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桃花盛開的山谷之中,花雨紛然落下。

一抹雪白身影翩然步入,雙唇微開輕道,「你,依舊如此在乎你的劍。」

河邊那抹褐色身影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洗淨自身雙手,直到确認雙手已無染上任何塵埃,這才緩緩起身。

「這是我所選擇的道,吾并不想污辱了劍。」左手輕按刀柄,真氣已走遍周身。

花飄、葉落,秀發随着風動起舞,當兩人雙眼對上那瞬,在對方的眼中并無看見旁物,只有自己的身影,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霎時,褐色身影愣住了,一種從來都不曾出現過的情緒,竟然出現了,手一松,他放開了刀柄,右手輕撫着額,嘆息着,『吾不是常對伊達說要靜心嗎?怎麽現今,吾卻無法靜心……』

「柳生劍影,你沒事吧!」雪白的手輕觸着那結實的手臂,乍然,柳生劍影向後退了一步。

『為何,心跳如此不平穩?』

倒抽了一口氣,強迫讓自己清空那不該的情緒,「吾,無妨。」

等待思緒恢複,柳生劍影重新按住刀柄,「東宮神玺,請招了!」

「嗯……」見他神情已無不妥,東宮神玺那雪白身影微傾,手持長鞭至于身後,一手輕擡,「請!」

*****

東宮神玺心裏非常明了他要印證劍道,而他所欠他的恩情,必須讓他豁出性命。

募然,腦海閃過,『就算死在他的手中,亦無悔;不枉此生。』勾起的嘴角,紅睫微扇,真氣環繞周身。

桃花受到兩人暴沖的氣流,花瓣散落,那畫面是如此美麗諧和,讓人有處身在夢境之中的錯覺。

風馳,水蕩,波動霎眼的肅殺,掌移,氣動,凝住瞬間的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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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逸風流!」交接,一瞬生死險關。還擊,頃刻反占機先。

證道之劍,無章法、無規則,變化在最少的變化,劍之極意,原在『簡單』兩字。

第一招,柳生劍影抽刀抵檔,輕輕松松便化解招示,東宮神玺随即再使出「玉印火嘯!」領悟出招多無功,東宮神玺以亂制亂,掃起無端焚風。

強橫氣流瞬間竄動,一招,勢如山洪爆發,不可收拾,見時機成熟,劍聖欲發證道之招襲向對手。

「萬神劫!」只見劍聖背劍在後,巨大劍翼形成一幅壯觀景象。強招壓境,東宮神玺盡提真元,全力一守。

「神華燦然·絕逸群倫·紫霓貫空!」雖然擋下招示,卻擋不下餘勁,劍氣穿身而過。

風靜,人靜,只有激烈的水流聲回響。

花落的凄美,讓人不勝唏噓。

荒煙散去,乍見東宮神玺單膝跪地,口露丹紅出現眼前。

東宮神玺用眼光餘角看見柳生劍影失落神情,「抱歉,吾讓你失望了……」雪白衣裳早已染成一片鮮紅。

空氣之中彌漫着血腥之氣息,夾雜着淡淡的桃花馨香,那味道異常。

「你,無法證吾之道……」清清淡淡的語氣,神情失落異常,他以為他能夠,可是他不能──

「你可知,欠你的恩情,我,必須豁出性命……才能……償還……」起身,卻讓傷勢加劇,身前噴灑血霧,眼前乍見一片黑暗、身軀一沉往後倒下,他失去了意識。

*****

在他回頭那一瞬,看見東宮染血的衣袍,他後悔印證劍道;再看見他往後倒的那一瞬,腳步不自覺地上前,将人摟在懷中抱起,只聽見他低喃,「你不能死……」

光影沖出桃花嵨,汲汲奔往靈蠱山,他感覺到他口中不斷溢出鮮血,背上那濕漉漉的一片,是血水?是汗水?他已分不清楚,明知道他聽不見,卻還是說出,「我沒有準你死,所以你不準死……」

他不明白,從來都将衆身當作雲煙的他,此時怎麽會如此在乎一條卑微的生命,他茫然了──

*****

白月當空,落葉紛飛,遍地銀霜所經之地忽成血河流洩!

「怨姬、怨姬……」沖入靈蠱山,左右觀望着怨姬人影到底在哪裏,他急、他心急,生平第一次明白何謂心急如焚──

孟白雲聽聞有人來到,推門而出「耶,柳生兄……」乍見背上暈厥人影「這……是怎麽一回事?東宮兄怎麽會傷成這樣,怨姬在裏面,快随我進入。」随即将人領入客房之內。

心急的他,卻還是禮貌的說出,「叨擾了!」

『東宮神玺,怎麽會傷成這樣,快将人放下,我随即為他醫治。』

先止住了腹上的傷口溢出的鮮血,運起自身真氣,護住東宮神玺的心脈,再從袖中取出神蠶金丹,讓他服下。

誰知剛服下金丹,東宮神玺猛咳幾聲,嘔出朱紅一片,就連剛服下的金丹一并咳出。

「怎會如此?」明明見他擋下了招式,怎麽還會傷的如此嚴重──?

看見柳生劍影焦急神情,怨姬細心解釋:『他內腑受傷甚劇,可能短時間不會清醒,但……我會盡力。』

怨姬細心的幫東宮神玺處理的傷口,一塊塊純白的紗布落在地上已是鮮紅一片,嬌顏上頭沁出了薄汗,待傷口已處理完畢,拭去額上汗珠,再拿出一枚金丹讓東宮神玺服下。

『這樣應該可以了。』

服下金丹的東宮神玺,再加上怨姬輸入體內的真氣,讓那慘白的臉龐、微弱的氣息稍稍好轉。

柳生劍影望着床上昏迷的東宮神玺雪白容顏逐漸恢複了血色,揖身道謝。

『救人,乃是我的天職,你先在此稍作休息。』領首,随同孟白雲一起離開房內。

随後房內只有東宮神玺那微弱的呼吸聲、與那份不安的心跳聲。

「吾,尚需要你來證明,此刻吾的心境是如何……」坐在床沿,一手按在胸前,另一手緊緊握住東宮神玺,深怕松手,人影将會消失眼前──

*****

數日過去,東宮神玺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柳神劍影的面容顯得十分憔悴。

怨姬每日都定時來換藥,而柳生劍影則是寸步不離的注視着東宮神玺,已經不知道有幾日未阖上雙眼休息,盼望着他能夠快點醒來,而第一眼看見的是自己在他的身旁。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想,現在的一切解答全系在東宮神玺的身上。

按照慣例,怨姬今日也前來觀視東宮神玺的現況。

『脈象已經穩定,近日應該會蘇醒,只是幾日都未進食,他的身子很虛弱,而我還要去琉璃仙境幫忙赭衫軍……』

怨姬的話尚未說完,劍聖開口接道,「吾會照顧他的,如何換藥、煎藥?」

『煎藥,有咩咩在,她會跟史波浪幫你的,至于換藥就像這樣……』怨姬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教導劍聖,而他也詳細的端看所有包紮的方法。

「──我會了。」

『那我與白雲兄先離開,有事情可以請咩咩到琉璃仙境通知我。』領首便轉身離去。

*****

好一會,耳邊傳來……「唔……」

「你醒了?」

雙眼迷蒙的睜開,注視着天花板好一會,等待焦距恢複看着床邊的人「這裏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裏?」

「靈蠱山,我帶你來的。」

「原來如此……」想要起身,卻發覺自己完全使不上力,倔強如他,哪可能開口要求幫忙,硬是自己來,卻扯動了傷口,腹部傷口裂開,白布再度染紅「嘶……」痛!

「別亂動。」劍聖随即将東宮壓躺回床上「傷者該好好休養。」

「我都不知道躺了幾天,全身骨頭酸痛,再說……我會躺在這,好像是你造成的吧!」觸着眉,冷顏注視着柳生劍影。

「抱歉!我幫你換藥。」避開那會令他漏拍的眼神,轉身找尋的幹淨的布巾與藥。

「你會換藥?」疑惑的注視着那寬闊的背膀,眼神頓顯溫柔。

「怨姬有教我。」拿起換藥的物品,走到了東宮的身旁,望着那敞開的半身,他咽下了口水「躺好別動。」

專注,他總是專注着處理每一件事情。

只是,他不明白這是他,第一次對于劍以外的事情專注……

「技術,不差、還可以……」低頭看着他為自己包紮的手法,嘴角輕扯。

叩叩的敲門聲音傳來,門外稚嫩的聲響傳入:『大哥哥,藥我已經煎好了。』

「進入吧!」

『東宮哥哥,你醒了,姐姐說你必須多多休息,這樣傷勢才會好的快;既然……藥已經煎好了,那我要跟史波浪去後山玩了。』将藥湯放下,随即轉身離開。

*****

東宮神玺準備起身喝藥,柳生劍影怒然低吼,「躺下。」

被柳生劍影的聲音吓了一跳的東宮神玺,身體微微一顫,随即冷語應答,「咳,不起身我該怎麽喝藥?」

「我喂你…………」端起藥碗走到東宮神玺的身旁。

「那就麻煩你了……唔……」原本以為柳生劍影會攙扶自己起身喝藥,沒想到他竟然是用自己的嘴喂自己吃藥,瞪大着雙眼注視着那無法對焦的臉龐。

直到苦澀的湯藥全部入喉,柳生劍影雙唇離開,東宮神玺當下反應就是一拳揮來,但是立即被柳生劍影擋下「不可動氣。」

「該不會這幾天我昏迷,你都是這樣喂我吃藥的吧!」收回了手,用力往雙唇抹去,這個動作卻讓柳生劍影不悅。

「那又如何?」轉身放下湯碗,冷冷的坐在一旁注視着東宮神玺。

「你……」看見柳生劍影的表情,那麽的冷峻,搞的好像是自己的不是,真讓他有點難咽下這口氣。

垂下的眼皮,柔柔的開口,「我,想出去走走。」

「傷患,該好好休息。」柳生劍影想也不想的開口拒絕。

「我已經休息好些天,我想出外透氣。」見他似乎還是不肯妥協。

于是東宮神玺話鋒一轉,「若是你能将對劍的執着,分一些用來照顧我,我相信去外面透透氣,應該是要不了我這條命的。」

「你,算了!小心點。」這下,他終于妥協,東宮神玺嘴角輕扯。

柳生劍影微微将人攙扶起,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将東宮神玺攙扶是外頭透氣。

*****

坐在月華樹下,花瓣凋零之凄美,可是美麗的風景卻入不了柳生劍影的雙眼,堅毅的眼神注視着東宮神玺的一舉一動。

東宮神玺伸出手,接住那凋落的花瓣,神情好溫柔。

「幹麻盯着我猛瞧?」察覺到那異樣的眼光,任誰都會感覺到不舒服。

「你,真的很好看。」

「呃……」雪白的臉染上緋紅,對于柳生劍影的話,他茫然了,要是換成平時有個男人跟他這麽說,教鞭不揮過去才怪,怎麽這下自己卻──

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開口回嗆,「你在胡說些什麽,我看你是執着劍道,有些傻了!」撿起一旁的落花瓣就往柳生劍影那扔去。

嚴肅的臉,冷冷言道,「不準你污辱了劍。」

「是,既然你對劍是那麽的重要,那你現在就該去找那些能夠證你之道的人,為什麽還在這裏消磨時間?」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每當看見他對劍的執着,他的心總絕得不是滋味──

直接跳過東宮神玺的問句,反問,「回答我,何謂心動?」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問句,東宮神玺一愣,俯下身,在那木讷臉蛋上的唇一吻,雙唇微開,詢問,「你的心,可有感覺到悸動?」

他沒有回答,只是雙眼一直注視着眼前之人──

有些難過的垂下紅睫,徐徐說出,「──如果有,代表你對我心動,如果沒有,那…………」眼神不自覺的顯現出失落異常。

準備擡起身,手臂卻被拉住,雙唇即被封住,依稀聽見,「那你對我可有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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