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魚

瑞安臉頰騰地泛起紅暈，咬唇道：“先生不要拿我開玩笑了。”

少年害羞地低下腦袋，很局促的模樣。

像見了大灰狼的小兔子。

楚餘溫促狹道：“過來。”

瑞安驚惶地擡眸，有些踟蹰。

楚餘溫暗金色的眼眸微沉，這次聲音多了分命令：“過來。”

瑞安慢吞吞地挪過來，被楚餘溫拉到腿上坐着。

他驚呼一聲，浴巾險些松開，忙拿手捂住。

楚餘溫脫了軍裝大衣，裏面是薄薄一件襯衫，打着領帶。上半身很休閑，下面卻是黑色軍裝制服長褲，腰間別着武器，腿上綁着匕首，腳上套着一雙深黑長靴。

五官深刻俊美，如驕陽耀眼。

除了清輝潋滟的帝國明月，無人可與之争鋒，無人敢與之叫板。

瑞安只裹了一層浴巾，坐在他腿上，白生生的小腿輕晃着，腳趾都搭不到地面。

他無措地喚了聲：“先生？”

“頭發都沒有吹幹。”楚餘溫低頭看他濕漉漉的頭發，“不怕晚上頭疼？”

瑞安一噎：“我可以再吹一遍。”

“別動。”楚餘溫讓機器自動送來吹風機，“我替你吹。”

現在的所有東西都很高科技，吹風機卻還保留了原始的形狀與用法。若說唯一進步的一點，就是不再需要用電。

在吹風機獨有的聲音裏，暖烘烘的風吹着發梢，順着浴巾灌進身體裏，令瑞安不由自主地扯了扯浴袍。

為了不使身體跌落，他一手扯住浴巾，一手搭上楚餘溫的肩膀。溫暖的掌心落在他的頭發上，替他将每一滴水分蒸發。

等屋子裏安靜下來，少年棕色的碎發也被徹底吹幹。

“好了。”楚餘溫将吹風機交給機器助手。

瑞安禮貌道：“謝謝。”

他遲疑片刻：“我可以下去了嗎？”

楚餘溫說：“可以。”

瑞安立刻踩到地面上，匆匆拿起床上的睡袍，跑進浴室關門。

瑞安背部抵在門板上，低下眸，臉上紅暈迅速消退。

他轉身，擡眼看向鏡子裏面容精致又陌生的少年，将浴巾解開。

這是一具白璧無瑕的身體，如同用鮮花、蛋糕、奶油堆砌在一起，透着由裏到外的粉膩。皮膚吹彈可破，白裏透紅，一般的Omega都嬌養不出這身水嫩的肌膚。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從第四區長大的平民少年，這分明是宮廷裏金玉雕琢而成的皇子殿下。

晏微涼同樣是帝都著名的美人。他的戰績與地位勝過他容貌帶來的美譽，但人們依然無法忽略他格外出挑的樣貌。

膚白如雪，精致若瓷，連帶着人的氣質都透着一股冷白色調，他來臨之時，仿佛夜色送來寒涼。黑色碎發淩亂，墨色雙眸微冷，令人望之生寒。

是高山之雪，是高嶺之花。

除了太陽能夠融化，沒有人能摘下。

晏微涼與瑞安是不一樣的。瑞安嬌小可愛，整個人都散發着溫暖的氣息，像個真正不谙世事的少年，滿眼都是天真無邪。

他望着鏡子裏的琥珀色雙眸，半勾起一個似嘲非嘲的笑。那笑不帶任何情緒，生生被這副稚嫩美麗的臉笑出純真無暇的感覺。

如果他不是皇子，那他确實是可以成為一位影帝。

瑞安穿好睡袍從浴室裏出來，楚餘溫正拿着他的光腦……玩換裝游戲。

這個人是怎麽回事。

楚餘溫聽到人出來的動靜，擡起頭道：“你今天花費了一萬星幣？”

賬戶是他給瑞安的，瑞安有任何消費他這裏都會收到信息。

一萬星幣對楚餘溫而言只是個小數目，但對第四區的平民來說恐怕不是。生來的消費觀擺在那裏，瑞安突然使用了這麽一大筆錢，他還是有點驚訝的。

小家夥好像一點都不客氣。

瑞安“啊”了一聲，有點迷茫。

他努力想了想：“我今天看見一個很有意思的直播，看到好多人都在打賞，就也送了一艘飛船……”他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個飛船竟然值一萬星幣嗎？！”

楚餘溫：“是啊。”

瑞安頓時凝眉，又懊惱又愧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竟然要這麽多錢……我能去問他要回來嗎？”

楚餘溫好笑道：“不用，賬戶裏的錢随便你用。只是要長點心，別平白無故被人坑了。”

難怪小家夥變得這麽大方，原來是根本沒有金錢概念。

這就解釋的通了。

瑞安還是很過意不去：“可是，那麽大一筆錢——”

“沒關系。”楚餘溫說，“你記住，你是這個家的主人，你擁有一切財務支配權。”

瑞安一時難以接受：“可是——”

“沒有可是。”

楚餘溫覺得自己有必要改變一下瑞安的消費觀，讓他不那麽委屈自己。

他打開星網，轉入購物頁面，立刻跳出琳琅滿目的商品。

星際時代的物流行業也是十分發達，無論多麽偏遠的地方，都能夠通過飛船來迅速發貨送達。

購物網上的東西應有盡有，小到毛巾牙膏，大到飛船機甲。

中三區的人們一般會在購物網上買一些日用品，價格大概在1~500個星幣之間。最貴的也就是買臺小型機甲或家政機器人，支付得起幾千上萬星幣的，都是中三區裏的富貴人家。

但一萬星幣也就是上三區一位貴族少女一條裙子的價格罷了。

兩大區人們的消費水平就不同，平時看的購物網自然也不是同一個檔次。

上三區人們逛的是淘金網。中三區人民逛的是淘銀網。下三區？下三區幾乎沒網。

上三區的人們偶爾會逛逛淘銀網的便宜貨，不失為一種新奇的體驗。而淘金網的東西，中三區人民群衆都自覺不去打開。

甚至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網址。

那不是他們能接觸到的世界，看了也頂多漲漲見識，買又買不起。

“瑞安”自然是沒見識過的。

哪怕三皇子殿下是淘金網的至尊VIP年度消費大會員。

看着淘金網上令人眼花缭亂的新奇商品，瑞安娴熟地露出驚嘆的神情。

——反正來到楚餘溫身邊後，他每天不是在驚嘆這個就是在震撼那個，勢必要做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模樣。

大概是為了體貼瑞安，商品上面的價格标簽都被隐藏了起來。但每一樣都會比想象中的多出好多個零——如果瑞安确實是從未見過這些東西的話。

“喜歡哪個就加入購物車。”楚餘溫對瑞安說出了全星際Omega都喜歡聽到的話，“可以一次性買下來，刷我的卡。”

多麽動聽啊。

瑞安受寵若驚：“真的可以嗎？會不會太破費了？我還是不用了……”

楚餘溫壕氣沖天：“不會，盡管刷。”

瑞安不好意思道：“那，那我就不客氣了。”

啧，不給你刮下一層皮算我輸。

有了楚餘溫的保證，瑞安就看似好奇地點點這個點點那個，但凡是感到有意思的全部加入購物車。似乎是擔心花費太多，他選的都是小巧玲珑的玩意兒，沒有碰那些大件。

他多賢惠呀。

事實上，越小的東西越精密，晏微涼挑的全是最貴的。

他不管有沒有用，也不管好不好看，只要貴，那就買。楚餘溫隐藏了價格，他對這些東西的價值卻是一清二楚。

其他方面暫時奈何不得楚餘溫，那就趁這個機會好好宰他一筆，使勁兒花他的錢。

……以洩心頭之恨。

那些價格昂貴的高科技玩意兒買完了，衣服、飾品、零食之類的也不能少。瑞安挑的東西不多，偏都屬于最貴的那一檔。

不貴不要。

楚餘溫笑容漸漸僵硬。

小家夥可真識貨。

倒也不是買不起，就是可能他給的這張卡額度不夠……

“好了！”瑞安挑選完畢，好奇地詢問楚餘溫，“先生，這些東西兩萬星幣夠嗎？”

兩萬星幣已經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大數額了。

楚餘溫：不止呢，你挑的這些東西要多加四個零呢。

其他倒都是小意思，就是瑞安還買了一個仿真戰鬥機器人，那個占了大頭，足足要一億星幣。

楚餘溫不答反問：“瑞安喜歡這個機器人？”

瑞安看了眼：“是啊，他長得好看。”

最新型的戰鬥智能機器人，售價一億星幣，其戰力可相當于一名精神力和戰鬥力雙SS的Alpha，堪稱居家旅行打架必備良品。晏微涼早就想要一臺，只是還沒來得及訂購，楚餘溫就給他送錢了。

不過對于瑞安來說，這種戰鬥機器人唯一的價值也就只是長了一張好看的臉。

這種仿真機器人擁有人類的外表，相貌英俊，身材高大，絕對是顏狗福音。只是這價格令大多數人望而卻步。

光看臉的話，購物網上當然還有那種專門為不可描述服務的仿真機器人，價格會便宜很多……但楚餘溫是絕不可能用那個替代的，這簡直是玷污純潔的瑞安。

元帥大人已經忘了真正玷污瑞安純潔的人是他自己。

楚餘溫微笑：“好，你喜歡，那就買。”

然後拿過光腦，從自己的賬戶上劃款。他給瑞安的那張卡額度只有一千萬，現在想想根本不夠用的。

他一邊付賬一邊問：“瑞安猜猜這裏價值多少星幣？”

瑞安怔了怔：“難道兩萬星幣還不夠嗎？”

楚餘溫搖搖頭：“不止。”

瑞安試探：“那……三萬？”

楚餘溫搖頭：“再猜。”

瑞安咬咬牙：“二十萬！”不能更多了！

“錯。”

楚餘溫笑看他一眼，還是少說了一個零：“兩千萬。”

他擔心說兩億瑞安會因為承受不住刺激而暈過去。他只是想提升一下瑞安的消費觀，不想颠覆人的世界觀。

但對瑞安來說這世界已經足夠颠覆了。

瑞安沉默片刻：“能退款嗎？”

楚餘溫：“不能。”

瑞安絕望地捂住臉：“我太敗家了！”

楚餘溫好心道：“你敗不完的。”

晏微涼：不，我可以。

第十區，荒蕪廢墟。

塞爾維亞關閉直播，切斷了精神力構建。

第十區沒有網絡，他能夠直播，全靠用自己強大的精神力構建出一個臨時的星域網。

而能夠在第十區這種信號幾乎被屏蔽的地方構建出這樣一片網絡，他的精神力至少達到了SSS級別。

塞爾維亞登上飛船，離開了這片無人荒區。

太空中星河璀璨，塞爾維亞沒有時間欣賞這番美景，駕駛飛船急匆匆在紫星停下。

“我有錢了！”塞爾維亞匆忙跑進一個商店，“請給我一瓶異種化形劑。”

商店老板——一只頭上長觸角的異形，吐出人類的語言：“一千星幣。”

星幣是整個星際的通用貨幣。

塞爾維亞這次很快就轉賬了。

商店老板頭上的觸角微微睜開，原來這才是他的眼睛。

“藥劑在第二排櫃子下面第四層。”商店老板說着又把眼睛閉上了。

“謝謝！”塞爾維亞找到藥劑，又匆匆離開。

商店老板在他走後又微微睜開眼。

這個人類上回來的時候一窮二白，這次倒是不知道從哪裏發了筆橫財……

不過這與他無關。

塞爾維亞拿到藥劑，就趁夜跑到一條偏僻的小溪裏，輕輕呼喚：“布蘭特，布蘭特，我把藥劑給你拿來了。你快上來。”

水面漸漸有了漣漪。

溪水劃開一道道波紋，一條巨大有力的藍色魚尾從水面上拍過，緊接着，人魚出現在月光之下。

月光映照他如雪的脊背，海藍色的長發，蔚藍澄澈的眼珠，還有人魚妖精般魅惑的面容。

人魚上半身趴在岸上，下半身是深藍的魚尾，在水面下若隐若現。

“塞爾維亞。”人魚開口，聲音動人，宛若天籁。

“這是異種化形藥劑。”塞爾維亞蹲在岸邊，把藥劑遞給他，“喝下它，你就可以上岸了。”

布蘭特點點頭，喝下藥劑。

水面下的魚尾漸漸分開，化為筆直修長的雙腿。

塞爾維亞一喜：“成功了！”

布蘭特想爬上岸。他還不太适應動用腿部的力量，完全是靠上肢的力量想撐上岸。

塞爾維亞忙去拉他的手，幫他一起拽上來。

“三，二，一！”

“唔……”布蘭特輕呼一聲，整個人都趴到了岸上。

人魚剛化為人形，身上沒有蔽體的衣物，身子在月光下白的耀眼。

塞爾維亞臉一紅，立刻轉身，解開自己衣服外套的扣子，匆忙披在布蘭特身上。

“你會走路嗎？”塞爾維亞問。

布蘭特嘗試着走了一步，從未使用過的雙腿立刻無力地跌在地上。

塞爾維亞猶豫片刻：“得罪了。”然後打橫抱起了布蘭特。

“我帶你上飛船，去帝國找皇子殿下。”塞爾維亞低頭對他道。

布蘭特斷斷續續地說着人類的語言：“可是……你的身份……出現在第一區，會很危險。”

上三區是連中三區平民百姓都終其一生難以進入的地方。塞爾維亞一個黑戶又怎麽可能進的去。

“放心，我能做到。”塞爾維亞堅定道，“我答應過你，會幫助你找到三皇子。”

人魚縮在他懷裏，沒有再說話。

元帥府。卧室。

瑞安實在是玩膩了換裝游戲。

他問楚餘溫：“還有什麽別的游戲可以玩嗎？”

楚餘溫：“有是有……”但他玩的都是打打殺殺，恐怕不适合Omega玩。至于Omega愛玩的游戲，他怎麽可能知道。

楚餘溫正想去星網查一查：“Omega都愛玩哪些游戲”，瑞安就迫不及待地問：“先生平時都玩什麽游戲？”

他目光希冀：“想要和先生玩同一個游戲。”

楚餘溫說：“你恐怕不會有興趣。”

瑞安飛快道：“如果是和先生一起，那一定會很有趣。”

楚餘溫聽了有點高興，唇角止不住上翹，他說：“《星河戰紀》。”

瑞安想了想：“我好像在游戲室裏玩過這個……”

楚餘溫颔首：“是的，也可以直接在光腦上玩。游戲室裏的體驗效果更佳。”他記得瑞安并不是很喜歡玩這個游戲，所以補充了一句，“這是Alpha愛玩的游戲，不用勉強。”

“我可以試試的。”瑞安說，“您教教我，我也許就會了。”

“那……好吧。”楚餘溫就打開《星河戰紀》，給瑞安講解各種技能效果，各種職業搭配，各種陣營混戰……

瑞安聽得懶懶打了個呵欠，差點睡着。

楚餘溫及時打住，失笑道：“我就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無聊。”

“啊？”瑞安瞬間清醒，“不是，怎麽會，您講的很有趣。我都懂了。”

楚餘溫挑眉：“那你玩玩看。”

一分鐘後。

看着認真給機甲換皮膚換得津津有味的瑞安，楚餘溫想，Omega果然有本事把任何游戲都玩成換裝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