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李榮享能知道歐子嘉的事,當然不會是靠占蔔算命得來的,更不可能只憑一雙眼睛掃兩下歐子嘉那些淩亂的傷口就能猜到的。

他要有那本事,還在什麽驚鴻館,早把根據地搬到三清觀去了。省得還落得一個不靠譜的名頭,‘玉公子’神馬的,最讨人厭了。

他是人,不是神。他能知道是因為他布置在富昌侯府和柳國公府的眼線,一直沒有撤出來,秦氏母女的一舉一動,包括柳承熙及富昌侯全家,他都了如指掌。

事關長樂的事,他怎麽敢掉以輕心,雖小必嚴。哪怕那一幫人捆吧捆吧湊吧湊吧,都不夠他玩一手的。

至于長樂藏在荷包帶出來的紙條上寫的是什麽?簡簡單單六個字:世子、啓蒙、師妹。

他略微思忖,已經猜出大概來了,而長樂是如何得到的消息,他并不多想。一個人在你心裏,第一步就是要信任她,不問由來,只尊結果就了。

自己的事,眉目順了,他心氣也就順了。要不他哪有那麽輕松的心情,還義務提點了歐子嘉呢。

與歐子嘉來時的嚣張混蛋相比,走時的歐子嘉對李榮享已經是心服口服外帶佩服了,臨出門口時,差點要給李榮享跪舔了。

要不是李榮享嫌棄他那舉動太惡心、說出的話太肉麻,堅決把他扔出去,他都恨不得在驚鴻館長住下來了,反正他也有這裏的貴賓卡,前面樓苑裏有他的包房。

長樂這徒弟收的,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滴混。

歐子嘉走後,一直守在外面的墨染連忙進來,便瞧着他家先生一臉怡然自得、笑得春風撫面的模樣,與歐子嘉來之前判若兩人。

墨染湊到李榮享身邊,“先生,可是小公主捎來什麽好消息不成?”看這高興得,像朵太陽花似的,他都覺得牙碜。

他跟他家先生這些年,他就沒看過他家先生有這種時候,這愛情的勁道折騰起來,真比血蠱還吓人啊。

“自然是好消息,”李榮享從所坐的地方站起,透過半開的小窗,望向外面低垂的夜幕,“替我準備一身儒衫,明天我要親自去一趟文軒館。”

文軒館是上京城最有名的才子聚集地,平時裏彙聚了上京城各派的才子名流,在那裏聯詩作對,議論文章,常鬥得昏天暗地,據說鎮國公世子是那裏的魁首。

“先生,鎮國公家……”墨染想說得是鎮國公不好惹啊,他更想說得是皇上下旨他們原地待命,他家先生這時出驚鴻館,去文軒館會那位鎮國公世子,是不是放肆了些?

“與鎮國公家何事,”李榮享不厚道地欣賞着墨染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我去會會文軒館的館長,多年前,雲王爺寫了一部極雅的戲文,前些時日拿來與我賞看,說他籌練了許久也未得成戲,我這正好閑着無事,願幫他成全!”

一出以‘私/奔’為主題、追求愛情至上的大戲,他以前覺得這戲傻得冒泡,現在回味一下,應景,十分應景,他竟覺得這戲寫得再好不過了。

“戲?戲文?雲王爺寫的戲文?”墨染覺得他聰明伶俐的大腦,只要放到他家先生這裏,就完全不夠用了。難道真的不是去找鎮國公世子的麻煩的嗎?

“當然是戲文,雲王爺與我交好多年,想他年歲一日日增長,已過七十古稀,實屬不易,我無以回報,幫他籌拍一場大戲演一演,也不枉我們這場忘年之交。”

李榮享的話說得漂亮,墨染卻不寒而栗,他家先生越愛說漂亮話、做漂亮事的時候,越要有人倒黴。

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香甜,要帶話的人把話帶到了,要聽到的人也如願聽到,而旁旁邊邊的人,也因着兩方表面上的平靜安穩,跟着平靜安穩起來,真是皆大歡喜、天下太平。

可惜,天下哪有無事時,第二天中午,這份難得的平靜安穩,很快被打破了。

“什麽?外面傳言什麽?本宮看上誰了?”

與以往聽到關于自己的流言,蕭華長公主都當對方狗放屁、從來置之不理不同,這一次外面傳起來的流言,簡直讓她想去刨那些人的祖墳。

“說……說您……”難為張大公公磕巴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吞吐出來一句,“說您看上驚鴻館館主李榮享了。”

“放他娘的屁,是誰胡說八道的,本宮就是眼瞎了、人瘋了,會不會看上李榮享?”蕭華長公主鳳目立起,怒火噌噌地竄。

她要是早知道這輩子和李榮享那野狼崽子冤孽這麽重,她當年哪會一時之仁,留下李榮享,早讓人把他掐死了。

“是……是小公主新收的那個徒弟,就是昨天還來給小公主請過安的那位永林伯家的三公子,昨晚在驚鴻館裏喊出來的,”有人有真相,好多個人親口聽到的,哪會有錯。

對于那位一直專注作死二十年的永林伯歐正華的小兒子歐子嘉,蕭華長公主每次聽到都是忍不住面上的肌肉一起抽動,可你跟那種混貨,又是說不明白事理的。

道理也講過,教訓也教訓過,打也打過,甚至由他引起,金銮殿上都告過狀了,什麽方法都用過,這人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蕭華長公主閉了閉眼睛,決定誰的徒弟由誰來收拾,緩了一口氣後,着人去請長樂過來。

她準備和她女兒好好談一談關于徒孫徒弟的教育問題,那種不負責任的話,不能再胡說出去了,要是還有下一次,仔細那混蛋的皮,她女兒親自求情也不好使。

她這邊剛要去請長樂,長樂那邊已經施施然到了,說是掐着時間段來給她請安,趕着周灼周叔叔念經的點兒來,很怕打擾她的恩愛生活。

蕭華長公主摸了摸胸口,氣多了,也就不氣了,還說怕打擾她和周灼的恩愛,長樂哪一次來,不是搶着周灼談心,把她這當娘的忘一邊。

好在長樂最近幾天很乖,她皇弟下了賜婚的聖旨,長樂也沒有如何的反應,沒哭沒鬧,還把李榮享送來的東西送了回去,俨然一片回心轉意的苗頭,令她頗感欣慰。

好了好了,其它那些無關大局的事,都可以輕輕放下。

只歐子嘉順嘴胡說這毛病,還是要提醒提醒,她倒不在乎她這名頭,反正外面已經傳爛了,她在乎她這品味——她死了生生了死,連投五次胎,要是能看上李榮享那滿肚子壞水的騷狐貍,除非是投胎進了狗窩裏去了。

蕭華長公主說這事時,長樂正從她娘這裏讨了茶喝,聽完後,差點噴水出來,扔了水杯到小木桌上,卻還是忍不住狂笑了出來。

“娘,你大人別記小人過,他那麽一個數兒都數不清的渾貨,你就當他是個屁,放了他就是了,”她會說這句‘當個屁放了’還是和歐子嘉學的呢,歐子嘉在雲王府磕頭認錯、強認她做師父時,可沒少說過這句話的。

“為娘就是提醒你一聲,收了他做徒弟,就要好好教他,為娘這裏沖着你的面子放了他,他要是在外面又惹了別的事,別人會放過他嗎?”

長樂不以為然,深深覺得蕭華長公主這份擔心忒不實誠,外面的人知道歐子嘉是她蕭華長公主的‘徒孫’,誰人敢不放過他啊!

不只如此,對這個徒弟,長樂還是有信心的,歐子嘉看着渾帳,卻明白什麽事有可為、什麽事不可為,只這一點,長樂便可放心。

“好的,娘,你放心,我趕明兒就叫他過來,好好教教他,”還能順便問問李榮享的事,何樂不為。

“還有,後日,娘邀請了鎮國公夫人及世子過府,你要好好準備,娘叫你過來時,你要過來,”蕭華長公主說完,怕引來長樂的抵觸,連忙又加了一句,“乖,娘不會害你的。”

“娘,我都知道,我後日會好好的,”後天的事,後天再說,誰又知道後天會有什麽變故呢。

見着長樂如此聽話,蕭華長公主也就把歐子嘉那混貨,在外面傳她看上李榮享的事,忘到腦後去了。

娘倆又說了一會兒話,孫嬷嬷進來了,像是有私密話要與蕭華長公主回禀。長樂乖覺地說她累了,想回院子睡下午覺了。

蕭華長公主立刻同意,還親自送女兒到堂屋門口,又吩咐她院子小廚房專做粥點的廚娘,給長樂熬一碗雙花養氣粥過去。

等着長樂帶着一串人走遠了,蕭華長公主才問跟在她身後站着的孫嬷嬷,“什麽事?”

“回主子,剛才守在驚鴻館的暗衛來報,說是上午的時候,李榮享出了驚鴻館,去了文軒館,中午的時候離開的文軒館,現在去了雲王府。”

得知李榮享暫時不能去西北的消息後,蕭華長公主立刻在驚鴻館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做到随時監視李榮享的一舉一動。

身為兩代當權者最為信任的皇室成員,蕭華長公主對詩經這個組織并不陌生,也就對李榮享熟悉得底掉,李榮享沒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

這些年來,依着她對李榮享的了解,李榮享但凡要做點什麽、看中了什麽,就沒有什麽時候手漏沒辦成的。

別看現在她女兒一切都聽她的,昨日還把李榮享送她的禮物還了回去,李榮享也好像順應大流,沒來找過她女兒,但誰能确定這一切看似平靜的表面下面就一定會平靜呢?

她活到現在,看過的事多了,不是看着沒事,就是真的沒事了,她要把一切都防患住,讓‘沒事’一直是真的。

“先去了文軒館?又去了雲王府?”

蕭華長公主把這兩個地方以及這兩個地方的人,仔細梳理了一遍,沒覺出與自己府上有什麽關系來,一時半刻,也猜不到李榮享的用意。

文軒館,她是知道的。

在她看來,那地方就是一群沒事幹的文人墨客發騷□□的地方,用文绉绉的詞說一堆從古到今的八卦,故作清高風雅,其實和街巷口圍着的一群愛聊西家長東家短的婆婆大嬸差不多,只不過是說出的話太拽文又愛引經據典,一般人聽不懂罷了。

據說她那位始從文、終中榜的未來女婿也愛去那個地方,但她不以為李榮享去那裏是直接找她未來女婿談判的,那種事別說李榮享做不出來,就是歐子嘉那混貨也不會做的。

從文軒館出來又去了雲王府,這就更稀奇了。

她那位雲皇叔,是連自己兒女婚事都不過問的,李榮享搬救兵還能搬到他那兒?開玩笑了!

孫嬷嬷見着蕭華長公主傷神,很是心疼,開解道:“主子不要擔心,或許,他只是随便走動走動呢?”

“随便走動走動?”這話放在別人身上,蕭華長公主信,放在李榮享身上,呵呵……

蕭華長公主轉身,從堂屋門口緩步走回自己內室,邊走邊說:“嬷嬷不知,李榮享能穩坐詩經這麽多年,全憑是他自己本事高人一等,他這個人絕對不會做沒有緣由的事,若只是随便走動走動,他連驚鴻館的大門都不會出的。”大概是從蓮亭走到柳亭,就夠他走動的了。

——他這個人,沒事的時候,懶得出奇。

聽蕭華長公主這麽一說,孫嬷嬷也跟着擔憂起來,“主子不是說李榮享要去西北的嗎?這都幾日了,怎麽還不動身?”這人離開上京,不就清靜了嗎?

“哎,西北他是去不上了,聖上送了密信給本宮,說西北叛亂的幾個将領怕自己份量不夠,不知在哪裏找出來當年罪長皇子的遺孽拿來當招牌,還打出了遵世宗遺诏的幌子,說當年世宗傳位要給的是罪長皇子,并非當今聖上,哎……,那個當招牌的人,正是罪長皇子的長子嫡孫,說來,與李榮享是親叔侄關系呢!”她皇弟還怎麽能放心讓李榮享去什麽西北呢。

萬一西北叛軍那招牌是真的,李榮享又過去西北了,這親叔侄要是聯系上了,誰又能保證不會發生什麽呢。

——李榮享可是剛吃過血蠱的解藥,這段時間,都不好控制啊。

與長樂和李榮享的兒女私情相比,還是國家大事更為重要。

好在李榮享出不去,還可以控制長樂嘛,只要看住一方,不讓他們見面也就是了。

隔了這好些年的安寧,當年那些破事,如今又被翻出來,叫人說道了。

她也是奇怪了,罪長皇子全家被誅,除了李榮享這麽一個活口,連條狗都沒留下,這怎麽又多出一個嫡孫子來呢?

“這……這不是胡說嗎?咱們聖上當年是太子,這皇位不傳于咱們聖上,怎麽可能傳給罪長皇子呢?他娘親活着的時候,卑微的連個嫔號都沒有的,還是因為薨時,世宗瞧在罪長皇子的臉面,才追封嫔位的。”還不是怕罪長皇子年長,如果母親封號又高,将來會有威脅已封為太子的嫡幼弟的可能嗎?

這怎麽傳到那些有心人的嘴裏,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呢?

蕭華長公主冷笑一聲,皇權面前,別說一點子瞎話了,就是人命,又算得什麽呢。

她那個爹世宗爺,也是聰明一陣子糊塗一陣子的,要不怎麽會釀成晚年接二連三的大亂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休息,可以更新噢!

謝謝親們的支持,走到今天這一步,還能跟在鑫的身邊,鑫覺得寒冬都溫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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