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先生

楚餘溫眸光落在瑞安身上，瑞安神色鎮定，始終保持着：“我什麽都不知道随你便”的表情。

楚餘溫收回視線：“米其爾餐廳。”

懸浮自駕車聽到指令，藍燈亮起，車身移動，駛向目的地。

米其爾餐廳是帝都環境最舒适、服務最周到、飯菜種類最多、味道最好的西餐廳。當然，價格也很昂貴。

楚餘溫記得小家夥早上還對牛排和蛋糕戀戀不舍的模樣，那就索性讓他一次吃個夠，以後再帶他去享用中餐。

楚餘溫的身份注定了他無論去哪都兒會有特權。不需要預約排隊，菜也會優先上齊，從進門的一路都會享受到最好的服務。

晏微涼同樣是特權階級，他在米其爾餐廳有專門的包間，是這裏的常客。

盡管閉着眼都能在餐廳裏行走自如，瑞安還是裝作第一次來的樣子，拘謹地跟在楚餘溫身後，時不時張望一下餐廳內精美的陳設。

兩人在豪華而隐蔽的包廂裏落座，桌子鋪上餐巾，刀叉準備整齊。

烤得油滋滋冒着泡的牛排很快被端上桌，深紅色澤，香酥裏嫩，肥而不膩。牛肉連骨帶筋，咬上去很有嚼勁。澆上黏糊糊的黑椒汁，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三尺。

接着是被炸得金黃酥脆的油炸小饅頭、煙熏三文魚、紅酒燴雞扒，還有一道鮮美的蘑菇湯。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果汁飲料任由選擇。在正餐之後，還會配上可口的餐後甜點，例如水果布丁與慕斯蛋糕。

瑞安看得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等菜上齊，侍應生退出包廂，輕輕帶上門，楚餘溫道：“開動吧。”

瑞安努力回憶起早上楚餘溫使用刀叉的模樣，雙手攥起刀叉，動作很笨拙地在盤子裏劃拉着。

楚餘溫一哂：“需要我幫忙嗎？”

他對投喂瑞安這件事非常感興趣。

瑞安這次卻堅定拒絕了他：“元帥大人，我想自己學會。”他聲音低下來，“……我不想永遠都要人幫忙。”

少年的聲音軟軟糯糯，柔和的雙眸透着一股子堅決。

楚餘溫說：“好，我教你。”

楚餘溫執起刀叉給瑞安做示範：“左手執叉，右手拿刀，食指頂着餐具柄，手腕不要外翻……”

瑞安一眨不眨地盯着，依樣畫葫蘆。

楚餘溫的用餐動作比帝都任何貴族都要優雅标準，卻又沒有那種刻意拿腔拿調的造作。

他是帝國的元帥，可以在艱苦黑暗的戰場上一連數月孤身奮戰，拿營養劑充饑，也可以坐在燈火通明的房間裏美人相伴，享用美食。

與那些吃不得一點苦的貴族是不一樣的。

這是一名戰士，曾經多次打退蟲族，保護着帝國的人民。而受他庇護的貴族們則只想着權力，暗罵所謂元帥不過是個只會打打殺殺的粗俗莽夫，借此讨好與元帥為敵的三皇子。

晏微涼從來不會理會這類跳梁小醜。

他從不诋毀一位值得尊敬的對手。

楚餘溫擡頭，見瑞安已經停止了切割的動作，只是靜靜望着他，不由問：“學會了？”

瑞安點點頭，低下腦袋，開始有模有樣地切割起牛排，只是動作細節還沒有做到位。

“不對，手不要握那麽緊。”一只寬大的手掌忽然包裹住他的手，低沉的嗓音從頭頂上方落下來，吐出的氣息拂過發梢。

晏微涼身形一滞，克制住身體裏湧上來的戰鬥本能，把那種反手扭斷身後人脖子的想法給壓了下去。

那些想悄無聲息靠近他後背的人，大多都死了。

也是楚餘溫太強，他現在又太弱，竟對楚餘溫的靠近毫無所察。

瑞安疑惑地擡起眼：“元帥大人？”

楚餘溫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後，俯下身，手把手地教他刀叉的正确使用姿勢。

兩人之間只隔着一張椅背，嬌小美麗的少年宛如被英俊青年圈進懷裏。

兩只覆着薄繭的手掌握着男孩柔軟白皙的雙手，對比起來很明顯。瑞安要比楚餘溫更白，手也小了一圈。這是青年與少年的差別。

楚餘溫一點一點糾正他的動作，握着他的手切下餐盤裏的一塊肉，喂到瑞安嘴裏。

然後他放開瑞安的手，坐回了原位。

瑞安慢慢咀嚼着，咽了下去。

瑞安吃東西的時候幾乎沒有聲音，也不會狼吞虎咽。他并沒有有些貴族那種連吃個東西都要裝腔作勢的端莊，就是斯文得很賞心悅目。

楚餘溫看他吃東西，油然生出一種滿足感，仿佛自己也飽了。

瑞安踟蹰了一會兒，問：“元帥大人，您不吃東西嗎？”

我看着你吃就飽了。

楚餘溫沒把這話說出來，不然他的小家夥會不自在。

他也開動起來，順便說：“以後不用叫我元帥大人。”

“嗯？”瑞安茫然。

“那是外人的稱呼，你不是外人。”楚餘溫擡眼，“你可以稱呼我為先生，或者直接喊我的名字。”

瑞安這才想起他和這個人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

瑞安自然不敢直呼帝國元帥的名諱，因而只小聲喚道：“……是，先生。”

一頓飯吃的安安靜靜，瑞安食量不大，吃一點兒就飽了。他正在用勺子挖一塊蛋糕上的奶油，奶油上點綴着櫻桃和藍莓，滋味清甜。

一口下去，瑞安唇瓣沾上點兒奶油，襯着他那張鮮花似嬌豔的臉蛋，整個人像一塊巨大的、甜甜的奶油蛋糕，正如他信息素的味道。

楚餘溫去要了杯冰水。

小家夥太秀色可餐，他得冷靜冷靜。

午飯後楚餘溫就讓人來把瑞安送回元帥府，他另外有事要忙。元帥日理萬機，抽出一個上午的時間陪瑞安游玩，已經極為難得。

楚餘溫不在，元帥府的傭人也不敢怠慢。見到他都恭恭敬敬地喊：“夫人”。

今時不同往日，瑞安是同元帥登記過的配偶，光憑這點就沒有任何人敢冒犯。

瑞安只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管家親自為他介紹着元帥府的布局：“一樓是客廳，二樓是元帥大人的書房與一些器材室。三樓是客房和主卧。四樓是餐廳與休息活動室，有一個室內泳池。屋後有一座後花園，您閑暇的時候可以去那兒走走。如果您想要購物、逛街或舉辦宴會，您可以吩咐傭人，他們會準備好一切。”

“我任何地方都可以去嗎？”瑞安問。

“是的，您可以去任何地方。”管家回答。

瑞安又問：“包括書房也可以嗎？”他略微擔心，“我怕走到什麽不該走的地方。比如……禁地？”

管家笑起來：“這裏是元帥大人的家，沒有禁地。您可以去書房看書。元帥大人在辦公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但倘若是您的話，也許可以例外。”

瑞安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您。”

“不敢。”管家微微鞠了一躬，“您的房間在三樓左數第二間，但今晚您應當是與元帥大人一起睡在第三間主卧的。”

和楚餘溫睡一起……

晏微涼感到有點頭疼，他預感今晚要失眠了。

瑞安微笑：“沒問題。”

管家颔首：“如果夫人沒什麽事的話，我就要去忙了。”

瑞安說：“嗯。”

管家再一鞠躬，轉身離開。

瑞安溫暖的笑容漸漸冷下。

把所有地方的權限這麽放心地向他開放，究竟是引餌上鈎，還是這裏确實沒有什麽他想要的東西。

楚餘溫真正處理事情的地方在軍部，而軍部哪怕是家屬也不可擅入。

一整個下午，晏微涼都并沒有急切地搜尋什麽，而是像個真正的意外獲得元帥青睐的少年那樣，在別墅裏好奇地東逛逛西逛逛。沒一會兒逛累了，就跑回自己的卧室裏上網。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着。

軍部。

楚餘溫一下午不斷收到管家傳來的消息。

喬爾：

夫人逛了半個小時的後花園。

喬爾：

夫人去書房看了《元帥功績史》。

喬爾：

夫人在泳池玩水。

喬爾：

夫人去四樓游戲室玩了十分鐘游戲。

楚餘溫：

什麽游戲？玩的怎麽樣？

喬爾：

《星河戰紀》，興致缺缺，操作不熟練，明顯是新手。開局死了很多次。所以夫人氣得把游戲關了。

楚餘溫想到男孩氣鼓鼓的模樣，不覺彎了彎唇。

《星河戰紀》是一款全息仿真星際大戰游戲。人們可以選擇陣營與職業，共同抵抗蟲族。也可以與其他陣營較量戰鬥，和其他玩家進行一對一決戰或團隊競争。

由于全息游戲要連接精神力，所以游戲人物的角色強弱與現實實力也挂鈎。不少軍校都會用這款游戲鍛煉學生們的戰鬥模拟實踐。

這款游戲在星際app商店裏最受Alpha的歡迎，可想而知，Omega去玩幾乎是被碾壓的份兒，游戲體驗極差。

Omega們不喜歡打打殺殺，他們更喜歡玩換裝小游戲。

楚餘溫：

他現在在做什麽？

喬爾：

夫人正在卧室上網，在搜索引擎上搜索：“牛排為什麽這麽好吃”。他似乎不太習慣使用這種最先進的光腦。

楚餘溫：

給他下載一個《奇跡涼涼，在線換裝》。

元帥府裏的喬爾一口水噴到屏幕上。那張年輕俊美且常年冷靜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現堪稱驚駭的神情。

《奇跡涼涼，在線換裝》是一款風靡星際的換裝游戲，一公測就受到了廣大Omega們的喜愛。游戲講述都就是一個名叫涼涼的女孩子，靠換衣服解決一切問題。

沒有什麽是換一件衣服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件。

盡管這款游戲知名度很高，但喬爾實在很難想象元帥打出這行字時的表情。

喬爾：

……遵命。

瑞安趴在床上，興致勃勃地玩着光腦。如今光腦全星際普及，中三區還不至于落後到連光腦都沒有。他們又不是與世隔絕。

只是元帥府準備給他的光腦顯然網速比第四區那種普通光腦快多了，內存也無限大，運行什麽游戲都很流暢。

卧室門突然被敲響。

瑞安立刻翻身坐好：“進來。”

管家喬爾走了進來。

瑞安禮貌地問：“您有什麽事嗎？”

喬爾對着這個過分漂亮的少年溫和道：“夫人，請允許我使用一下您的光腦。”

“當然可以。”瑞安把手上的掌心光腦遞給他，不好意思道，“這本來就是您給我的。”

“不，夫人，它現在是您的。我只是借用。”喬爾很快下載好游戲，把光腦還給他。

瑞安看見屏幕上多出的那個粉嫩的、穿着漂亮衣服的女孩子app圖标，眼皮一跳。

他笑了笑：“這是……”

“一款游戲。”喬爾飛快道，“您可以用它來打發時間。”

“祝您游戲愉快。”喬爾退出去，關上門，動作一氣呵成。

晏微涼低頭，思索了十秒，點開了那個他從前壓根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換裝游戲。

粉粉嫩嫩的頁面很快跳出來，底下幾個大字——适玩年齡：6歲以上。

……三皇子殿下從未玩過十八禁以下的游戲——別想多，他玩的都是那種極度血腥暴力的實戰游戲，且永遠霸占排行榜第一。

《星河戰紀》這款游戲，他也是樂師職業榜的榜首，人族陣營的頂尖戰力。之所以表現的那麽菜，都是為了騙過監視者的眼睛。

看起來是騙的太成功了。

意思意思玩十分鐘就關掉這個幼稚到爆的游戲。晏微涼嫌棄地想。

他面無表情地點開游戲，開始為那個精致的紙片小人搭配頭發、裙子、鞋襪、飾品……

三皇子殿下的審美很高，他玩着玩着就覺得這個游戲給出的官方搭配實在是太醜了，簡直是元素堆砌。他必須要扭轉這個可怕的情況，讓紙片人穿上真正漂亮的衣服。

兩小時後。

楚餘溫：

那個游戲他喜歡嗎？

喬爾：

夫人非常喜歡，玩了整整兩個小時，搭配了32套衣服，全部發帖分享到了社交網絡上。我們都給他點了贊。

楚餘溫：

貼子鏈接給我。

楚餘溫：

我也給他點個贊。

喬爾：

……哦，好的。

到底是哪個家夥魂穿了元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