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馮妃笑着說:“她哪裏調皮了,慣是個會疼人的。從前在燕州的時候,可是她陪了我一年。”馮妃眼光流轉,看向徐老太太,“再說,我也得親自私下裏問一問,如今她過得好不好。若是不好的話,我就去跟陛下說,懲罰你們徐家。”
馮妃這話半真半假,她也不是說了玩笑的。但是任誰聽着吧,卻都覺得她是在和老太君開玩笑。
但是馮妃卻不是玩笑的,她的确是關心甜珠,也怕徐家人繼續不識擡舉,讓甜珠委屈。所以,便借着玩笑的語氣,說出了心裏真實的想法。她想着,這老封君是聰明人,不會不明白。
果然,徐老太君笑着說:“甜珠流落在外,吃了那麽多苦。現在好不易回來了,我們疼着還來不及呢,怎麽會給她氣受。”
“老太君是個明白人,自然是不會的。不過,未必旁人就不會。”馮妃點到為止,倒是也不再纏着這個話題說下去,“本宮與甜珠倒是投緣,不是母女勝似母女,總之在她嫁去楚王府之前,還望老太君好好疼着。”
“老身謹記娘娘的話。”徐老太君應着。
馮妃要留甜珠在宮裏陪她住幾日,徐老太君率先道別。等老人家離開後,馮妃問甜珠道:“徐家人讓你進宮來,只是單純帶你來給我請安,還是有別的目的?甜珠,有什麽話,你只管說便是。”
“是。”甜珠應着,而後起身在馮妃跟前跪下來。
馮妃知道甜珠接下來要說的話或許比較嚴肅,見她跪下,也就沒有喚起。甜珠垂首道:“三姐姐是先帝妃嫔,如今與先帝衆嫔妃一起住在冷宮裏。大伯母思念女兒,想着讓甜珠來求娘娘,能不能請娘娘在陛下跟前美言幾句,放三姐姐出宮去。”
“原來是這事……”馮妃淡淡說了一句,而後親自彎腰将甜珠扶起來說,“這原不是什麽大事,但要真論起來,畢竟是皇家的事情,也不算小事。你也知道,先帝只是禪位,人卻還在宮裏住着。将來陛下會給他封個什麽王,不好說,若是賜了府邸,這些嫔妃該是還要跟随先帝一道去封地。”
“但也不算多為難的事情,等有機會,我在陛下跟前說幾句。”這件事情,馮妃算是應下來。
如今陛下後宮後位且虛,但既然馮妃住在正宮,便是她暫時代管着後宮之事。先帝的那些嫔妃,她都安排在了長思宮,對那個徐三姑娘,倒是有點印象。
當初那些嫔妃來拜見的時候,她根據花名冊一一對着人瞧過,曉得那個徐三。
“奶娘,你親自去長思宮一趟,把徐妃叫來。”馮妃吩咐,等榮嬷嬷走後,她又說,“我知道她,剛進宮的時候見過一回。但是當時因為忙着別的事情,很快就忘了。先叫她到我的宮裏來,住在這裏,等有合适的機會,我會跟陛下說。”
“謝謝娘娘。”甜珠就知道馮妃心善,她肯定會答應的。
馮妃摟着甜珠,見她帶着個包袱進宮來,只笑着點她眉心:“你來住,我這裏有換洗的衣裳,哪裏還需要你帶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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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珠臉卻漸漸有些紅了,低着腦袋卻不說話。
馮妃問:“怎麽了?”
甜珠說:“這裏不是我的換洗衣裳,是給殿下做的一雙鞋子。想着既然來了娘娘這裏,便帶了過來,好等殿下進宮來的時候,娘娘遞交給他。”
“我瞧瞧看。”馮妃拆了包裹來,就看到一雙黑色皂靴,做工精細,不由點頭,“你的手一向都這麽巧。”
“我在家閑來無事,就做些東西打發時間。要是知道娘娘會留我住下來,我就不做這些了。”甜珠還是有些不太好意思,馮妃知道她面皮薄,便也不在鬧她,只說:“你送給他的東西,自己親手交到他手裏,本宮不過手。”
“那我就不送了。”甜珠咬唇。
馮妃樂着笑起來,就聽外面有太監尖着嗓子唱起來道:“陛下駕到。”
沈祿背手大跨步走進宮殿來,他穿着身明黃色的龍袍,特別有精神的樣子。人才跨進殿裏就問:“剛剛外面遇到榮嬷嬷,聽說你要去長思宮接一個人?”
馮妃跪下請安,人還沒有跪下來,就被沈祿扶起來了。
馮妃道:“回陛下的話,是臣妾吩咐乳娘去的。”在沈祿牽扶下,馮妃坐在了沈祿旁邊,“臣妾記得,鎮國公徐家,是有個姑娘還留在宮裏的吧?想着甜珠沒有見過這個姐姐,恰好她今天進宮,就打算叫了來讓她們姐妹聚一聚。臣妾原想着不是什麽大事,所以就沒有支人去跟陛下講,請陛下責罰。”
“罰什麽。”沈祿道,“的确不是什麽大事,讓她們姐妹見一面也無妨。”
沈祿看了眼甜珠,幾番有話要說,卻是都堵在了嘴邊。還是馮妃看出來了,幫着說出來問:“陛下好似是有什麽心事,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情犯愁。不如說出來,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沈祿是曉得今天徐老夫人帶着甜珠進了宮來,所以這才專門趕着這個時間過來的。的确有些話不好說,但是那個洪武也的确是過于狂傲了些。
他有從龍之功,論功行賞的時候,封了他一個侯爵後,什麽實權都沒要。當時洪武說想讨他一個旨意,不是什麽難事,他一時心喜,便應着了。今天春狩,這洪武又是拔得頭籌,他金口玉言又是有言在先,說奪了魁的有賞。這洪武膽子倒是也大,明知道徐四小姐已經跟楚王定親了,卻還說要求娶徐四。
好在這話沒有當着衆臣的面說,否則的話,豈不是叫他這個皇帝下不來臺?
其實沈祿心中也暗暗有些後悔,當初答應老二應得快了些,不過也都是看在雪蓉的面子上。若是這洪武早些說欲要求娶徐四,那麽,他或許可以以此為借口,暫時不那麽快的答應老二。沈祿心裏是極其矛盾的,一邊想着跟妻兒過回從前的日子,一邊又知道,便是如今回了京城來,也是再回不去了。
楚王功高,鎮國公府權大,若是他續娶了徐四為妻,将來偌大的國公府,豈不是都是老二的權勢?
沈祿如今做了皇帝,享受到了那萬萬人之上的榮耀,便是也有貪圖權利的意思。權利是個好東西,坐在了這個位置上,他就是獨一份大,将來也不必因為再怕誰、畏懼誰,而小心翼翼過日子。
兒子是親的,他希望兒子好,但是并不希望兒子蓋過老子。
這些當然都是沈祿自己的心思,他是希望自己幾個兒子,永遠臣服于自己。至少在他有生之年,永遠都不要做什麽讓他反感起疑心的事情。
洪武态度堅持誠懇,也道,縱然皇上不答應,也得讓他再見甜珠一面。有些話,他需要親口問一問甜珠。
沈祿藏着私心,似乎是有意要讓洪武與楚王作對般,竟是答應了。但是他在馮妃這裏,卻是沒說讓甜珠去見,不過是當着費心勞神的事情說出來與馮妃聽罷了。
馮妃聽後十分生氣:“甜珠已經跟老二定有親事,洪侯爺又不是不知道。依臣妾看,這洪侯爺實在是太猖狂了。別人的未婚妻他也敢打主意,簡直沒有半點人倫道德。”
沈祿卻輕輕笑着,說:“當初老二用了什麽手段讨着了這丫頭,愛妃應該也清楚。老二自己先做了不道德的事情,也不好再說人家不道德。”
意思就是說,沈浥當初不過也是看上了別人的妻子罷了。如今有人欲要搶他未婚妻,也不是什麽新鮮事情。
馮妃特意打眼看着沈祿,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男人,他根本就是存心的,他是不想老二好好的了。說來也是,他如今是天子,他們父子之間,先是君臣,而後才是父子。
這就是天家的悲哀。
于是,馮妃稍稍緩了下心态,這才繼續道:“如今老二是王爺,若是真叫那個洪侯搶了他未婚妻……呵~別說是搶了,就是讓別人曉得他洪侯有那個心思,別人也是會對甜珠議論不止,豈不是毀了甜珠名譽?何況,最後丢人的,不止是老二,更是丢了天家顏面。我看這個洪武,就是自恃功高,做事情,完全是莽夫行為。”
甜珠當然不覺得二哥是莽夫,二哥那麽寵着她,不可能會做出任何一點傷害她的事情來。所以甜珠在想,二哥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愛妃說得對,只是洪武的确功不可沒。又是朕金口玉言,總得滿足了他一個心願。”沈祿又望了眼甜珠,這才說,“找個空,就讓他跟徐四見一面。有什麽話,當面說清楚了也好,省得日後麻煩。”
沈祿是有心讓沈浥與洪武因為一個女人而漸漸起嫌隙,這洪武原是老二的人,是個了不得的。若是二人因此而生分了,也算是老二失去一道有力的臂膀。
沈祿還是那句話,他不想自己任何一個兒子遭什麽罪,但是也不願看着哪個兒子漸漸騎到自己頭上來。所以,該削的權利稍微借機打壓一下,也不傷父子情分。
“陛下?你當真……”馮妃欲說些什麽來,又見這個男人既然做了決定,便是她說什麽,他也不會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