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宋靳一愣,而後飛快地伸手将她摟緊。
她的哭聲裏滿是矛盾、壓抑與委屈,宋靳聽得心頭發疼,可他沒有說話,只是輕撫着她的後背,任由她發洩。
許久之後,阿棗終于冷靜了下來。
連日來一直堵着胸口的那口悶氣好像散去了不少,她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
可……
感受着臉下那光滑而溫熱的觸感,回過神來的阿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她,她竟然主動對他投懷送抱!還像個小娃娃似的在他懷裏放肆大哭!
察覺到懷中姑娘的身子漸漸變得僵硬,宋靳猛地收緊雙手,低頭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頭發,啞着嗓子笑道:“這回可是你自己撞進來的,我不會再放……”
話還未完,她便猛地推開他的手蹦了起來,慌慌張張地捂着通紅的臉,像只兔子一樣拔腿就往外沖去。
宋靳眸底飛快地閃過笑意,也不起身去追,只捂着下腹的傷口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果然,已經蹿到門口的姑娘猛地停了下來。
他的聲音……怎麽聽起來有些不對勁?
正當阿棗猶豫着要不要轉身回去看看的時候,一抹血色不經意地闖入她的視線。
飛快地拉起自己染血的袖子一看,阿棗眸子猛地一縮。
他……受傷了?!
方才阿棗進來的時候,宋靳是側對着她的,所以她并未看到他腰間的傷痕。這會兒乍然看到袖子上的血跡,阿棗整個人一驚,當下就顧不得其他了,忙轉過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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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宋靳已經穿上了亵衣,阿棗只看到了他衣裳上暈開的血跡。
“方才在田裏的時候不慎摔了一跤,被鐮刀割傷破了些皮,無大礙,但還請娘子賞點傷藥給我止止血可好?”
看着床邊那個捂着小腹,臉色發白,眼睛卻亮得逼人的男人,阿棗揪緊的心微微一松,而後臉又飛快地紅了。
雖然很想掉頭跑開,離這個徹底攪亂了她心神的男人遠一點,可阿棗僵硬了片刻,到底還是咬着唇重新跑進了屋子。
宋靳看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心疼。
眸子微閃,他低下頭,無聲地笑了。
這樣明朗愉悅的笑容,阿棗已經很多天沒有看到了。
心底猛地湧起一抹夾雜着甜蜜的酸楚,阿棗再也待不下去,飛快地将手中的傷藥丢進他懷裏,什麽話都沒說就紅着臉跑了。
看着她滿是羞怯和無措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外,宋靳這才垂下晶亮的眸子收回視線,然後半褪下褲子,開始處理那道從小腹一直蜿蜒到大腿根的猙獰傷口。
傷口不淺,但他卻一點兒都不覺得疼。
只可惜傷的位置有點尴尬,否則……
宋靳頗為遺憾地勾了勾唇。
晚飯過後,阿棗沒有馬上回屋,而且坐在院子裏一邊收拾草藥一邊發起了呆。
剛收拾到一半,趙氏回來了。
她從下午出門後就一直沒有回家,想來是和宋小虎家談的并不順利。
見到趙氏臉上那異常親熱的笑,阿棗眸子微閃,一下子從方才羞澀糾結的情緒裏掙脫出來,整個人恢複了淡然。
宋小虎的娘金氏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早就有所耳聞,所以這會兒趙氏來找她的目的,阿棗大概也能猜得到。
“侄媳呀,還在忙呢?”
阿棗微微一笑:“是呀,二嬸回來了?娘給你留了飯呢,快去吃吧。”
對于趙氏此人,阿棗其實是很不喜歡的,原因無他——她心眼太多且心思險惡。
不像小陳氏一樣對她總是沒個好臉色,從一開始,趙氏就對她表現出了異常的熱情與親切,然她心裏的算盤阿棗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對于趙氏,阿棗一直都和對小陳氏一樣,都只是淡淡地維持着表面友好。
一直熱臉貼冷屁股卻得不到半點回應,趙氏心裏想必也是恨極了自己的,所以這段時間阿棗明顯感覺她對自己冷淡了許多,甚至有時還會幫着小陳氏為難自己,做些叫人膈應的事情。
可眼下……
看着趙氏臉上那比她剛嫁進來的時候還要熱情的笑容,阿棗微微挑眉,一時也不知該嘆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好,還是該誇她一句“能屈能伸”好。
“大妞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這做娘的哪裏還能吃得下呢?都怪我沒有教好她,才讓她小小年紀就做出了這樣的糊塗事……”趙氏深深地嘆了口氣,滿面愁容。
阿棗只不動聲色地看着她,輕聲安慰道:“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二嬸也別太生氣了,保重身子要緊。”
見阿棗并未順着她的話問事情發展情況,趙氏眸子一閃,而後猛地紅了眼,又怒又氣道:“我怎麽能不生氣呢!你說她瞧上誰不好,偏偏竟就瞧上了那麽個東西!他自己的好壞先不說,光是金氏那賤人就夠咱們家受的了!你瞧怎麽着?今兒個我上門,那賊婆娘竟獅子大開口,提出要十兩銀子做嫁妝才肯讓兒子把咱們大妞娶回去!”
阿棗剛欲說話,卻見趙氏又突然軟了聲,擦着眼角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哪裏能拿得出十兩銀子來給大妞置辦嫁妝呢?可……可是若是拿不出這十兩,咱們大妞這一輩子就徹底完了啊!你,你說我這做母親的……哪裏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毀了一輩子呀!所以我馬上就四處去打探了一遍……可,可我娘家那頭的親戚你也知道,那一個個都是窮光蛋,別說十兩,整十錢都費勁……侄媳啊,二嬸……二嬸也實在是沒法子了才在這跟你這個晚輩開口……你……能不能先借二嬸這十兩?待解了眼前這困難,我,我一定想法子努力賺錢給你還上……”
竟是一口氣将借錢的事情說了出來,不給阿棗半點裝傻的餘地。
體諒她是一片慈母心,阿棗雖不喜歡她這帶些逼迫的态度,但并未太過不快,只一臉歉意地嘆了口氣道:“二嬸說的這是哪裏話?咱們是一家人,能幫的我一定會盡力幫的。可平安他爹只給我留下了那五十兩,再沒有其他的了。這十兩銀子,不是我不願借給二嬸,實在也是有心無力……”
這話當然是假的,阿棗并不缺錢,不過十兩銀子,對她來說并不是任何問題。可她不能這麽輕易地就拿出來給趙氏,否則以後怕要永無寧日了,畢竟人心不足,趙氏又素來貪婪。
當然,就是看在宋靳的面子上,她都不會真的不管大妞,畢竟才十兩銀子而已。
所以她要等,等一個合适的時機再出手相助。
可趙氏卻不知道阿棗心裏的成算的。一聽這話,她頓時臉色一僵,随即一把抓住阿棗的袖子就大哭道:“侄媳啊,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大妞,大妞是靳兒的親堂妹啊!算二嬸求求你,行嗎?求求你救救咱們大妞吧……你,你是不是還在記恨前些天大妞頂撞你的事情?死丫頭不懂事兒,我替她向你賠罪……”
說着,竟就要跪下來。
阿棗忙扶住了她,為難地搖搖頭:“二嬸,不是我不想幫忙,是我身上真沒這麽多錢。”
趙氏卻轉着眼珠子急道:“那你有多少?!十兩沒有,八兩,七兩,五兩也行啊!剩下的我自己再想辦法……”
看着她眼底不經意間閃動的精芒,阿棗垂眸道:“前些日子給奶買藥花了不少錢,如今我身上也不過幾個銅板了。”
見阿棗始終咬着牙關不松口,半點情面都不講,趙氏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但她還是強拽着阿棗說了許多好話,使了很多招兒。到最後,甚是連“保護不了女兒,我就跟着去死”這樣威脅的話都說出來了。
可阿棗始終只是一臉歉意地看着她,說是自己會想辦法幫忙借點,其他的半句準話都沒有給。
趙氏最後懷着滿腔的不甘和恨意離開了。
因為她壓根不信阿棗的說辭——一個連五十兩都能毫不眨眼拿出來的人,怎麽可能連五兩銀子都沒有?!分明就是心思歹毒,想看着她的大妞毀了這一輩子!
看着她陰沉沉的背影,阿棗搖搖頭,繼續收拾草藥去了,只是心中卻猶豫着等會兒收拾完要不要去和宋靳說一說這事兒。
畢竟他是大妞的親堂兄,要怎麽做,還是得看看他的意思才好……
可一想到先前那失控暧昧的那一幕,阿棗就心頭一顫紅了臉。
還是算了吧……反正,反正他遲早會知道的!到時候……再說吧。
阿棗鴕鳥似的低下了頭。
收拾完東西,阿棗拍着紅紅的臉蛋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可一邊走,又一邊又有些忐忑。
他……現在在哪呢?
方才吃飯沒見到他人,大妞說他受了傷精神不好想睡一會兒。可具體卻沒說他在哪兒休息……
該不會,還是她的屋裏吧?
想到這,阿棗咬了咬唇,心裏有些慌,但随即就眼睛一亮,轉身朝宋靳的書房走去……
書房裏的油燈亮着,昏暗的光亮從窗戶縫中暈出,灑在她的身上。
阿棗心頭微微一跳,随即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踮起腳湊近窗戶縫往裏頭看去。
可還沒等看清裏頭有沒有人,屋裏就突然傳來“碰”的一聲巨響,同時,一個模糊不清的虛弱聲音響了起來:“水……”
阿棗先是心下一松,他果然回書房了!可随即又有些擔憂,方才這動靜好像不大對勁……
突然想起他受傷的事情,阿棗心中一緊,忍不住朝房門口跑去。
“阿……靳?”她輕輕敲了下門。
沒人回答。
阿棗心下微緊,又等了一會兒,見屋裏還是沒有半點動靜,終于忍不住一把推開了門。
屋裏,宋靳正單手撐着額角靠坐在桌子旁的地上,身邊是一個碎裂的茶杯,潑出的茶水倒了他一身,瞧着很是有些狼狽。
看着眼前緊皺着眉頭,臉頰微紅,嘴唇慘白,眼神茫然的男人,阿棗心下一駭,再也顧不得其他,忙飛奔過去扶住了他。
“阿靳?阿靳你怎麽了?!”
宋靳沒有回答,只是眼神茫然地看着她。半晌,像是終于确認了她是誰,他猛地伸手抱住她,将腦袋埋在她的頸窩裏:“阿棗……”
阿棗身子微僵,剛想把他推開,卻見他忽然啞着嗓子嘆道:“別走……阿棗,我……我會對你好的……也會對平安好的……阿棗,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阿棗心跳驟然失控,臉蛋也無法遏制地燒了起來。
“你……你快放開我……”
“阿棗……我難受……阿棗,你幫幫我……水……”擱在她頸窩裏的腦袋突然動了動,阿棗猛地回神,忙伸手撫上他的額頭。
滾燙熾熱的溫度叫阿棗整個人一驚,當即顧不得害羞無措了,她飛快地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然後艱難地扶着他往一旁的小榻上走去。
小榻上只放着一條薄薄的棉被,冰冷的夜風從門縫裏灌進來,吹得燭火亂舞,帶來陣陣蕭瑟的寒意。
整個屋子裏竟無一絲溫暖氣息。
都已經是十一月的冷天了,他睡覺竟就蓋這麽點東西?他,他還傷着呢!莫怪會燒得這樣神志不清了!
阿棗心下一時間又是焦急又是自責,忙彎身欲将他放平在小榻上。
“嘶——”可身下的男人卻突然擰起眉頭低呼了一聲,面露痛楚之意,大手也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下腹。
阿棗一怔,不是說破了點皮嗎?怎麽看起來好像很嚴重?!
許是突如其來的疼痛叫他模糊的意識清醒了些,宋靳茫然地眨了眨眼,半晌才撐着手艱難地坐了起來,不确定地看着眼前人:“……阿棗?”
原來他方才都是在說胡話?
阿棗心中猛地一頓,而後垂下眸子,飛快地“嗯”了一聲:“你發燒了,我去給你拿點藥,你……先下躺好別亂動。”
她說完便要轉身離開,可下一刻……
手腕猛地被人拉住了。
“別走……”男人的聲音又開始含糊,“不許走……”
他像是用盡了全力,阿棗覺得手腕有點發疼,可這點疼卻完全不及心頭傳來的酸澀甜蜜難忍。
閉了閉眼,阿棗沉默半晌,到底敵不過心裏的軟意,轉過了身在他身邊坐下。
“好……我不走,你……”還未說完,卻覺得手腕一松。阿棗低頭一看,卻見那攪得她方寸大亂的男人已經徹底昏睡過去了。
說不出心頭是什麽滋味,阿棗微微嘆了口氣,起身幫他脫了鞋子,又給他蓋好被子,這才飛快地出門端了一盆涼水進來。
用涼水給他擦了臉和上身之後,她又回了一趟屋子,将已經睡下的阿小叫了起來,讓她陪着平安先睡,自己則是抱着一床厚棉被,提着藥箱回了書房。
熬了退燒驅寒的藥喂他喝下,阿棗又小心地将他的衣服慢慢卷了起來。
鮮紅猙獰的傷口叫阿棗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就是他說的破了點皮?!
阿棗心下一揪,一時又是生氣又是焦急,忙飛快地從藥箱中找出上好的金瘡藥,可待要給他上藥的時候,她才發現……
他受傷的位置很……尴尬。
如果想給他上藥,她必須得……脫下他的褲子。
想到這,阿棗心口狂跳,臉上燙得厲害,一時竟拿着藥呆住了。
可就在這時,床上的男人又發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吟。
阿棗猛地回神,看着他紅得不正常的臉上又露出了一抹痛意,頓時心尖一疼,再也顧不得其他了。
深吸了口氣,阿棗顫巍巍地将手伸向了他的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