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
? 季沅神情恢複淡漠,彈了彈煙灰,“我娶你,只是為了給希希一個圓滿的家庭。你不識趣,會有其他人做他媽媽。”他吐出一口煙圈,睥睨着她,“你自己好好想想,怎麽比較合适?”
元婉看着季沅,怒極反笑。
她就那麽笑着看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為什麽呢,他還是他,可當他以季沅的身份武裝自己,和他揭下面具時,感覺竟然截然不同。
現在這情景,竟讓她有種荒謬到可笑的感覺。
“你笑什麽?”季沅問。
“五年不見,你就沒什麽別的話要說?”元婉看着他,“除了兒子,還有其他聊的嗎?”
季沅夾着煙的手指,微微收緊,眼神依舊平靜淡漠,“你有什麽想跟我聊?”
“有。”元婉說,“有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說……”
他定定的看着她,不經意間,連呼吸都屏住了。
她伸手抱住他,腦袋貼在他胸膛上。
季沅手腳僵住,身體仿佛被定住了,皮膚骨骼裏的血液卻在瘋狂湧動。
她抱着他說:“我想說,女孩子說分手,并不是真的要分手,只是想被哄一哄。”
這句話她一直沒能說出口,因為她找不到他了,她看不到他了……她多麽後悔,自己說了一句任性的話。
當他用蘇源的身份面對她,無論如何,她都想把這句遲了多年的話,親口說給他聽。
時隔五年,那天的情景浮上腦海,季沅又一次心髒抽搐。“不要在一起了,分手吧,都解脫了……”萬箭穿心的感覺如重回過去。他艱難的呼出一口氣,扔掉手裏的煙,用力将元婉抱緊,死死的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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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現在還是在他懷裏。還在。
季沅低下頭,親吻元婉。他捧着她的臉,吻得激烈灼熱,就像一個沖動狂躁的少年。他把她抱到床上,壓在身下,用力的狠狠的吻,她口中的汁液仿佛是救命的甘露。
良久,他擡起頭,兩人皆是急促的喘息。
季沅啞聲道:“以前不想分手,現在更該跟着我了。”
元婉癱軟在床上看着他,他的眼神熟悉又陌生。
季沅低下頭,在元婉耳邊說:“畢竟,我比以前更有利用價值,不是嗎?”
輕柔至極的聲音,一瞬間令她冷到了骨子裏。
他擡起頭,親吻她的額頭,“好好跟我在一起,我不會虧待你。”
元婉動了動唇,正要說什麽,一個同事突然沖了進來,“元婉……”
同事愣在原地,眼前是季沅把元婉壓在床上的火爆場面……這位季總太猴急了吧,要幹事也帶回自己房裏啊。幸好兩人衣服尚在,看樣子還沒進入關鍵階段。
“你們……你們繼續……打擾了……”
“等等!”元婉趕忙叫住她,推開身上的季沅,迅速起身,“有事嗎?我們出去說。”
元婉跟同事一起走出屋外,仿佛死去又活來一。
今晚月光很亮,瀉了一地銀輝。她跟同事站在院子裏,說着有關節目安排的事兒,她努力讓自己投入進去,還是時不時走神。
季沅走出屋子,站在房檐下,點燃一支煙,靜靜的看着不遠處,月光下的元婉。
她說不想跟他分手……舍不得他?對他有所眷戀?
季沅狠狠抽了一口煙,像是要用凜冽的煙草氣息,把那念頭狠狠壓下去。他沒興趣陪她把不堪的過去再回味一遍。
季沅掐滅煙頭,不再看元婉,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即使是一絲微弱的希冀,也會把人漸漸拖入深淵,直至摧毀所有神智。
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次日,節目組出發回程時,季沅已經乘坐他的私人飛機走了。
節目組的人都毫不奇怪,在他們眼裏,季沅和元婉就是大款跟小情人,不是正常的戀愛關系。哪有大款會黏在情人身邊,閑着就呆兩天,有事了當然說走就走。
這一路上,元婉沉默寡言,心不在焉。
回程後,元婉熬到元寄希放學時間,迫不及待的去幼兒園接兒子。
元寄希跟媽媽分開了幾天,看到媽媽高興壞了。他撲進媽媽懷裏,摟着媽媽的脖子不撒手。
“想媽媽嗎?”元婉揉着兒子腦袋,安心的幸福由心底漫上。
元寄希蹭在媽媽懷裏膩歪着,“很想很想很想媽媽……”
“那媽媽以後不出差好不好?”
元寄希糾結了一會兒,一板一眼說:“媽媽出差為了工作,工作為了賺錢,賺錢為了養家。希希不想媽媽出差是不對的。”
元婉看兒子這麽乖巧懂事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笑的心裏又甜又澀。
元婉帶元寄希回家,烘焙他喜歡的點心。兩人高高興興的吃過晚餐,一起玩了會兒,她帶他洗澡睡覺。幾天沒見,元寄希憋了一肚子的話,不停的說着這幾天在學校裏發生的事。元婉笑吟吟的聽着,只覺得自己兒子的聲音,就像天籁之音。
當晚,元婉躺在兒子身邊,想着季沅那些話,忐忑難安。他能搶走希希嗎?他們從前沒有結婚,現在沒有在一起,兒子這幾年都是她撫養,雖然她的經濟條件沒有他好,養活孩子也沒問題。他僅僅就憑生父這一點,就能跟她争奪撫養權嗎?
元婉心裏不踏實,次日找專業人員咨詢。
對方告知她,“不用擔心,走法律程序,孩子一定會判給你。”
元婉松了一口氣,又不放心的問:“如果孩子爸爸很有錢呢?”
“多有錢?”
元婉說:“千億級企業董事長。”
對方沉默了片刻說:“那你要當心對方用其他方式争奪孩子。”
“比如說?”
“讓你一無所有,走投無路,失去經濟能力,孩子就會歸他了。”
“……”
“有錢能使鬼推磨。”
元婉就像是被兜頭澆下一盆冷水。她怎麽忘了,季沅有無法辦法對付她,逼迫她,使她在這個社會上毫無立足之地。他想弄死她都輕而易舉,何況只是搶個孩子。
除了向季沅妥協,沒有其他辦法嗎?難道又要帶着希希跑?希希要上學,要念書,在國內能逃過他的追查?她千裏迢迢從另一個城市輾轉過來,他輕輕松松就出現在她眼前……
元婉這幾天情緒狀态不佳,總擔心季沅突然做出什麽事來。可她一籌莫展,想不出先發制人之策,只好按部就班的繼續工作生活。
那集節目的後期制作與她無關,下一集因為要做調整,還有段時間,她每天就寫寫稿,做欄目選題,壓力也不大。
有時候她想,如果她能成為何林這種有號召力有影響力的知名主持人,即使是一個有錢人也無法把她逼上絕路吧?
這段時間,元婉每天一到下班時間就迫不及待去幼兒園接兒子,仿佛晚去了一秒兒子就會消失一樣。而且她跟校方再三叮囑,除了她本人,誰也不能接走孩子。
這天,元婉去幼兒園接元寄希時,看到了周朝城。
周朝城穿着件風衣,手裏拎着一個袋子,朝他們微笑。上次見面還是元旦晚會時,在那之前,初來乍到這個城市都靠着他照顧。之後,他就消失了。
元婉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季沅做了什麽。她對周朝城的确有種說不清的虧欠感,不知道怎麽回報。
一兩個月不見,他看起來比之前清瘦了很多。
“周叔叔!”第一個開口說話的元寄希,聲音清亮,笑容燦爛。
“希希真乖。”周朝城走到他們跟前,揉了揉元寄希腦袋,拎起手中的袋子,”喜歡嗎?”
裏面都是元寄希愛吃的零食。元寄希一臉高興的應道:“喜歡!”
周朝城跟孩子聊了幾句後,看向元婉,“最近還好吧?”
“挺好的。你呢?”
周朝城笑了笑,沒接話,問道:“一起去吃個飯?”
片刻後,元婉帶着兒子跟周朝城一起坐在一家主題餐廳裏。
這家餐廳以海盜王為主題,裝潢和食物都很有特色,元寄希吃的很開心。周朝城陪元寄希聊聊天,又問問元婉最近工作怎麽樣。兩人就像是老朋友敘舊。
這種溫心平淡的氛圍,一直到晚餐結束,周朝城送他們回家。
送到家門口,他說:“請我進去喝杯茶?”
元婉還沒說什麽,元寄希開心的拽着周朝城進門了,“周叔叔好久沒來!希希都想你了!”
周朝城被小孩子這句話給感動的眼眶一熱。他要是他兒子多好……
周朝城進門後,陪元寄希一起玩玩具,又陪元婉一起給他洗澡,直到他躺在床上睡着。
周朝城坐在客廳沙發上喝茶,元婉關上房門,走到他一側的沙發坐下。少了一個熱鬧的孩子,兩人之間的氛圍沉靜了許多。
元婉直覺周朝城留到現在,是有話想說。
靜默了半晌,周朝城開口道:“家裏給我安排了一個女孩。”
元婉:“女朋友?”
“還不是。”周朝城放下茶杯,臉上露出苦笑,“他們每天都在給我洗腦,逼我就範。”
“你不喜歡嗎?”
周朝城轉頭看向元婉,靜靜的看了她幾秒,嘆了口氣說:“我喜歡你。”
平靜的無奈的嘆息。
元婉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好半晌,回了一句,“你別喜歡我……”
周朝城坐到元婉身邊,伸手将她抱住。元婉一驚,正要掙開,周朝城輕聲道:“別動,就讓我抱一會兒。很快。”
他的擁抱沒有任何侵略性,雙臂輕輕的将她環住,低下頭,臉頰貼着她的發絲。
“你有沒有特別喜歡過一個人?”他問她。
元婉還沒說話,他自己接着說:“遇到你之前,我沒有過。”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偏偏就這麽喜歡她,家裏越想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他越是在心裏惦記着她。
可這是一場很難追求又不被家庭接受的單相思。
元婉将周朝城輕輕推開,應道:“我有過。不是特別喜歡,是特別愛,愛到可以為他去死,愛到他不在了我也想生下我們的孩子。”
周朝城怔了怔,“希希的爸爸?”
“嗯。”元婉應聲,“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有結果。比起我這種山盟海誓之後一切化為虛有,你還算幸運吧?”
周朝城苦笑,“你至于這樣安慰我嗎?這是要比慘?”
元婉微微彎唇,“你現在錯過我,是因為有更好更值得你愛的女孩在等你。”
周朝城沉默了片刻,說:“我們還是朋友嗎?”
“當然是。”
“謝謝。”他對她笑起來。是朋友就還有機會。
元婉清閑的狀态沒持續幾天,新的工作來臨了。臺裏打算在午夜檔推出一個給年輕人看的脫口秀節目,正缺一張年輕幹淨能被宅男宅女們喜歡的臉孔做主持人,何林立馬想到了元婉。
何林帶元婉一起去見總監。總監跟元婉聊了幾句,發現她不僅外形符合要求,內裏也有些墨水,同意讓她參與進來。
深夜檔的香蕉臺也是香蕉臺,能夠獲得這樣的機會,元婉很高興。至少不是通過季沅砸錢把她放進一個節目裏。
這個節目尚在籌劃期,何林覺得很适合元婉,馬上把她推出來,只怕再遲些,班子定下來,就不好參與了。
何林說:“這是一檔年輕的欄目。制片人是剛進臺裏不久的海歸,跟你差不多大。你們應該好溝通。大家一起群策群力,把節目弄好。”
“跟我差不多大,當制片人了?好厲害。”元婉由衷羨慕道。
“她也是女孩子,跟你還是一個學校的。”
元婉聽到這點,臉上笑容凝滞了下。跟她差不多大,還一個學校……那時候學校裏的同學對她讨伐最洶湧最厲害……
這一位制片人,如果沒有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應該認識她吧?
元婉懷着幾分忐忑的心情,在節目團隊第一次籌備會議上看到了制片人。
她大學三年的室友,陳茜。
會議由總監牽頭,他正要幫他們互相介紹,陳茜高興的笑起來,“元婉,沒想到主持人居然是你!”
總監對陳茜笑道:“聽說你們一個學校的?”
“何止,我們一個班,一個寝室,擠在一張床上睡過無數次。”陳茜巧笑嫣然。
她走到元婉跟前,親熱的抱住她,“親愛的,你這幾年去哪兒了,一直惦記着你。”
元婉表情僵硬。
世界那麽大,怎麽偏偏碰到她?
總監在一旁笑道:“你們姐妹齊心,一定能打造出一檔優質節目來。”
總監對陳茜很殷勤,籌備小組的人都對陳茜表現出極大的配合跟熱情。會上,她說什麽都馬上有人響應。元婉坐在一旁,比較沉默。
陳茜好幾次特地停下來,問她:“婉婉,你有什麽好想法呢?”
元婉搖頭,“目前沒有。”
她笑了笑,“你還是跟大學一樣,悶悶的。真沒想到你這樣還能做主持。”這話聽着有點味道,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在說一個人沒資格,但她親昵的語氣和态度又像是朋友之間無傷大雅的調侃。
會議結束後,大家陸續離開會議室,陳茜主動走到元婉跟前邀約:“晚上一起吃飯?”
元婉說:“下了班我要去接兒子。”
“我陪你一起去,晚上帶你兒子一起吃飯。”陳茜笑道,“一直都沒見過你孩子,早該看望了。”
“今天跟兒子說好了,晚上在家一起做點心。”
“好吧。”陳茜笑笑,也沒過多強求。
下班後,元婉去幼兒園接兒子。
有兒子陪在身邊時,是她一天最開心的時刻。所有的壓抑和不快,在看到他可愛的笑臉時都煙消雲散了。
元婉把元寄希帶睡着後,手機響起,是個陌生來電。
她接起電話,走出卧室。
“婉婉。”那邊響起陳茜的聲音。
元婉沉默了下。
“你不願意跟我當面聊,我們就電話裏聊聊吧……”她頓了頓,說,“以前是我太沖動了。我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元婉語氣淡漠道:“罵我的人很多,不差你一個。”
當時,新聞爆出後,學校裏的輿論聲浪越來越厲害,陳茜始終在她身邊安慰她,她感動有這麽個不離不棄的朋友。有一天蔡智突然讓她遠離陳茜,她不明所以。蔡智說她一直在背後煽風點火,校園論壇上幾個把她說的烏七八糟的熱帖全都是她弄的,她不相信。
不說兩人有着深厚的友情,在她眼裏,陳茜是個大大咧咧,敢作敢當的女孩。她跟蘇源第一次分開時,她是罵她罵的最狠的一個人。她不相信她會做出兩面三刀的事。然而,蔡智身邊的技術助手,親自給她演練了一遍IP定位分析,結果都直指陳茜。
元婉回去質問陳茜,陳茜這才露出了憎惡她的嘴臉。在那時,她終于告訴了她,她一直都喜歡蘇源。
她由表面朋友暗地敵人,變成了徹底的敵人。她痛數她的無數“污點”,聯合全校所有聲讨她的人聯名上書,請求校方開除她。
一個昔日的好友都站在了對立面,這是多麽一副大義滅親慷慨激昂的壯舉,而她是多麽令人發指,才連朋友都忍不下去了……陳茜跟元婉的決裂,所有人都站在陳茜那邊支持她。
最愛的男人和最好的朋友相繼反目成仇……最深的痛苦,來自于最親近最信賴的人……
他們揮舞着大旗,號召那些澎湃洶湧的力量,彙聚成無數把利刃,将她一刀刀淩遲……
陳茜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當時年少氣盛,做事沖動。蘇源都說你代筆我就信了,我特別生氣才會針對你……”她的聲音低了低,“我喜歡他很多年了……我一直看着你們倆秀恩愛,心裏有多難受你知道嗎?可是你不珍惜他……”
“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說這些沒什麽意思。”元婉說,語氣始終很冷淡,“沒什麽事我就挂了。”
“你有沒有想過蘇源?”陳茜的聲音更低了。
元婉:“……”
“我這幾年還常常想起他。”陳茜笑了笑,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我都想不明白,怎麽對他執念那麽深……”
是因為初見時的驚豔,還是看到他對元婉的各種寵溺,無數次把自己幻想成元婉……在她的精神世界裏,蘇源就是她的男人,是把她捧在掌心的完美男人……
每次看到他們親昵,她都心如針紮,可她又忍不住想看,她想看清楚他臉上露出的每一分溫柔愛護的神情。這樣,她的幻想才會那麽真實豐滿……
她只能活在幻想裏,而她活在真實裏,她嫉妒她嫉妒的快要發狂。
陳茜說:“婉婉,你想起蘇源就不難受嗎?他那麽好一個人,被你害的面目全非……”
元婉喉嚨一哽,“不要提他了……”
“這是我們共同愛過的男人啊。”陳茜幽幽嘆息,“除了你,我也不知道還能跟誰一起緬懷他。我這幾年總想找個像他那樣的男朋友,可我從國內跑到國外,就是沒遇到第二個蘇源……他那麽好……那麽好……”她輕輕的嘆聲,透着訴之不盡的憂思。
元婉咬住發顫的唇,眼淚撲簌簌滾下。
她努力的哽着喉嚨,用力咬住唇。她不想哭給她聽。
電話兩端同時陷入了寂靜,像是沉浸在各自的思緒裏。
許久後,陳茜說:“我們從同學又變成同事,也是緣分。過去的恩怨都過去吧,以後好好合作。”
元婉沒做聲。
陳茜又說:“我爸是副臺長。你有什麽問題,可以來找我,我會力所能及的幫你。”
元婉:“……”
她一直知道陳茜家庭條件不錯,家裏人從事傳媒行業,沒想到她爸就是她供職的電視臺副臺長。
兩人挂電話後,元婉的心又一次跌進谷底。
這幾年她忙着艱難求生,很少想起這個昔日朋友。只是有了她的前車之鑒,她不怎麽交朋友了。直到後來跟劉燕琳熟起來,才有了一個好朋友。
當初她因為她的行為有過傷心難受,但那些都随着蘇源的死變得無足輕重。她人生的打擊接踵而至,極度的痛苦将她拖進地獄,連好朋友的背叛都不算什麽了。
但她終究是被傷了感情,傷了心,如今五年後再遇,她還能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繼續跟陳茜做昔日好姐妹?她辦不到。
在這個節目裏,陳茜是她的上司,在電視臺裏,陳茜她爸爸是大領導,她甚至有了離開電視臺的念頭。
後半夜,元婉突然由夢中驚醒。
夢裏,蘇源依舊是當年清俊的男人,他笑着跟她說話,發出的是陳茜的聲音,“你想起他就不難受嗎?蘇源那麽好一個人,被你害的面目全非……”
元婉由床上坐起身,心髒還緊緊縮成一團。那種心悸的感覺,痛的一陣陣抽搐。
她蜷縮起來,雙臂摟着自己,腦袋埋在膝間,極力克制自己,仍是無聲抽噎。
次日早上,元寄希跟媽媽一起刷牙洗臉時,發現媽媽兩只眼睛紅紅腫腫的。
“媽媽,你眼睛紅了,鼓起來了。”
元婉怔了怔,說:“媽媽昨晚看書,看的很晚,用力過度了。”
元寄希踩在板凳上,伸着小手要去摸媽媽眼睛,“媽媽疼不疼?”
“不疼。”元婉湊近他。
他抱着媽媽腦袋,呼呼了幾口氣,“我給媽媽吹吹。”
兒子水靈靈的大眼睛裏塞滿了心疼和愛護,元婉心都要化了。她不由得笑起來,親了親兒子臉蛋,“希希給媽媽施了魔法,下午媽媽接希希時就會好起來。”
“還有親親。”他又抱着媽媽腦袋,把一邊眼睛親了一下。
“哇,魔法升級了,媽媽中午就會好起來!”
元寄希高興的笑起來。
母子倆洗漱完畢,收拾妥當,手拉手開開心心的出門了。
元婉把元寄希送去幼兒園後,趕往電視臺。
關于是否辭職的事,她猶豫不決,那只是一個沖動,實施起來沒那麽容易。
香蕉臺是首屈一指的衛視頻道,多少人趨之若鹜想進來。她丢掉這樣一個工作機會,以後很難有第二次了。如果不是前領導的引薦和何林幫忙,她也不會順利留下來。
難道她要因為陳茜丢掉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
換工作又能換成什麽樣了?一年不到接連從兩家企業離職,而且都是大企業,其他正規公司還敢要她嗎?更何況,她沒什麽資歷……難道又要去做什麽保姆?不說現在要照顧希希,根本不可能再幹那樣的活兒。她要真幹了,季沅想從她這裏搶走孩子,更是義正言辭。她根本無法給孩子良好的成長環境。
元婉在去電視臺的路上,反複思慮掙紮之後,壓下了辭職的打算。
她為什麽要避開陳茜?當年她沒有任何對不起她的地方,如今卻要對她繞着走?就算她爸爸是電視臺的高層,電視臺也不是她家開的。
沒有辭職的資本,好好幹吧。
他們就是最普通的同事和上下級關系。
元婉來到電視臺,跟陳茜打照面。陳茜依然像昨天那樣跟她說說笑笑,但那笑容裏又多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開會時,陳茜說:“節目的冠名贊助商還沒定下來。婉婉,季沅那邊,就由你發出邀請函了。”
元婉臉色微變。
陳茜笑道:“你能讓他那麽大投資打造一檔戶外綜藝節目,我們這種是小CASE吧?”
“那是他自己的決定,與我無關。”元婉說。
陳茜扯唇笑了笑,眼裏滿是嘲諷,嘴裏說道:“那看來得費點力氣說動他了。你今天把節目策劃的PPT弄好。過兩天我們一起去見季董事長。”
散會後,陳茜看着元婉的背影,眼神逐漸轉暗。
陳茜本以為元婉這幾年過的夠慘,終于消除了她的嫉恨之心。她打算把她當個普通朋友,同情同情她,幫助幫助她,就像以前那樣,高高在上的展現她的優越感。畢竟,她還能跟她一起緬懷蘇源。
可她沒想到,她才剛了解元婉在電視臺的情況,就得知她背後有個金主,還是季家的公子,季沅。豪門後代,商業新貴,金融大鱷,鑽石王老五,都是貼在他身上的标簽。
這個男人比起當年的蘇源,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層次。
她以為她在為當年的蘇源傷心痛苦,帶着他的孩子艱難求生。沒想到才幾年,她又勾搭上一個更厲害的男人。
陳茜真就想不明白了,這些男人都眼瞎了嗎?
元婉根據陳茜的要求,認真做着PPT。
她的心情很複雜,她自己不想見到季沅,也不想陳茜見到季沅,更不想陳茜單獨見到季沅……
但這個招商引資,是必經的環節。季沅已經跟臺裏的節目有過合作,她們把他列為邀請對象之一,再正常不過。她根本沒有理由反駁這個行為。
既然繞不開,面對吧。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彙元資本總部坐落在另一個城市,這座城市裏的是一家分公司。要想見季沅,很可能要奔赴另一座城市,得提前訂好行程。當天,陳茜試圖跟季沅方面溝通。
可她兜兜轉轉一大圈,都沒有跟季沅聯系上。從公走,約見要先進行資格預審,審核通過了還得排隊候着。因為要見季沅的人太多了,無數滿懷創業夢想的年輕人,還有那些想把公司做大的野心勃勃的企業家都在翹首以盼。陳茜乖乖等着安排見他,排一個月都不一定輪的上。
陳茜又從臺裏弄到他的私人電話打過去,結果接聽的是秘書,說來說去只有四個字,代為轉達。
陳茜憋了一肚子火,下班前再次召開部署會議。會上,她當着衆人的面,對元婉說:“我們得明确什麽時候,到什麽地方見季沅董事長。你現在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的行程安排。”
元婉說:“我跟季總不熟。”
陳茜笑了笑,“婉婉,臺裏上下都知道你跟季總關系好的很。你就別不好意思了。”這個不好意思換句話就說,你別裝模作樣了,怪惡心的。
大家都用那種心照不宣的眼神,笑眯眯的看着元婉。
一個是副臺長的女兒,一個是季沅的小情人,天時地利人和都占了,他們對這檔節目的橫空出世還真是很期待。
元婉還沒回話,她的手機響了。
季沅打來的。
她臉色微變,“接個電話,不好意思。”
元婉起身去會議室外,看着手中不停震動的手機,掙紮了一下,接了起來。
“考慮的怎麽樣了?”季沅不冷不熱的聲音響起。
元婉不答反問,“你現在在哪兒?”
季沅沉默了下,說:“新加坡。”
“什麽時候回國?”
季沅又怔了下,說:“看情況。”
“回國了通知我一聲,我有事找你。”說完,元婉挂掉電話。
季沅聽着手機裏嘟嘟忙音,愣神了好一會兒。
其實他給她這個電話,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順便敲敲她的警鐘。
被她追問在哪兒,什麽時候回去,他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他不想去思考這微妙感是怎麽回事,總之他有了一種歸心似箭的沖動。
季沅當天接連召開了兩三個會議,把接下來的工作部署下去。忙完後,他一刻都不耽擱,搭乘飛機回國。
季沅用孩子挾制元婉,是想逼她就範。但他也知道,她是個死拗的脾氣,不能把她逼到狗急跳牆的地步。這事兒得逐步的逼,不斷煎熬她,想要一氣呵成很難。
元婉在會議結束後,單獨去跟陳茜溝通,“我問了一下季總,他說我一個人去跟他交涉就行了,不用興師動衆。他目前在國外,過段時間才會回來。”
陳茜勾起唇,“你不是說跟他不熟嗎?行程掌握的一清二楚,還要二人私談。”
元婉說道:“這畢竟是私人關系,在公衆場合高調使用并不好。”
陳茜心裏鄙夷更甚,賣身上位倒是臉不紅心不跳。她臉上笑着說:“你一個人過去,談合同也不方便,這不是你們之間的私事,是公對公。”
元婉非常不想陳茜跟季沅見面,她又要說什麽時,陳茜堵住她,“就這樣了,等季沅回國,确定了行程,我們帶上法務一起去見他,當場就把合同簽了最好。”
這是一檔新欄目,前景不明朗,不一定會有商家買賬。如果有季沅這個大財主,事情就好辦多了。
陳茜雖然逼視元婉攀高枝,該利用那層關系的時候又毫不含糊。
第二天早上,元婉睡得迷迷糊糊時,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
她順手摸起來,接通。
“我回來了。”
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元婉冷不丁醒過神,由床上坐起身。
他問:“你不是找我有事麽?”
“嗯……你什麽時候有空?”
“我現在在你家門外。”
元婉:“……”
“還不快來開門?”大爺下命令的語氣。
元婉挂掉電話,下床,走出卧室。她跟兒子租住的地方是一室一廳60平的小房子,她出了卧室,沒幾步就走到了大門前,打開。
季沅着一身深灰色西裝,雙手抄兜,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門外。
“你來這麽早幹什麽?我們還沒起床。我也沒讓你到我家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季沅推開她,自顧自的走入,又進入房中。
房裏床上,元寄希由豎的睡成橫的,腦袋沖着外面。他身上穿的睡衣跟元婉是親子裝,都是藍色哆啦A夢。
“希希,該起床啦。”季沅揉了揉兒子腦袋,把他從床上抱起來。
元寄希有起床氣,嘀咕了兩聲,又腦袋一栽,搭在他肩膀上繼續睡。
元婉跟進房裏,把手伸進元寄希領子裏,撓他脖子癢癢,“希希,快醒醒,快醒醒……”元寄希嗚嗚的抗拒了幾下。元婉忍不住笑了,又繼續折騰他。
季沅看着趴在自己肩上耍賴的兒子,又看看笑得一臉狡黠的小女人,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起來。
這一路風塵仆仆的疲憊都消失殆盡。那種歸心似箭的心情,得到了最滿足的回饋。
元寄希被她媽折磨的醒過來,心裏憋屈極了,又被他媽撓的笑起來。他傾過身子,跟元婉互相撕撓,玩着玩着,徹底醒神了。抱着元寄希的季沅,為了配合他們母子倆玩鬧,默默的蹲着身子,讓兒子跟他媽一個水平線。
元寄希跟媽媽鬧得起勁,都忘了還有個人抱着自己。當媽媽把他抱入懷裏,他一回頭才看到季沅。
他看了一會兒季沅,說:“叔叔早上好。”
季沅扯了扯唇,“希希早上好。”
叔叔是什麽玩意兒?還是爸爸好聽。
元婉抱着兒子去衛生間洗漱,拉過特地為他準備的小板凳,把他放在上面,元寄希自己伸手去夠杯子,拿起牙膏擠到牙刷上,擠完自己的把媽媽的擠好。
兩人一大一小兩個腦袋,對着盥洗盆刷牙。
季沅倚靠在門邊,看着他們,唇角又彎了起來。
元婉對這個大跟屁蟲視而不見。在兒子跟前,她不展現對他的任何情緒,把他當透明人。
兩人都洗漱完畢,元婉抱着希希回房裏換衣服。希希的衣服換好,元婉把他帶出房外,自己再次回房,關上門。
元婉衣服換到一半,背扣還沒扣上,門突然被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