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意思。
再這麽下去,這個召喚陣會什麽都召喚不出來,要是召喚不出任何東西,她就不可能作為召喚師繼續學習。雖然其實她本來就更加喜歡黑魔法或者詛咒,可是都堅持了這麽久了,父親的消息也都還剩一步之遙了,現在轉系,真是不甘心啊。
暗黃色的書頁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那是雅維裏家族的秘密藏書,她曾經因為好奇,在愛斯蒂閱讀的時候旁邊湊過去看過幾頁,那裏面的魔法相當奇特,不過大多都是違反黑魔法議會條例禁術。
禁術就禁術吧,特薩自暴自棄地想着,對有身體傷害,以後多吃兩頓補回來,被學校關禁閉,相信那個為老不尊的導師也舍不得真的關她。實在不行呢,她還有愛斯蒂,死亡大公的女兒可以幫她說話呢。
特薩深吸了一口氣,拿着沉重的魔法杖在空中劃了兩個符號,低低隐藏了兩句晦澀的咒語,然後舉着魔法杖沖着自己的胸口猛地砸了下去。
“噗——”她如願以償地在召喚儀式中吐出了一口血。
在衆目睽睽之下,整個召喚陣一下子暗了下去,幾乎是如同黑夜一樣粘稠的霧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召喚陣,空間即将破裂的“吱嘎”聲刺耳難聽,前所未見的死亡氣息幾乎是彌漫了整個場地。
然而區區幾分鐘之後,召喚陣再度明亮了起來。
那些禁術帶來的力量,與之前積蓄的力量一樣,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就如同是積水一般,不知道從什麽裂縫流走了,只留下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黑色霧氣還留在特薩身邊。
剩下的這些力量,大概連空間裂縫都打不開吧?特薩臉色開始變得蒼白,依靠着手裏的法杖勉強支撐自己還站着,看上去似乎是不屈不撓的樣子,其實心裏早就已經絕望了。
就在她以為力量絕對不夠打開空間的裂縫的時候,她面前突然出現了一片仿佛沒有盡頭的黑色。
特薩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這才确認自己沒有看錯——雖然這個裂縫看起來形狀并不規整,大小爺并不大,邊緣破破爛爛,形狀簡直像是被從裏面撕開的一樣破爛。
但是,這确實是一個空間裂縫。
一度絕望的心情突然明亮了起來,特薩幾乎是懷着某種隐秘的喜悅,等待着從那個裂縫裏會出現什麽。
裂縫這麽小,大概不會是骨龍了吧?會是死靈獨角獸麽?還是夢魇?還是……
她還沒來得及想完,就看見了一只白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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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手。
一個屬于最低階死靈生物骷髅才會有的手。
這甚至不是一個金色的黃金骷髅、紫黑色的黑死骷髅,慘綠色的瘟疫骷髅,五顏六色的變形金剛骷髅的手,這是一只慘白慘白的,看起來就像墓地裏随便挖一挖就能刨出來的慘白慘白的骷髅手。
特薩簡直覺得一盆冰水潑到了……不,是一塊巨大的冰砸到了腦袋上。
緊随其後,沒有任何一點出乎特薩的意料之外,一只連路都走不穩的、最低級最普通的骷髅從那個空間縫隙裏“撲通”摔了出來,直接趴到了特薩面前的地上。
特薩的召喚陣周圍一片靜默。
要是她沒召喚出東西,大家只會想,她被人陷害很可憐。然而她偏偏召喚出了東西,還是一個最低級的骷髅,一具已經大概六十多年沒有人召喚出來的普通骷髅。
于是她大概是成為了整個死靈法師學院的笑柄。
特薩的大腦基本已經半癱瘓狀态了,然而本能的驕傲還支撐着她把接下來的流程走完,她幾乎是有點木然地繼續問道:“我以你的召喚者之名,詢問你的名字!”
那只尚且還在試圖站起來、然而不斷失敗又摔下去的骷髅聽到這一句終于停下了動作,喉嚨裏“咕嚕咕嚕”響了好半天,似乎是好不容易弄清了如何控制氣流震動來說話:“雷……雷……雷伊。”
“哦,雷伊。”特薩眨巴着眼睛打了個招呼,然後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可憐的、連站立都不會的骷髅努力學習站立。哦,其實她大腦裏一片空白,所以傻站着不會動了。
“那什。”唐納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召喚陣怎麽樣了?”
特薩這才注意到在骷髅出現之後,自己的召喚陣居然仍舊并沒有停止,還在持續透支着她身體裏本來就不多的力量,那什盯着看了一會兒,直接伸出手,一下子從召喚陣的一角□□了泥土裏面,還攪了攪,結實的泥土在他的手下簡直就跟布丁一樣柔軟易碎。随即,他挑了挑眉毛,抽出了手,絲毫沒有沾上泥土的修長指尖夾着一小塊紅色的六邊形木頭。
傑夫和崔西聯手壓制都沒能停下來的召喚陣終于停止了運作。
“這是魔法杖的核。”那什盯着看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就是那個有着比哥布林還令人反胃的氣味的東西。”
“唔,我猜這是某位大魔法師學生時代的魔法杖吧?”唐納總算無視了對哥布林的種族歧視,歪着腦袋道,“嘿,用修拉發明的魔法陣,還有前人的魔法杖的核,特薩,你今天倒的這個黴,簡直可以算一半在修拉和那些前輩們的頭上了。”
特薩和她的小骷髅都停止了動作,過了好一會兒,特薩才轉向唐納:“唐納,到底怎麽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
一陣巨大的喧嘩聲響了起來,打斷了特薩的話,她立刻回頭去看,只看見一只體型簡直大到誇張的骨龍穿過了時空的裂縫,帶着無與倫比的威懾力降臨到了這個世間。
那白骨的胸腔裏燃燒的碧綠色的死靈之火,比特薩見過的任何一只骨龍都要旺盛,這不是一只普通的骨龍,這大概是一只神聖巨龍的亡靈。
而它出現的那個位置,是愛斯蒂的召喚陣。
特薩下意識地露出一個笑容,剛想先去祝賀愛斯蒂,就聽見唐納在她身後不冷不熱地說:“怎麽樣?看到用自己被偷走的力量召喚出來的生物,是不是覺得很震撼啊?”
☆、Chapter 4
觀衆席上的語言系副主任亞瑟在傑夫抽空瞪過來的憤怒眼神、和自家夫人偶爾送來的欣喜的眼神中默默地擦了把汗。
預言這種東西嘛,貴在含糊其辭,最後以詭異的方式應驗。他的預言只顯示了傑夫的學生有人能召喚出骨龍,可沒說是特薩還是愛斯蒂啊。
亞瑟揉了揉額頭,想起來早上自家上司,今天沒空到場的預言系主任盧卡斯咬牙切齒地說過的“要不是這樣太卑鄙了,我真想偷偷毀了特薩的召喚陣,把特薩搶過來”的話,花零點一秒考慮了一下要不要為自己的系争取一下特薩,随即在自家夫人确信特薩沒受重傷之後露出的一臉幸福中把這個念頭遠遠地丢出去了。
嘛,上司什麽的,随他去吧,夫人開心最重要了~~!!
深度妻管嚴患者亞瑟果斷地抛棄了集體榮譽感和節操這兩樣東西。
總之現在的情況就是,特薩用了禁術召喚出了一只骷髅,而愛斯蒂借用特薩的力量召喚出了骨龍。
最先完成召喚的這兩個人都是體力透支的樣子,雖然絕大多數觀衆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然而就近的幾位系主任怎麽可能不了解這幾個學生的根底,這一會兒的功夫,大家就已經對真相猜了個七七八八,大多都心知肚明了。
傑夫被愛斯蒂的卑鄙行為氣得渾身發抖,伸手想扶住搖搖欲墜的特薩,卻被旁邊的崔西一巴掌扇開了:“讓開,去好好管管你的學生去,別對我的學生多操心。”
特薩眨了眨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崔西瞬間從滿臉的暴躁切換成慈愛,極其慈祥地扶住自己:“噢,我親愛的小特薩,來,我昨天就已經把轉系申請表簽完字了,一直預備着萬一你失敗了一定讓你以最快速度轉系!你只需要填一下個人信息就好,我保證,半個小時就能辦完手續。別擔心,你不用重讀二年級,我暑假直接給你補課,一定讓你跟上進度!”
特薩=_=:“……謝謝老師。”您別這樣,萬一我覺得我召喚失敗一定是你詛咒的怎麽辦?
崔西立刻動手下了七八個瞬發型治療術,再炫技一樣帶了一個移動術,直接抓着特薩回到了觀看臺上,亞瑟立刻殷勤地湊過來,從兜兒裏抱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的藥。每天背着一大堆藥大概是一向身體脆弱的預言系師生的愛好,偶爾也算是幫上了忙。
傑夫狠狠地瞪了遠處還沒走出召喚陣的愛斯蒂一眼,也飛快地沖着觀衆席沖了過去,旁邊的唐納看特薩最後沒做完的手勢,似乎是想抓住自己召喚出來的這個、好不容易歪歪扭扭站起來的骷髅,忍不住扶了扶額頭:“那什,幫忙把這個骷髅也帶過去吧。剛才特薩似乎是還想要的樣子,何況接下來的複圓儀式,除非召喚物死了否則不能不去……”
那什無比嫌棄地看了那只骷髅一眼:“但是這只骷髅有一股令人不愉快的臭味……”
唐納皺了皺眉:“臭味?沒聞到啊?那什,你在說什麽?”
那什沒繼續堅持,默默從兜兒裏掏出一雙手套仔細帶好,隔着手套抓住那只骷髅的頸椎骨試圖把它拎起來。結果這一拎才發現這只骷髅站直了居然比那什還稍微高一點,肩膀也不算窄,想必生前也應該是身材高挑勻稱,所以拎脖子有點費勁。
那什覺得這個姿勢大概是很難拎起來了,于是毫不猶豫地直接松了手。
對站立這個行為還不熟練的雷伊直接摔成了一灘亂骨頭。
“怎麽了?”聽到響聲的唐納詫異地轉頭。
那什當然不打算承認是骷髅比自己高導致他心裏有那麽一丢丢不高興,立刻找了一個理由:“唐納,我剛剛發現他胸口沒有死靈之火。”
唐納扶額:“那什,我覺得未必是沒有,骷髅的死靈之火都比較……呃,微弱,很有可能是太小了我們看不見……所以,你下手輕一點,別還沒到複圓儀式就現在就弄熄了。”
那什立刻答應了一聲,低頭把崩到旁邊去的兩塊肋骨粗暴地裝回原來的位置,這一回選擇了拎住腰部的脊椎骨,粗暴地把雷伊拎了起來,另一只手則動作輕柔地抱起唐納,背後張開長長的惡魔之翼,瞬間飛掠到了休息臺上的特薩身邊。
被那什嚴重差別對待的雷伊再度在特薩面前被摔成了一灘白骨。
正在試圖從崔西的過度熱情中脫身、去把自家召喚骷髅拎回來的特薩松了口氣,低頭把雷伊的骨頭拼好,旁邊崔西眼睜睜地看着特薩插錯了好幾根骨頭,最後拼出一個不成人形的東西,忍不住擡起手裏的魔法杖,嘆了口氣:“特薩,你清楚吧?複圓儀式不能認輸,必須持續戰鬥到規定的時間為止。一個普通骷髅是絕對活不過第一輪的,忠仆死亡帶來的反噬多嚴重你不是不清楚吧?你這是何苦呢?不如現在就讓我徹底打散了死靈之火,傑夫和我還可以幫你壓制一下反噬,何苦去受那個罪?”
特薩手裏拼骨頭的動作頓了頓,使勁搖了搖頭:“我不想試都沒試就放棄。愛斯蒂給我設下的陷阱,明顯是不可能讓我召喚出任何東西的,既然能夠召喚出來,大概就是命運了吧?說不定能夠正好能抽到一個更弱的呢?說不定能僥幸活下來呢?就算因為忠仆太弱不能留在召喚系,好歹有個同伴也好,既然命運把它帶了過來,我不打算這麽輕易放棄。”
傑夫實在是看不下去連站立都困難的雷伊,順手揮了一下魔法杖,讓它自己完整地重組起來,再給了它幾個加持平衡感的咒語,原本還在掙紮着向上爬的雷伊頓時輕松了許多,總算是順利地站直了。傑夫黑着臉打量着雷伊:“這副骨架看起來還很新鮮的樣子,大概是沒死幾天,根本就稱不上是死亡生物,要指望他能打贏……”
旁邊的唐納也點了點頭:“特薩,我也覺得估計希望不大,除非你抽到的對手是我,我可以讓那什手下留情……”
那什立刻插嘴:“不行,他身上的氣味太令人作嘔了,要是打起來我肯定忍不住,估計做不到手下留情。”
唐納:“……算了,反正照理來說那什遲早會跟那只骨龍對上,那什一定會把那只白癡龍打得連靈魂碎屑都不剩下。”
那什:“可是骨龍的靈魂之火一點都不好吃……”
特薩輕輕搖了搖頭,沒說話,她看了看身邊這群人不是不感動的。即便是她失敗了,失敗得如此引人發笑,如此落人笑柄,他們依然在這裏,真心誠意地安慰她、為她着想。她沒忍住擡了擡頭,看向另一邊,愛斯蒂身邊空蕩蕩的,只有那只骨龍昂着頭,不緊不慢地跟着她一步一步向外走。
亞倫沒有進入廣場的權限,也不像唐納或者傑夫那樣可以憑着那什的能力闖進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姐姐脫力地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走出來,一直走到廣場邊上,他才趕緊上去抱住差點支撐不住、直接摔下去的愛斯蒂。
雙子姐弟在遠處學生們崇拜的模樣、近處教授老師們憤怒的目光中努力地挺直了腰板,彼此支撐着、無比孤獨地帶着那只用卑鄙手段得來的骨龍走到了自己的休息區。
特薩盯着他們看了好一會兒,可是愛斯蒂一次都沒有回頭來看她。
憤怒嗎?大概有一點吧。恨嗎?談不上。倒不是多麽寬容大度,而是特薩心裏相當清楚,愛斯蒂在這件事情當中能夠得到的好處絕對不如她會因此失去的多,因此沒什麽好憤怒的。
特薩仍舊想不明白為什麽。以愛斯蒂的能力,就算不用這種手段,召喚一只死靈獨角獸什麽的問題也不大,為什麽要執着于骨龍呢?為了一點的力量上的差別,被傑夫嫌棄、導致失去了導師真心的指導真的劃算麽?不只傑夫,在場絕大多數老師、還有不少聰明的學生肯定猜到了發生了什麽。就如同此刻的孤獨,她以後的人生,也真的會是幾乎一無所有,可能再也不會有一位老師會傾盡全力地教授她任何東西,不會有一個朋友走在她身邊。
愛斯蒂,你不惜抛棄一切,可是這個結果,根本就不劃算不值得啊?
“姐姐。”亞倫脫下自己的外袍,慢慢地給愛斯蒂裹上,力量的透支導致愛斯蒂覺得很冷,即使是裹上了帶着亞倫體溫的外袍,她依舊忍不住瑟瑟發抖。
她召喚出的骨龍裏克似乎是并不太滿意自己的主人,在打量了愛斯蒂好一會兒之後,它俯下身低低地咆哮了一聲,從鼻孔裏噴出幾絲漆黑的火焰,無可奈何地在地上撓了撓,揚起一片塵土。
“姐姐。”亞倫偏過頭想躲開這一大片揚塵,結果正好與看着愛斯蒂的特薩四目相對,倒是特薩愣了愣,先偏開了頭,亞倫遲疑了一會兒,臉上依然是冷靜到近乎冷峻的表情,聲音卻有點波瀾,“姐姐,特薩她在……”
“亞倫。”愛斯蒂握着亞倫的手,把頭靠在他的胸口,精神不濟地閉上眼睛,“亞倫,別胡思亂想,沒事的,我成功了,裏克生前是神聖巨龍。這樣我們的願望距離實現就只有一步之遙了,只要複圓儀式開始……只要他到場……我們的願望就一定能實現。這是艾薩德哥哥用性命留給我們的唯一一次機會,我們已經等了太多年了……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只要這樣就好了,亞倫,只要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亞倫反握住愛斯蒂的手,剛才一瞬間的動搖已經無影無蹤:“姐姐,我知道,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會一起活下去……姐姐!”
亞倫的話沒說話就停住了,他震驚地擡着頭,看着廣場上方突然炸開的那一片流光溢彩的文字。
這是廣場的魔法陣自動生成抽簽結果的方式,通常會自動判斷被召喚出來的召喚物的能力,然後按照某種并未公開的規則給學生配對,決定複圓儀式的戰鬥順序。通常而言,這個環節應該在大約30%左右的人完成召喚之後開始。
然而這一組卻開始得特別早,而且剛一出現,幾乎所有人瞬間都下意識地覺得系統是不是出錯了:
抽簽結果:第一組:
愛斯蒂·雅維裏,特薩·茨威格。
☆、Chapter 5
雖然特薩用了禁術,算是相當嚴重的違規,不過紀律委員會在傑夫和崔西的聯合轟炸下舉手投降,同意把處罰延後到複圓儀式之後再執行。于是特薩這一晚也就和其他學生一樣正常地住進了預備宿舍。
預備宿舍是兩人一間,要是按照以往的慣例,肯定是愛斯蒂和特薩一間,不過現在這種情況的話自然是不可能了,跟特薩一間的就變成了唐納。
唐納抽中的對手中規中矩,他召喚出來的忠仆是個盜屍鬼,一種喜好殺人藏屍、然後實用腐屍的兇殘死靈生物,在忠仆裏面算得上很不錯的種類了。那個學生本人對此也很激動,畢竟召喚出一只盜屍鬼意味着接下來的複圓儀式十之七八是能贏個兩三場了,然而激動到一半,天空中炸出一蓬名單,告訴他他的對手是唐納家的那只撞壞了腦子的惡魔那什。
這位倒黴學生深深地體驗到了什麽叫樂極生悲。
撞壞了腦子的惡魔也是惡魔,按照正常估計,就算是全盛的骨龍也不可能打得過一只重傷的惡魔。
那什這會兒被唐納趕過去給雷伊做點特訓什麽的,看能不能給雷伊在明天的比賽中争取到萬分之一的存活的希望。唐納撐着頭看着天空中的太陽:“天亮了好一會兒了,你不去睡一覺麽?等月亮一出來,複圓儀式就要開始了哦。”
特薩也撐着頭站在窗口:“又不是我上場打,我睡不睡沒什麽關系啊。”
唐納歪着腦袋安靜了一會兒,開始沒話找話:“剛剛在食堂聽見他們說的了麽?死亡大公聽說自己女兒召喚出了骨龍,非常高興,明天要親自到場觀看練習戰。”
“唔。”特薩向着那什拎着雷伊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恐怕要令他失望了,我擔心不會是異常精彩的戰鬥啊……”
“說真的,別抱太大希望,特薩。”唐納揉了揉一頭亂糟糟的紅發,笨拙地安慰特薩,“雖然那什可以給他加持點咒語什麽的,可是雷伊能活過這一場的可能性……”
她沒繼續說下去,但是特薩點頭表示自己明白:“我清楚。”
唐納也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特薩突然問了一句:“唐納,為什麽要這麽特地幫我?我之前對你也并沒有特別好,我恐怕沒法問心無愧地說你是我最放在心上的朋友……”
“你最上心的朋友一直是愛斯蒂嘛,我知道。”唐納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誰說友情這種東西是等價的了,你把愛斯蒂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愛斯蒂心裏在乎的只有她弟弟,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這都有什麽奇怪的。我的親人都不在這個世界,而且我的課也不用上,反正那什會教我。我的空閑時間多的是,花點時間幫幫我唯一的朋友怎麽啦。”
唐納其實沒隐瞞過自己來自其他世界,不過詳情倒是從沒聽她說起過,特薩聽完“啊”了一聲,表示驚訝:“你是單獨一個人到這個世界來的?”
唐納攤了攤手:“嘛,我當時不是年幼無知麽,那什不是撞壞了腦子麽,我們兩個就莫名其妙簽訂契約,我就被那什拐到這邊來了說幫他回家什麽的。說起來一直很好奇,我從小就不在父母身邊,所以不記得自己的姓氏了,可是聽說你根本沒有父母,為什麽你倒是有姓氏啊?”
這個問題真是一點都沒有正常人提到對方悲慘身世時候會加上的委婉。特薩又“啊”了一聲,也相當地鎮定:“其實我有個哥哥,他記得姓氏。不過他失蹤有一陣了。”
“唔。”唐納皺了皺眉,對這個說法深表懷疑,“真的不是你哥哥羨慕人家都有姓氏,所以就自己随便編了一個姓氏?”
特薩=_=:……說起來好有可能。
“啊,陽光好強烈,困死了,我去睡一會。”唐納打着呵欠爬到了床上,“那什回來了讓他叫我一聲。”
“嗯。”特薩應了一聲,繼續托着腮幫子看着外面發呆,即便是對唐納說的話頗為感動,她還是沒法立刻通過理智改寫感情的那一部分,甚至是被背叛的憤怒,其實對特薩而言都并不算太強烈。
時至今日,特薩試圖回想第一次見到愛斯蒂的時候,首先想起來的,依然是那場午後陽光下的慢華爾茲。
她不喜歡孤兒院,所以經常在學院裏找棵樹睡一個白天。那天午後,她在舒緩的音樂中醒來,睜開眼,幾乎以為自己仍舊沒有醒來。
雖然她出生孤兒院,但也不是沒見過別人跳舞,可是她從未見過有一對舞者可以連呼吸都一模一樣,在暖色的日光之下,在輕柔的音樂聲中,那對姐弟專注而肆意地緩緩起舞。每一個緩慢而華麗的動作,每一次目光的對視,都協調得無可挑剔。
那是一個旁人絕對無法闖進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裏,只有愛斯蒂和亞倫兩個人的存在。
那是特薩唯一一次看見愛斯蒂跳舞,那時候她還不認識愛斯蒂。後來熟識了,愛斯蒂也沒有提到過自己會跳舞,沒有提到過自己平時會做什麽。
特薩把手背擱到額頭上,為什麽沒有察覺呢,在那個世界裏,只有愛斯蒂和亞倫兩個人。明明是朋友,愛斯蒂卻幾乎沒有提到過自己家裏的事情。因為那是只屬于她和亞倫兩個人的記憶,而她自始至終不過是個外人。
現在想起來,從一開始,愛斯蒂就已經布好了所有的局,等着她上鈎,而她也就毫不懷疑地跳進去了。
那個禁術的細節,是愛斯蒂給她看的,她的召喚陣愛斯蒂全程都參與了布置,給傑夫出主意把她拐到召喚系的是愛斯蒂,甚至是她對于留在召喚系的執念,或許也有很大一部分來自于愛斯蒂的友誼。
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張網,從一開始就已經被設置好了,一直都是在等待着今天的結束。不是沒有疑點,只是她不肯懷疑。
特薩自顧自地笑了笑,奇怪的是,直到這一刻,我依然覺得,只要她向我道歉,我立即就會原諒她,擁抱她,然後輕吻她的臉頰。
她拿出通訊球,心平氣和地給愛斯蒂傳過去一條留言:
“愛斯蒂,算我求你,明天留我的骷髅一條命。”
“對不起,您請求通訊的對象已設置拒絕您的通訊請求。”
————
那什并不像唐納所想象的那樣在好好訓練雷伊。
他緊緊地皺着眉毛,一張本來長得極具魅惑感的惡魔的面容上露出一個天真直率的困惑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看着雷伊在他面前跳、跑、摔跟頭、爬起來,一系列動作,努力讓自己能夠自如地行動。
——雖然對其他死靈生物而言,這個階段應該本能就會。
“你的氣味真是令人不愉悅。”那什再度重複了一次他說了無數遍的話。
雷伊停下了動作,努力控制氣流緩慢地通過自己的喉嚨,發出嗚嗚啊啊的聲音:“唔吱叨。”
“你說什麽?”
雷伊停下來緩了緩:“喔……知道。”
“你知道?”那什好不容易弄懂了雷伊含糊不清地發言,繼續皺眉,“為什麽會知道?”
雷伊總算漸漸地掌握了發聲技巧,然後答非所問地評論了一句:“你……果然……撞壞了腦子。”
那什若有所思地盯着雷伊看了一陣:“恩?難道我撞壞了腦子是你生前幹的?”
雖然不知道撞壞了腦子的惡魔先生為什麽在這個方面如此敏銳加睿智,迅速地推斷出了雷伊的話中話,不過欺負別人腦子壞了就抵賴不是個好習慣,雷伊沉默了一陣,實話實說了:“算是吧。”
那什捏了捏下巴,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個氣味如此令人不快。”
雷伊:……咦?憤怒呢?報複呢?
夜色降臨得很快,特薩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趴在窗口睡着的,醒來的時候驚喜地發現自家小骷髅已經能夠晃晃蕩蕩慢慢吞吞地跑一段不摔跟頭了。
那什認真嚴肅地提出了他認為雷伊唯一可能幸存的方案:“雷伊比起其他死靈生物有一個很大的優點。”
特薩立刻來了精神,表示洗耳恭聽。
那什随手從雷伊胸口拔了一根肋骨:“他的關節特別松,很容易掉。”
特薩:……這個不算優點吧?
那什暴力地把那根肋骨插了回去,差點沒直接把那一節脊椎骨撞飛:“雖然他的死靈之火太纖細了,不過這樣反而好,骨龍最大的武器是吹息和黑炎,我覺得它們肯定會先發動吹息。因為那群混蛋骨子裏都看不起人,所以指望用吹息把對手吹飛出去,撞成碎片。而雷伊正好不怕這個,因為他特別容易散架,所以不會被整個吹飛然後撞碎,而是應該會散了一地。只要死靈之火不直接熄滅,就還有生機。
而我說的雷伊最大的活命的機會,就是在對方放出吹息之後立刻散架,把死靈之火藏到顱骨裏面,偷偷滾回特薩的操作室,然後一直拖到時間結束,特薩再偷偷地把它丢出來。雖然以後可能只剩個腦袋,不過特薩你有空去找挖個墳墓,找點骨頭給他重新搭一個身體就好了。”
複圓儀式練習戰的場地很大,一方面是為了保護學生不被戰鬥波及,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他們心無旁骛地練習操縱,兩邊的參賽者會有專門的小房間,位于場地兩端。說是房間,其實就是兩個黑色的球體,浮在空中。理論上來說這兩個球體非常堅硬,幾乎是絕對安全的,除了這一輪能進入的學生本人之外應該沒有人能進入。不過要是特薩主動開一個小口子讓雷伊的腦袋滾進來,應該也不是不可行。
雷伊看起來有點呆地聽特薩解釋完之後,特薩隐約覺得有點緊張,問了一句:“你覺得有什麽疑問麽?或者想要什麽幫助麽?”
雷伊轉動頭骨,發出一連串噪音,歪了歪頸椎骨,腦袋低了低,臉上兩個眼窩正盯着那什的腰際:“戰鬥……要武器。”
唐納一拍腦袋:“對哦!我們居然沒有準備武器!那什,你快去找傑夫老師借一個……”
“我……要那個……”雷伊完全沒管唐納說什麽,慢慢吞吞地舉起胳膊,指着那什腰間那把鏽了的沒有刀刃的劍。
唐納看了一眼,驚訝地道:“你要那把破劍?為什麽?”
雷伊似乎被梗了一下,然而回過神來執着地重複:“我……要……”
唐納仔細看了一眼那柄生了鏽的劍,依然沒能看出什麽有點:“我覺得我們可以去找一把更好的,既然是人形的骷髅,武器肯定是允許攜帶……”
“我要……那個……”
溝通不能。唐納表示對骷髅的執着認輸:“算了。那什,這把劍重要麽?”
那什随手解了下來:“好像沒什麽重要的。從來沒用過,只是覺得好看就一直帶着,你要的話就送給你了。”
雷伊:“唔……”
☆、Chapter 6
死亡大公安德魯·雅維裏果然帶着第五任妻子伊丹·希爾·雅維裏一起,來到了複圓儀式的現場。
安德魯的外表仍舊是個保養得極好的青年人,除了那頭已經完全變白的長發,完全看不出已經五百多歲了。毋庸置疑的死亡氣息在他身邊彌漫着,彰顯着無與倫比的磅礴實力。他的外表和愛斯蒂很肖似,異常美麗且略微偏向陰柔。即便是坐在最高的的觀衆臺上,身邊一個仆從都沒有帶,手裏字端着一杯暗紅色的紅酒,嘴角挂着程式化僵硬的笑容,挽着美麗的新婚妻子,這磅礴的氣勢也實在是令人移不開眼。
愛斯蒂姐弟坐在他旁邊不遠處,而那只巨大的骨龍就盤桓在愛斯蒂後方,占據了一大片場地。在安德魯龐大的壓力之下,骨龍裏克總算是安靜地趴好了,不再繼續煩躁地亂晃爪子。
安德魯微笑着轉頭向着自己的女兒:“愛斯蒂,日虧儀式你表現得很好,接下來的複圓儀式也不要辱沒我雅維裏家族的名譽。”
愛斯蒂整個身體都繃得很直,看得出非常緊張,僵硬地點了點頭。亞倫坐在她身邊,垂在下方的左手與愛斯蒂的右手交握着,似乎這樣能夠稍微多一點勇氣。
安德魯慢慢地抿了一口紅酒,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獎勵臺上那一瓶淺綠色晶瑩剔透的液體,帶着某種不加掩飾的占有欲:“從阿貝爾贏得所有的練習戰、用骨龍的牙做的酒杯給我獻上死靈祭酒算起,我已經快六十年沒喝到死靈祭酒了,艾薩德讓我失望了,愛斯蒂,你不要讓我失望。”
愛斯蒂立刻低下頭,與亞倫交握的手因為緊張而更加用力,指節泛白:“我必将傾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