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去,拿水勺過來?哥哥真笨,是吧?小麗?”管綠茶放在大腿上的小女兒孫麗正吃吃的笑着。
孫麗學着媽媽的話:“哥哥笨。”
孫偉拿水勺回來了,聽到孫麗的這句話,就瞪了她一眼。一邊把水勺遞給管綠茶。
“媽媽媽媽,哥哥兇我。”孫麗及時告狀。
“嗯,媽媽知道了。”管綠茶一邊應着孫麗的話,一邊拿過水勺,指着勺身的外面:“看到沒,這全部算一個整體,那麽把整個三等份,到這,其中的一份呢?你看,你看。”管綠茶比劃着。
孫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管綠茶把水勺放一邊說:“記住了,不要到時把飯做的吃不了。”
孫偉飯是沒做過,這會兒他聽了媽媽的說解,好象他會做似的,他說:“媽媽,你放心吧,肯定做的比你好吃。”
這話聽的孫眉笑出了聲,她沖孫麗打了個眼色:哥哥最喜歡吹牛了。
孫愛國吃的差不多了,他喝着湯:“小偉,等做過後再說這樣的話吧,你,總改不了這性子,腳蹈實點,和你說過多少次了。”
孫偉吐吐舌頭,吃飯。爸爸最會教訓人了,不過,他好怕爸爸,特別是他發火的時候。
孫偉妥協了,管綠茶怎會不知其實她兒子心裏是不服的,但,表面上的妥協,在她看來,也是進步。
她和顏悅色的說:“小偉啊,你看,九月一號你得去上小學了。長大了,是不是,爸爸媽媽的話更應該聽?在家是不是要帶好妹妹們呢?”
孫偉可不是這麽想的,他是一副乖乖兒的樣子,內心很是掙紮:明天沒節目了,可惡的做飯啊,以後,是不是都這個樣子啊,還有,等過完暑假,上學了會不會也這樣呢?如果是,那,他,是不是從今往後就不得出去玩了呢?想到此,他的臉就不好看了,抽畜着,象是有誰在擰他的臉,連肌肉都扭來扭去了。
管綠茶說的興頭上,她是一邊說道,一邊給孫麗喂飯。
孫眉看着孫偉那糾結的臉,心裏是笑的一塌糊塗:哈哈,被抓住了吧,活該,哼,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大聲吓唬我了,叫你裝老大。得,游泳時的仇不報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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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眉覺得這飯特別好吃,雖然沒肉,也沒魚,可是就是好吃的很,她大口的吃着。我吃我吃我吃吃吃。
八十年代,一個普通工人的工資不過幾十塊,當老師也不過如此,孫眉家是有固定收入,但加起來每月也不會到一百,是的,有田裏的收入,那也不過是吃飯不用化錢。
每日的化消,奶奶的贍養,己去掉了收入的大部分。平時是不敢亂化的,想吃肉,魚之類的葷菜,一個月有幾次,也就那麽幾次。再人情面等等,過年的新衣倒是隔年做一次,對于小孩子們來說,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再加上有新衣穿,那麽他的人生可以說是完美了。這七七八八加加減減所剩也無幾了。至于儲蓄什麽的,有嗎,有,沒幾塊。
飯後,孫愛國早跑了,夏天他的老節目是跑去橋上,和村民們聊天,吹牛,侃大山,什麽時/事,國/事,今年的收成啦,畝産多少呢,誰誰昨晚上捕魚捕了多少了,還有東家發生什麽事了,哦,我去市場碰到什麽什麽新鮮事。。。。。。
也就吃過晚飯後吧,西面那片的村民,和東面這片的村民們好象約好了似的,三三二二的聚集到橋上,說這,說那,家裏長短的。這個習慣還是在生産隊時養成的。
那時白天要上工,只有晚上在吃過飯後才有時間交流,電視機是有的,個人哪有錢買,那是生産隊的,集體的。是的,包産到戶後,村幹部還是在的,那放映的事當然也是歸他們管的。
可是,李孫村是個大村。除了孫愛國家附近這片姓孫的外,袁土根他們的袁姓倒是不多,聽說遷來不過幾十年。而過橋那片,再過去的一大片,都是姓李的,這李姓是村裏的第一大姓,再是孫,所以叫李孫村。可能早的時候,先人們遷過來的時候,李孫是一起來的吧,這具體的倒是無從考證了。
所以說,電視機有,但在村委辦公的地方,對于村東面的人們來說,走上二十多分鐘路去看電視,現在的他們可不會這麽幹了。曾幹過,那是電視機才買時的事了,那時圖新鮮,全村的人差不多都趕新鮮去了,泱泱一大片,好在村委的大會堂夠大。
曾搞出個笑話來。是生産隊時候的事了。為了搶好位置,附近的一個四十左右的婦女,某天下隊回家,不做飯,第一件事是搬了個椅子去大會堂占位子。
這不,晚上看電視是舒服的,路遠的人沒地方坐,只能站着,也是路那麽遠他們當然不會帶凳子來的。哪想,當夜一點點的深下來的時候,周圍的人們也漸漸的走了,一個,二個,五個,十個,越來越少,大會堂也越來越靜。直到剩這個婦女一人,她坐在看電視的最佳位置那,低垂着頭,睡着了。
第二天,上工的時候,好多人不懷好意的問她,那個個都憋着一肚子壞笑:“昨天的電視好看吧?咳咳。”
後面的人‘哄’的大笑起來。開頭,她會臉紅,不好意思,後來,後來皮也厚了,有時還會來個對答:“好看啊,怎麽,你不知道?”
再後來,連小孩子都聽說了,因為大人們都把這當作笑話,反面教材來對待。
人越來越多,男人侃大山,吹牛,女人拉家常,小孩在路燈下玩耍。這種聚會天天有,經久不衰,除了下雨。
管綠茶把孫麗給孫眉帶:“去,帶妹妹玩會。”
說完,她收拾桌子,洗碗。把剩飯放飯籃裏等。農忙時節,誰家不是忙?晚飯基本上都是在這個點上吃的。
孫眉帶着孫麗聽話的在自家的院子裏玩,說是院子,也就說說的,因為這只不過是房前的一塊空地,澆了水泥,四周用小石塊壘了牆,在進出路剩下個口子,實在是算不上正兒八經的院子,不過是叫慣了。
孫眉的奶奶孫賈氏正坐在院子裏靠近河邊的地方納涼。見孫眉姐妹倆走過來說:“小眉,小麗,坐奶奶這邊來。”
“哎”脆脆的童音應着。
倆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到孫賈氏邊上的石條上坐下,孫眉擾着妹妹。孫麗才三歲,在剛才吃飯的時候她己經在打磕睡了,這不,還是困意毒毒的。
“奶奶,給我們講故事吧。”孫眉央求着奶奶。
孫賈氏己經七十多了,她從十四歲嫁到孫家,在這裏己經住了六十多年。生了很多小孩,也死了很多,好象從她生第一個孩子開始,到絕經,從沒斷過,一個接一個。
最後成活的八個兒女,四男四女,女兒們早就出嫁了,說是嫁,有幾個在生活艱苦的時候拿來換糧食吃了。兒子們也成家了,兒女一大堆。
孫愛國是她最小的兒子,這不,結婚都小十年了,孩子都三了。
雖然孫愛國不是她最喜歡的兒子,但人老了,落葉總是要歸根的,這不,她現在是哪也不去了,就住在這,等到死的那一天。
是的,她和這個小兒媳婦是不怎麽對付的,所以關系處的不怎的,好在她年紀大了,人們對她的要求也不能高了去,說句難聽的話,就算她不給帶孩子,那又如何?事實也是如此,她高興了給帶帶,不高興了不帶。
“故事啊?”孫賈氏想了想,講了起來,對于孫女的要求,她多半不會拒絕,不就是故事嗎?她腦中的故事有一大筐呢,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故事講完了,孫麗己經睡着,此時,她趴在孫眉的大腿上正睡的香。而孫眉呢,卻是聽的津津有味:“奶奶,你故事裏說的這天上的七顆連着的象勺子一樣的星星是這七顆嗎?”孫眉指着北面的北鬥七星說。
“嗯 ,是啊,是那幾顆,你看象不象個勺子呢?”孫賈氏看了看天說。她眼花了,怎能辯的出。
“那你剛才叫它們棺材星?我記得媽媽和我說過,應該叫北鬥七星,最亮的那顆叫北極星。”孫眉不同意的說。
“可能吧。那是讀書人的叫法,我們鄉下人都叫棺材星的。”
“哦,你說的等到那顆最亮的掉進這個勺子裏去的時候,誰看到了,那麽這個人會死?是真的嗎?”孫眉怕怕的說,她真的是好怕,剛才聽奶奶講到這裏的時候,本來她有點朦胧的睡意一下子被驚醒了,腦子也一下子清醒了,‘死’?好可怕。
“是啊,老人們都是這麽說的。”
“那奶奶,你有沒有看到它掉進去呢?”
“傻孩子,不是說了嗎,誰看到誰就會死,奶奶這不是好好的嗎?”孫賈氏低聲笑着。
“哦。”孫眉木木的應了聲,陷入到自己的思考中去了,連孫賈氏對她說的她回房睡覺去了的話,也沒聽明白,只是“嗯嗯”的應着,至于在應什麽,她自己也說不清。
“看到了會死,那我不能看,”孫眉自己對自己說,說是這麽對自己說的,可是眼睛還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北鬥七星,心裏矛盾着,既想看到那顆最亮的掉勺子裏去,又怕真的看到了會死。
至于管綠茶是什麽把孫麗抱走的,或者說她是怎麽回的自己床上去的,她是一點也不記不得了,她只記得,她不想死,她想看到星星掉進去。。。。
夏天晚上,孫愛國會在院子裏焚上一堆用癟谷殼焚的焚堆,用來熏蚊子。蚊子最怕煙了。電扇買不起,屋子裏又悶熱,他會在院子裏搭一個睡床,挂上蚊帳。
這種待遇小孩中孫麗能享受到。孫偉也想,不過那床太小了,三個人肯定是擠不下的,
孫偉不高興,但也只能不高興了。
孫眉當然也是想的,可是想歸想,也只是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