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樣之後,還能吃得下東西。”其實吳雙也是胃裏空空,但他現在看到肉就會反射性地想吐。

“所以穆大姐要你趁早改行,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方簡擦擦嘴,“對了,你可以去結賬了。”

吳雙看着他們手邊一大摞的竹簽,并沒有動,方簡警惕地看着他:“說好的你請客的,當警察的可要言而有信啊!”

吳雙白了他一眼:“錢我會付的,不過,我有些事情想弄清楚。”

方簡和穆曉桐面面相觑,他們自然猜得到吳雙要問的是什麽,想想剛剛他也算是親身經歷了一回,現在再想糊弄過去也不容易了。再說了,吃人嘴軟啊……

于是方簡就爽快地點了頭,吳雙也不含糊,立刻起身付了賬:“時間也不早了,邊走邊說吧。”

“剛剛,”吳雙一邊開車,一邊期期艾艾地開口,“那個……那個人皮……”一說到這個詞,他又有點反胃了。

“哦,你說那個人皮啊?”方簡提起來的時候毫無壓力,他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看着他,“都化成一灘血了,你不是看到了嗎?”

吳雙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有必要再提一遍嗎?”

原本那張人皮是他是要帶回警察局當證物的,如果沒有猜錯,那應該就是第二位死者宋霏霏的。只是他沒想到,那張人皮竟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腐爛,最後在他們措手不及的時候化為了一灘血水。

回想着當時的情形,吳雙在惡心的同時,也有些沮喪,辛辛苦苦跑一趟,好不容易找到的物證現在又沒有了。

“為什麽那人皮……這麽快就腐爛了?”沮喪之餘,他也很是好奇,一旁的方簡笑了笑:“大概是因為沒有滋養了。”

“什麽滋養?”

“血肉的滋養啊。”方簡挑眉,“你以為,那些死者的心髒是為什麽被挖去?”

吳雙說不出話了。

“對了,你有沒有注意到一件事?”片刻之後,他又問了一句,吳雙楞了一下才回道:“啊?什麽?”

方簡笑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去對穆曉桐說:“你看我都忘了,當時他正暈着呢,自然是沒有看到的。”

吳雙見他再三嘲弄自己也有些怒了:“你別忘了剛剛的宵夜是誰結的賬!”

“咳咳咳!”方簡幹咳了幾聲,“穆大姐來說吧,畢竟她是親手碰過那張人皮的。”

穆曉桐倒是沒有嘲諷他,而是很幹脆地開始說了:“她手臂的位置,有一處刺青。天很黑,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應該是一個人的臉。”

吳雙有些驚訝:“什麽人?”

穆曉桐看了一眼方簡的方向,然後說:“我不是很确定,不過那個輪廓有些眼熟。”

“是你認識的人?”吳雙眯起眼,穆曉桐颌首,不過吳雙看不到,于是他又追問了一句:“是誰?”

“何夕。”

這個名字讓吳雙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他轉過眼去看旁邊的方簡,後者微笑了一下:“怎麽?”

“你之前提過這個名字吧?”吳雙敏銳地察覺到了些什麽,“他真的跟這個案子有關系?”

“目前看來就是有個死者把他的臉刺在了手臂上,”方簡聳聳肩,“但這也說明不了什麽,說不定死者是他的粉絲……而且,證據現在也不在了。”

方簡說完之後似笑非笑地看着吳雙,吳雙略有些心塞:“好像是這樣……不過你們把這個線索告訴我,應該不是那麽簡單吧?說起來,你好像又回避了我的問題。”

方簡狡黠一笑:“其實我也不知道答案,不過你想知道的話,可以自己去查嘛。”

吳雙鄙視他:“太狡猾了吧?”

“你比起我們方便很多啊。”方簡笑道,“放在小說裏,簡直就是主角光環啊。”

吳雙搖頭失笑。

“對了,”在拐過一個彎之後,吳雙忽然想起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個怪物到底是什麽?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方簡正低着頭看手機,聽到吳雙的話,他擡起頭,然後笑道:“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吳雙一愣,他隐隐約約想到了什麽,只是潛意識裏不敢相信而已。

“你看過聊齋嗎?”後座的穆曉桐忽然問了一句,吳雙傻乎乎地應了一句:“看過電影。”

“‘一獰鬼,面翠色,齒巉巉如鋸,鋪人皮于榻上,執彩筆而繪之,已而擲筆,舉皮如振衣狀,披于身,遂化為女子。’”方簡緩緩地念出這句話,吳雙一開始沒太聽明白,但很快,他的臉就變得蒼白。

“知道這是什麽嗎?”吳雙滿臉的不可置信,手指緊緊地抓着方向盤,驚的說不出話來。

“沒文化。這正是《聊齋志異》中的《畫皮》一篇。”方簡說着挑了挑眉,“怎麽樣?吓到了嗎?”

吳雙明顯是被駭到了,但他還是死撐着:“你是說那東西是畫皮裏的……怎麽可能啊?!”

方簡只是看着他:“為什麽不可能?”

“那明明是……明明是書裏的……怎麽可能?”吳雙語無倫次,但他就是不相信,不願相信,也不敢相信。

“那你能找出更好的解釋了嗎?”那個少年的冷靜與他對比分明,“關于剝皮、挖心、還有那張人皮?你要怎麽解釋它們的存在?”

吳雙想要反駁卻無話可說,因為他确實想不出更好的解釋,這時候方簡苦笑了一下:“其實我也不太能相信,這種活在傳說中的妖物……我也是第一次見。怕是連我家那老頭子都沒見識過。”

“你家那老頭?”吳雙還沉浸在震驚中,倒是穆曉桐問了一句,不過又是她一貫的風格,跟主題毫無關系的問題。

方簡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然後微微一笑:“哦,就是我師父。”

穆曉桐聽了這話也沒什麽反應,似乎不太感興趣的樣子,她接着又問起了另一個問題:“剛剛那段畫皮的原文,你是怎麽知道的?”

方簡摸了摸下巴:“我學識淵博,不可以嗎?”

穆曉桐懷疑地看着他,顯然是不相信的。

方簡輕咳一聲,心說百度這種神器我怎麽能随便告訴你,他正要繼續裝逼,忽然車身猛的一震,他猝不及防地往前傾了一下:“什麽情況?!”

原來是剛剛吳雙心神太過恍惚,以至于沒注意手下的方向盤,車子剛剛差點和護欄撞上了,好在他終于回過神力挽狂瀾,最後只是堪堪擦過。

“還好公路上沒有別的車。”方簡擦了一把冷汗,吳雙很是抱歉:“對不起……我剛剛走神了……”

方簡看着他仍然有些怔忡的眼,知道今晚發生的一切對于這個普通人來說太具有沖擊力了,大概颠覆了他的認知。

這時候穆曉桐卻忽然開口:“其實你也不是非要說服自己相信不可,或許不相信比較好,和那些東西緣分結的太深,對你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并不是好事。”

方簡不由得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女孩子,他倒是有點意外她會說出這種話,不過顯然這話對于吳雙來說作用不大,方簡見他苦笑連連,心說也是,不見到還好,既然親眼看見了,哪有這麽容易就當做沒看見。

吳雙把兩個人送到,臨走前想要跟他們交換號碼,穆曉桐抱着手臂一臉高冷:“我沒有那種東西。”

方簡在一邊揭穿了她:“其實是因為根本沒錢買手機。”順便把自己的號碼報給警察。

穆曉桐扭頭哼了一聲,吳雙笑了笑:“有你的就夠了。”

“那我先走了。”吳雙說着發動了汽車,“如果之後你們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可以找我。”汽車的引擎聲蓋過了他的聲音,于是他又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方簡微微一笑:“希望不是你來找我們幫忙啊。”

吳雙正擔心要是自己又被什麽纏上了就來找他們,結果被方簡一語中的,面上頓時有些過不去:“……少羅嗦,總之,關于這起案子,如果有什麽發現的話,記得告訴我!”

方簡和穆曉桐對視一眼,接着穆曉桐說:“能說的,我們會跟你說的。”

吳雙覺得這話很敷衍,但又無可奈何,只能揮揮手:“行了,時間不早了,你們早點回去休息吧。”然後掉頭離開。

目送吳雙離開之後,方簡和穆曉桐開始上樓,這棟居民樓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修建的,有些老舊,而且沒有電梯,他們只能一層一層走上去。

“喂,今晚可以把床還給我了吧?”方簡想到前兩天睡沙發腰酸背痛的經歷,不自覺地捶了捶腰,穆曉桐面色不虞:“那我睡哪裏?”

聽她這語氣,方簡都氣樂了:“我這兩天睡哪裏你就睡哪裏啊!”

穆曉桐果斷搖頭:“不行!”

“為什麽?!”

“影響我的修行。”

“這是什麽爛理由!”

“哼,要怪就怪你家太小了,連兩張床都放不下。”

☆、何門何派

方簡正要反駁,卻忽然拽着穆曉桐往旁邊一甩,他的力道非常大,穆曉桐的背重重地撞在牆面上,但她居然沒有生氣,只是目光冰冷地地看着那個慢慢從黑暗中顯現的影子。

方簡也看着他,臉上帶着笑容:“膽子真大啊,居然敢到我的住處埋伏。”

這個老式樓道裏的燈光非常昏暗,看不清對方的臉,不過看身材是個高大的男人。

“膽子大的是你們,沒想到你們居然敢對那位大人做這種事。”他的聲音很低沉,方簡微微皺眉,很快又舒展開來:“喲,看來你還真是對那個到處剝人皮的怪物推崇的很啊,都甘願當人小弟了。”

他沒說話,只是一步步走出來,他們逐漸看清了他的臉,居然是何夕。

方簡微微一笑:“挺像的麽。”

何夕的面色微微一變,但很快也笑了:“被你看出來了。”

方簡搖搖頭:“沒辦法,你身上的味道太重了。”他說着捂住鼻子扇了扇,“五米之外就聞到了,讓我猜猜你的原型是什麽,豬還是馬?哎呀,這麽臭的味道,八成是前者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惱羞成怒的“何夕”伸出手向他揮去,方簡仍然沒有停止嘲諷的話語,但躲的也很快,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已經不是人的手了,而是一只獸爪的形狀,那上頭的每一根長指甲,都鋒利的似匕首一般。

“怎麽?這就是那‘畫皮’教你的化形術?”方簡一邊躲一邊問,“你就靠變成何夕的樣子去幫它誘騙獵物?”

“何夕”并沒有回答他,但在攻擊的間隙,他的臉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五官逐漸坍塌模糊,何夕那張英俊的臉變得扭曲,但很快又像是俄羅斯方塊一般重新排列組合,一張新的臉出現了。

“看着好像有點眼熟啊。”方簡躲得有些狼狽,但笑容卻很輕松,“想起來了,長得有點像前幾天被砍死的一只妖怪啊!”

爪子劃過牆面,在牆壁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痕跡,碎屑夾雜着灰土簌簌落下,躲過這一擊的方簡看着牆壁上的爪痕皺起了眉。

那丫頭還沒好嗎?

再看那個“何夕”的臉又變了,這一次方簡就更确定了,這家夥的确是上次的漏網之魚。

等到那張臉再一次變換的時候,方簡就沒耐心了:“喂,你這是要把你那四個小弟的臉都變一次給我看嗎?可惜我只對美女有興趣啊。”

他的面上浮起憤恨之色:“你殺了我的四個兄弟!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方簡縮在牆角,擡起頭看着他:“果然是你啊,‘五通神’裏的大郎……那天你居然不在,還真是幸運。”

大郎咬牙道:“可惜你今天不走運,沒有法器傍身,你也不過如此!”

“原來我沒帶法器這種事你都知道了,是不是你新認的老大告訴你的?”

大郎沒有回答,只是揮着爪子就往方簡的頭劈下,方簡沒有躲,只是笑望着他:“說起來,我有沒有告訴你,那天幹掉你四個兄弟的人,不是我呀。”

大郎一驚,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背後有一股淩厲的劍氣襲來,又聽到方簡在一邊笑道:“總算來了,跟你說了半天話,口都幹了。”

大郎駭然,他想躲,但已經來不及,劍刃的嗡鳴之聲已經傳到了他的耳朵裏,接着這死亡之音就穿透了他的身體。

方簡看着被一劍劈成兩半的大郎,很無奈地看着執着劍的穆曉桐:“你下手總是這麽快準狠哈。”

穆曉桐揮了一下手中長劍,把劍刃上的血甩掉,收劍入鞘,負在身後,接着才居高臨下地看着方簡:“如果不是我夠快的話,現在變成兩半的人就是你了。”

方簡扶着牆站起來,搖了搖頭:“第一,我還指望着從他嘴裏問出點什麽,結果就這樣被你結果了。第二,這麽兩大坨屍體,我們要怎麽處理?而且這裏還是居民樓!”

他越說越不爽:“還有啊,我知道你那把劍很拉風,不過以後在人多的地方能不能低調點啊,動靜搞這麽大……”

一直被他念的穆曉桐終于忍無可忍爆發了:“如果不是本座的話,你今日就要命喪于此了!你不道謝便也罷了,居然還啰嗦個不停!”

“你以為你不來我就對付不了那個戰五渣了?”方簡輕蔑道,又瞥了一眼地上妖怪的屍體,現在已經化為原型了,是一條身形巨大的狗。

不過看着那龐大的屍體,方簡又暗嘆一聲,接着對一臉怒容的穆曉桐說道:“你在這裏守着,我很快回來。”

說完他就匆匆上樓,穆曉桐有些意外,方簡租的房子就在上一樓,因此他很快就回來了,他的手裏拿着一個小瓷瓶,穆曉桐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麽。

方簡在拿開瓶塞之前先捂住了鼻子,穆曉桐見狀也連忙捂住了鼻子,方簡往前一步,走到那妖犬的屍體邊上,然後手裏瓷瓶傾斜,裏頭有液體細細流出。

那液體落在屍體上很快冒起了濃煙,看起來像是某種化學反應,倒得越多煙霧越濃,并且即使他們捂住了鼻子,仍然被嗆得難受。

方簡把瓷瓶裏的液體倒盡之後轉身就跑,穆曉桐慢了一步,她回頭看了一眼煙霧中逐漸溶解直至化成一灘濃稠液體的犬妖屍體處,又轉頭看着方簡消失的方向,心裏忽然有了些計較。

化屍水?

這家夥,難道和分支有關系?

不過刺鼻的味道越來越重,她也忍受不了,随着方簡的腳步上樓去了。

一夜無話,兩個回去之後就匆匆睡了,大概是太累了,方簡也沒再去跟她搶床,而是直接趴在沙發上睡着了。

倒是第二天,他醒的比較早,穆曉桐朦朦胧胧醒來的時候,忽然發現床邊站着一個人,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卻發現那是方簡。

他面帶不滿地看着她:“我的床,你睡的很舒服嘛。”

穆曉桐沒理他,只是披了件外套翻身下床,方簡在後面跟着:“抓緊一點,今天你還要去片場吧?”

穆曉桐掬起一捧水洗臉:“是答應了那大叔,再去一日。”

“正好。”方簡倚在浴室門框上,“我和你一起去。”

穆曉桐沒說話,只是用毛巾擦了擦臉,方簡看了一眼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你還真是不拘小節……那可是我的毛巾。”

穆曉桐轉過頭看着他:“昨夜,那妖物為什麽會來襲擊我們?”

“你殺了人家四個兄弟啊,人家來報仇的。”方簡漫不經心地聳聳肩,一邊說一邊走到她身後,“但還有一個原因。”

“因為它是‘伥’?”穆曉桐秀眉微挑,見方簡緩緩點了頭,她的面上露出了不屑之色:“難道那妖邪以為,區區一頭犬妖就能奈我何嗎?”

方簡笑了一下:“不,我想,只是投石問路罷了,試探一下你我的實力。”

聽到這個,她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然後盯着鏡子裏那人臉上的紅色紋路:“我且問你,你出身何門何派?”

方簡對于她的問題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反問道:“既然你想知道我的師門,那也要先把你的師門告訴我。”

穆曉桐面色一滞,而後拂袖道:“我的師門,怎麽能随便告訴外人。”

方簡的笑容很輕松:“你不說,那我也不說。”

穆曉桐氣結,卻又無可奈何。

☆、不是活人

再見到何夕的時候,他正在跟人說話。

走近一些,方簡發現,跟他說話的人也是認識的,是那個叫做晴晴的女演員。她正面色焦急地跟何夕說着什麽,何夕卻是面色冷淡,他說了些什麽,讓晴晴的臉色變得很沮喪。

方簡和穆曉桐走過去,他們聽到何夕說了一句:“我已經結婚了,請你離我遠一點。”

這句話顯然刺痛了晴晴,她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麽變成這樣……”

“你到底要糾纏我到什麽時候?”何夕的臉上出現了不耐煩的神色,“我早說過了,之前只不過是和你玩玩而已,你還當真了麽?”

晴晴的眼睛裏溢出了淚水,她忽然一把攥住他的手:“你說謊!你明明說過你愛的人是我……”

“別碰我!”何夕全身一震,像是觸電一般用力地将她的手甩開,晴晴被推得一個趔趄,她似乎不敢相信他會這麽對她,呆呆地看着他,面色慘白。她看起來很有些可憐,先前的張揚高傲全都不見了。片刻之後,她忽然轉身跑開,背影有些狼狽,像是逃竄一般。

而何夕背過身去,他同樣也很不平靜,方簡注意到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另一只手,像是在極力克制着什麽。

不過他很快也看到了在旁邊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方簡,他面色一變:“你……什麽時候來的?”

方簡咧了咧嘴:“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何夕看着他皺了皺眉:“你又來這裏做什麽?”

方簡微微一笑:“當然是有事才來找你的。”

“找我?”何夕的臉色不太好看,方簡哂道:“你好像很不想見到我嘛?”

“不好意思。”何夕并沒有直接回應他的問題,而是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我沒時間了,還要去化妝。”

他說着就要走,但手卻被拽住了,他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着方簡。

“只耽誤你一點點時間,不會很久的。”方簡笑容滿面,他緊緊握着何夕的手,故作驚訝地問道,“哎呀,何先生,你很冷嗎?手怎麽這麽冰?”

何夕面色鐵青,使勁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但這少年的力氣卻出乎意料的大,于是他放棄掙脫,冷冷地盯着他:“你想怎麽樣?”

“我啊……”方簡似乎在思考該怎麽回答他的問題,卻忽然面色一變,“晴晴怎麽回來了?!”

何夕一驚,他下意識地轉身,但卻感覺到胸口一涼,他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少女,又低下頭看着自己胸前插着的匕首。

穆曉桐目光淡漠地看着何夕胸口處往外滲的血液,但心底卻掀起了巨大的波瀾,那一刀的力度她很清楚,整個匕首的刃都沒入了他的胸腔之中,按理來說這傷口是很深的,但血液滲出的速度緩慢的仿佛只是擦破了皮一般,而且那血液非常濃稠,與其說是鮮血,不如說是血漿。

方簡走到何夕的面前,仔細地觀察着何夕的面部表情,但事實上他并沒有什麽表情,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沒有痛苦,沒有驚慌,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方簡笑了一下:“得罪了,我們只是想做個試驗而已。”

何夕的眼神有些複雜,似乎有好幾種情緒在他眼睛裏糾結然後一閃而過,但最後他只是閉了閉眼,然後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那效果怎麽樣?”

“和我預想的差不多。”方簡說完這句話之後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不過我還是要道歉。”

“沒關系。”何夕卻反而平靜下來,他甚至看了看周圍,笑了一下,“反正也沒有旁人看到。”

穆曉桐皺了一下眉,然後伸手把他胸前的匕首拔了出來,雖然感受不到痛楚,但在那鋒利而冰冷的薄刃透過血肉的時候,何夕的身體還是瑟縮了一下。

“你果然……”穆曉桐看了一眼匕首上沾着的半凝固狀态的血液,一字一句道,“是個死人。”

何夕再一次顫抖起來。

方簡看着這個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之為人的人,心裏很有些感慨,之前在來的路上,昨天遇到的警察吳雙打了電話過來,把他連夜調查到的東西跟方簡說了。

“之前你們提過那個刺青的事情,我很在意,所以回局子之後,我又去查看了那幾個死者相關的物品,不過沒看出什麽來。後來我又找了技術人員幫忙,然後發現了一些情況。”吳雙的聲音很有些興奮,“順着宋霏霏的提示,我們登錄了那些女孩子的一些網絡賬戶,她們平時經常訪問的網站很多也很雜,愛好很不一樣,彼此之間也看不出她們是相互認識的,但我花了幾個小時研究了她們的社交網絡賬號,終于發現了她們唯一一個的共同點。”

“哦?什麽共同點?”

“她們都是那個人的粉絲。”吳雙的聲音很肯定,“也就是你之前提過的那個明星,何夕。三個死者裏,有兩個都在網上發表過類似的留言表達了自己對他的電視劇的欣賞。而還有一個,也就是第二位死者,那個宋霏霏,她是何夕狂熱的粉絲,從她的微博痕跡來看,她甚至是何夕粉絲後援會的成員。”

“嗯,所以呢?”

“在挖掘到這個信息之後,一開始我很興奮,”吳雙說着嘆了口氣,“畢竟看似毫無幹系的三個死者有了交集,而這唯一的交集就是何夕,她們都是他的欣賞者或者說粉絲,而且我結合了一下前因後果,如果把他放進整個案情之中,很多事情就能解釋了。”

方簡在電話那頭笑了,但沒有繼續發問,因為有些事情是顯而易見的。比如三個女孩子為什麽都會跟着一個陌生人去賓館甚至是把他帶回家,就算是再怎麽有魅力,有點理智的女孩也不至于第一面就直奔主題了。除非那個人足以讓她們失去理智——甚至就是她們傾慕的偶像。

“但還有很多地方解釋不通,比如他為什麽要這麽幹,以及他是怎麽做到的?”果然,他聽到吳雙苦笑的聲音,“還有最重要的——證據。後來我又去查了一下他在案發那幾日的行程,你知道的,他是明星,工作行程表很好找,而且不在場證據也很充分,很多人都能證明這一點——所以我完全沒有證據證明他跟這些案子有關系,只除了三個死者都是他的粉絲之外。”

何夕不是殺人兇手這一點,方簡很清楚,只是他沒有辦法告訴吳雙那是為什麽,因為說了也很難讓他相信,雖然經過昨晚,吳雙大概不信也得信,只是方簡嫌說明起來很麻煩,尤其是那只能夠變化成何夕模樣的妖怪已經被穆曉桐給料理掉了。以及,還是那句話,有些事情,吳雙這樣的普通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其實我更關注的是另外兩件事情。”他開口道,吳雙在那頭有些疑惑:“什麽事?”

“宋霏霏跟何夕。”方簡說了這兩個名字,吳雙更加奇怪了:“什麽意思?”

“何夕本人以及宋霏霏的照片。”方簡說的言簡意赅,但吳雙卻是一頭霧水:“何夕本人……你是想了解他的生平嗎?這個我也了解了一下,可以跟你說……不過宋霏霏的照片是怎麽回事?你想看她長什麽樣?”

“不是。我想看她的手臂。會很難找嗎?”

方簡的話讓吳雙一怔,當很快他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後說:“不會,她是那種喜歡曬自拍的漂亮女孩,所以網上照片很多。”

“其實範圍很小,要近照,時間越近越好。”他又囑咐了一句,吳雙在那頭應了一句:“好,你稍等,我現在去找一下。”

很快吳雙給了他答案:“我翻了能在網上搜集到的所有宋霏霏的照片,有幾張符合要求的近照,而巧合的是,最近的一張照片就是死者宋霏霏死亡當日在微信朋友圈所發。時間大概是她死前三個小時,一張在酒吧的照片,光線有些昏暗,但還是看得出來……沒有。”

方簡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符合要求自然是指露了手臂,現在還是夏天,宋霏霏露着手臂拍照并不稀奇;而“沒有”的意思,應該是說她的手臂上并沒有先前穆曉桐所見的那處刺青。

“會不會……”吳雙猶疑地開口,“那張皮,不是宋的……?”

“有可能。”方簡并沒有排除這個可能性,只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性,“但也有可能,那處刺青是在她死後才被弄上去的,又或者……”

“或者什麽?”

“那根本不是刺青,而是被畫上去的。”

方簡的話又讓吳雙沉默了,吳雙不知道該說什麽,方簡的猜測很合理,尤其是聯想到那個傳說——“畫皮”的傳說。

畫皮畫皮,不就是在人皮上作畫嗎?

只不過……

“為什麽?”吳雙還是艱難地問了出來,“為什麽要在人皮上畫何夕的臉?難不成是要栽贓他麽?”

方簡笑了:“也不是沒有可能啊……你看被選中的三個死者都是何夕的粉絲,是不是很巧合?”

方簡的話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但吳雙還是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一個妖怪在費盡心思陷害一個人?這只是揣測,可很難讓人相信,因為聽上去太荒誕了。

“既然提到了何夕,那就跟我說說他的生平吧。”方簡算是換了一個話題,吳雙勉強從自己大開的腦洞裏脫離出來,然後說起了何夕的生平。

☆、不情之請

他說了很多信息,但其實有些東西方簡之前在網上就搜到了,姓名年齡自不用多說,還有家鄉籍貫,畢業院校,成名的經歷之類的,再加上他是公衆人物的關系,甚至連身高體重血型都一清二楚。

不過,還是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何夕半年前曾經遭受過一次車禍,那是一起很重大的交通事故,當時他乘坐的汽車都被撞飛了,車身也被毀的很厲害。我看過那時候車禍現場的照片,說實話很慘烈,我幾乎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從這場車禍中幸存下來。”吳雙似乎有些費解,“而事實上,那汽車裏坐着的人也幾乎都死了——只除了何夕。那小子真是非同一般的幸運,不僅活了下來,而且竟然沒受什麽打傷害,他只在醫院裏養了一陣子就出院了,之後繼續拍戲。我一直覺得那是奇跡……當然,有人能幸存,其實是件好事。”

“他确實很幸運。”方簡聽完之後印證了先前的一些猜測,但他沒有跟吳雙說,而是催問道,“還有別的嗎?”

“還有就是他的秘密婚姻了。”

方簡對此也很感興趣,其實他之前就從別人口中得知何夕已經結婚的事情,所以他關注的不是八卦本身,而是……他結婚的時間。

“他是半年前結的婚……說起來,正好是出車禍之後不久。”他感慨了一聲,方簡還在琢磨着那個時間點,吳雙又透露了一個重要的訊息:“還有一件事……其實應該算是個八卦,是我那個喜歡何夕的女同事跟我說的……聽說何夕之前是有女朋友的,但結婚對象卻并不是他的女朋友。對了,你知道他的前女友是誰嗎?就是那個晴晴,現在也小有名氣的女演員。她全名是梁初晴,她跟何夕都是某戲劇學院的學生,大學期間兩個人就在一起了。這段關系并不隐秘,他們班上甚至是同院校的有不少人都知道。在何夕畢業後相當長一段時間,他們都還保持着這種關系,只不過那時候兩個人都不怎麽出名,所以圈內知道的人很少。但在去年,何夕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和梁初晴分了手,然後火速與另外一個女子結了婚。”

“原來如此。那和他結婚的女人叫什麽?”

“叫明雨,不過關于她的信息卻很少,只有一些很基本的資料,還是和何夕辦理婚姻登記的時候留下的。而且何夕結婚的消息也是完全保密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那照片呢?”

“有一張,你想要的話,我直接發到你手機上。”

“好。”

最後吳雙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你問了很多關于何夕的事情,別告訴我你只是随便問問。”

方簡沉默了一下,因為他原本的确是打算這麽說的,既然吳雙這麽說了,于是他只好換了一個說法:“其實……我真的只是單純好奇而已。”

“……死神棍!編個謊也編的這麽不要臉!”

吳雙最後那句咬牙切齒的話讓方簡擔心了一下,但之後他還是收到了吳雙發過來的照片,叫做明雨的女人看起來似乎比何夕大了幾歲,但非常美麗,并不比身為女演員的前女友差,甚至還多了一些成熟的風韻。

是因為這個,何夕才放棄晴晴跟明雨結婚的嗎?

想到這裏,方簡回過神,正好聽到穆曉桐冷厲的聲音:“你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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