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概就是半個月前,局子裏收到報案,在這間裕隆旅館裏發生了命案。我們隊長帶着幾個人連夜出了警,我也在其中。只是我沒想到案發現場那麽血腥……”警察說到這裏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我剛加入刑警隊沒多久,還沒怎麽見過這麽重口的現場……所以當時有點忍不住了,找了個借口想出去透透風,結果我就在走廊看到了一個女人。”
“哦?那女人什麽樣?”方簡問道,“是全身血污飄在空中的那種嗎?”
“不是,是很正常的人……”那警察深吸一口氣,“所以我當時也沒放在心上,以為她只是旅館裏的其他客人,還提醒她不能随便亂跑。她、她還沖我笑了一下,之後就離開了。”
“目前聽起來,好像很正常啊。”
“我當時也以為是這樣的。”那警察眉頭糾結,“後來我們收拾了屍體回警局,那屍體的狀态你們也知道,我們花了很長時間來确定死者的身份。在好不容易終于查到身份之後,我發現……那個死者她……”
方簡微微蹙眉,穆曉桐等不及了,催問道:“那個死者怎麽了?”
“那個死者竟然和我那天晚上在走廊見過的那個女人一模一樣!”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駭人,顯然還沉浸在當時的恐懼之中,“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跟隊長反應了這個情況之後,我們讨論過會不會是死者的孿生姐妹之類的,但調查之後卻發現死者是獨生女,連姐妹都沒有,更別說孿生姐妹了……後來就沒有人再相信我的話,都說那是我吓壞了所以胡說八道……”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有些激動:“可我是真的看到了啊!”
方簡拍拍他的肩:“放輕松,別太激動,你們做警察的,心理素質可是很重要的。”
“你肯定沒有看錯。”穆曉桐突然發話,方簡微笑問道:“此話怎講?”
“你忘了嗎?這一系列案件中的死者,她們有什麽共同點?”
☆、世外高人
那警察略略皺眉:“都是女人。”
“除此之外呢?”
他的臉色沉重:“都是被剝了皮的女人。”
“不錯,”方簡看着那警察,“蜀黍,你說有沒有可能,這二者之間可能會有點聯系呢?”
“我也有這種感覺,雖然聽起來很可笑。”他低聲說道,“尤其是後來繼而連三地發生了類似的案子,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因為案發現場根本找不到任何能顯示兇手身份的線索,作為一個謀殺現場來說,是在太完美了。完美到……我懷疑人類根本做不到。”
“你說現場毫無線索嗎?”方簡挑眉,“據我所知三起案件中有兩起都是發生在賓館之類的地方,這樣的地方,應該會有攝像頭吧?難道兇手一點都沒被拍下來嗎?”
“拍是拍到了,”警察眼神及其複雜,“但一點都看不清。我們截取的所有監視錄像裏所顯示的那個人的影像,全部是一團黑影,無論技術人員怎麽試圖還原,都是徒勞。”
方簡活動了一下脖子:“那就更可疑了,對吧?”
警察沒有搭話,但他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對了,現在幾點了?”方簡突然問道,警察低頭看了一下手表:“九點多了……”
“那差不多也過去兩個小時了……”方簡把玩着手裏的房卡,“也差不多該去退房了。”
警察點點頭:“确實,既然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也沒有必要呆在這裏了。”
方簡看着他:“說起來,這個房間賓館應該是不開放的,不知道你是怎麽進來的啊?”
“這個嘛……”他笑的有些尴尬,“以前當片兒警的時候抓過不少小偷小摸的,所以跟他們學了幾手。”
“哦哦——”方簡看了一下完好無損的門鎖,然後沖他豎起大拇指,“手藝不錯哦!”
“過獎過獎。”
“這種事有什麽好炫耀的?!”穆曉桐鄙夷道,“一個堂堂巡捕,行事如此鬼祟,成何體統?!”
被她這麽嚴厲地一批評,警察也有點羞愧了:“呃……因為我私自來的,所以……”
“別理這個二貨。”方簡熟門熟路地躲開了穆曉桐扔過來的枕頭,“對了,還不知道蜀黍尊姓大名呢。”
警察笑道:“我叫吳雙。你們呢?”
“我是方簡,”他微笑着又指了指穆曉桐,“那位大姐叫穆曉桐。”
“你們是?”吳雙試探性地問道,穆曉桐抱着雙臂輕哼一聲:“像你這樣的凡夫俗子,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
方簡失笑:“她的意思是,我們的身份還是低調點比較好。”
“随你們吧。”吳雙對這兩個人很有好感,既然他們不肯透露自己的來歷,他也沒再問。
這時候方簡又出聲了:“蜀黍。”
吳雙很無奈:“你直接叫我名字不就好了嗎?”
“那第二起案子,好像是唯一不在賓館發生的對不對?”方簡問道。
吳雙點頭:“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沒錯,第二位死者,是死在她的住處。我正打算找個時間去看看。”
“好巧,我們也打算去,不如一起吧。”方簡笑道,吳雙愣住了:“你們也去?”
“當然要去。”穆曉桐開口了,“若這些案子是普通人所犯也就罷了,若不是的話……那我們就不能袖手旁觀。而且,”她瞥了一眼吳雙,“若真是那樣,光靠你們凡人的力量,也處理不了。”
方簡意外:“你不是不想跟警察有瓜葛嗎?”
“話是這麽說,但師父也說過,要見機行事。”穆曉桐雙手攏在袖子裏,“跟着這人,行事似乎能方便一些。”
“你也不是那麽死腦筋嘛。”
“喂……”吳雙無語了,“我好像還沒答應吧?”
“放心吧,我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方簡誠懇地說道,“再說了,你這麽怕鬼,要是真遇到了什麽妖邪之物……還有我倆頂着嘛。”
吳雙面色一白:“你、你別亂吓唬人啊!”
“我說的是真話啊。”方簡繼續危言聳聽,“你跟那東西有過一面之緣,很容易被纏上的。”
“別說了!”吳雙猛地打斷他的話,接着背過身去,“要跟就跟吧,哪來的這麽多廢話。”
之後他們去退了房,那前臺小妹見訂房間的時候只有兩個人,退房的時候卻變成了三個人,看着他們的眼神頓時更加鄙視了。
“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吳雙擦了把汗,穆曉桐不解地看着他:“誤會什麽?”
“你沒發覺她剛剛的眼神有點不對嗎……”“沒有。”
“呃……”吳雙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解釋一下,方簡忽然撞了一下他的手肘:“這種話就不要跟她說了,否則挨頓罵都是輕的了。”
“……那算了。”吳雙偷偷地瞟了一眼穆曉桐,雖然打扮的怪異了些,不過看外表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女而已,還有那個叫方簡的少年,真有那麽流弊嗎?又不是島國的高中生……
“天已經很黑了。”穆曉桐忽然出聲,“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方簡嘆氣:“晚上的公車很難等的說……”
“跟我來吧。”吳雙的手□□褲袋裏,“對了,看你們好像很流弊的樣子,我能不能問個問題?”
“想問那個東西是什麽對吧?”方簡問他,吳雙一怔:“是,那到底……”
“老實說……”方簡掏着耳朵,雙眼無神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
吳雙差點栽倒:“喂……說好的世外高人呢?”
“世外高人也不是神仙啊,連面都沒見到,很難判斷的。”方簡聳聳肩,“妖物也是分很多種的……不信你問穆大姐。”
吳雙望向穆曉桐,穆曉桐卻只是一臉嚴肅地看着前方,而後開口:“這不是公交車站的方向吧?”
“……這是停車場,”吳雙又無語了一下,“我開了車來,可以帶你們一程。”
方簡有些意外:“看不出啊,你這警察還挺土豪。”
“這車是我爸的,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吳雙從口袋裏掏出一把車鑰匙,“你再廢話就自己坐地鐵過去吧!”
方簡扭過頭去對穆曉桐說:“你說的還真沒錯,跟着這警察果然能方便不少,至少車錢省下來了。”
吳雙找到自己的車,然後解開了車鎖,進了駕駛座,順便吐槽了他們一把:“但我現在可是很懷疑你們倆能不能派上用場。”
方簡和穆曉桐上了車,方簡正在教穆曉桐系安全帶,但她聽見吳雙的話卻有些不高興:“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們還會唬你不成?”
不知為何,吳雙下意識覺得這個姑娘不好惹,所以也不敢輕易得罪她,見她面色不虞,便賠笑道:“不敢不敢……我開玩笑的。”
他說完之後就發動了汽車,第二位死者的住所在南區,離他們所在的東區還是有一段距離,所以吳雙一開始就加快了速度,希望能早點到達目的地。
“兩位大仙,”開出一段路之後,吳雙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那個東西……應該是個男妖怪吧?”
方簡愣了一下:“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死掉的不都是妹子嗎?”吳雙開始發揮他身為警察的推理技能點,“加上案發現場除了賓館就是死者自己的住處,這麽私密的地方,如果不是妹子自願的話,一般人很難進去吧。而且……”
“什麽?”
吳雙嘆了口氣:“說真的,能把女孩子帶到賓館甚至是帶回自己家裏……這裏頭性暗示的意味很明顯吧?你應該不會覺得這是女人做的吧?”
“好像有點道理。”方簡點點頭。
“咳咳,不是有‘采陰補陽’的說法嘛……所以綜合各方面的疑點來看,很明顯是男妖怪做的。而且應該是個帥哥啊,要知道,現在的妹子都看臉,這麽迅速就能把姑娘拐到賓館去肯定顏值不低啊……”吳雙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有據,之後他充滿期待地問道,“你們覺得我的猜測對嗎?”
穆曉桐瞅了他一眼:“你可知道,有些妖物可以化形,外貌變換自如,你不可用常理來度之。”
“诶?”吳雙頓時啞口了,這時候方簡又補了一句:“還有,你聽過‘為虎作伥’這個詞嗎?”
吳雙還沒來得及回答,穆曉桐卻先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方簡看着她:“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候的情形嗎?”
“自然記得,我循着那‘五通神’的妖氣而來,然後就……”穆曉桐說到一半忽然停頓了,片刻之後,她眯起眼睛,“你是說那最後一個……”
“嗯。”方簡颌首,“不過那些玩意兒的本事你也見到了,我不認為它有這麽大的能耐,不過勾引女孩子倒是它的看家本領。”
☆、邪門妖物
“你的意思是,它只是在引誘獵物,就似那‘伥鬼’一般……”穆曉桐面色微變,吳雙也聽得目瞪口呆:“雖然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麽啞謎,但好像還隐藏着一個幕後黑手的樣子?”
“目前只是一個假設而已。”方簡聳聳肩,“沒打照面之前,一切都不好判斷啊。而且,還可能涉及到一種很麻煩的東西。”
“什麽東西?”吳雙連忙問道,方簡卻是一臉深沉地敷衍着:“那東西太逆天,你一介凡夫俗子,還是不要知道這些比較好啊。”
“……你下一秒是不是就要給我算命了?”吳雙無力吐槽,“拜托不要整的這麽神棍行不行?”
“前面是紅燈哦。”方簡忽然指了一下前頭,吳雙一眼瞥去,前面果然是個十字路口,此刻紅燈明晃晃地閃着,他急忙踩下剎車,但仍然沒有忘記之前的話題:“你不要故弄玄虛了……”
“既然如此,那我問你,”穆曉桐忽然開口,“你可相信有人能夠起死回生?”
吳雙連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當然不信。”開玩笑,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發生?!
穆曉桐也不意外,而是又說了一句:“那你自是也不信這世上有能夠令人死而複生的靈物了。”
“所以我才不想跟你說啊,”方簡接過話頭,“因為說了你也不會信。”
前方的綠燈亮了起來,吳雙重新踩下油門:“這種話放在21世紀,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的好嗎?”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感受到了四道灼灼的視線襲來,只好幹咳一聲:“嘛,兩位就不是普通人,那自是另說了。”
“我覺得你這個人很矛盾啊。”方簡抱着手臂說道,“既然你相信有妖的存在,那為何不相信死而複生這種事?”
吳雙不自覺地握緊了方向盤:“我只是覺得,死了就是死了,人只能活一次,也只能死一次。如果死了之後又活了過來,那也不能再稱之為人了。”
方簡和穆曉桐都愣了一下,随後穆曉桐的神色變得凝重:“他這麽說,倒也有些道理,那個何夕……”
“何夕?”吳雙聽到這個名字,有些驚奇,“你們說的是那個演員何夕嗎?”
方簡點點頭:“對啊,你也知道他啊?”
“知道啊,”吳雙轉動方向盤,車子拐了個彎,“我們警局裏就有女同事是他的粉絲,有事沒事就挂在嘴邊念叨。”
方簡笑:“他好像真的還真的挺有名的。”
“所以,”吳雙問,“他跟這件事有關系嗎?”
“現在不好說啊。”方簡又是這句話,吳雙都氣樂了:“你小子真是……”
這兩個家夥說起話來一個比一個神棍,雲裏霧裏的存心就是要把我繞死……吳雙正在暗暗地紮小人的時候,忽然聽到穆曉桐略有些不耐煩地問:“還沒到嗎?”
“快了。”吳雙借着路燈的光線查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發現已經到了南區的某條街,而第二位死者所在的小區就在這條街附近。
只是這個區域已經遠離了市中心,所以在這樣的夜晚,顯得有些清冷。
“南苑小區。”在左拐右拐一陣繞之後,吳雙把車停在一個小區前,方簡看了一眼,見這小區門口還立着一座雕像,不由得感嘆道:“看起來是個高檔小區,這大門修的可真氣派。不過,”他看着門亭裏的保安,“我們進得去嗎?”
“嗯,這樣進去是有點麻煩,主要是浪費時間。”
“那要怎麽辦?”
“所以,我們只能翻牆了。”
在吳雙語氣肅穆地說出這句話之後,方簡和穆曉桐不由得都投去了鄙夷的目光:“你這家夥真的是警察嗎?”
“形勢所迫,大丈夫能屈能伸,沒什麽大不了的。”這回輪到吳雙聳肩,“你們先下去踩踩點,我先找個地方把車給停了。”
下車之後,穆曉桐望着遠去的汽車尾燈,一臉不爽:“跟着這巡捕,總有種在行雞鳴狗盜之事的感覺。”
“翻個牆而已,不至于不至于。”方簡安慰道,之後他們研究了一番,終于找到一個最黑最隐蔽的落腳點,等到吳雙到了之後,三個人很輕松地翻過了南苑小區的外牆,落在裏頭的草坪上。
借着綠化帶和陰影的掩護,他們很快找到案發所在的七棟1507室,方簡靠在牆上,腿有點酸,畢竟他們剛剛爬了十五樓的樓梯,那警察堅持走樓梯,理由是這樣才不會撞見這裏的居民,畢竟他們進來的名不正言不順的,要是被當成可疑分子那就麻煩了。
“要是被局子裏知道了,我肯定要受處分的。”吳雙如是說。
“現在地方找到了,要怎麽進門啊?”方簡攤手,順便看了一眼07室的對門,那裏也是房門緊閉,看不出裏頭有沒住人。
“你不會又要撬門吧?”穆曉桐皺眉,吳雙有些尴尬:“怎麽會呢,這種事做一次就夠了……我有鑰匙。”
“哪來的?”方簡問,吳雙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上面還挂着一個小标牌,他把鑰匙□□鎖孔裏,然後門真的開了。
方簡和穆曉桐跟着他進了07室:“原來真的可以開門啊!”
面對方簡的驚嘆,吳雙關上門順便得意一笑:“當然了,這可是我從證物室裏拿出來的原裝鑰匙……”
他猛然閉上了嘴,穆曉桐鄙視道:“你這巡捕不如趁早改行得了。”
方簡卻不以為意:“他也是為了查案嘛,不如我們哪能這麽順利地進來,所以這種細節就不要在意了。”
穆曉桐哼了一聲沒再說話,吳雙撓撓頭:“我們要快一點,這鑰匙我得在明天上班之前還回去。”
不愧是高檔小區的住宅,這套房子很寬敞裝修的也很好,就是一段時間沒有人息,屋子裏灰塵不少,空氣也變得凝滞。
“這妹子也是個有錢人啊。”方簡掃了一眼那些精致的陳設,又打量了一下房子的格局,“哪一間是案發現場?”
吳雙指了一個房間:“她的卧室。”
方簡打開了門,一股刺鼻而濃重的異味撲面而來。
他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穆曉桐也走了過來,她蹙眉道:“是幹涸了許久的血腥味,果然是在這裏死的。”
方簡伸手在裏頭的牆面上摸索了一番,終于找到了電燈開關,光線照亮了這個房間之後,饒是他,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不同于之前的賓館,那裏的老板為了自己的營生在警察結束勘察之後第一時間把現場清理的很幹淨,而這裏是私人住宅,又發生了兇案,根本沒有人願意來觸這個黴頭,因此這個房間裏依舊保持着死亡發生時的景象。
床上、地上和牆壁上那些呈噴射狀而四濺的血漬因為時間的關系已經有些發黑,但看上去依舊觸目驚心,像吳雙這樣的警察甚至能想象出當日受害者是多麽痛苦而悲慘地死去的。
這讓他的胃有些抽搐,但在兩個十幾歲的少年人面前,他卻不願表現出自己這種軟弱,硬撐着查看着這個駭人的現場。
不過方簡和穆曉桐對于這些死亡的痕跡并不怎麽在意,查案本就是公安的事情,他們會插手這件事也是因為這個案子出現了非人類的因素。
“也沒有。”方簡沖穆曉桐搖頭,他說的自然是死者的陰魂,和上一個案發地的情況一模一樣,這裏雖然駭人,卻沒有怨靈生成。
“那妖物,着實邪門得緊。”穆曉桐也搖頭,他們都有些一籌莫展。
不過吳雙身為一個普通人兼警察,他的注意力也跟那兩個神棍不一樣,他本來就是帶着要證明自己的目的來查案的,因此他更多的是注意這個現場所有的物件和痕跡——雖說痕跡被破壞的差不多了,有價值的物證也都被當時的勘察人員帶回警局了,但他還是抱着一點僥幸的心理,希望能夠找到被前輩們遺漏的重要線索。
但他在這個房間裏觀察了半天,甚至趴到地上去查看床底,但仍然一無所獲。也是,刑偵隊的那些老手們怎麽會漏掉線索呢?
吳雙有些喪氣,他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然後轉頭去看方簡他們,他們倆正皺着眉頭說話,不過他卻沒聽清,吳雙正打算走過去卻隐隐聽見了電視播放的聲音。
他愣住了,這個聲音很耳熟,是每周天晚上某臺的黃金檔綜藝節目,吳雙之所以熟悉,是因為只要有時間,他都會陪着母親看這個節目。
但是……今天不是周日啊?
難道是重播嗎?吳雙納悶着,但很快他有了更大的疑惑——是誰開的電視?電視機在大廳,剛剛進門的時候他就觀察過了布局,而重點是,這當中,他們仨并沒有誰出去過。
這個發現讓吳雙冷汗直流,他大聲問道:“誰開的電視?!”
但沒有回答他,他還想再說話的時候,卻忽然發現方簡和穆曉桐不見了。
☆、人皮幻覺
不、不見了?!這讓吳雙覺得驚悚異常,那兩個人到底跑到哪裏去了,難道是被這個兇案現場吓跑了把他一個人扔在這兒了嗎?不會這麽沒義氣吧?!
那電視節目的嘈雜聲仍然若隐若現地纏繞在耳邊,這讓吳雙焦躁非常,他幹脆大喊起來:“方簡!穆曉桐!你們倆滾哪兒……”
他的聲音像是突然卡殼的磁帶,突兀地收了起來,因為吳雙發現房間裏那些可怖的血跡忽然消失了,很突然地就消失了,就像那少年和少女一般。
吳雙看着這個變得整潔優雅的房間,全身都在顫抖,他無法形容他心中的恐懼——這個房間,正在悄無聲息地改變着,他甚至能聽到門軸轉動的聲音。
“你叫宋霏霏?”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很低沉。
“對啊,‘霪雨霏霏’的霏霏,好不好聽?”女孩子的嬌笑聲銀鈴般悅耳,一圈圈蕩開在房子裏。
宋霏霏,吳雙記得很清楚,第二位死者就叫做宋霏霏。
可她,不是死了嗎?為什麽他還能聽見她的聲音……
“很美的名字,就像你人一樣。”男人的聲音愈發的低沉,女孩子又笑起來:“那你叫什麽?”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近,已經來到了他身後,吳雙依舊瑟瑟發抖,他不知道他身後到底有什麽,他不敢回頭。
那個男人又開口了:“你不會想知道我的名字的。時間不早了,我們應該抓緊時間。”
“你怎麽這麽心急,一點情趣都沒有。”那銀鈴般的笑聲又回響在屋子裏,她走到床前,正好與吳雙面對面。
吳雙想閉上眼睛,但他的身體已經不受他的控制,于是他看到了“她”,和照片上血肉模糊的肉塊不同,這個宋霏霏時尚美麗,此刻她正媚眼如絲地看着吳雙的身後,那目光纏綿又熾熱,散發着最原始的誘惑。由此,吳雙得知那個和宋霏霏一起回來、很可能是兇手的男人就在他的身後。
宋霏霏開始脫衣服了。她本來就穿的少,上衣脫去之後,露出了線條優美的上半身,這本來是很香豔的畫面,但吳雙這時候絕沒有欣賞的心情,他只覺得詭異,詭異的無法形容。
宋霏霏脫的很慢很誘惑,直至全身□□,她的面上都挂着浸滿□□的笑容,吳雙不敢再看,他竭力迫使自己的目光轉向地面,然後就看見宋霏霏那雙白淨的腳在一步步地朝他走來。
這讓吳雙毛骨悚然。
她不是朝着我來的,她不是朝着我來的,她不是朝着我來的……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但她仍然在慢慢地走近他,最後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吳雙能夠很近地感覺到她的呼吸,粗重又渾濁,帶着酒氣,他心中警鈴大作,也不願沾染她的氣息,便不得不仰起頭來,接着就直直地對上了她的眼睛,他驟然一驚。
那是一雙令人膽寒眼睛,黑色的瞳孔像是兩個漩渦,正在不斷地擴大,占據了所有的眼白,似乎要溢出眼眶。
吳雙幾乎要叫喊出來,但嗓子卻像是被堵塞了一團棉花,一點聲音都出不來。
宋霏霏甜膩一笑,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齒,如果可以,吳雙只想拔腿就跑,但他做不到,他甚至連轉動自己的眼珠不去看這恐怖的一幕都做不到——他看見“她”的兩根手指硬生生地進了太陽穴,鮮血順着白皙的手指流的到處都是,而吳雙聽到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那是很難形容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坼裂的聲音,也許是絲綢……但很快這個猜測就被否定了,因為他看到“她”正抓着自己的臉皮,順着面部的輪廓一點一點的撕扯下來。
那是剝皮的聲音。
吳雙幾乎要吐了,他的胃在不住地痙攣着,他甚至能看見皮膚與血肉之間将斷未斷的血絲。而宋霏霏的那張臉,就像是面具一樣被剝離了。
被她自己。
眼看着宋霏霏那張血糊糊的臉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還不住地發出吃吃的笑聲,吳雙腦子裏緊繃的那根弦終于要斷了,他眼前一黑,心說就這樣昏過去也不錯。
“喂,醒醒……”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個聲音一直回蕩在耳邊,直至他不勝其煩,睜開了眼,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張清秀的臉,而側頰上的紅痕終于讓他意識過來這張臉是方簡的。
什麽情況?這個沒義氣的家夥又回來了?吳雙的思維斷了片,他直愣愣地盯着方簡的臉看,順便琢磨自己的臉還在不在?
“喂,你沒事吧?”方簡見他眼神呆滞,嘴角一抽抽的像是随時要吐出白沫,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臉,“不會是吓傻了吧?我擦萬一以後警察局的人找來了我要怎麽跟人交代?還是現在把他丢在這裏然後跑路?”
吳雙聽到這句話忽然一個激靈,他驀地大吼起來:“你休想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裏?!”
方簡一愣,然後笑起來:“還好嘛,至少沒被吓成白癡。”
“我操!!!”那一吼之後,吳雙的知覺終于恢複了,他掙紮着動了一下,然後喘着粗氣問道,“剛剛我撞鬼了……”
“那不是鬼,是幻覺。”方簡說着地上一座,吳雙定睛一看,他們已經沒有在那恐怖的房子裏了,而是在樓下的草坪上,這讓他安心了許多。
“幻覺……?”吳雙不敢相信,方簡也難得地出現了窘迫的顏色,他抓了抓頭發:“我跟穆曉桐也大意了,當時我們發現這裏跟上一個案發現場太過相似,因而覺得毫無價值,降低了戒備心,卻沒想到讓那孽障鑽了空子……”
“那、那個到底是什麽……”吳雙結結巴巴地問道,他不知道他們剛剛是否也遭遇了和他一樣的境地,但看方簡這般淡定的模樣,吳雙覺得倒黴的只有自己。
“你先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方簡并不急着回答他,反而追問他在幻境裏看到了什麽,于是吳雙不得不強忍着恐懼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說給他聽。
方簡聽完之後,眉頭微皺,吳雙迫不及待地問:“你有沒有頭緒?”
他笑了一下:“你沒發現有人不在嗎?”
“呃,穆曉桐?”吳雙這才反應過來,從他恢複意識起,就沒看到穆曉桐了,“她去哪兒了?還有,我們怎麽又會在這裏……”
方簡捶了錘自己的手臂:“你還問,還不是我一路把你弄下來的,大哥你也太重了……至于穆曉桐啊,她追殺那個妖物去了。”
“什、什麽?”吳雙頓時感到陰風陣陣,“那怪物出現了?!”
“沒出現的話你以為它是怎麽搞你的?”方簡無語,“不過真沒想到那孽障能循着我血的味道一路找過來,啧,有點本事。”
“話說……”吳雙還是心有餘悸,“穆曉桐她一個人能應付嗎?”
“我也有點擔心她,今天她也沒帶什麽法器出來……”
“既然擔心你怎麽還在這裏?”吳雙非常奇怪,方簡像看白癡一樣看着他:“如果不是因為你在這裏,我早就一起追出去了好嗎?”
“……”吳雙無言以對。
“所以說,添麻煩的到底是誰啊?”方簡火上澆油,吳雙不服氣,要争辯的時候卻瞥見他們面前多了個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穆曉桐。
她的頭發有些亂,面上滿是怒容,她一揮袍袖:“可惡!”
這一揮不要緊,吳雙居然看到她手上拎着一把雪亮的菜刀,那刀刃的反光差點讓吳雙吓尿了:“這這這……”
“這個?”穆曉桐看了一眼手裏的菜刀,随後又氣沖沖地瞪着方簡,“還不是因為他!說什麽寶劍太招搖讓我不要帶出來,所以我才順手取了這把刀,否則的話,那妖邪怎麽可能從本座的手裏逃脫!”
“那你怎麽不說說你自己?!”方簡反駁道,“不也是因為你,我都不敢把我的五雷號令帶在身上,否則的話,那孽障早就死在我手裏了!”
“你敢把責任推到我身上?!”穆曉桐大怒,她“咣”地一聲丢了菜刀,捋起袖子就要去揍方簡,方簡也不甘示弱:“打就打!別以為平時我忍着你就是怕你了!”
眼看兩個人劍拔弩張,鬥毆一觸即發的時候,一直盯着草皮上某樣物事的吳雙突然崩潰地大喊:“都他媽晚點再打!先告訴這玩意兒是什麽?!”
那皺成一團的東西是剛剛穆曉桐扔菜刀的時候一起丢下的,但吳雙對它就是有種莫名的惡心感。
“哦,那個啊。”穆曉桐撿起了那東西,然後手一抖将它展開,“是人皮。”
“……”吳雙看着那慘白的人皮,嘎的一聲,又抽過去了。
穆曉桐和方簡終于暫時和解了,“他怎麽了?”穆曉桐問道,方簡扒開吳雙的眼皮看了一下:“好像又吓昏過去了。”
“真膽小。”
“确實。”
☆、聊齋志異
吳雙無語地看着對面那兩個狼吞虎咽的家夥。
“喂,你們胃口很好啊?”他摸了摸自己還在隐隐作痛的人中,剛剛他就是被這樣簡單粗暴的方法弄醒的,受了一頓奚落還不算,他氣都還沒喘過來,又渾渾噩噩地被拉去了附近的大排檔,被诓了一頓夜宵。
方簡吃完一個烤肉串:“餓呀!今天追查的太忘我,連晚飯都沒忘了吃。”
吳雙又瞥了一眼正在喝水的穆曉桐,搖了搖頭:“我只是奇怪,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