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TheDead (26)
他親人對吧?”
蘭斯洛特斜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征服者歐尼斯特,在登上皇位之後,他享受了數百年萬人簇擁的日子。即使此後近萬年漫長的孤寂的歲月讓他的精神開始變得脆弱,然而這種不加掩飾的忽視還是讓他覺得被深深地羞辱了。
“拉爾森家族的小子!我在跟你說話!”這句咆哮要是由年邁的征服者歐尼斯特吼出來,一定頗有王者風範,氣勢驚人,然而這個心智和相貌都已經退化了的小亡靈吼出來,就顯得非常滑稽。
“我聽見了。”蘭斯洛特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沒有興趣和你讨論我的親人,那跟你沒有關系。”
小歐尼斯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是個混蛋,我要你付出代價!”
蘭斯洛特微微眯起眼睛,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到小歐尼斯特高聲叫道:“我詛咒,你最摯愛的那個親人會在兩天內遭遇不幸!我詛咒……”
“住口!”蘭斯洛特猛地站了起來,因為憤怒而膨脹的包含詛咒之力的魔法力瞬間将周圍的黑色液體逼退了好幾米,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立刻吓住了小歐尼斯特,“你再啰嗦一句,我就立刻認真地詛咒卡特琳娜會得到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悲慘結局,假如之前說的還有其他卡佩家族的人活着是真的,我就詛咒他們之間彼此徹底叛離!混蛋,我的詛咒效力不比借用了我先祖性命和靈魂的你弱,你只要敢再廢話一句,我就詛咒你所珍視的東西無一留存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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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同伴的鮮血鋪就的道路,穿過致命的魔法帶來的明亮光幕,特薩周身帶着無比灼熱的火焰,将無法計數的死者送回了死亡深處。
她前一天抽空和唐納通了一次話,知道了死神的旨意。即使他們這一刻對抗的是光明之神的神力,死神大人認為這是人類的戰争,所以阻止了地獄的插手。
死神在上,假如赫爾的決定完全正确的話,只能說,她認為人類有對抗這一切的能力,也有這個必要讓人類自己面對。
木偶們爬上來的速度開始變慢,特薩精神為之一振,立刻把這個消息告知全線戰士:“愛絲忒拉的木偶數目已經不多了!諸位再支撐一段時間!我們即将獲得勝利!”
戰士們的士氣陡然提高了起來,連帶着特薩身邊的魔法力密度都瞬間增大了不少。人類與木偶交接的戰線不斷地向前推進,終于慢慢地推進到了灘塗之上。
巨大的、有如章魚一般的觸手毫無征兆地從海底甩上了岸,将滾過的地方瞬間碾成一片血泥。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大多數人都呆住了,特薩走在最前方,觸手在一擊之後立刻再度揚了起來,向着她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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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複活的亞利德海怪的殘肢!特薩認出了這半截東西,立刻掉頭向着另一個方向跑了起來,奇怪的是,殘肢似乎打定了主意放棄了其他戰士,只對着特薩窮追不舍。更加奇怪的是,其間它好幾次差點打到特薩,卻在最後關頭,似乎刻意避開一樣改變了軌道擦過特薩身邊,看起來似乎就像……只是在迫使特薩改變了躲閃的方向。
特薩帶着滿腔的狐疑繼續躲閃着海怪的殘肢,一邊高聲吩咐由自己負責牽制海怪的殘肢,其他人不要慌亂,繼續進攻木偶。因為海怪的出現而一度混亂失控的戰線慢慢地繼續穩定下來,再度平穩而堅定地向着海邊推進。
等等,特薩在氣喘籲籲地躲閃了好幾分鐘之後才發覺,海怪的殘肢似乎并不是真的打算攻擊自己,看這個架勢……似乎是打算耗盡自己的力氣然後逼自己跳海?
特薩嘗試性地向着海洋的方向跑了兩步,果然,似乎殘肢追擊的速度慢了一點,她再試着向反方向走了兩步,殘肢無比犀利準确地抽擊在她面前的地上。
這是在針對我,特薩這麽想着,愛絲忒拉似乎為我指定了一種死法——她希望我淹死。
特薩并不知道愛絲忒拉已經得知了她是奧爾德斯的女兒,當然更加不可能猜得出來,愛絲忒拉這麽做是為了優先将她完整地送進地獄。不過特薩很清楚,假如對方的目的不僅僅是殺死她,那麽就一定有破綻可以抓。
特薩放慢了腳步,露出精疲力盡的樣子,開始向着海邊逃跑,斷肢滿意地緊随其後,一點一點把她逼到海邊,最後再也無路可退的時候,特薩慢慢地爬上岩石,回頭看了那還在掙紮的斷肢一眼,腳下一滑,從礁石另一面摔了下去。
斷肢緊随其後開始退入海中,繞過了礁石去确保特薩的死亡。就在它繞過礁石的一瞬間,一團巨大的火焰就對着它炸裂開來。
特薩左手握着長長的冰做的匕首,刺入不算堅硬的礁石之中,依靠着冰刀将身體緊緊依附在礁石之上,另一只手舉着還在冒着火星的死神的荊棘,飛快地補上了好幾個切割的魔法,将因為突如其來的火焰而開始原地掙紮的殘肢切成了碎片。
随着亞利德海怪的殘肢被切成碎片、重新沉入大海,特薩聽到戰士們爆發出一陣歡呼。她把死神的荊棘挂回腰間,艱難地重新爬上岩石,定睛向着之前戰鬥的海岸看過去。
因為剛才的追逃,她已經離開戰場有些距離了,遠遠看過去,白砂的萊恩沙灘已經徹底被染成了紅色。海灘上已經只剩下零散不到一千只木偶,其中大多數都正在慌亂地試圖逃回海中,從屍體看,其中不少都在逃跑的過程中被當時正在追擊特薩的海怪殘肢壓得粉碎。
特薩松了口氣,看到幾個平時跟在自己近處的魔法師已經清理完了手邊的木偶,正一臉關切地向着自己跑來,特薩笑了笑,正要開口說自己沒事,突然察覺到一陣劇痛,一股巨大得幾乎恐怖的力道卷上了她的腰。
亞利德海怪觸手被特薩切下的尖端不知何時從海裏彈了出來,一下子裹住特薩的腰,猛地将她扯進了海的深處。
冰涼的海水瘋狂地湧進了肺裏,死神的荊棘爆發出一塊魔法屏障将觸手的尖端彈飛出去,湍急的海水迅速将她遠遠地沖離了一切能夠借力的礁石,天空中傳來了一只綠骨迅雀尖利的叫聲。
而眼前,終究是沉入了一片黑暗。
☆、Chapter 27
特薩的死訊傳到尤利塞斯手裏的時候,距離特薩墜海已經過去了三天半。
修拉畢竟是一個人,在本來得到消息就太晚、加上沒有人接替他驅使迅雀趕路的情況下,他比特薩整整晚到了一天。因為驟然之間失去了統帥者,巨大的震驚和悲傷讓議會軍在面對重整旗鼓的木偶們的時候再也沒有了之前那樣的絕對的優勢,幾乎只剩下了勉強支撐的力氣。
僵局一直持續到*師修拉的趕到,*師的憤怒引起了近乎可怖的後果。海水變成了利刃,在一個小時內葬送了在場所有的木偶,要不是特薩的副官及時勸阻說特薩的遺體還在海裏,整個這一片沙灘可能都會被修拉無意識中差點引發的海嘯吞沒。
在木偶們被清理幹淨之後,所有還能動彈的人都立刻開始搜尋特薩。距離特薩落海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大家心裏都很清楚,她還活着的希望已經很渺茫了。
然而僅僅是搜尋遺體也并不順利,當時特薩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拖得太深,而海洋深處的湍流又太急,這麽長的時間裏,早已經不知去向。即使他們動用了所有的力量,一直都沒有找到特薩的遺體。
丹尼爾把這一切說給尤利塞斯聽的時候,盡管聽得出來尤利塞斯确實很震驚和悲傷,然而丹尼爾還是察覺到了尤利塞斯有一絲心不在焉,丹尼爾皺着眉毛問道:“尤利,你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任務不是已經順利完成了?你不是昨天就已經順利地離開奧斯庫特了?”
尤利塞斯沉默了一會兒,決定實話實說:“丹尼,我可能沒法兒活着回去了。”
丹尼爾大驚失色:“尤利,你說什麽?”
站在奧斯庫特山脈與北陸唯一相連的橋上,尤利塞斯擡起頭,看着剛剛追上來的帶着一如既往令人難以置信的壓迫感的黑騎士:“丹尼,我回不去了,我的行蹤被人發現了。”
“別急,尤利,只要你已經不在奧斯庫特了我們就還有辦法。先告訴我,你遇到誰了?”
尤利塞斯握着通訊水晶,慢慢地從背後拔出了大劍。他的聲音很鎮定,也很低,聽不出來是在告訴丹尼爾,還是在稱呼面前的人:“老師。”
黑騎士的模範,皇家騎士團的團長,葛璐德·艾謝特以一貫的一絲不茍的黑騎士的儀态繃直了脊背坐在夢魇之上,黑玫瑰的披風在寒冷的風中獵獵作響:“既然你已經背叛了效忠女皇的誓言,那就不要再叫我老師。”
————
劇痛,如同在大腦中攪動。
有光,藍色的光。
章魚,還有歌聲。海水那麽潮濕,還有木頭。
人的聲音,翅膀,鮮血,歌聲,戰場,木偶,斷肢,屍體,火焰,砂石,鮮血,歌聲,天空,號角慘叫迅雀歌聲戰争心跳亡靈歌聲萊恩城吸盤觸手歌聲疼痛海水胸腔刺痛光亮歌聲光亮歌聲——
有海妖,在歌唱。
在那過于悠揚的歌聲中,特薩終于從混亂嘈雜的夢境中睜開了淺灰色的眼睛,透過透明的牆壁,她看到了深色的海面,漆黑的天空中零落着幾顆摔碎的鑽石一般的星辰,在那星空之下,她看到了海妖在唱歌。
那或許不是一個海妖,盡管她的耳朵和臉型已經不像是人類,然而她依然有着人類的雙腿。
不過那無所謂,特薩想着,風中送來海浪的伴奏,那女人的歌聲,在海上傳出去很遠,回聲因而變得飄渺,有如夢境的最深處。特薩只是想起了自己那從未見過的母親,海之歌女茱莉亞,當初也是這樣,乘着船只,在海上縱情地歌唱麽?
棗紅色的長發在空中甩出美麗的弧線,美麗的珊瑚般的翠綠色的耳朵隐約有着熒光,年輕的女人扶着船舷轉過身,淺藍色的嘴唇中慢慢地吐出了最後一個音符。
星空之下,那介于人類與海妖之間的女子向她走了過來,帶着恣意而愉快的笑容:“你醒過來了,飄在海上的人。”
特薩終于回過了神,察覺到身體因為海妖的歌聲而恢複了不少力氣,她看着對方相比于人類而言過于美麗的外表,隐約從那張臉上看出了另一個人的影子。她的餘光掃到床頭雕刻着的精致的白鯊,還有白橡木做成的地板。
“是您救了我麽?奧托小姐。”特薩勉強撐起上半身,向着面前的女人道謝,“多謝您。”
已經不完全是人類的女子在聽到白鯊奧托的姓氏之後略微愣了一下,随後笑了一下,伸出細長的手指指了指扔在房間角落的形狀奇特的木頭:“我只是把你從海裏撈上來了,你運氣很好,衣服挂在了半截木頭上活了下來。”
特薩看着那塊木頭,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要是愛絲忒拉知道,是她的木偶殘餘的部分救了自己的命,不知道會不會笑出聲。
“我該怎麽稱呼你?”特薩看着她問道。
女人笑了起來,帶着一種并不屬于人類的妩媚:“請稱呼我莉茲。”
特薩稍微沉默了一會兒,将腦子裏淩亂地浮現出的碎片串起來,這張臉,還有這個名字,議會上曾經被提到的無關緊要的事情,特薩并不太确定地問道:“莉茲貝絲·奧托?白鯊大公溫斯頓·奧托傳說中不為人知的小女兒?”
莉茲覺得驚奇,看到船上的白鯊雕刻能猜到她屬于白鯊家族這不奇怪,不過能猜到她是莉茲貝絲·奧托的人,不,應該說聽說過莉茲貝絲·奧托這個名字的人,就很不是那麽常見了。
這個空檔,特薩同樣也在打量着對方,白鯊家族傳說中的小女兒,居然是半海妖的樣子,她還曾經在這種震驚中沒回過神的時候,就聽到對方微微揚起嘴唇,露出一個極富風情的笑容:“上一個猜出我身份的人,是個在大陸上流浪的男人。他曾經跟我提到過一件事,他養育過一個小女孩,有着灰色的長發,和淺灰色的眼睛,雖然不經常笑,但是笑起來,就如同海面上最美麗的月光。”
她在特薩震驚的目光中轉頭看向海面。一開始她在确認撿到的這個女孩身份的時候,在女孩身上同時翻出了蝮蛇家族和黑龍家族的紋章,随後,她在撿到特薩的海域附近找到了正在強烈散發着特薩氣息的魔法杖,在她的記憶中素有加洛林家族那個病怏怏的小家夥的著名魔法杖,死神的荊棘。
或許是我避入海上的這兩個月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莉茲當時這麽想着,我已經沒法正确地判斷這個女孩的身份了。
莉茲甩了甩頭發,很認真地看着特薩,回想着特維爾當時微醺的神情:“所以,你是特薩·茨威格麽?”
特薩沉默了片刻:“我是。”
“是麽。”莉茲笑了笑,并不打算繼續追究她的身份,自顧自地起身向外走,“對了,自從我把你撈出來之後已經過去了八天。”
因為海妖歌聲的治療作用,特薩并沒有察覺到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她呆了呆,立刻跳了下來:“這裏能聯系到議會的任何人麽?”
“只能聯系到我父親,白鯊大公溫斯頓·奧托。”莉茲随手抛過來一顆通訊水晶,“裏面唯一能接通的聯系方式就是了。啊,順帶說一句,我們接下來大概只會兩天後在奧斯庫特邊上停下來補給一下,你要是不在那裏下船的話,下一次停船是兩個月後。”
“等等,奧托家族的人不是不能進入奧斯庫特麽?”特薩接住通訊水晶,擡頭問道。
“是啊,奧托家族的‘人’不能進入奧斯庫特。”莉茲帶着極為奇特的眷戀的表情伸手摸了摸自己如同珊瑚一樣的長耳朵,“我與海神的殘影做了交易,我正在一點一點變成海妖,已經不算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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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鯊大公溫斯頓·奧托,收到了久違的小女兒的來訊。
自從海神留在世上的唯一的子民、這個世上唯一一只海妖因為親自破壞海妖的契約而死的消息傳來之後,莉茲就再度離開了白鯊家族,再也沒有聯系過他。
溫斯頓幾乎是顫抖着接通了通訊,在他控制好幾乎奪眶而出的老淚、調整好聲音向着闊別七十餘年的小女兒打招呼之前,他聽到通訊水晶裏傳來急切的聲音:
“是白鯊大公麽?我是特薩·茨威格,我還活着,能拜托您幫忙聯系下蝮蛇大公活着*師修拉麽?!”
白鯊大公溫斯頓差點直接把水晶摔掉。
五分鐘之後,他接通了蝮蛇大公席恩·加洛林的通訊,在席恩無比憔悴且陰冷的“什麽事”剛說到一半的時候,溫斯頓就忍不住一股腦吼了回去:“你妹妹她還沒死!我女兒救了你妹妹!你妹妹居然搶了我女兒的通訊水晶!我都沒能跟我女兒說一句話!”
在這一長串滿含怨憤且無理取鬧的怒吼之後,溫斯頓半天沒聽到對面的回話,只聽到幾聲忽輕忽重的喘息聲,他冷靜了一點,覺得有點擔心:“喂喂?席恩?你在聽麽?席恩?”
“特薩還活着?!”席恩幾乎是有點飄忽的聲音傳了過來,“你說……特薩還活着?!”
“敢情你就聽見了這一句?!”溫斯頓忍不住咆哮了回去,“我女兒救了她,你好歹說句謝謝!”
“哦,謝謝。”
雖然這一聲聽起來有點呆,不過确實是席恩的聲音。溫斯頓愣了一會,眨了眨眼睛:“等等,席恩,你剛才說‘謝謝’了?哦,天哪!我居然聽到蝮蛇大公說謝謝了!天!死神在上……”
“咔嚓——”在溫斯頓激動完之前,他聽到對面什麽東西被捏碎的聲音。
溫斯頓立刻住了嘴,重新開始說正題:“席恩,等等,還有別的事情……不過不是好消息。莉茲她向來比較随心所欲,而且很讨厭改變計劃,所以接下來她打算按照原計劃停靠到奧斯庫特……什麽?哦,不,她好多年沒和我說話了,我沒法兒勸她。現在的話,要麽你得指望特薩能夠一個人從奧斯庫特跑回來,要麽你得立刻找個現在能進入奧斯庫特的人,去接她。”
通訊另一頭的席恩明顯遲疑了一下,不過很快地就有了主意:“好。”
溫斯頓看着連道別都沒有就被挂斷的通訊,滿肚子抑郁地轉頭看向旁邊站着的多年的管家和摯友發牢騷:“詹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不懂得尊敬長輩了麽?”
詹姆恭敬地想了想:“部,我想這是蝮蛇大公的個人問題。”
溫斯頓頓時覺得獲得了安慰:“我也這麽覺得。不過說起來,席恩似乎已經有了人選?你覺得他能找到誰去奧斯庫特?”
詹姆對自己效忠的主人多年如一日的天真和懶得動腦子表示早已經習慣了:“我覺得答案很明顯,是前幾天因為沒能趕上拯救黑龍大公的落海、而憤怒到在東南戰線差點引起海嘯的*師修拉。”
☆、Chapter 28
毋庸置疑的事情是,尤利塞斯是個極其冷靜理智的人,尤其是在最應該慌亂的情況下,他反而更加能夠冷靜下來,做出最正确的判斷。
尤利塞斯是在召喚儀式上被那什打死了忠仆才轉系的,事實上,他孱弱的體能并不非常适合成為一個黑騎士。葛璐德很确定這一點,所以當她在巡查的時候察覺到尤利塞斯沒來得及完全消除的氣息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追了上來。她同樣非常清楚,尤利塞斯的戰鬥策略比他的戰鬥力要強大得多,留出充足的時間讓尤利塞斯來制定計劃是一件多麽危險的事情。
在尤利塞斯拔出劍,擺好戰鬥架勢之後,按照黑騎士決鬥的一般規則,葛璐德騎着的夢魇後退了十米的樣子,留出沖鋒的餘地——盡管尤利塞斯是用雙腳站在平地之上的。
在葛璐德終于站定,雙方距離最遠、她自己松開了缰繩也反手去拔黑騎士大劍的一瞬間,她看到尤利塞斯以最快的速度給自己加上了亡靈的祝福和黑騎士的沖鋒,最大限度地提高了自己的速度之後,轉身跑了。
——修拉說得對,尤利塞斯稀薄的騎士精神就和他孱弱的體質一樣令人難以置信。
大概是尤利塞斯逃跑的表情和舉動太過于坦坦蕩蕩,葛璐德大概愣了有半分鐘,才确定尤利塞斯不是采用了什麽特別的戰術,而是真的轉身逃跑了。而這因為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而導致浪費的半分鐘時間,導致了葛璐德最終花了整整三天半,才再度從北陸最南端被大雪覆蓋的山脈之間找到了尤利塞斯。
相同的逃跑招數當然不可能再用第二次,所以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尤利塞斯就已經有了戰鬥的覺悟,并且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事實上,即使在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勝算的情況下,單憑打鬥,他也支撐了遠遠超過葛璐德預計、甚至是超出他自己想象的時間。
這三天通過逃跑争取的時間他也并沒有浪費,葛璐德再一次自上而下砍下來的時候,他舉起大劍生接了這一下。兩把大劍在空中交錯出閃亮的火花,随即在雙方僵持角力的時候,尤利塞斯突然卸下了全部的力道,就地一滾,左手袖子裏藏着的短刀猛地刺出,一下子從腹部刺進了葛璐德對的坐騎夢魇的心髒。
葛璐德沒有料到尤利塞斯居然會在角力的時候突然撤力,重心不穩到直接從夢魇上摔了下來。不過那種情況下撤力,尤其是當對手是葛璐德·艾謝特的時候,這顯然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葛璐德可以清楚地看到,尤利塞斯左邊個胳膊在非常勉強地刺殺了夢魇之後就徹底軟軟地垂了下去。
盡管看起來,到這一刻為止,雙方算是都站到了平地上,似乎是到了相同的位置。然而葛璐德只收了幾道輕傷,而尤利塞斯則已經快要脫力,同時一條胳膊基本不能再動了。
“我沒想到你會在戰鬥中用這種伎倆。”葛璐德看着尚還刺在夢魇胸口的短刀這麽評價道,“我沒這麽教過你。”
尤利塞斯擦了一把幾乎流到眼睛裏去的混着鮮血的汗水,盯着自己的老師回答:“我也沒想過有一天,老師你會騎在夢魇上和一個站在平地上的人戰鬥。”
葛璐德微微垂下視線,無法否認,在戰争開始之後,自己早已經為了勝利和忠于女皇的信念而無法貫徹自己的騎士精神:“尤利塞斯,要是我不手下留情的話,你已經死了。投降吧,你沒有其他選擇。”
尤利塞斯幾乎是靠拄着自己的大劍才能筆直地站着,大雪在他金色的短發上結起了冰花:“不,你錯了,我還有其他選擇,起碼我還可以選擇戰死。”
大劍相互撞擊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葛璐德看着這個已經只能憑着單手揮舞大劍、非常勉強地抵擋她的進攻的少年,在心裏嘆了口氣。她想起她教導這孩子的四個月裏的很多小事,她是真的喜歡尤利塞斯,這個孩子從各個角度對她來說,來說都是個非常合适的學生。
——假如不是最後的叛變的話。
葛璐德終于狠下了心,偏轉了劍的方向,瞄準了尤利塞斯的脖子。
就是這一刻!在察覺到葛璐德的決心的瞬間,尤利塞斯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之前的進攻或許千變萬化,但是他非常清楚葛璐德最慣用的殺招,從角度、出手的力道、還有瞄準的部位,都非常清楚。
就和之前一個人模拟過的無數次一樣,尤利塞斯直接丢掉了大劍,直接用右手抱住脖子,手腕上的護甲被大劍直接擊中,骨骼被斬斷的痛苦從手腕上傳來,尤利塞斯絲毫沒有停頓地用已經折斷的手肘對着葛璐德大劍一壓,借着這一劍的力道跳了起來,飛腳向對方踢了出去。
他的騎士靴頂端瞬間彈出一把尖刀,斜着切過了葛璐德的腹部。
血,流了一地,尤利塞斯側身摔倒在雪地裏,大口地喘着氣,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
就差一點,尤利塞斯有些遺憾地這麽想着,因為葛璐德居然能夠在那種情況下強行後撤了半步,傷口太淺了,遠遠不足以致命。
真不愧是大陸最強的黑騎士,果然沒法兒全部如同預料。不過這一回真的已經用盡全力了,再也沒有別的能做的了。尤利塞斯苦笑了一聲,就算能用的卑鄙手段都用盡了,到底還是贏不過絕對的實力。
葛璐德沒再說什麽,腹部的傷口不算深,用簡單的魔法藥劑潑過去,很快就止了血。她再度舉起大劍,不算快地揮落了下去。
“铿锵——”
另一柄大劍不知道從哪裏直直地飛了過來,撞在葛璐德的大劍上,把她整個逼退出去兩三米遠。
“尤利,每次找到你的時候你都這麽狼狽。”歐文帶着調侃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而且每次奉命出來找你,起碼都要花費我兩三天才能找到你。”
“歐文。”葛璐德看着從容地走過來的金發高個青年,然後多年來第一次喊全了他的名字,那個冠以巨鹿家族姓氏的名字,“歐文·墨洛溫。”
巨鹿墨洛溫家族的年輕人放下剛剛擲出劍的手,走近到尤利塞斯身邊,然後俯身撿起了尤利塞斯的大劍,擡起頭向着自己多年裏的老師颔首,一如既往溫和地微笑:“好久不見,葛璐德院長,我這個做學長的,怎麽也不能讓學弟死在前面。”
————
盡管不是完全沒想過,在這種時候孤立無援地進入奧斯庫特是一件多麽危險的事情,不過特薩顯然沒料想到會是這樣。這是當她坐在布置得精致華麗的房間裏的時候,拖着腮幫子百無聊賴地這麽想着——
對了,五分鐘之前,她被送進來的時候,殿前魔法師喬·蒙蒂斯子爵還補了一句:“茨威格小姐,這一間,就是之前蘭斯洛特大公逃出去的那一間,不過現在加固成了在房間內無法使用魔法力,所以我想即使你的魔法力天賦驚人,你不可能再逃跑一次了。”
莉茲也算是心大,大概是仗着奧斯庫特沒有人從來見過自己,乘着沒有白鯊家族的特殊标示的小船就光明正大地在奧斯庫特的海港上了岸。
這可不是和平時期,哪裏會有多少船進入港口?于是她們兩個很自然地收到了懷疑,一連串的隔離審查下來,正當特薩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武力突破的時候,她見到了前黑魔法系副主任,同樣也是女皇的殿前魔法師喬·蒙蒂斯子爵的臉。
“特薩·茨威格小姐。”喬不太年輕的臉上滿是慈祥——當然沒有人認為喬·蒙蒂斯的能力和他的臉一樣和藹——地對着特薩說道,“很高興再次在奧斯庫特見到你。”
特薩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可是我一點都不高興。
枉費特薩還特地詢問了一下莉茲有沒有被扣留,結果喬非常和善地告訴她,和她一起被扣留的棗紅色頭發的怪物毫不猶豫地打傷了數名守衛,而後卷走了囤積在岸邊的好幾噸物資,假如特薩知道那個怪物的行蹤的話,請輕快告知他們。
——敢情莉茲說的補充物資是指搶劫麽?特薩撓着腦袋,早知道那時候的守衛這麽松懈,她就不猶豫可能的後果,直接打暈看守趁機逃跑了。
不過現在想這個晚了點,特薩倚在窗戶上,遠遠地看着學院高高的鐘樓,想起來當初離開奧斯庫特的時候,還只是打算以優秀學生的身份去見蝮蛇大公。她那時候還滿心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提前畢業,畢業之後要去哪裏旅行,憧憬着以後會有什麽樣的冒險,以及,能不能去亡者森林見到*師修拉,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父親。
想起來真是遙遠的過去。
那個時候,她當然從沒想過那個在她心目中就是随便應付一下的古板老頭子蝮蛇大公會是她的兄長,也沒想過這一次會過這麽久才能再次回到奧斯庫特,更加沒想過,再次回到奧斯庫特,會是被全程押送、直接軟禁的局面。
“特薩小姐。”有人打開了門上用來通話的小窗,“女皇陛下詢問您,覺得這裏一切都還好麽?”
假如你把軟禁起來,還封鎖了魔法力稱之為“好”的話,我過得相當不錯。特薩一邊腹诽着轉過頭,頓了一會兒才幹脆地問道:“你稱呼我‘特薩小姐’?女皇陛下這不打算承認這裏關着的,是黑龍大公麽?”
來人大概是女皇的親信,他只停頓了一會兒,就非常鎮定地無視了這個問題:“特薩小姐要是覺得一切都好的話,女皇陛下她想見您一面。”
女皇要見她?特薩抖了抖眉毛,既沒有把她當成籌碼去要挾議會,也沒有幹脆處刑她來打擊議會的信心,女皇甚至沒有承認自己抓到了黑龍大公,所以女皇她這到底是要做什麽呢?
特薩相當努力地思考着,甚至開始假想要是在這裏的是席恩,這種情況下他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随即特薩悲哀地發現,席恩應該根本不會把自己弄到這個境地。
她放棄了揣度女皇的意圖,幹幹脆脆地回答道:“好,請打開門,為我帶路。”
“不……”對方遲疑了片刻,然後才說道,“陛下的意思是,打開門,她将進去與您談談。”
特薩饒有興致地盯着門板,想象着一門之隔的後面,女皇是用什麽樣的表情站在那裏,而後她才問道:“你們不怕我挾持女皇?”
“我們相信您不會的。”對方非常肯定地說道,“您現在沒有魔法力,就算你挾持了女皇,我們也有把握能很快重新控制局勢,請不要做無謂的事情。”
“好吧。”特薩故作輕松地聳聳肩,找椅子坐了下來,“女皇陛下,請進。”
安靜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慢慢地推了開來,特薩定了定神,看着這個曾經是大陸上最高貴的女人帶着冷峻的表情,慢慢地走了進來。
☆、Chapter 29
銀色的長發被仔細地盤在頭上,插在長發中的黑玫瑰閃着幽暗的光。
特薩毫不回避地直視着女皇的臉,直到女皇先開了口:“我和嘉文長得不像。”
“不,其實挺像的。”特薩這才收回了視線,這麽解釋道,“我剛剛發覺眼睛的顏色能很大程度上改變氣質,他沒有加染色魔法的時候,看起來和您還是有些相似的。”
卡特琳娜似乎怔了一下,幾乎是小心翼翼地追問:“嘉文……曾經解開過染色魔法?”
特薩本來想解釋兩句當時的情況,結果在女皇滿是驚喜的眼神中居然沒開的了口,只能任由卡特琳娜誤會了。
“我不明白。”特薩幹脆開門見山地直說了自己的疑惑,“我不能理解女皇陛下把我關在這裏是在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