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真相已大白,計約君前來

餘下的時間,他有些尴尬,在侍衛的幫助下上了燙傷藥膏,便不再與她說話。

天色漸晚,大雪卻沒有一絲停止的意思,棚外已經挂起了幾盞木格子的提燈,溫暖的火光照耀處,片片雪花好像晶瑩剔透的水晶碎片,飄飄揚揚打着旋的輕舞,發出點點的彩色微芒。

衆人已經準備打道回府了,謝芳塵照舊随着劉去進了馬車,侍衛們守衛在外,不急不緩的向王宮行去。

馬車裏熏籠內的金絲炭燃燒的極好,燈光氤氲,他的面上像是被蜜色浸染,整張面龐越發的溫柔了,此刻只是執了一卷竹簡,似乎看得很是入神。

她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有幾次他被她瞧得面色微赫,卻仍舊緊盯着書簡,不敢擡頭與她回視一眼。

一路無話,書簡被他握了半天,直到王宮的時候也未曾見他翻過一面。

他下了馬車後,方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卻帶了絲警惕的目光看向她。

她覺得他大抵已在心中将她當成了可以把他吞吃入肚的怪獸,不由得有些好笑,卻又生生的忍住。

回到長樂殿的寝宮內,謝芳塵想要幫他解下厚重的白狐裘鬥篷,卻被他迅速的躲閃開了。

她也不覺奇怪,只是微微一笑:“王爺今天是怎麽了?平日裏芳塵只要手腳慢了點,就要被你唠叨半天,怎麽這會子又躲閃起來了?”

她存了要逗弄他的心思,便又走了過去,在快要觸碰到他的身體時,又被他閃了開去。

他回頭看他,神色有些慌亂,薄唇微啓又閉合,似乎欲言又止,只是自己解下了狐裘。

她心下了然,瞅了眼不遠處她就息的軟榻,伸了個懶腰,故作慵懶道:“好累啊,既然王爺不想讓我服侍,那我就睡覺去喽!”

他聞言,果然面上劃過一絲如釋負重,她心頭暗笑,也不點破,只是走到榻前,和衣而卧。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芳塵從眯着的眼縫裏看到他天青色的長袍下擺出現在她眼前,雲靴的尖部是用金線繡簇了一枚溫潤的白玉石,此刻在暈黃的燈下,凝結成了一點閃爍瑩潤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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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悄然沉默的盯着那一點光來瞧,所幸她的睫毛濃密修長,她知道從他站立的角度若不細看,是不會發現她其實是微微睜着眼睛的。

“謝芳塵?”他小聲的呼喚她。

這種戲碼太常見,她自然是不會做聲。

突然鼻端傳來一陣茉莉混合了玫瑰的淡淡香氣,她心頭一凜,猛地想起昨晚也是聞見這種香味,才導致她睡得無比昏沉,便迅速閉了氣,等待這香味的散去。

又過了一會兒,在她覺得胸口快要憋得炸開,再也裝不下去的時候,輕緩的腳步聲自耳邊離去,她才急不可耐的吸了幾口涼氣,方緩了過來。

又過了一會兒,從寝床那邊突然發出一陣“咯咯吱吱”的聲音,好像是有人掀開了床板的動靜。

這寝宮中果然有密道。

“她睡死了麽?”

聽到這個聲音,謝芳塵心頭直跳——其實劉去與這個不知叫什麽名字的男子的聲音是不盡相同的,但是由于他們長得太像了,以至于讓人忽略了他的嗓音。

“是的,王……不過下屬有事要禀告。”他刻意壓低了的聲音有些急切。

“何事不能等以後再說?”

“是這樣,下屬今日……”

她聞言心頭一緊,便長大了嘴巴重重的打了個噴嚏,那邊說話聲嗖然消失。

她故意接二連三的打了好幾個,最後更是噗通一聲重重的摔下榻去,然後裝着迷迷糊糊的樣子,捂着腦袋,口內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就要站起身來。

果不其然,那陣“咯咯吱吱”的聲音再度響起,又急速的消失。

歐了,萬裏長征走對了第一步。

“你看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跟個稚童一樣,還會掉床呢。”眼前同樣出現了天青色的袍角,但她明白眼前的這人,已經不是剛才的那人了。

她坐在地上,擡頭看向劉去,只見他涼薄的唇角噙了一抹戲虐的笑,她撓了撓頭,裝作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怎麽,你……不困嗎?”相同的面上有些疑惑。

她明白,他大概是疑惑為什麽迷香失效了吧。

事實的真相就擺在眼前,可她仍舊想最後試探一下。

“王爺,你怎麽還穿着這件袍子呢,你剛才不讓我服侍,我還以為你換好了呢!”不由分說,就開始動手解他的衣服。

劉去的表現卻是有些受寵若驚的,眨了眨眼,挑眉看她為自己更衣。

他的手臂白皙細嫩,無一絲燙傷的痕跡,紅色的朱砂痣宛如潔白美玉上的一顆鮮豔的寶石,醒目又牢固。

她緩緩的松開為他更衣的雙手——這就是她為什麽打斷他們剛才對話的原因,劉去不知道那人今日被燙傷過,他一向眼高于頂,想必剛才根本沒看一眼那人衣袖可有被油污浸染過,否則,她的計謀就不會成功了。

“怎麽了?”他一副你怎麽不繼續的疑惑表情問道。

“啊……突然間有些頭暈,哎呀呀,這麽一說就覺得天旋地轉了……”她裝作迷香緩慢發作的模樣,搖搖晃晃的走到軟榻前,一頭紮在上面,一動也不動了。

劉去狹長的眸子裏劃過一絲失望,随後又撇了撇嘴,走上前,有些吃力的将她的身子放平,又有些笨拙的将被子蓋在她身上。

“本王可是從來沒有服侍過人呢,也就只有你了……唉,本王究竟要忍到什麽時候,你這個小笨蛋,何時才會明白本王的……唉。”

他微微的嘆息聲拂在耳邊,指尖輕輕觸碰她的面頰帶來的點點酥麻,使她心中莫名的一緊,隐隐察覺他站起身,腳步聲此刻輕輕遠去,她只覺心頭那若有若無的麻癢感,卻在此時一絲絲變得分明起來。

她迅速揮去這朦胧的感覺,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想着:第一次海邊得施粥贈錢,是那人;竹林月下委婉講述桔梗花悲傷故事的,是那人;今天的祛寒嬌耳湯,毒蛇大夫智計懲刁民的,是那人;她一直尋找的他,才是那個人……

可為什麽21世紀的史書記載中,完完全全都是劉去所做過的十惡不赦的事呢?還是因為“他”所做的好事,抵不過劉去所做的壞事呢?還是□□自古以來就沒變過,是個記孬不記好的社會呢?

總之想這些太過遙遠,只是,明天,她一定要再見那個人,把一切的一切,全部梳理清楚,也算給跋山涉水經歷千難萬險一路尋找他到此的自己,一個徹徹底底的交代……

窗外的大雪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悄然停止,月亮終于撥開厚重的烏雲露了半張面孔,朦朦胧胧的月光灑在晶瑩剔透的雪地上,反射出來的光芒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美感……明天應是無雪,再後來會越來越好吧。

******

第二日早膳中,謝芳塵看着劉去持了一塊桂花糖蒸栗粉糕慢條斯理的吃着,她捏了小木勺,有一搭沒一搭的在碧梗粥裏攪拌,顯得食欲缺缺。

“怎麽了?早膳不合胃口嗎?”劉去也發現了她的無精打采,不由問道。

“哦,是芳塵在想一個問題,”她放下勺子,看着他說道:“王爺昨日的‘祛寒嬌耳湯’,那是極好的,百姓們昨天吃了以後,都覺得手腳發熱,耳朵發燙,都在說什麽‘冬天吃嬌子,不會凍耳朵’,對王爺由衷的感激之情那是不言而喻啊。”

其實她昨天也是吃了一驚,原來每逢冬至吃的餃子,竟會是由此演變而來,不過這個現在不是重點。

“嗯嗯。”劉去眼神閃爍,只是敷衍了幾聲,仍舊吃着糕點。

“只不過我覺得昨天應該只是有一小部分的百姓吃了‘嬌子’,估計還有一大部分沒吃到,一想着還有這麽多人受凍耳之苦,我就于心不忍,但是每次都是這樣架個大鍋煮藥湯也忒麻煩,場地也只能局限在一個地方,不流動啊。”

“嗯,嗯。”

“王爺你倒是發表一下看法啊!別老是在吃啊!”她嘟起嘴,一臉不滿的嬌嗔道。

“哦哦,本王這不是在傾聽麽,”他放下糕點,眸內劃過一絲不自然,抿唇敷衍的笑了下:“你繼續說。”

她似乎沒将他的尴尬放在眼內,仍舊自顧自的說:“是這樣的,昨天在分配藥湯的時候,和幾個小孩子說了幾句話,他們說城外西山中,生長着一種紅色的果實,他們玩耍的時候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吃了幾顆,竟覺得渾身暖洋洋的,舒服極了,我一聽,這不是和咱們的藥湯有異曲同工的效果嘛!”

“那,你意思是?”

“我想說王爺今日可不可以陪我去西山看看呢?”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輕輕柔柔的搖了幾下:

“王爺博學多才,一眼定能看出那紅果叫什麽,我們用它摻了其他藥材,做成祛寒強身的藥丸,命人在整個王都城裏,還有外圍的一些村莊,甚至是整個廣川王國都散發一些,百姓們必定感恩戴德,或許有朝一日還會傳到皇上的耳中,皇上必定會大大贊賞王爺濟世為懷,愛民如子,也是大功一件呢!”

“讓皇帝知道本王愛民如子?只怕到時候……哼哼,某人會想歪呢,”他聽罷冷冷一笑:“不必大張旗鼓的,只在王都城的範圍內發藥好了。”

“這麽說,王爺同意了!”她興奮的從軟墊上嗖的站起,一把抓住劉去的胳膊:“那我們現在就去吧!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那紅果,到時候王爺可得好好給芳塵講解一下呢!”

“啊?還要講解?”他面露難色。

“當然啦,王爺在盜墓的時候,對墓室裏各項器皿乃至泥土都了若指掌,昨天我才知道原來王爺還會醫術,對你佩服的更是五體投地啊!咱們快走吧快走啊!”

劉去在聽到“盜墓”一詞後,下意識的掃了眼周圍,看着她壓低了聲音:“這話在宮內不要亂講……瞧你急的,本王去就是了,不過……你先在門外等待,本王……換身衣服。”

“那要不要芳塵服侍?”

“不用了……咳咳,”他看了眼周邊的侍女,指了下桌上的食物,又說:“把這些都撤了,再準備一些小點放于昨日的馬車內……總之都下去吧。”

侍女聞聲應諾,魚貫而出。

“你在門外等候即可。”他說了這一句話,謝芳塵裝作急不可耐的催促了一下,便退了出去,眼瞅着他合上了大門。

過了約莫兩盞茶的時間,大門再度開啓,她轉身看着那人緩步走近,唇瓣笑容綻放,只說了一句話:

“手臂上的燙傷可好些了?”

那人此刻正在系緊狐裘的帶子,聞言一怔,面色有些發白,雙眉微微蹙起,狹長的眸子內劃過一絲凝重,沉默不語。

自己催的急果然有好處,他還來不及和劉去說吧……今天,她一定要将所有的真相,大白于心間。

作者有話要說: 我能不能要些收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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