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補齊)
顧平安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因為醉酒,頭變得格外重,沈安平的家門口又寬敞又冷,她蹲在地上雙臂緊緊抱着膝蓋,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頭靠在膝蓋上,冷風吹得人漸漸麻木,連冷的感覺都失去了。
“哔——”的一聲,聲控燈亮了起來,顧平安還是沒有動,她感覺到有人漸漸靠近,一陣溫熱而熟悉的氣息充盈着她的鼻腔。
沈安平小心翼翼的問:“怎麽了?”他漸漸靠近,眉頭一皺,沉聲道:“你喝酒了?”
顧平安有些犯困,搖頭晃腦的擡起頭來,動作顯得極其笨拙:“沈安平,你舍得回來了?”她擡頭看見沈安平的那一刻只覺得眼前柳暗花明,明明是想要開心,卻又窒悶的心酸,像有什麽東西沉沉壓住了淚腺,她的眼淚失控的傾瀉而出。
她用力掐緊了手指,努力讓自己不哭出聲音來,可是她全身還是因為悲傷而瑟瑟發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回想她渾渾噩噩喝的爛醉如泥的時候,她的頭腦卻依然清醒,人說心碎的人喝不醉,原來這是真的。
她一個人走在街上,看着人流如織,看着華燈初上,看着一世繁華。
她一路路過過去常和沈安平去的咖啡館、特色小館子,路過她賴着他逛過的百貨公司,駐足過的玻璃櫥窗……她難受的直想哭。她真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他就那樣潛物無聲的駐紮在她的生活裏,一點一滴,每分每秒全是他。
回憶真的不是鉛筆寫錯的作業啊,拿塊橡皮就可以全部擦掉。
一想到以後将會沒有他,她就胸口發疼,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啊,叫她怎麽能夠理智果決的忘記?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愛情至上的人,她也不覺得女人真的會離了男人就活不了,可是真的降臨到她的頭上,她才覺得這種割肉的痛苦是多麽的難熬,她無法自己一個人偷偷的舔舐傷口。
她不想再逞強,不想再僞裝成沒事的樣子。所以她果斷的來到了沈安平的家。
可是站在門口她卻又膽怯了,她不敢進去,明明密碼就是她的生日。
當她手指觸摸到電子門鎖的時候她的眼淚就停不下來。如果,如果沈安平過去不是對她這樣上心該有多好,如果他不是對她這樣好,她不會放不下,她不會越來越貪心,她不會想要留住他。
顧平安緊緊的抱着自己的肩膀,聲音低低的,斷斷續續又帶着些哽咽:“沈安平……你……剛才去哪裏了?”
沈安平皺着眉頭,答非所問的說:“你上哪裏喝成這樣?”
顧平安還是不屈不撓:“你去哪裏了?”
走廊裏冷冷的穿堂風吹得沈安平的眉頭緊蹙,他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妥協道:“在外面兜兜風。”
“和誰?”
沈安平怔了一下:“一個人。”
顧平安雙眼紅紅的,像只怯生生的兔子,她緩而慢的站起來,一只手拽着沈安平的袖口,小聲的說:“沈安平,不要再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好不好?不管是莫非還是別人,都不要了。”
沈安平僵了一下,也不出聲,就那麽突然抱住了顧平安,她的身上冰的像鐵,而他卻炙熱的像一團火。
他緊緊的抱着顧平安,那力道充滿了難以置信和震驚,他萬分缱绻迷離的盯着她,一字一頓的問:“顧平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顧平安沒有擡頭,用側臉緊緊貼着他的胸膛:“我知道。”她頓了頓,鼓起了勇氣又說:“沈安平,我不能沒有你。不要和別人交往,我不能接受你娶別的女人。”
她話音一落,兩人都沒了聲音,仿佛萬籁俱寂,誰也不舍打斷這一刻的完滿。
她讷讷的任他抱着,整個感官都充盈着他的氣息,輕輕淺淺的煙草和好聞的洋酒味道,他的頭靠在她的肩頭,下巴上生出些淺淺的胡渣,紮在她裸/露的脖頸上,又癢又麻。
他突然捧起了她的臉,珍而重之的說:“你知不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開始顫抖。要知道他現在抱在懷裏的人是他心裏一直不忍亵渎卻又戒不掉的美好。他終于等到這一天,等到她主動開口的這一天。他突然覺得一切都變得如斯美好,美好到他想抱着她跳舞。
顧平安沒有回答他的話,只踮起腳尖生澀的吻着他柔軟的唇。她的身體在顫抖,心卻被煨的熱熱的。
沈安平愣着沒動,他猛的拉開了她,驚愕的瞪大了眼睛,有些狼狽,眼睛裏充滿了忍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雙手在顧平安眼前晃了晃:“你确定自己沒有喝醉?”
顧平安被他這患得患失的模樣逗樂,咯咯的笑了起來,她雙手挂在他的後頸,一字一頓的說:“我沒有醉,我認得,你是沈安平,你是我愛的人。”
沈安平還是難以置信,一貫精明沉着的他此刻像個孩子一般,傻傻的說:“平安,我的平安,你再說一次,告訴我這不是做夢。”
顧平安不厭其煩的再說一次:“我沒有醉,我認得,你是沈安平,你是……”她話音未落,就被沈安平打橫抱了起來,她驚呼着抱緊了沈安平的脖子。
見她驚慌失措,沈安平眼中多了一絲捉弄得逞的得意,他慵懶的笑了笑,閑适清越的說着:“你認錯了也沒關系,因為你沒有機會後悔了。”
他推門而入,動作迅速的把顧平安往門上一按,力道慣性,門應聲關上,顧平安被他抵在門上,還沒來得及動彈,沈安平就迫不及待的吻在了她的唇上,像一團火焰,卻又溫柔的灼人,那力道輕而緩,緩解了顧平安的緊張,她漸漸褪去了羞赧,主動的迎了上去,沈安平一時亂了陣腳,一把将她抱起,氣息紊亂的嗔責她:
“妖精。”那一聲是別樣的撩/人。
“……”
夜總是極近磨人的。顧平安初涉□,反應極其生澀。一整夜都靠沈安平耐心的引導。沈安平的技術是極好的,至少她沒有經歷書裏和電視劇裏描寫的那些疼痛。早上醒來她才體會到了“腰酸背痛”是怎樣銷/魂的感覺,至少并不讓人覺得讨厭。
她醒的時候沈安平還在熟睡。
她穿好衣服後,起身走到窗邊,惡意的一把拉開了窗簾,清晨的陽光驟然穿透屋內,将昏暗的房間點亮,強光的刺激讓沈安平不适的睜開了眼睛,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半撐着身子望着顧平安。
“沈安平,我們小職員不能随便曠工,所以我必須先走了。”她慧黠的眨着眼,面若桃花。沈安平不舍,對她招招手,慵懶的聲線沙啞的性感:“過來。”
“沈安平,”顧平安搖了搖手指:“不管用的,我要走了。”說完,快步上前登徒子一般親了沈安平一下。
沈安平還沒來得及反應,那一抹輕靈的倩影就消失在他眼前。
他撇撇嘴,無奈的嘆息,活這麽大,他頭一次見這樣沒有情趣的女人,可他卻上了瘾一般的喜歡。
他讷讷感慨:有時候,愛情是真的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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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平安很久沒有精神這麽好的來上班。
一早上都在有意無意的哼着小曲,給辦公室的每一個人都帶了早餐。
關小寶對她這模樣只評價了一句:“發騷了!”
要是以往她一早就還擊回去了,但是她現在心情好,不想與之計較,只嘿嘿的笑了兩聲就算完事兒。
關小寶見她一臉犯抽的模樣,八卦的湊過來,低聲問:“誰啊?這誰能讓顧大小姐這麽開心呢?”
顧平安狡黠的笑着,神秘兮兮的說:“秘密。”
關小寶不屑的嗤了一聲:“不說我也知道,除了沈安平,還是沈安平。”
顧平安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說:“你怎麽知道的?”
關小寶眼睛瞪得更大:“我随口胡說的!還真是那殘花敗柳啊!”
“關小寶!”顧平安拔高了嗓音:“誰準你這麽說我女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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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平安端着茶杯在茶水間小憩,工作之餘顧平安總懂得鑽時間的空子偷閑。
事實上她也許一直不是個優秀的人,不是個好女兒,不是個好學生,不是個好員工,同時也不是個好情人。她對一個人一樣東西的喜歡永遠是建立在渴望和擁有之上。
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車流如織,行人摩肩接踵,突然就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隔着厚重的玻璃,高聳的樓層,外面的一切繁華都與她無關。明明心情是很明快的,卻不知道自己在惆悵什麽。
明明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不是麽?
媽媽的贊同,沈安平的愛,以及關小寶的支持。
總的來說,她的人生是多麽的成功,比之一直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莫非,她幸福的太多不是麽?
可是為什麽她此刻有種勝之不武的失落感?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茶杯裏是剛泡好的速溶咖啡,袅袅升騰着熱氣,香氛氤氲。朦朦的霧氣讓她眼前的清晰瞬間變為模糊。
一貫聒噪的關小寶出現在她身後,她笑笑拍着顧平安的肩膀,顧平安聞到熟悉的香水味,頭也沒有回。
“事兒做完了麽?又來插科打诨了?”
關小寶眯眼笑着,一笑起來就有一對與她美豔外形很不搭配的可愛小虎牙,“上頭恩準我來喝水,一上午我都在忙,也該透口氣了!”
顧平安笑了笑:“你就是忙一天要休息一周。”
“要是真有這種工作,介紹給我吧!”關小寶一臉狡黠,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模樣。
“有啊,你去找關大寶啊!他肯定願意。”
“切。”關小寶不屑的嗤了一聲:“他就愛在女人面前擺闊,對我摳着呢!我拾掇他給我買點什麽都要三求四請的,還得馬屁馬腿拍遍,哪像你家沈安平啊,自覺啊!什麽都直接給你買!說都不帶說的!”她擡擡眉,一臉暧昧的推了推顧平安的肩膀:“你們這事兒什麽時候跟太後報備啊!”
顧平安一臉淡然的一笑,反問:“為什麽要報備?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後一直不贊成我和他在一塊兒,”她頓了頓,緩緩的說:“再說,我也找不到必須要說的理由。”
“你不準備說!?”關小寶一臉震驚:“雖然我只是想看看太後瞪大眼睛抓狂的樣子,但是你真不說,我又覺得沈安平可憐了!”
顧平安微怔,淺啜了一口咖啡,微燙,味苦。她沒來由的嘆息了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事實上她是真的沒有準備要把這件事告訴家裏。
也許是她任性,但是潛意識裏她想要和沈安平過一輩子,就這樣沒有壓力沒有負擔的在一起,卻又不想作出任何承諾,更不想有什麽責任。
關小寶瞅了她幾眼,試探的問:“你是不是在意沈安平過去那些荒唐事兒啊?”
顧平安一愣,良久,她回答:“不是。但是又是。”見關小寶一臉不解,她又解釋:“沈安平過去一直是在我眼皮底下的,他做什麽,基本上都是我默許了的,我覺得我不該在意的,因為我有無數次可以阻止他的機會,但是我心裏又有點疙瘩,不太能忘掉。”
“你完了顧平安!”關小寶啧啧兩聲,收斂起了笑意,鄭重其事的說:“剛剛開始你就這樣了,這以後怎麽過啊!”
“不知道。”顧平安聳聳肩:“也許過幾天我就不在乎了也說不定,再說我也不想嫁給他。”
“不想嫁給他?”關小寶覺得今天的顧平安腦袋裏的神經真是粗的可以了,盡說些糊塗話,氣的直瞪眼的嗔責顧平安:“你知不知道沈安平就因為大寶說你幾句,就要揍大寶啊!你知不知道他是瘋狂到什麽地步啊?你現在是在自焚你知不知道?”
“關大寶說我?”顧平安答非所問:“他吃豹子膽了?給他機會自己提汽油去自焚,省的我去收拾他。”
關小寶理虧的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這事兒我已經教育過他了,他也是心急麽?沈安平那樣子他看着氣。”她解釋半天才發現被顧平安把話題越帶越偏,拔高了嗓音,“诶!顧平安,扯哪兒去了!我問你話呢!”她話還沒說完,顧平安喝完了咖啡,離開了茶水間,留下關小寶一個人扯着嗓子喊她……
其實關小寶說的問題她不是沒有想過,她不在意沈安平的過去麽?
答案是否定的,她在意,非常在意。但是相比要失去他,她選擇了強迫自己去接受。
并且,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輸給莫非,不甘心媽媽為了莫非去編排沈安平。
就像那天她對莫非說的:“你想要的,我不一定想要,但是我一定不會給你。”
她的私心,有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黑暗。但她從來沒有掩飾過什麽。她獨自逛完街到沈安平家的時候,她心裏亂極了,她其實還沒有梳理清楚自己對他是不是放下一切芥蒂,只有愛情,但那一刻她明确的知道,她再不伸手抓住,就要失去了。
曾經擁有過,最後失去的感覺,比一無所有要難受許多許多。
畢冉早上拿到顧平安帶的早餐時一直在笑,他的笑容中一點雜質都沒有,平靜的問她:“這樣的生活快樂麽?”
她笑着,依然自信,依然驕傲,語氣輕快的回答他:“很快樂。”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樂,她只覺得揚眉吐氣。事實上她一直迷惘着,她到底要怎樣的生活?要怎樣的男人?她也不知道,她一直像個孩子,沒有布娃娃的時候想要布娃娃,有了布娃娃又覺得汽車也很不錯。
但是她唯一知道的是,不要再把更多的人拉進來,這令人囹圄的怪圈,就讓原本就在裏面掙紮的人繼續掙紮吧。
如同她那時候告訴畢冉的:“從今天起,別再愛我了。”
是啊,誰也別愛她,她這輩子,和沈安平死磕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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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安平要帶她去了斯諾克俱樂部。
她提前下班了,于是沒有等沈安平來接,步行去不遠的金悅大廈。那家俱樂部就在頂樓。
她一個人緩緩走在人流如織的馬路上,行人都步履匆匆,只有她好像怎麽都融不進這個畫面。
挂斷電話時,沈安平的語氣明顯是輕快的,仿佛她的幾句話就能改變他的人生一樣。
可是她卻覺得迷失。
沈安平總說顧平安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會吃醋的人。
哪怕他跟別的女人在她眼前上床,她大概也只是津津有味的當□來看。
沈安平總說顧平安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懂體諒的人,驕縱任性,從來不懂別人也有為難,只要是她要的,別人就必須有。
顧平安聽完就笑,她笑不是因為沈安平說的她不好意思,而是他明知道她的缺點是這麽招人厭,卻還是不怕死的說愛她。
不記得是在哪裏看過這樣一句話:一個男人愛你的優點,那只是一種欣賞,當他開始愛你的缺點,才說明他是真的毫無保留的要愛你。
綜合以上的所有元素,顧平安該是收拾了自己趕緊嫁他才對。可是她為什麽就突然膽怯了呢?
認識這麽多年,相處了這麽多年,突破了束縛,确定了關系,他們自然而然的在一起,從頭到尾幾乎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一切都順利的不可思議,可是她卻突然膽怯了。
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讓她開始有些讨厭自己。
比起失去沈安平,讓他變成別人的,她選擇了留住他。在糾結過去和展望未來之間,她選擇了展望未來。
可她卻要命的,俗氣的,不能完完全全毫無保留的愛沈安平。
夜幕漸漸垂下,城市裏華燈初上,顧平安停在一處櫥窗之前,認真的看着厚重的玻璃上自己輪廓清晰的剪影。還是和過去一樣的眉眼,連神氣都沒有變,可她卻覺得自己好像哪裏都變了。她和沈安平,從成年開始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們彼此都知道,只是刻意去壓制這種感覺。
他們都離不開對方,卻也怕極了對方。
沈安平一直愛她的特立獨行。愛她的驕縱任性,愛她的自我。
可是有一天,如果她變得和所有的女人一樣,自以為是的管着他,他在街上看看別的女人她都會吃醋,他回晚一些就開始疑神疑鬼……
那麽他還會愛她麽?
比起她的不體貼,她的自我,她的滿不在乎,最最恐怖的,其實是她的愛啊!
當她愛一個人時,才是真正的災難,真正的束縛,真正的難以忍受。
沈安平,他到底,懂是不懂?
她不是不在乎他和誰在一起,而是太在乎,在乎到她如果不強迫自己笑,那麽每一秒她都想哭。
她不是任性霸道,不是她要什麽別人就必須有,而是這個對象,只有沈安平一個人而已。
她不想,不想那種熟悉的溫暖,變為錐心的疼痛。
所以她不想,不想和沈安平确定任何一種類似契約、責任的關系,比如——婚姻。
有時候她都會想,她是不是,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