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沈淮母親出身不好,曾經只是王府一個婢女。後來因為被王爺寵幸懷了身子,這才被性情溫雅的王爺提了身份。但是因為本來出身就低,就算生下了庶長子,但是因為後來王爺娶了馮氏後便只與馮氏恩愛,所以趙姬也沒有風光多久。好在她自己也識趣,知道該怎麽做,所以能生下這個兒子來,她已經萬分感謝馮氏了,可不敢再有什麽怨言。
當初馮氏還是王妃的時候,趙姬日子過得不錯,而且她心裏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夠生下這個庶長子來,也是因為馮氏心地善良。她是王爺的第一個女人,是在王爺娶王妃前教王爺床笫之私的女婢,像她這種身份地位的,一般都是做完事情就被灌下避子湯,也是她運氣好,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避子湯沒起到效果。
後來懷孕,王爺去找馮氏商量,馮氏親自來看她,讓她好好養着身子。再後來,她便成了趙姬。
趙姬謹小慎微,這麽多年來王府裏明争暗鬥的,她都不參與。雖然表面上看着敬重曹王妃,但是心裏還是感激馮氏的。她是個念恩的人,總覺得自己能夠生下庶長子,那是因為馮氏格外開恩。
當年雖然王爺也十分想要這個孩子,但是依着王爺對馮氏的寵愛,若是馮氏反對,王爺自然會百般順着馮氏。她後來也想過,若是當初是曹氏為王妃的話,或許她就沒有這個兒子了。
趙姬五六歲便入宮,當時是在掖庭做事情。後來長到七八歲的時候,因為性子穩重模樣又标致,便被甄選到當時還只是皇子的燕王身邊伺候。之後燕王被冊封為王爺,她也一并跟着去了燕王府。
她跟王爺算是青梅竹馬了,幾個一起伺候王爺的丫頭,王爺就對她頗為有幾分喜歡。趙姬不是一個貪婪的人,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是不該奢求更多的。
再說當年她心裏也清楚得很,王爺極愛馮氏,并不因為她是他的王妃,那種愛,跟她以往見到的那種帝王皇家夫妻間的彼此敬重不一樣,當年王爺王妃過的,卻是溫馨如尋常人家的平常日子。當年還在京城的時候,王爺無論走到哪裏,總會将王妃馮氏跟二爺大小姐帶在身邊,寵愛得很。
她當初羨慕,卻無嫉妒。只是世事難料,誰能想到後來王爺會貶妻為妾又娶曹氏女呢?
沈淮匆匆跟妻子坐在一起用了晚飯,之後心裏還是想着起義大事,所以草草叮囑幾句後,他則離開了後院。想着有幾天沒去趙姬那裏了,沈淮出了院子後,腳步頓了頓,繼而負手往趙姬院子去。
跟含芳院蘅芳院比起來,趙姬的院子則又小又清冷。趙姬身邊伺候的婆子就一個,兩個貼身的大丫鬟,再加兩個粗使丫鬟,也就差不多了。
趙姬衣着十分樸素,甚至比不上王妃身邊有些身份的奴仆的衣着。但趙姬模樣十分好,沈淮面容中那幾分陰柔姿态,就是完全遺傳了趙姬。
聽丫鬟說大爺來了,趙姬忙站起來。
沈淮大步走進來,還是跟往常一樣,會彎腰給趙姬行個禮,趙姬則是立即将人扶起說:“快坐吧。”
“這個時候怎麽不陪着你媳婦跟孩子,怎麽跑到妾身這裏來了?”趙姬十分守着王府的規矩,雖然如今兒子也是十分出息了,但是她從來不敢逾越半步,不管是吃穿用度還是稱謂,都嚴格按着規制來,“看大爺的樣子,是不是有心事?”
“你們都先退下去吧。”沈淮沖聊聊兩三個小丫鬟揮了揮手,等屋裏只剩下母子二人後,沈淮才說,“今天父王找了我們兄弟幾個去了前院書房,父王要起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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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姬卻十分淡定,聽後只點點頭說:“這是大事情,你父王讓你怎麽做,你只管去做就好。妾身只是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這些,大爺怎麽跟我說這個?”
沈淮卻眸光暗了暗說:“若是父王真的坐上了那個位置,趙姬您肯定位列四妃之位。雖然路途艱難,但是只要有機會,兒子就一定會抓得住。”他頓了頓,又說,“趙姬近二十年來都不争不搶,您自己覺得無所謂,但是兒子看着心酸。王府裏除了王妃跟側妃外,又有誰比得上趙姬您?但是那些人卻能夠錦衣玉食,而您卻整日吃齋念佛,兒子看不過去。”
趙姬淡泊名利,聞聲只是笑笑:“得側妃娘娘厚愛,至少五歲前,你是在妾身身邊長大的。妾身知道大爺是孝順,但是莫要被一些表象的東西迷了眼睛。什麽榮華富貴,什麽錦衣玉食,若是心中不開始,日子過得再好那都是假的。可若是心中開心了,哪怕是粗茶淡飯,那也是有滋有味。”
“大爺,若是為了妾身去争去搶不值得,但若是為了你自己的話,妾身不攔着。”趙姬妾看向沈淮,她知道的,這個兒子是不甘于平庸的,他論才華能力,不輸于世子爺,但是卻因為她出身卑微,他行事總是小心翼翼。
趙姬倒是沒有自責過,因為她覺得個人有個人的命。只不過,她覺得有些可惜罷了。
“孩兒明白。”沈淮每次來,也并不會在這裏常呆,不過只說幾句便起身告辭,“您早點休息,兒子先走了。”
趙姬卻多嘴叮囑幾句道:“不管做什麽事情,你一來要記住千萬保護好自己,二來,也得心中記着側妃娘娘對咱們母女曾經的恩情。至于別的,你自己心中掂量着點就行。”
“是。”沈淮告手。
等沈淮走後,趙姬一個人坐在桌邊,盯着桌角的一盞油燈看。油燈發出“噗呲噗呲”的聲響來,趙姬看得有些走神,她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情。
想起那件事情來,其實她心中一直都是愧疚的。若是當初她能夠勇敢些站出來,或許側妃娘娘就不會被王爺冷落十年之久,也不會和她一樣,過着這種清貧寂寥的日子。
她單薄名利身份地位,但是卻唯獨在乎兒子。曹家那麽厲害,曹王妃有心算計人,又怎麽會是她一個弱質女流可以反抗得了的?但正是因為當年她什麽都沒有做,所以這十年來,她一直活在愧疚自責中。十年吃齋念佛,日夜祈禱,就盼着側妃能夠再得王爺恩寵。可喜可賀的是,王爺終于又踏足蘅芳院了。
趙姬不敢居功,但是卻真的高興,心裏也是長長出了口氣。
……
燕王府這些日子暗流湧動,而肅城洪家,近來也發生了不小的事情。在洪成的精心治療下,洪武不但頭疼的毛病徹底好全了,而且他也是漸漸想起了往昔的一些事情,他想起了妹妹甜珠來。
其實洪武早兩日便記起甜珠來了,不過是沒有說而已。每日瞧着妹妹來來回回在他跟前晃,他心裏總很溫暖。很快,兒時的一些事情也都漸漸湧上心頭,他想起來很多跟妹妹有關的事情來。
比如說,她小時候嘴饞,他就偷偷去做點活賺點小錢買糖給她吃。雖然幹活辛苦,但是只要看到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就覺得什麽都是值得的了。
“二哥,你今天感覺好嗎?”甜珠這些日子可高興了,因為師父說二哥身子已經完全好了,能不能記起以前的事情,這就看造化了。
走到現在這一步,甜珠已經有些不太在乎二哥是不是能夠想起從前的事情了。她只是覺得,只要二哥身子好,一切都是好的。記不起來又怎麽樣?難道記不起來就不是她二哥了嗎?
“挺好的。”洪武看着從外面走進來的妙齡女子,硬朗的眉眼隐隐含笑,“你也別忙活了,先坐下來吧。”
甜珠就是閑不住的性子,聞聲笑着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然後在一旁坐下來,睜圓了眼睛問:“二哥,你今天有沒有覺得跟往日有什麽不一樣?”
洪武沒有直接說他其實記起很多事情了,只是問她:“你跟許致……你們兩個到底怎麽回事?”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提這些做什麽,他如今都要跟徐四小姐成親了。”甜珠早忘了從前,并不想再提這些,但是忽然反應過來,猛然擡頭看向洪武,“二哥,你……”
洪武眼睛亮亮的:“我記起來了。”
“真的嗎?”甜珠驚得站起,“二哥可不是在騙我?”
“騙你做什麽?”洪武少年的時候也是張揚血性的兒郎,性子遠不如現在這般穩重厚實,所以跟妹妹說起話來,他也覺得像是不自覺回到了從前般,語氣帶着幾分兒時的飒爽,“我要是騙你,便做牛馬來背着你。”
甜珠聽到這話,就曉得哥哥沒有在騙她,她開心極了。
說了很多事情後,洪武這才又轉到重點上來,皺眉問:“許致要娶徐四小姐為妻?就是那個鎮國公府的四小姐?”
“嗯。”甜珠點點頭,卻有些心虛,她不敢看哥哥的眼睛,別開腦袋說,“我不在乎了,反正我跟他都和離了的,他現在娶誰也跟我沒有半點關系。”
洪武道:“許致這小子竟然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來,我看他是皮癢了。”洪武攥了拳頭,心中是咽不下這口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