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路她的心情都很好,又進了幾家奈良當地的特色小店,當她咬住最後一只天婦羅的時候,他問她:

“很喜歡剛才那對戒指?”

她立刻搖頭:

“不要,不喜歡。”

“不喜歡還盯那麽久?”

她很認真地想了想,把點心咽下肚子,染了墨一樣的眸子又亮又圓,擡頭去望他。望了半天,欲言又止,因為覺得這一刻心底柔軟異常。

那對戒指并不貴,這世上有另一雙人,如他們一樣簡單純粹,買下平價戒指,打算共度一生。

他們循着月光走回酒店,一路上有鹿群穿過馬路,來到他們身邊,每次小鹿靠近,她就會駐足不前,一副腳被定住走不動路的樣子,蹲下身與它們“交流”。他拖着她離開:

“明天再玩,現在很晚了,回去早點休息。”

他走在前面,手卻伸到背後,四指并攏,朝她晃了晃。她立刻意會,上前一步,把手送過去,即刻被他牢牢捉住,十指相扣,她就跟在他身後跌跌撞撞前行。

他喜歡她被瞌睡蟲造訪,把握不住節奏,偶爾撞上他後背的模樣,這時候他就會停下來,轉身摸摸她的腦袋,問她要不要緊,得到否定回答後,再繼續前行。

他們入住的房間樓層較高,能看到奈良大部分景致。打開門,露臺可以通往空中花園和私人泳池,她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去洗澡的時候,他被這酷暑折磨得燥熱難當,獨自游泳去了。

回來的時候,他只穿了一條泳褲,身上半濕不幹,水滴沿着腹肌一路滑下人魚線,空氣中彌漫着爆裂的荷爾蒙氣息。

在房間裏迅速搜尋一圈,她已經獨自躺在大床中央,抱着毛絨公仔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為她調整好枕頭的位置,輕手輕腳去沖涼,然後動作緩慢爬上床,用薄毯子将她整個人包裹住,抱在懷裏,低下頭偷偷吻一吻眼睛耳朵。

她漸漸醒了,悄悄看了他片刻,又埋頭在他懷裏,顯然是累到不想動了。他讓她半枕在自己身上,親昵地撫摸她的後頸,按摩頭皮。她舒服得像一只小貓,揮舞爪子将他抱得更緊一些,意識迷離,睡意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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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算比他早起一次,大概是太累,一夜無夢,醒來之後才發現,她已經換好衣服,洗漱完畢,雙手抱膝縮坐在沙發上搜索行程了。

他靜靜看了她很久,裝作若無其事開口:

“過來。”

她乖乖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目光卻沒從Pad上移開過。

他不動聲色挪動過來,枕在她腿上,将臉埋在她的腰間,悶悶地問:

“怎麽起這麽早,也不叫醒我。”

她把Pad上游客給小鹿喂食的照片翻給他看:

“它們很親人。”盡管之前來過數次,但每回只要看到攻略上的鹿群圖片,她就被萌得死去活來,恨不得立刻飛身過去。心心念念記挂着,所以今天起得格外早,看他難得睡得這麽沉,又不忍心叫醒,只好抱着Pad刷網消磨時間。

他在她懷裏又賴了片刻,才舍得松手起身,一個電話解決早餐,半小時後,兩個人并肩朝奈良公園走去。

沿路林蔭遮擋了熱辣的陽光,兩邊是有些年頭的民宿,還未到中午,只有三五只小鹿躲在樹下休憩,一輛載滿食物的陳舊貨車從街邊慢吞吞轉彎,司機哼着小調按響了喇叭,一只在馬路對面徘徊的小鹿受了驚,縱身而躍,即将落在貨車擋風玻璃上的時候,四肢借力,猛地彈跳起來,最後翻滾停駐在她腳邊。

她蹲下來摸了摸小鹿的耳朵和後背,顯然小家夥受了傷,因為害怕,耳朵向後收起,正彎着脖子自顧自舔舐屁股上擦傷破皮的地方。過了片刻,它搖搖晃晃站起來,想要離開這裏,四肢還沒邁開,前蹄一軟,又跌坐在地上。

她抱住小鹿,擡頭看向他,眼神跟她懷裏的幼鹿如出一轍,望得他心裏一緊,從她手裏接過小鹿,認真看了一圈:

“沒事,輕傷,別擔心。”

她已經習慣了在危急時刻搜尋他的身影,與他目光交彙,好像這樣就能獲取片刻安心。

這時候,司機已經将車靠邊停好,滿臉歉意走過來,同他交談起來。最後他回過頭問她:

“要一起去醫院嗎?”

她摸摸鹿角,面色緊張地點了頭。

原本她執意要将小鹿抱到車前座去,但小家夥似乎被集裝箱中散發出來的味道深深吸引,不顧傷痛跳了進去,一頭紮在裏面再也不肯出來。她只好對他聳了聳肩,兩個人一道與司機并排坐在卡車頭,司機踩下離合,老舊的貨車屁股冒出一圈白煙,轟隆隆開遠了。

一路上司機大叔口沫橫飛,手舞足蹈:

“年輕人,我在奈良開了二十年貨車,從來沒出過事,連這裏的鹿都認得我。”

她戳戳他:

“翻譯一下。”

“我也只能聽懂日常用語而已。”說是這麽說,他還是逐句翻譯給她聽。

“剛才那只小可憐,之前經常趁我在卸貨的時候,鑽進集裝箱偷吃鹿仙貝,待會兒下車,你們就知道了。”

“這樣嗎,難怪……”她下意識轉身,不過被冰冷的鐵皮擋着,看不到那只受了傷目光哀切的小鹿。

一路林蔭大道,三五只鹿沿着街邊漫步或休憩,她感覺像是回到八十年代,慢悠悠的生活節奏,颠簸的卡車,這種三人座已經極少見到,車廂裏流淌着二三十年前的日本流行樂,他坐在她身邊,即使車頭悶熱,汗流浃背,也覺得內心平靜如水,有種時光就此止步的安逸心境。

下了車,她立刻跑去集裝箱尾部,等待司機大叔打開車門。他随後跟過來,笑她:

“這麽上心。”有時候她像個小孩子,對世界充滿好奇,他甚至覺得,對她有刻骨的□□,都是一種亵渎。但他忍不住。

集裝箱門剛打開,她就看到小鹿在埋頭咀嚼,受傷的屁股對着她,聽到聲音,警覺地回頭看了一眼。她順勢鑽進集裝箱,赫然發現裏面堆了滿滿的鹿仙貝,對小家夥來說,這裏簡直是天堂了,難怪它不顧一切跳上來。

小鹿見來人是她,先是踮着腳慢慢踱步到她身邊,腦袋蹭了蹭她的褲腿,然後懶洋洋地蹲下,将地上一片散落的鹿仙貝叼進嘴裏,啊嗚啊嗚三兩下吃掉了。

“不能再吃了,摸摸肚子。”她低聲對小鹿說,随後在他的幫助下,将小鹿抱下來,直奔獸醫院。

醫生的結論是,擦傷很輕,不用擔心,反倒是吃了太多不消化的鹿仙貝,需要留下來觀察一晚。

他們陪着小鹿吊鹽水,小家夥沒精打采趴在她身邊,全程求撫摸,歪着腦袋,可憐巴巴地望着她。不過這種狀态也只持續了一夜而已,第二天,确認沒事之後,他們送它去奈良公園。回到鹿群中,它頓時生龍活虎,即刻跟其他小鹿打成一團。沐浴在早晨金色的陽光裏,幾只小鹿時不時仰着脖子,嗅一嗅矮樹上鮮嫩的枝葉,她拿出好吃的,它們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伸出濕漉漉的舌頭舔她的手,熱情四溢。

圍過來的鹿越來越多,她被包圍在中間,用軟糯的聲音對它們說道:

“吃一塊餅幹給摸一下。”

鹿群擴大,她被擁到樹邊,小鹿們挨挨蹭蹭,伸長了脖子要夠她手裏的食物,她一個踉跄,差點跌坐在地上。昨日受她照料的小家夥“噠噠噠”揮舞着小蹄子飛奔過來,橫擋在她面前,他趁勢将她拽出鹿群。

“傻瓜,再溫和的動物,聚集在一起都很危險。”他不準她再靠近鹿群,她極不情願地與小鹿道別,蹲下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和後背,告誡它不要再嘴饞亂吃東西。

奈良是日本的尾站,離開公園,他們走走停停,又偷得兩日清閑,終于在七月的最後一天,坐上了回國的返程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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