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TheDead (25)

了什麽?!”格林尼亞顯然沒有心情繼續聽席恩诋毀自己的祖父,提高了音量叫道,“特薩!告訴我!”

特薩揉了揉額頭,只得照實說:“他說,‘席恩是我孫子一代最出色的孩子,即使他在蝮蛇家族,我也為他驕傲。’”

格林尼亞的臉色頓時更白了。雖然他并不認為自己比席恩更加出色,要是平心而論的話,他也能夠贊同這是一句實話。

然而從感情上說,自己一直崇敬和親近的祖父在內心裏認為自己遠遠不如那個孩子,并且為那個孩子而驕傲,格林尼亞覺得整個心髒都抖了一抖。

特薩看着陰着臉默不作聲轉頭離開的格林尼亞,抿了抿嘴唇:“他沒事吧……”

“別小看勞爾那個混蛋培養的繼承人。”席恩只瞥了一眼格林尼亞的背影,随即重新拿起餐具,繼續了之前被打斷的用餐,“說實話,格林尼亞确實比你适合成為黑龍大公,我是指和平時期。”

特薩抓了抓頭發:“可是你的話,為什麽要激怒格林尼亞呢?既然他以後會是黑龍大公,你作為蝮蛇大公,這麽激怒他不是非常不明智麽?”

“蝮蛇家族要是和黑龍家族,要是關系親密那才會讓別人不安。”席恩抿了抿淡色的嘴唇,拎起牛奶瓶把特薩面前快空的杯子加滿,“畢竟我們兩家都手握重兵,而且蝮蛇家族的聯盟是毒蜂家族,而黑龍家族的聯盟是狼蛛家族,我們兩家關系很差,才能讓盟友更加相信我們。格林尼亞肯定也清楚這一點。不過既然你不打算長時間繼續下去,不了解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無所謂。”

特薩乖乖地閉了嘴,繼續對着面前的牛奶發愁。

————

“再有一天就快到陽光海灣了。”奈德對着通訊那一頭的席恩,帶着一如既往地語調散漫地說,“一切順利,沒發現任何異常。席恩,你真的确定女皇不是真心求和?”

通訊水晶那頭的聲音非常肯定:“整個議和過程都非常不對勁,我很确定這一點。”

奈德揉了揉眉角:“我要怎麽确定不是你多心了麽?”

“等意外發生的那一天你就确定了。”席恩顯然對奈德的說法非常不以為然,“一切小心,奈德,無論如何保持通訊暢通,我要是試探出了什麽第一時間通知你。”

“好。”奈德簡短地回答之後倚到了椅背上,動手挂斷了通訊。天色已經亮了,他稍微休息了一會兒,起身去進行例行的巡查。

一如既往,非常平靜和正常。因為席恩的警告,奈德心裏反而愈發不安起來,他向着船的中段走去,卻意外地發現戰船中部的小教堂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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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很多死靈法師都需要禱告來維持死亡氣息,然而很少有魔法師會在天亮之出現在這裏。

死神赫爾的雕像之下,一個單薄瘦削的女魔法師跪在雕像之下,撫摸着雕像的衣角,虔誠地向着死神禱告。

“海蒂。”奈德站在教堂門口看着自己的妻子,卻沒有踏進教堂,“為什麽現在在這裏禱告?白天的禱告并不能幫助你穩定死亡氣息。”

海蒂回過頭,深藍色的眼睛裏帶着難以言喻的感情:“死神在上,奈德,我在向死神祈禱,希望她能夠體諒你,原諒你犯下的一切罪責。”

罪責麽。奈德扶着門框,看向死神慈悲的臉龐,在這個被諸神抛棄的世界之上,真的有可以被原諒的戰争麽?

“海蒂,換個祈禱方式吧。既然戰争開始,我們都背有無法推卸的罪責,死神在上,請将主戰的所有罪責都讓我來承擔。”

如同六十五年前的奧斯庫特,黑龍大公勞爾接過他手裏的劍,說“讓我這個一只腳邁進棺材的老東西來負擔弑君的罪責”的那一刻一樣,請讓我替代他的年輕的子孫們,承擔這場戰争的罪責。

☆、Chapter 24

一直到整個戰争結束之後很久,特薩還在想那一天的事情。她有時候會很專注地思考,那究竟只是一個巧合,或者,那就是傳說中的命運。

那個時候,各自心懷鬼胎的所謂和談還在平穩繼續,而載着過半的議會軍的白鯊的船只已經悄無聲息地停泊到了陽光海灣。

就在同一日,愛絲忒拉的木偶們,也從東南部的海灘爬上了北陸。

假如要選擇一個最糟糕的戰争開端,對于金獅大公巴頓·波旁而言,無疑就是,當他坐在房間裏,嘟嘟囔囔地抱怨為什麽那群沒用的雜種都在戰場上了、而他居然被派到南海岸來防守連影子都看不見的偷襲的時候,他的副官捂着鮮血淋漓的胳膊沖進來,告訴他離海岸最近的第一小隊已經全滅了。

去他媽的!巴頓跳了起來:“是卡特琳娜那個小娘們兒的軍隊!老子一個人就去收拾了他們!等老子收拾了他們給那幫沒用的小雜種們瞧瞧!”

盡管巴頓這麽說了,他的副官還是并沒有敢等他擊退了敵人再通知議會其他人。他在巴頓離開後戰戰兢兢地試圖通知正在北陸西部最南端的小城克羅斯城進行“和談”的蝮蛇大公,然而當時正在會談中的席恩并沒有能收到這個通訊請求。

副官再戰戰兢兢地申請了剛剛登陸南陸的紅鷹大公的通訊,很幸運,這一回接通了:“奈德大公,愛絲忒拉的木偶們進攻了南部沿海,我覺得……我們可能撐不住很久了!”

金獅軍團之後就是北陸的整個中部平原,要是金獅軍團徹底戰敗,北陸的腹地就徹底淪為愛絲忒拉的屠宰場和木偶生産工廠。奈德毫不猶豫地将情況告知了現在最有可能有空的特薩:“特薩,帶着三分之二的魔法師軍團和三分之一的黑騎士團立刻前往東南沿線金獅家族的所在!”

奈德話裏緊張不詳的意味讓特薩整個心頭一涼。她察覺到了他們确實失算了一件事:他們給了愛絲忒拉太長的準備時間,還有他們低估了女皇為此而做出的努力。

修拉讓阿爾弗雷德所監視着的、處于奧斯特拉與亡者森林之間的海域下方所潛伏着的木偶的數量符合修拉對于亡者森林中能夠找到的屍體數目的估算,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那就是愛絲忒拉所擁有的所有木偶的數目。

修拉忘了一件事,愛絲忒拉始終是女皇的盟友,給她無償提供屍體很有可能也是盟約的一部分——

那麽在之前議會軍敗退的期間,那些被女皇軍所占領的土地上所倒下的,屬于議會軍或是女皇軍的士兵們的屍體,又到哪裏去了呢?

答案已經很顯然了。

特薩毫不猶豫地執行了奈德的命令,盡管格林尼亞在聽到她的話之後表示了激烈的反對和擔憂,并且強烈地表達了同行的願望,然而特薩依然堅持由他留下來通知尚且還沒結束和談的席恩這件事。

雖然到這一刻為止,這場所謂的“和談”已經淪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然而因為并沒有收到明确的消息,會場的守衛依然森嚴,格林尼亞幾次想要直接闖進去,卻并沒有能夠成功。也正因為如此,等格林尼亞終于抓着步出會場的席恩的領子咆哮了整個經過、席恩也終于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距離特薩出發,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個小時。

“立刻扣押全部女皇的使者!丹尼,你去通知德伯特·厄爾這件事,以及特薩會抵達的明确地點,讓他立刻轉告*師修拉。”席恩沉下臉,大步向着會議室走去,“尤利,接通和紅鷹大公的通訊。”

“席恩!”奈德顯然已經等待席恩的消息很久了,“女皇的軍隊進攻你們那裏了麽?我們還有特薩分別帶走了很大一部分人,現在你們那裏的防守應該是最薄弱的。”

“目前還沒有。”席恩的聲音比奈德預想中冷靜得多,這讓奈德的心情安定了不少。

不過奈德并沒有因為這個答案而松一口氣:“金獅軍團為了防守整個南部海岸,本身就非常分散,現在緊急之下要想回調集中抵抗也相當勉強,所以他們未必真的能撐到特薩趕到,現在需要我們回撤麽?”

“當然不。”席恩在會議室裏面貼着地圖的牆面之前停住了腳步,“就算你們現在回撤,至少需要八天才能抵達金獅的位置,至少需要十二天才能回到這裏,那時候的話不管做什麽都已經太晚了。

所以現在的你們需要做的,不是回防,而是進攻,我不相信女皇願意以自己的南陸為代價去交換本來就要獻給愛絲忒拉的北陸,就算女皇被複仇沖昏了頭,決定現在來進攻我們所在的克羅斯,只要你們能迅速占領大半個南陸,女皇遲早會清醒過來哪邊更加重要,放棄繼續進攻。”

盡管這麽安撫了奈德,不過克羅斯的情況并不像席恩說的那麽樂觀。奈德拿下大半個南陸至少需要大半個月,而克羅斯這點人手能不能撐到半個月是個大問題。

“席恩大公,現在怎麽辦?”尤利塞斯為席恩挂斷了與紅鷹大公的通訊,轉頭問道,“我們要怎麽守住克羅斯?”

“說實話,以克羅斯目前的防禦還有地形,假如女皇軍攻過來,我們基本沒有可能守住克羅斯。”席恩皺了皺眉毛,“所以問題不是能不能守住克羅斯,而是假如我們預計會再次敗退二百公裏,那麽我們能不能再一次守住斯奈克。”

盡管再次在南線敗退對士氣和民心可能會是極其沉重的打擊,不過現在似乎并沒有其他選擇。

“我們能守住斯奈克麽?”尤利塞斯很沒有底氣地追問了一句。

“能。”席恩非常肯定地回答,“大概能有四五種不同的方法能确保我們守住斯奈克城,問題只在于,每一種的代價都相當可觀,我在思考哪一種相對比較小。”

丹尼爾快步走了進來,簡短地報告了剛剛得到的回答:“大公,已經通知了德伯特大人,修拉大人說将會盡快前去協助特薩大公。以及,德伯特大人詢問,是否需要日落山脈的吸血鬼來幫助守住克羅斯。”

“先不要回複德伯特,給我幾分鐘考慮一下,血族和半獸人,欠哪一邊的人情威脅更小。”席恩盯着地圖,顯然是把這兩個方法作為了首選的方案。

尤利塞斯和丹尼爾當然都很清楚無論是哪一邊,都一定意味着平定內亂最後的大規模的土地割讓和權力的重新商定,好戰的半獸人,本能地渴望人類鮮血的血族,事實上哪邊都不是一個好選擇。

“席恩,女皇軍隊并不一定會進攻北陸。”丹尼爾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才意識到形式居然已經如此不樂觀,他皺起了眉毛,“現在進攻北陸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假如愛絲忒拉贏了,我們遲早會被愛絲忒拉殺死,假如愛絲忒拉輸了,巴頓和特薩趕回來,她同樣不可能有勝算。”

席恩涼涼地掃了他一眼:“你要寄希望于為了複仇的*和該死的‘卡佩家族的榮耀’、已經發瘋到和愛絲忒拉聯手的女皇能清醒下來思考這個?”

“不,大公!”尤利塞斯插話,“我不認為女皇能夠對雅維裏出生的愛絲忒拉心無芥蒂。”

席恩猛地轉過頭,盯着尤利塞斯看了幾秒,表情忽然之間輕松了下來:“尤利,你說得對,愛絲忒拉畢竟是個雅維裏,我們可以提醒一下女皇這個事實。”

他屈指敲了敲面前的地圖:“尤利,這個任務目前可能只有你能夠做到。愛絲忒拉的木偶們騷擾了日落山脈那麽久,一定會留下一些屍體或者俘虜,尤利,你去日落山脈向德伯特索取一些木偶的殘肢或者俘虜,再騎着獅鹫偷偷降落到奧斯庫特,把它們棄置在離城門不遠的地方,務必能讓巡查的軍隊能發現。”

尤利塞斯立刻立定行禮:“是!”

丹尼爾看着尤利塞斯匆忙離開的背影,狐疑道:“席恩,你該不會真的天真地覺得這樣就能讓女皇把愛絲忒拉也當成敵人吧?”

“怎麽可能。”席恩勾了勾嘴角,“丹尼,卡特琳娜是威廉四世相當寵愛、并且花費了不少心思教導的一個女兒。傳聞威廉四世曾經考慮過暗殺自己的長子查理,好讓卡特琳娜繼位。這麽想來,對于卡特琳娜而言,比起一個作為複仇者,更加優先的事實是她是個名副其實的女皇。”

丹尼爾困惑地看着席恩:“什麽意思?”

“一個流行于統治者之間的傳染病——猜忌與疑心病。”席恩坐了下來,透過窗戶看着尤利塞斯騎着的獅鹫在夜色中振翅消失,“複仇,和争權,當這兩個目标不再指向同樣的行動,女皇或許會因為一時的沖動而順從複仇的*,選擇進攻北陸,所以我給她送去一點刺激,刺激她的疑心病發作,我毫不懷疑她會立刻選擇另一邊。

愛絲忒拉将木偶囤積在奧斯庫特與亡者森林之間的海底的事情,不管卡特琳娜知不知道,尤利完成這件事之後,她都會知道。而且,不管是不是真的相信,她都會清楚地意識到一個早就應該想到的可能性,愛絲忒拉或許不會放過奧斯庫特。”

丹尼爾恍然大悟:“假如現在來進攻克羅斯,她就會白白浪費自己手裏已經不多的底牌,不如退守奧斯庫特,等着愛絲忒拉将我們全部毀滅。”

“你可以相信我真的是在為奧斯庫特着想。”席恩略微嘲諷地笑了笑,“畢竟不管怎麽樣,我都不認為愛絲忒拉将木偶囤積在奧斯庫特附近的目的真的單純。”

————

綠骨迅雀是大陸上速度最快的死靈生物,迅雀群如同一塊慘綠色的雲一樣從空中飛快地掠過,留下一片骨翼挪動帶來的關節摩擦聲,令人毛骨悚然。

最前方的迅雀尤其巨大,特薩坐在迅雀的腹腔之中,焦躁地試圖聯系金獅大公巴頓·波旁。

一直到第七個小時,通訊才好不容易接通了,特薩立刻沖着通訊水晶吼道:“巴頓大公!你那邊情況怎麽樣!”

“還沒死。”巴頓的聲音裏憋着一股子火氣,不過聽上去中氣還算足,“你們還有多久到?”

特薩的心猛地一沉,金獅大公巴頓的惡劣性格她多少也了解了一點。他暴躁易怒、自大而且看不起私生子出生的自己。但凡他還有一拼取勝的力量,他的回答都應該是:“滾遠點,小雜種!老子馬上就收拾了他們給你們看看!老子才不要你們這群小崽子來添亂!”

而他現在,居然主動問特薩還有多久到。

由此想來,南線的情勢根本就不只是沒有勝算,很有可能岌岌可危,随時可能崩潰。

“三天!”特薩飛快地估算了所有召喚師輪班、不休地召喚迅雀趕路的情況下所需要的最短的時間,“巴頓!不管怎麽樣撐三天!”

“真他媽慢!”巴頓不滿地嘟囔了一聲,随即是一陣嘈雜撞擊聲和咒罵,“畜生,快,守着那兒……”

特薩焦慮地試圖通過聲音分辨對面發生了什麽,然而只聽到巴頓突然提高聲音吼了一聲:“三天!別來晚了!”

随即,通訊就徹底被挂斷了。

☆、Chapter 25

金獅大公巴頓·波旁,盡管從各種意義上說,他的智力很有可能不如議會的平均值,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完全沒腦子。

不過現在,他顯然希望自己更加愚蠢一點,至少愚蠢到不能理解面前的戰局幾乎不可能撐到三天,或者不能理解為什麽黑龍家族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那個小雜種為什麽需要三天才能趕到。

遺憾的是,他非常理解這兩點,于是他陷入了極大焦躁之中。

巴頓是直接從祖父的手中繼承大公爵的位置的,所以他的年紀不算大,妻子是來自藍狐家族的淑女,而最大的兒子也還不到十五歲,沒人能和他一起上戰場。

等到夜幕第三次降臨的時候,他們扔在南部海岸的屍體的數目已經占了全金獅軍團的額三分之一。為了不讓愛絲忒拉有機會對自己同袍兄弟的屍體下手,他們還不得不分出幾位對于金獅軍團而言本就稀少的魔法師,将倒下的屍體焚燒殆盡。

“大公,他們……正在收集我們落下的武器用。”副官戰戰兢兢地向着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會兒的巴頓傳達了前線的消息,“他們已經學會了使用□□。”

巴頓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他媽說什麽?那不是一群被那個雅維裏家的死女人弄出來的木偶麽?!”

副官并不想回憶起之前的場景,他的兩條腿都有點打顫:“大公……我覺得……那些木偶好像是死在之前戰争裏的屍體!所以我猜測……他們很可能就和生前一樣,還留着那些訓練的底子在,所以很快就學會了……”

“他媽的!”巴頓一巴掌把旁邊的桌子排得塌了下去,“萊恩城的疏散完成了麽?”

西南戰線背後,也是北陸中部平原的最南端,正是金獅家族的領地萊恩城。萊恩城有着完備的守城工具,要是撤回萊恩城,他們能夠守住三天的希望會大很多。

然而與平時不同的是,要是對手是人類,巴頓很有把握能在退回萊恩城的時候能夠将敵人堵在萊恩城之外,這樣絕對不會把萊恩城的民衆扯進來。然而愛絲忒拉的木偶們的戰鬥方式如此喪心病狂,巴頓毫不懷疑,他們如同卑鄙的鼹鼠一樣徒手挖出地道進入城內,然後将平民,還有其他任何留在平地上的生靈屠殺一空。

早在被偷襲開始後的幾個小時,巴頓就已經徹底對戰勝對手這件事失去了信心,随即他就下達了疏散民衆去往腹地的命令,目的當然是為了關鍵時刻能夠後退到萊恩城,據城以守,正确地說,據城牆而守——

到那個時候,萊恩城內外平地之上,一定已經被木偶占據,他們的優勢也只有城牆的高度和城牆上現有的守衛魔法。

“沒有。”副官徹底哭喪着臉把最後一件壞消息說了出來,“萊恩城裏老人孩子太多了,至少還要兩天才能完全撤出去……大公,不要管他們了,我們退回萊恩城吧,弟兄們已經受不了了,我們不可能在海岸上在支持一天了!”

巴頓一腳把副官踢出去七八米遠:“滾!這種鳥話你都有臉說出來!老子還沒死呢,等老子死了你他媽再去說讓萊恩城的人送死。他們要是全死了,媽的,那老子還打個屁啊。要是萊雅那小妞兒的酒館裏的人全死了,老子就算打贏了,要去哪兒喝酒慶祝?老山姆他要是死了,老子要去跟誰吹牛我打贏了?去你媽的,讓開,老子親自去撐完這一天!”

這一夜是新月,黑夜中唯一的光亮,就是從哪些木偶們身上亮起的聖光,令人作嘔的光明。身體差一點的魔法師光是暴露在聖光之下,就已經開始搖搖欲墜了,擅長肉搏的金獅家族的魔法師軍團本就不夠強大,頂替他們出現的,是大陸上罕見的□□手軍團。

銀色的箭矢砸在漆黑的盾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不再有人吹響戰争的號角,也不再有任何令人心情激蕩的戰鬥的吼叫聲。魔法炸開,武器交接,偶爾還有垂死那一刻的慘叫,這些,就成為了這片海灘上全部的聲響。

死亡在不斷降臨,即使有召喚師将不甘心的死者們重新召回,屬于人類的戰士也已經越來越少。然而另一邊,木偶們還在源源不斷地從海底裏爬出來,沒有人知道究竟還有多少。

“都他媽不許給老子後退!”巴頓的咆哮在戰場驟然響了起來,“媽的,想想幫你們洗過尿布的老爹老娘,想想那些送你們出來的妞兒和男人,有小崽子的都他媽想想家裏的小崽子!誰他媽有臉後退一步當個懦夫!都不許後退!死都給我死在這沙灘上!睜大眼睛看着!對面不就是一群死人!給老子殺!”

“殺!”

“殺!”

“殺!”

……

沒有人不知道,這只是垂死的掙紮。沒有人願意,放棄最後的掙紮。

第三天的曙光亮起來的時候,很多人才突然發現,自己身邊已經幾乎空了。那些一起作戰的兄弟姐妹們,不知道何時倒下了,就沒再站起來。

“黑龍!”

不知道誰突然大喊了一聲,詭異的,包括木偶們的動作都停滞了一會兒。

嘹亮的號角聲趁着曙光而來,劈開了如同鮮血一樣粘稠的黑暗。漆黑的火焰組成黑色巨龍從天邊以可怖的速度飛掠過來,黑龍的頭頂上站着一個纖瘦的人影,白色的魔法師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是黑龍!”

“黑龍!”

……

幸存的人群中突如其來地發出了歇斯底裏的歡呼,其實大多數人并不知道這條黑龍意味着什麽,只是長時間以來一直緊繃的神經需要這樣一個時刻,來發洩內心的絕望和恐懼。

“所有人類後退!與木偶拉開距離!”沉穩、略微有些沙啞的女聲從高空中傳來,戰士們立刻下意識地執行了她的命令,開始後撤。黑龍的頭頂上的年輕魔法師跳了下來,跳到了人類和木偶們中間,同時開始了高聲的吟唱。

黑色火焰組成的巨龍瞬間撲進了木偶們之間,燃起一片火海,于此同時,一道簡直壯觀火牆從特薩的魔法杖上綻放開來,瞬間徹底斷開了金獅騎兵和木偶軍團之間慘烈的短兵相接,讓這場本來已經膠着的戰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停了下來。

随後趕到綠骨迅雀群送來了後續的援軍,騎兵們頂替已經狼狽不堪的金獅的軍隊,整齊地陣列到火牆之後,後方的魔法師們開始向火牆之後扔過去各種魔法,而飛行類的召喚生物也已經越過火牆,投入了戰場。

因為剛才一次性放出大負荷地魔法,特薩用力喘了兩口氣才恢複了平穩的呼吸,沉着地轉過身,向着已經破敗不堪的金獅的軍隊大聲宣布:“我是黑龍大公特薩·茨威格!援軍已經到了!各位辛苦了!你們守住了中部平原!”

震耳欲聾而且歇斯底裏的歡呼聲再次從金獅的軍團中爆發了出來,特薩向這金獅大公巴頓·波旁的方向走了兩步,剛要說話,卻在看清巴頓的瞬間背脊猛地一僵。

那個暴躁易怒的男人依然保持着之前的戰鬥姿态坐在高高的夢魇之上,他的臉色蒼白隐約帶着死亡的黑色。特薩看到,在他的胸口,深深地插着三支銀白色的箭,而其中一支正在心髒的位置,已經開始發黑的粘稠的血液還在緩慢地從傷口裏向外湧出。

特薩怔了怔,擡頭去看那個男人的表情,卻看到金獅大公在這一個瞬間,就從夢魇上面直直地摔了下來,一頭栽倒在她的面前。

沒有什麽魔法師能夠治療一個早就已經受了致命傷、還硬撐了這麽久的人,除非是将他轉化成死靈。

“小雜種!”巴頓相當清楚自己的傷勢,因而不耐煩地揮開特薩想去進一步查看傷勢的手,往日如同雷霆一樣雄渾的聲音已經無法遮住垂死的虛弱,然而在那裏,卻仍舊帶着最後的驕傲,“老子撐到了三天!”

特薩突然覺得眼眶酸澀:“是的,你撐到了,我來得及趕到了。”

巴頓灰褐色的瞳孔開始渾濁,他用最後的力氣死死地盯着特薩,向着特薩伸出手:“小雜種!你發誓,發誓你會像保護你黑龍的人民一樣保護我金獅的人民,就算死,也不讓對方染指萊恩城一步!”

特薩握住他的手,重重地點頭:“我發誓!”

巴頓另一只手裏的戰斧砸到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個男人粗魯、荒唐、愚蠢、急功近利,到最後,卻仍舊是一個鐵骨铮铮的漢子,帶着一支不足一萬人的軍隊,将木偶的大軍擋在中部平原以南整整三天,只因為他身後是金獅的子民,只因為那個他看不起的小雜種承諾過三天之內趕到。

特薩站了起來,只覺得一股怒氣梗在胸口,火牆在木偶軍團的沖擊下開始變得薄弱,特薩費力地撿起金獅沉重的戰斧,高高舉起:“以黑龍與金獅家族的名義起誓!不讓這些木偶踏入中部平原一步!不讓這些傀儡屠殺我們的親人!”

嘹亮的回應聲在戰士們之中響起:

“黑龍所屬!永不後退!”

“金獅所屬!永不後退!”

☆、Chapter 26

有人說,在皇宮的最深處,總能聽到有死去孩童的亡靈在哭泣。

“大陸上都說,雅維裏家族流淌着世界上最為瘋狂的血液。”蘭斯洛特這樣自言自語般說道,“我想,那是因為沒有多少人真正見過卡佩家族的模樣。”

粘稠的黑色液體在富麗堂皇的宮殿內恣意流浪,詛咒以實體的姿态,彌漫在這間宮殿之內,散發令人作嘔的惡臭。

沒有人能想到,征服者歐尼斯特的靈魂,現在居然變成了一個透明的小孩子的樣子,孤獨地站在宮殿的中央。

歐尼斯特給“王者的祝福”——或者說這個詛咒——獻上的最後祭品,是自己的靈魂,他将自己的靈魂囚禁在這裏,日複一日地消耗折磨退化,來作為支撐整個詛咒的核心。

有時候蘭斯洛特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崇敬他們,崇敬他們願意為了一個信念、為了某個虛無飄渺的榮耀獻出所有的決心。茱莉亞曾經教過他,雷伊,請尊敬任何人獻出自己一切的決心和勇氣,因為那是一個人所能做出的最偉大的事情,無論目标是善是惡,無論結果是好是壞。

“你為什麽能夠在這裏吃東西?”這一個月裏,因為蘭斯洛特的到來極大地消耗了詛咒,歐尼斯特的退化速度顯著地加快了,以至于連同心智都已經開始倒退,他冷冷地看着已經沉默了一個月蘭斯洛特,終于忍不住作為一個孩童的好奇這麽問道,“這裏的一切都已經被我的詛咒所侵染,你為什麽不會受到影響。”

蘭斯洛特盤着腿坐在地上,不慌不忙地把剛剛從廚房偷來的蘋果啃完:“不是每個人都會被詛咒影響的,即使你犧牲了數十位詛咒師,即使你用他們的性命、憤怒,還有怨恨,甚至是自己的靈魂作為祭品來完成了這個堪稱偉大的詛咒,也并不是每個人都會受到影響。”

“你是拉爾森家族的人?那個擅長詛咒的拉爾森家族!”歐尼斯特昂着已經退化成幼童的腦袋,帶着一點掩飾不住的洋洋得意和激怒對方的惡意,“哈哈,你知道麽?這個詛咒裏堆滿了你的先祖的屍體。”

“我很高興你一次性清理了這麽多的垃圾。”蘭斯洛特語調輕快且大度地回答,絲毫沒有被激怒的意思,同樣沒有掩飾自己對父親整個家族的毫不在意,“不過我想,我母親手上沾染的烏鴉家族的血可能比這裏還要多。”

“你居然不在意親人的死活!你難道是個沒有人性的惡徒嗎?”小歐尼斯特尖叫道。

蘭斯洛特露出愉快的笑容:“彼此彼此,征服王歐尼斯特·卡佩,要是論及作惡,我自愧不如。”

小歐尼斯特意識到自己話裏的滑稽的含義,頓時嘟着嘴不說話了,蘭斯洛特安靜地繼續與“王者的祝福”做着最後的消耗。

席恩沒有料到的事情是,威廉四世的詛咒和“王者的祝福”混在了一起,使得詛咒的強度令他也沒有辦法在短時間之內解開。同一血脈的詛咒的疊加,會造成遠超過一加一的效果。而正常的解開方法,當然是讓一個同樣擁有此血脈的人來否定這個詛咒。

言語是有力量的,同一血脈的否認,是能夠最快解決這種畸形的疊加的方法。蘭斯洛特稍微思考了一下,歐尼斯特和威廉四世的血親……卡特琳娜麽,那還是不要指望了,自己乖乖地用慢一點的方法來好了,希望能夠趕得上。

“你居然連對自己親人都懷有惡意麽?”既然聊天已經開始,小歐尼斯特不甘于沉寂地繼續搭話,“哈哈,一個惡徒,居然連自己的家族和親人都不放在眼裏,看,拉爾森家族的小鬼,你是多麽地冷血。”

蘭斯洛特用手指卷了卷因為一個月沒有修剪而有些長的金發,漫不經心地琢磨着晚上再溜到哪個侍女的宮殿裏借地方洗個澡,随口嘲笑道:“哈,拉爾森家族現在就剩我一個人,在不在意又怎麽樣。說起來,你這麽在意你的家族,到頭來卡佩家族不也只剩下一個人了?”

“胡說!”小歐尼斯特氣急敗壞了起來,“你胡說,卡佩家族現在才不止一個人!”

蘭斯洛特看着心智已經徹底會退到兒童時代的歐尼斯特,只當他在孩子氣地嘴硬:“嘿,不止一個?還有的在哪兒啊?”

小歐尼斯特差點脫口而出一個名字,臨到末了又住了口:“我不告訴你!反正不止一個!”

蘭斯洛特沒把小孩子的賭氣放在心上,興致缺缺地繼續和那些漆黑的詛咒消耗。

小歐尼斯特眼巴巴地等着蘭斯洛特的回應,等了半晌卻沒有,忍不住指着蘭斯洛特:“喂!其實你還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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