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阿棗并不知道有人誤會了她和岑央,成功打消了岑央欲不顧危險将她和平安接到西陲的念頭之後,她便露出了輕松的笑容,帶着岑央快步往花園走去。
“平安現在長大了許多,師兄你見到一定認不出來了……”
“你呀,”岑央好笑道,“才給他做了多久的娘親,這會兒就是一口慈母腔了。”
“師兄再取笑我,我就告訴師姐去。”阿棗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
“告訴她也沒用,她才不會為你做主呢。”岑央頓時笑了起來。
“現在是不會……”阿棗頓了頓,“以後就會了。”
既然已經知道師姐對自己的心結是什麽了,這輩子她一定會想法子解開。
岑央深知兩個師妹之間的關系,聽了這話并不以為意,只轉頭說起了正事:“我的人從北境回來了,你說的那個什麽三河縣裏,确實有你讓我找的那人,但聽說半年以前就舉家離開了。”
阿棗一愣,随即就失望地垂下了眸子:“那能繼續打聽嗎?”
“自然可以,但……”岑央轉頭看着她,“我能知道那人是誰嗎?”
阿棗頓了一下,才道:“師兄……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說,等以後找到他再告訴你吧。”
岑央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阿棗抱歉地沖他一笑,思緒卻有些發飄。
前世和兄長一家相認是五年之後,現在的他還不是将來那個深受忠義侯信任,被人稱為“福将”的征北将軍,而是一個平凡的押镖人……
她記得前世相認之後,嫂嫂與她說過,因為北境常有動亂,生活不安穩,他們一家曾去過很多地方。但那時嫂嫂只是随口說起,她也沒認真記,是以現在只能隐約能想起其中幾個……三河縣就是其中之一。
重生帶着平安安全逃離京城之後,她就和師兄聯系上了。雖然因為這天下盯着師兄這個明面上是西陲第一富商,實則為前朝皇室後裔的人太多,她不敢帶着平安去找他,但暗中請他幫忙尋找兄長一家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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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想到到底還是遲了一步。
阿棗有些失望,但一想到他們終将會相認,心裏又沒那麽難過了。
“至于京城那邊,自你傳信給我之後我就一直派人盯着,這幾個月以來并沒有關于平安的風言風語傳出來,他們暫時應該還沒有懷疑。”岑央的話讓阿棗回了神。
“嗯,還得勞煩師兄繼續盯着了。”
岑央點頭,随即漂亮的狐眼微微挑了下:“其實你可以就這樣帶着平安安靜地活下去。”
阿棗一愣,而後停下腳步,笑了:“師兄,師傅不止是你的師傅,也是我的師傅。還有……我永遠不能忘記主子和太子對我的好,也永遠不能忘記他們的死。”
那時,因為小人的挑撥,燕帝一怒之下殘忍殺害了當時為國師的師傅。得到師傅的死訊之後,她不顧一切從西陲趕來京城,欲查清事實真相為師傅報仇,哪想在半路上卻遭到了岑家叛徒的追殺,身受重傷,最後不得已只能裝成難民混跡在難民堆裏以求生。
那時正逢岑家內亂,師兄師姐自己的處境都十分危險,自然分.身乏力,沒法趕來救她。
就在她險些被搶食的難民踩死之際,是路過的太子妃救了她,将她帶回東宮,并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之後,還給予保護——師傅對太子有大恩,師兄和太子更是多年好友,得知她是來查師傅被害真相的,兩人不僅不顧危險收留了她,還暗中給她提供了很多幫助。
此後兩年多的時間,她都以太子妃貼身丫鬟的身份在東宮度過。太子夫婦對她很好,尤其是太子妃,因她和早逝的妹妹長得有幾分相像,她待她猶如親生。
阿棗心裏也是将她當成親姐姐看待的。
可随後,東宮之變。
眼睜睜看着親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深入了阿棗的骨髓,叫她哪怕重生了一次也無法放下,反成更深的執念。
這樣的仇,如何能不報呢?
岑央靜靜地看了她片刻,突然眸色一濃,十分邪氣地笑了:“好,那咱們就一起慢慢地颠覆這個肮髒的天下吧。那些人……我要他們一個一個都滾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說到最後,眸底猛地閃過一抹夾雜着瘋狂的血色。
“……”阿棗頓時眼角一跳,師兄又犯病了。
好在岑央很快收起了那吓人的神色,重新目光溫柔地看着阿棗:“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許亂來,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先和我們商量,嗯?”
“放心吧,在平安長大之前我什麽都不會做的。等平安成家立業之後……”說到這,阿棗眼底閃過一抹溫柔,“我再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反正燕帝暫時不會死,而她也有足夠的時間去細細謀劃這一切。前世她不也花了七年的時間才成功麽?這一世,她只會比前世更有耐心,更謹慎。
“你能這麽想就好。報仇不急于一時,有時候,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報複呢……”岑央的笑又變得危險而血腥。
“師兄,”阿棗擔憂地看着他,“你最近是不是精神又不好了?”
岑央忙換上溫柔的表情:“我沒事。”
“……你這樣下去不行的。”阿棗嘆了口氣,“師兄,我們都得學會往前看,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
岑央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就恢複了:“我知道,你別擔心。”
見他不想多說,阿棗也不再追問,只在心中暗暗想着幫他治病的方法。
沒錯,岑央有病。
并非身體上的疾病,而是心病。他兒時遭受過極為可怕的事情,留下了很嚴重的陰影,性格也因此産生缺陷——時不時地就會有殺人洩憤,毀天滅地的血腥沖動什麽的。
前世燕帝非要他死不可,除了他前朝皇子的身份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他這可怕的性子——誰也不想老有個人躲在暗處試圖以最殘忍的方法滅了自己全家好麽!尤其那個人還是前朝皇室後裔,有着足夠的造反理由。
但阿棗知道岑央其實并沒有任何野心,更多時候,他只是單純地憎恨這個世界,憎恨所有對他和他珍愛的人不好的人。
好在岑央對自己人還是很好很正常的,也并不喜歡濫殺無辜,只是對敵人的手段殘忍了點,然後時不時會冒出血腥可怕的念頭而已……阿棗在心中嘆氣,又想到了師姐姜無雙。
那也是個看着正常但實則叫人擔心的。
只是不管怎麽樣,既然重來了一世,她定要盡力保護好他們,再也不叫他們遭受上一世的痛苦!阿棗暗暗握拳。
兩人說着話,很快便到了花園。
平安正因為宋靳方才的匆匆離開而鬧脾氣,阿小急得手足無措,一見到阿棗,頓時眼前一亮:“阿姐你回來啦——”
“怎麽了?”見阿小臉色不對,阿棗忙小跑過去。
“平安不開心。”阿小擔憂道。
“不開心?”看了看正低着頭坐在小石凳上,抱着布球一聲不吭的小家夥,阿棗忙走過去将他抱了起來,柔聲道,“平安怎麽了?”
見是娘親,平安頓時吸了吸鼻子,小嘴一癟,哇地一聲哭了:“爹!平安……哇——爹爹不要平安了——”
阿棗呆住。
一旁的岑央也猛地一挑眉:“爹?!”
阿棗回神,看向阿小:“方才有誰來過了?”
“宋秀才。”阿小答道,又指了指平安手裏的布球,“平安的球跑了,他給撿了回來。”
阿棗頓時無奈地笑了:“都說了要叫他宋叔,不能叫爹的,平安不乖。”
“爹!”平安卻鼓着臉頰別開了腦袋,小胖手不停地抹着眼淚,“就是爹!”
“……”阿棗無奈,只得看向阿小,“宋秀才怎麽會在這裏?”
阿小道:“說是和朋友一起來的。”
“這個宋秀才是什麽人?”岑央突然問道。
“隔壁鄰居罷了,平安見過他幾次,許是因為他氣質和體型與……子奉兄長有些像,所以他便将他當做了父親。”阿棗小聲解釋道。
子奉是前太子的字,岑央點了點頭,随後眸含深意地看着阿棗:“子奉當年可是聞名天下的美男子,這宋秀才和他有幾分像,那定也生得極好了?”
想起宋靳青竹般挺拔修長的身材,白玉般溫潤俊美的臉,阿棗随口答道:“是還不錯。”
說完便忙低頭柔聲哄起了平安。
岑央卻是微微一怔,而後妖冶的狐眼慢慢眯起,挑出一抹詭異森然的弧度。
這是師妹第一次親口承認一個男人長得不錯呢……
宋秀才,是吧?
與此同時,被阿棗承認了好看的宋秀才,正在青山書院山腳下的一個小酒館裏和人喝酒。
對方是個身材高大,滿臉絡腮胡的青年,瞧着約莫二十六七的樣子,是方才宋靳在路邊不打不相識認識的。
這人剛剛駕馬在街上狂奔,差點傷到路人,宋靳那會兒心情正糟,抱開那險些被傷到的孩子之後就一腳将他給踹下了馬背。
那青年當即摔懵了,爬起來之後對着宋靳就沖了過來。結果……
被宋靳按在地上狠揍了一頓。
可宋靳揍完才知道,那青年不是故意在大街上策馬的——那馬方才受驚了,他只是一時沒控制住。
“小爺方才喊了老半天‘我不是故意的’,你奶奶的就跟沒聽見似的!我,我說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那絡腮胡子捂着青腫的臉蛋趴在地上,看着都要哭出來了。
宋靳:“……”
捏了捏脹痛的額角,他沉聲道了句“抱歉”。
方才……确實走神了。
“疼死老子了……”那絡腮胡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龇牙咧嘴地看着他,“你說你看着一文弱書生,下手怎麽這麽狠?小爺都差點扛不住,真是……”
宋靳剛想說話,那絡腮胡子卻突然眼神詭異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後伸手往他肩上一搭:“喂,要賠罪就請哥哥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