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初夏端了溫水濕了帕子小心翼翼的給蘇氏搽臉,剛才書房發生的一切,不僅對蘇氏來說是晴天霹靂,對初夏亦是如此。初夏一直伺候蘇氏快有十個年頭了,從小丫頭一步步到現在的大丫頭,也見證了老爺和夫人之間是有多恩愛。
結果,居然一切都是假象!
不僅在外面已經有了外室,甚至還給夫人喂了那樣的狼虎之藥!自從夫人知道自己不能再生育後就一直覺得愧對老爺,老爺說什麽就是,幾乎就是言聽計從事事都以老爺為先,結果,這居然是老爺一手促成的!
蘇氏悠悠醒來,就見初夏紅了一雙眼正為自己擦臉,不由出聲道:“怎麽了?”聲音很是沙啞,初夏努力眨了眨眼睛,驚喜道:“夫人您醒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蘇氏才醒,頭腦還有些混沌,經初夏這一問,才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雙目無神的望着帳頂,不知在想些什麽。
見狀,初夏更為難過,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這件事在蘇氏說話之前初夏誰也不敢告訴,這會子屋子裏還有其他的人,初夏更不敢勸,只道:“夫人且想想自己罷,再難過的事都比不得自己身子重要!”
蘇氏這會自然聽不進初夏任何的話,只想着過往的種種。想着第一次見到謝明安的場景,想着洞房花燭時的小心纏綿,想着這些年的恩愛如初……這一切,原來是假的。不僅青釉,他還剝奪了自己繼續當母親的權利。
自己還覺得愧疚于他,事事都以他為先,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他在外面早已有了人,只是瞞着自己罷了!
滾燙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濕了臉又濕了心,蘇氏只覺得心像被刀割一般,一刀,又一刀,傷痕累累,鮮血淋漓又異常清醒。
“你派人去告訴老夫人一聲,就說我醒了。”
本來看到蘇氏哭了,初夏更急的不得了,正要再勸時蘇氏居然開口說話了,淚水模糊雙眼的她,聲音異常的冷靜,淚眼中的雙眸,亮的驚人。初夏頓了頓,“是,我現在就派人去明靜院告訴老夫人。”
蘇氏直直的躺在床上,仍是望着帳頂。
青瓷扶着老夫人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蘇氏面目蒼白的躺在床上,短短兩日,臉頰都瘦得凹進去了,一絲血色也無。青瓷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簾,扶着老夫人走向蘇氏的床榻。
聽到下人請安的聲音,蘇氏側頭望向了老夫人和青瓷,在老夫人身上頓了頓移到一旁垂眼的青瓷,她半張臉都腫了,是自己打的……眼淚更多,卻是撐着從床上起來下地,直直的跪了下去。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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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氏一身雪白裏衣跪在老夫人面前,肩胛明顯,這才兩天就瘦得有些脫人形了。老夫人下巴點了點初夏。“扶你們夫人起來吧。”聲音聽不出來喜怒,初夏自當領命,剛彎身就聽得沒有擡頭的蘇氏道:“你們都出去。”
半空中的手頓住,應了蘇氏的話,把所有人都叫出去了,現在只有蘇氏老夫人和青瓷在裏屋。聽到關門的聲音響起蘇氏才擡頭,臉上淚痕明顯,眼中已無淚,直直地仰頭看着老夫人的雙眼。
“母親,這件事,您是否早已知道了?”
蘇氏從前眼裏心裏都只有謝明安,他說什麽就信什麽從不懷疑。現在腦子清醒了,今天這事,是老夫人派人請的外面的大夫,為什麽不用家裏的大夫?顯然這件事老夫人早就知曉了,是特地告訴自己的。
至于為什麽會在今天告訴自己,除了垂眼的青瓷,還能是誰?
袖裏的手攥得死緊,都是自己作的孽,怨不得誰!
老夫人由青瓷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蘇氏,沒錯過她眼底深處的恨意,點頭,“對,早就知道了。”得到肯定答案,蘇氏閉眼,許久之後又問:“謝明安他,在外面一直都有養外室麽?”
聲音很輕,但還是能聽到那輕微的顫抖。
青瓷一直垂眼不看蘇氏,只将茶遞給了老夫人,老夫人接過抿了一口,再次點頭,“對,一直都有外室,而且,還有庶子。”老夫人不僅回答了蘇氏的問題,連那個孩子的存在也告訴了蘇氏。
“那孩子也養在外面?!”
蘇氏眼神一下子就變得犀利,不讓自己生,讓外面的野女人生,這是什麽道理?!
老夫人眼神帶上了憐憫,依舊直言,“沒養在外面,養在五服內的親戚家,也是青字輩。”
蘇氏聽到這話,剛才的氣勢消失得一幹二淨,整個人幾乎是癱在地上的。如此,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大房無子,就算青源可以擔兩房,如果謝明安他要過繼也無人敢說什麽。到時候庶子就變成了繼承人,自己還會對那個庶子掏心掏肺!
他,他怎麽是個如此狠心的人!
不讓自己生,娘娘就會偏袒大房,青瓷的位置就更穩些,然後他的血脈也有延續!這些年一直陪在身邊的枕邊人,到底是怎樣的心思對待自己的!蘇氏閉目不發一言,只是額邊的青筋明顯鼓起。
老夫人和青瓷都沒有說話,給她傷心的時間。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直到青瓷給老夫人再添一杯的熱茶的時候蘇氏才睜開了眼,目光灼灼的盯着老夫人。“請恕兒媳明顯,母親和父親這次回來,是因為要收拾那個狼心狗肺的人麽?”竟連名字也不肯稱了。
老夫人沒回話,只看着蘇氏布滿恨意的雙眼。
蘇氏直接雙手伏地額頭直直得磕到了地上,一聲脆響。“兒媳自知以前罪孽深重,現在也不敢求您的原諒,只希望您把黎總管給我,讓兒媳能……能親自收拾了那個畜生!”
蘇氏也知道自己的糊塗事,現在自己一朝醒悟旁人也未必相信,黎總管一直都是老太爺老夫人的人,把他給自己,自己做什麽他知道判斷,也知道報告給老夫人,這樣,老夫人也能放心,也能相信自己是真的醒悟了!
看來,這絕望中清醒過來了,腦子也比之前清楚了。
“好,我就把黎總管給你。”
蘇氏聞言更為激動,又砰砰砰給老夫人磕了三個響頭,擡頭時額頭已經通紅一片,張口還想說什麽老夫人卻揮了揮手徑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青瓷見狀連忙扶了上去。蘇氏是可憐沒錯,但她更是可恨之人,老夫人實在和她無話可說。
“你也不必感激我,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打草驚蛇,其他的,你自己看着辦。”
說完就擡腳往外面走,青瓷自然跟上,身後卻傳來了蘇氏忐忑的聲音,卻是對着青瓷說的。“青瓷,你臉還疼麽?”頓了頓,聲音更為愧疚,哭腔明顯,“青釉,青釉她現在好麽,我……我可以去看看她麽?”
青瓷停下腳步,轉身,雙眼微垂不看蘇氏。
“我很好,不疼。這一年青釉的身子也還算不錯,至于可不可以看她,您是她母親,我沒有權利阻止你去看她。”聞言蘇氏眼睛一亮,青瓷卻又道:“但是現在不行,等你精神狀況穩定以後再說,青釉經不起任何刺激。”
“這是自然,只要能去看她什麽時候都可以!”蘇氏急切的保證。
青瓷點頭,扶着老夫人回明靜院。
現在正是春暖花開之際,府內的各色春花都已競相開放,花花綠綠,小巧惹人憐。青瓷扶着老夫人慢慢往回走,腦子裏閃過最初的蘇氏和現在蘇氏,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老夫人斜倪了青瓷一眼,“怎麽,又舍不得了?”
青瓷搖頭,自然不是這個。
“只是在想,以後自己定不要在男女情愛上放太多的心思,不然承受不起。”
這算是在蘇氏身上唯一學到的一件事情了。
青瓷是老夫人一手養大的,說這些也無妨,聽到這話卻是點頭,“沒錯,哪怕初嫁時他是良人,時光變遷誰知道以後會怎樣,切記不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男子身子,男子變心起來比誰都快。”
少卿會變心麽?
青瓷突然想到了這個很可怕的想法,剛冒出來就被青瓷搖頭丢到了腦後,想什麽呢,自己和他不可能,他是弟弟,變不變心關自己什麽事?扶着老夫人回了明靜院,又說了一回家常話才回了幽水閣。
臉上有傷不能出門,家裏的事情有祖母,外面的事情有祖父,青瓷這下子是徹底的空閑下來了,什麽煩惱都先丢在一邊,現在無人來擾,正好練字。除了用膳和午休的時候,青瓷一直都在窗前練字。
綠蟬紅檀也沒在裏面吵青瓷,就在門口守着小聲說話。
紅檀望了望天色,金烏已快西垂,該提醒姑娘休息了,正想跟綠蟬說些什麽,卻見她正神游天外,雙目無神,顯然不知道想什麽去了。推了推她,“你在想什麽呢?”綠蟬回神,先是望了一眼裏面的青瓷,還是端坐在案前執筆不停。
湊近紅檀小聲道:“今天小公子沒讓人送東西來呢。”
以前少卿的東西都是綠蟬接手然後交給青瓷的,上一年幾乎每天都沒斷過紙條,至于東西嘛,隔三差五的也送一盒子過來,今天居然什麽動靜都沒有,又聯想到姑娘昨日說的那些話,兩人是徹底鬧崩了?
紅檀神情一頓,眉心也跟着皺了起來,卻道:“這事我們不好插手,總之,小公子和姑娘的事,咱兩還是別過問了,姑娘不說自然有她的道理,好好伺候姑娘就是了。”綠蟬上次已做了一次嘗試結果惹得青瓷不高興,這回也沒再多說什麽了。
“行了,我去讓姑娘休息,你去小廚房看看吧。”
紅檀點頭,一個進去一個往小廚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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