慣了沈安平就是她的新郎。沈安平之于她,就像回旋镖一樣,起始點在她手上,所以不管沈安平飛去哪裏,顧平安都堅信他一定會回來。
可是她竟忘了,再完美的回旋镖,也有失控一天。
至今顧平安都沒有想明白,到底是那一秒,她竟失去了掌控權,任由沈安平越走越遠……
****
這個世界少了誰地球都一樣在轉,太陽一樣會升起。誰也不能免俗,必須遵循着生活的腳步,吃飯,睡覺,工作。顧平安也不能例外。
顧平安到公司的時候還是沒有緩過神來,做什麽都有些差強人意,一上午就犯了好幾個低級錯誤。畢冉大概也是從她臉色看出了幾分端倪,竟然一下都沒有罵她,和顏悅色的給退回來,讓她重來。
中午午休,關小寶端着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湊過來,賊兮兮的說:“聽說你和沈安平鬧翻了?”
顧平安有些疲憊,也沒理她,很不善的回答:“快滾,我現在很忙。”
關小寶倒是不屈不撓,微翹着手指,眼冒精光,一臉看好戲的八卦表情:“聽說沈安平前兒個喝醉了,跟瘋了似地,把李家那小兒子揍得跟豬頭一樣。大寶說一準兒是你倆鬧翻了,拾掇我來關心關心,你也別拒人于千裏之外,和姐姐說說,到底是咋回事兒啊?鬧翻了這事兒靠不靠譜啊?”
顧平安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一聽到沈安平喝醉打架了,倒是有幾分緩解她郁悶的心情,她斜斜睨了關小寶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關大寶說的事兒,一準靠譜,我告訴你,我和沈安平,徹底絕交了!就這樣!”
她雙手一攤,像以前一樣自我而任性,她阿Q一般的想,沈安平不過也是和她鬧鬧脾氣罷了,等她耍脾氣再久一些他自然會來服軟。
因為他一直都是這樣,唯她獨尊。
下午沈安平的秘書給她送了部手機過來,他本人也沒露面,也沒電話,也沒任何口信。秘書口氣溫婉,讓她挑不出一絲毛病。看着那牛逼閃閃的昂貴手機,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麽竟然覺得生氣。她果決的拿出那部手機熟練的撥通了沈安平的電話,那端也不知是在忙什麽,一直暫時無法接通。顧平安耐心耗盡,緊皺着眉頭,把手機沖無辜的秘書身上一扔,嚷嚷了一句:“凡是姓沈的東西都給我滾遠一點!”
她蹬着高跟鞋轉身就走。一路就跟豹子似地,氣勢洶洶。她走出去沒多久就遇到了一直站在公司大堂等候的畢冉。
若是換做以前,顧平安大概會和他說上幾句,但是她心情不佳的時候誰理她誰倒黴,她就跟沒方向的炮仗一樣,整誰沖誰轟炸。
她越過畢冉,稍微停了一下:“畢冉,我給你忠告,這會兒可別理我,不然一準後悔。”她可是實話實說,顧平安這人雖損,但偶爾還是有些良知。
孰料畢冉不緊不慢,也不覺得詫異,只笑笑說:“我知道,顧公主氣着呢,我這不是自動自發送上門讓您發洩的麽?”
顧平安凝眉,口無遮攔的說:“你怎麽這麽賤啊?過去咱倆分手說實話我覺得你這人賊有魄力,一說不見一會兒就沒人了,這次是怎麽着啊,你是回來故意尋我不痛快的吧!”
畢冉也不生氣,笑的更加邪魅魍魉:“您果然是火眼金睛,我就這麽點目的都被你發現了,那我還怎麽整呢!你這會兒不痛快的吧!必須不痛快啊!不然我也太失敗了!”
顧平安翻了個白眼,也不知是畢冉太貧,還是真的罵罵人就好了,竟也沒有起先那麽生氣,她趾高氣昂的對畢冉嚷嚷:“請我吃飯!立刻!馬上!不然就給我滾蛋!”
“……”
_以下為新增_
顧平安的脾氣畢冉自是了解,她的話說的嚣張跋扈,但畢冉也不會生氣,耐心極佳的帶着顧平安去吃了飯逛了商場,天黑透了兩人還在步行街後的外灘吹着涼風。
外灘隔街有一幢類似水塔的建築,裝修複古,二層之處有一條長長的長廊,有一個人站在上面吹着薩克斯,風情怡人,夜色朦胧,看不清吹奏人的長相,只有那聲音,悠遠綿長。明明沒有喝酒,顧平安卻有些醉了的感覺。她走累了,就站在觀景臺邊休息,雙手撐在圍欄之上,閑适的眺望着遠處的風景。良久,她突然轉過身來,表情安然,沒有一絲波瀾:“畢冉,你為什麽要回來呢?”
畢冉看着她,輕輕的笑了笑,一排整齊的白牙讓他身上的邪氣漸失,那笑容看上去就像清晨初升的太陽,明媚到不真實。
“也許,就像你說的,是犯/賤了。”畢冉從來沒有用這樣無可奈何的口氣和顧平安說過話,他眼神飄渺,隐隐竟有幾分悲傷,那悲傷像海上的泡沫,短暫閃現,随即消逝。顧平安卻是盡收眼底,只覺得震驚。
她說:“畢冉,忘記我,我沒辦法給你任何回應。”
畢冉還是笑,回答:“好。”那一聲“好”似乎是包含了千言萬語,卻又仿佛什麽都不是。顧平安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聽懂。
晚上畢冉送她回家,他風度翩翩的為她系緊了安全帶才發動車子,雙手扶着方向盤,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顧平安聊天,一點尴尬的感覺都沒有。
顧平安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喜歡過畢冉。第一次和男生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親吻全部是和畢冉,可是她卻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沈安平一切的第一次都和她無關,所以她覺得自己這麽做是正确的,她不想在沈安平的心裏太幹淨太完美,因為沈安平這個人,從來不會碰太純粹的東西,他覺得那是亵渎。
和畢冉在一起一周年的時候,畢冉帶着顧平安去坐了過江纜車。高高的纜車循着纜線滑動,足下的萬家燈火和滾滾大江讓畢冉和顧平安都有些恍惚。
畢冉小心翼翼的問她:“晚上回去麽?”
她看了看窗外的暗夜,忽閃忽閃的星星仿佛唾手可得,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在想什麽,淡然的回答:“不。”
那時候的畢冉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在寝室一幫損友的拾掇和邪惡教授之下頭腦短路把顧平安帶去了不該去的地方,而顧平安也毫無畏懼的跟他去了。
那天晚上的畢冉很生澀,連親吻都變得不自然。他擁着顧平安,顫抖着雙手去解她的衣服。
顧平安那時候一直在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
也許是在哭,這麽好的男人,她為什麽就是不行?
下一刻,她凄厲的喊了出來:“畢冉!停——”
……
很多年後,顧平安回想起那一晚都在唏噓。一個解女人衣服雙手都會發抖的男人,她卻不想把自己完整的交給他。那是她第一次向命運投降。她敗給了自己,敗給了自己的執念,她開始相信,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愛情,真的有潔癖也說不定。有些人,真的是非他不行,即是他再壞,再濫。
畢冉見她陷入沉默,輕聲問:“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顧平安楞了一下。事實上畢冉對她一貫是亦真亦假,也不見溫柔,此刻他的這樣小心翼翼讓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他。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她依然嘴硬:“一直挺好的。”
“是麽?”畢冉若有所思的回答,思緒卻不知道瞟到哪裏去了。
兩人都各懷心思,不再說話。
顧平安下車的時候,畢冉從車窗中探出頭來,依然是那樣耀眼的笑容,閑适的對她揮手:“顧平安,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是你要我忘記的。你要記得。”
……
******
之後的幾天顧平安都是一派安寧的度過,按時上班,按時下班,無論關小寶怎麽催她都不買手機,畢冉怎麽罵她她也忍得住,整個人軟的像團泥,任人捏圓捏扁,一點不見她身上固有的戾氣。
沈安平出現在她視線中的時候她正專心致志的研究着菜譜,頭也沒擡。
28層的餐廳,靠窗的位置,整面的玻璃窗以及綴着流蘇的窗紗,這氛圍既優雅又昂貴,城市裏還是一片繁華,萬家燈火夜夜笙歌,誰也沒有一直帶着滿面愁容。
城市裏下着雨,就像她的玩笑話一般,這雨下的又是那麽應景。顧平安看着窗外的雨,嘴角有自嘲的笑容。
沈安平還是眉目清隽,多日不見,他風姿不減,略長的頭發又剪的短短的,整個人看上去魄力十足。他風度卓雅的坐在位置上,雙手優雅的交疊,翩翩紳士。
他含着笑,輕聲說着:“我們什麽時候見面還得有公事才行?”
顧平安還是拿着菜單,只略略擡頭,細細睨了他一眼,欣然的一笑:“沈總,看樣子你根本不是公事找我咯?那我是不是可以點菜吃飯了?”
沈安平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此刻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僵硬,重複了一遍顧平安的話:“沈總?”
“難道不是?”顧平安輕輕往後一靠,一臉冷然的看着沈安平,那眼神裏仿佛含着冰,讓人不寒而栗,“是你告訴我,我們就這麽保持原狀。也是你告訴我,月盈則虧,不是麽?”
沈安平瞳眸深沉,表情有些陰鸷,他自口袋中拿出一支新手機放置于桌上,強勢的對顧平安說:“什麽公司?什麽業務素質?手機都沒有,不知道業務聯系是二十四小時的麽?”
他整了整衣襟,眉頭還是深鎖:“顧小姐,請你記得把公和私分清楚一些。”
顧平安笑笑,一臉心安理得的把手機拿到手上,表情得體,“謝謝沈總,我以後會二十四小時待命的,請您放心。公和私我一貫分的很清楚,不然我不會出現在這裏。”她的表現幾乎挑不出毛病,雖然此刻她很想把水杯舉起來澆對面這王八蛋一身水,但她還是忍住了,某王八蛋找茬的目的實在太明顯了,她不能讓他得逞。
沈安平看了看時間,冷冷的說:“還不點餐?要吃飯趕快。”
顧平安冷哼一聲,“啪——”的一聲合上了菜單,“對着沈總這麽大個人物,我吃不下,沒事的話我可以走了麽?”
她的話徹底激怒了沈安平,他的瞳孔急速收縮,臉色駭人。他緊緊地握着拳,因為用力過度,指節都開始發白。
“顧平安!你看我還管不管你!”
“多謝您的關心,您有空多管管那些個女朋友,整理次序。我們這些人就不用您多費心了!”
沈安平的眉毛微微跳動了一下,顧平安知道,這是他生氣的前兆,但她此刻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快意。她驕傲的仰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沈安平定定的盯着顧平安,良久,他才最後說了一句:“這周你媽媽要過來。”
顧平安一愣,回應:“謝謝你的告知。”
“……”
顧平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是想要激怒沈安平。看着他拂袖而去的樣子,顧平安久久沒有離開,只是反複回想他的背影。那寬厚的肩頭,那光潔的後頸,一切都是她熟悉的。
是什麽時候他們變成這樣了呢?
五歲的時候沈安平把圍巾解下來系在她脖子上的溫度她還記得,沈安平帶着她去看的日出,那震撼的畫面還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沈安平回國的時候親昵的刮着她的鼻子喊她那一聲“傻瓜”她還言猶在耳……
她都記得,可是沈安平說“月盈則虧”,他讓她忘了。
世界上每樣東西都有它的保質期,一切到了一定期限都會過期,包括愛情,包括回憶。所以她強迫自己從來不信。沈安平說她任性,可是她的任性也都是他給寵出來的不是麽?
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任呢?把她變成誰都受不了的樣子然後告訴她“月盈則虧”,那麽她該怎麽辦?
她不是不清醒,她是太清醒,所以她才不想醒。
*******
周五的時候顧太後終于是給顧平安打來了電話。顧平安提前得知了消息,所以她并沒有感到太多意外。
電話裏的顧太後情緒已經平複,和她說話的口氣也已經恢複了平常的樣子:“周末我過來,看看你。”
顧平安端着一杯水慢慢的喝着,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見她很平和,顧太後嘆了一口氣,對她說:“這周莫非也會一塊過來,咱們和安平一塊吃飯。”顧平安一聽到沈安平的名字,愣了一下,她咬着自己的杯子,良久,她淡然地說:“然後?”
“平安,”顧太後意味深長的嘆息,“告訴媽媽,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沈安平?”
顧平安又是一愣,“如果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顧太後的聲音裏有明顯的顫音,她說:“你是媽媽的孩子,如果你喜歡沈安平這孩子,媽媽拼死也會把他抓到你身邊來,如果不喜歡,把他給莫非吧。平安,”她溫柔的喚着顧平安的名字,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說:“我欠莫非這孩子太多了,所以我想要補償。過去我做了一件很錯很錯的事情,讓莫非吃了很多苦。”
媽媽話語裏的顫抖讓顧平安的心竟痛的無法呼吸。這麽多年的死結在這一刻以這種理由擺上臺面,她只覺得不能接受。她所有的好奇心都化憤懑。她恨恨的說:“是什麽樣的事?”
顧太後沒有說話,她似乎難以啓齒,又似乎是在思考該怎麽說。顧平安也不知為何突然就膽怯了,不想聽了,只憤懑的問:
“我不想問你是欠了她什麽,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問你,沈安平知不知道你是要把他和莫非湊對。”
媽媽有些為難,模棱兩可的說:“我沒有說。”
顧平安握住電話的手有些顫抖,此刻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色是怎樣的慘白。
“好,很好,有什麽是他沈安平不知道的。這周我會去,你放心。”她把水杯放下,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肘,“我只問你,莫非是不是你的私生女?”
顧媽媽一愣,有些難以置信,“你一直是這麽以為的?”
“是,還是不是?”
“不是。”
“好。”顧平安點頭,“就這樣,我挂了。別的我不想聽了。你補償她可以,別讓她來惹我,你知道我的脾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