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雜燴
“寒舍簡陋,兄臺不會介意吧!”
站在破舊的院門前,阿醜裝模作樣的問道。
介意吧!介意吧!使勁兒的介意吧!
看到阿醜眼中的希冀,男子面具後的嘴角輕輕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伸手将她身後的院門推開,率先走進去。無聲的動作再次讓阿醜聾拉着嘴角。
這個人,還真是一點也不介意。
院子很小,只有一口井,籬笆四周種着藥草,只是被厚厚的大雪壓着。也不知是否還存活。靠近角落的地方,暗影處掩着幾株海棠。
簡陋的土坯牆搭建的兩間小屋,紙糊的小窗戶,屋子裏同樣簡陋。一間木板床,兩個小凳子,甚至連張像樣的桌子也沒有。
掃了一眼家徒四壁,甚至可以用破敗來形容的屋子,男子眼神複雜的注視着前方哼着小曲,正聚精會神的将背簍裏的藥草寶貝般輕輕拿出來的阿醜。
她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這些年,該是吃了不少苦頭吧!
“對了,這裏的人都叫我阿醜。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阿醜姑娘沒有大名嗎?”
“那種玩意兒,早就不記得了。反正也沒人在乎。兄臺怎麽稱呼?”
“白景。”
居然姓白?巧合嗎?應該是吧!
白景緊盯着阿醜的臉,見她聽到這個名字只是挑了挑眉就再沒有其他的表現,有些失望的收回眼。
抱着一堆放在牆角的柴火生起爐子,阿醜開始生火做飯。看着阿醜把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齊齊扔進鍋裏,白景終于按捺不住的出聲問道:“你平日都是這麽吃的?”
“對呀!雖然味道差了點,不過湊合湊合也還能吃。”
見白景沒再出聲,而是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阿醜也沒阻止。
正好,采了一天的藥草,她現在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就在阿醜捧着大碗吃着她的大雜燴時,白景拎着兩只野兔回來了。阿醜看到他動作利落的剝皮清理內髒,然後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順出一根削尖的棍子,将兔子串上去架在爐子上開始烤。期間更是變出各種各樣的調料撒在上面翻烤。
直接導致剛吃了第二碗的阿醜覺得自己更餓了。
看着鍋裏還剩大半的大雜燴,不錯,還能當一頓宵夜。看來今晚可以早些睡覺了。正端在手裏的碗突然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接過去,看着被塞在手裏的烤肉,阿醜很沒有出聲的吸溜了一下嘴巴裏泛濫的口水。
最後還是忍着痛遞回去,“謝了,我吃飽了。”
雖然眼前的烤肉不用嘗也比她的大雜燴好吃百倍,但,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要去肖想,這是她曾經用生命實踐出的真理。
所以,她還是苦逼的繼續吃她的大雜燴來得心安。
似乎早就料到阿醜的反應,白景淡定将棍子上的兔肉翻了個邊,架在火上繼續烤。然後以迅雷而不及的速度端起阿醜的那鍋已經看不出原材料的大雜燴,動作幹淨利落的朝着門外扔去。
看着鍋裏的大雜燴一點不剩的全都灑了出來,白景滿意的收回手重新坐在凳子上。撕下另一條兔腿慢條梳理的吃着。
“不好意思,手滑。這塊烤肉就算是賠禮。你不會有意見吧!”
瞄了瞄白景插在腰間若影若現的軟劍,又看了看那略帶薄繭的食中二指,阿醜識相的低頭啃着香噴噴的烤肉。
她當然有意見,而且意見還很大。那鍋大雜燴雖然賣相不好,但裏面放的那幾味藥材都是她安身保命的東西。一天不吃她體內的寒氣便無法壓制。
想到今晚有得熬了,無處可發的怨氣便只能用在跟手中的這塊兔肉厮殺。直到打了個飽嗝,看着手中光溜溜的骨頭,阿醜才滿意的站起身去洗手。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很快。
不大一會兒功夫,外面的天色便完全被烏黑濃厚的雲層蓋住。白天踩過的腳印已經完全看不到印子了,看到站在院子裏的白景,雖然吃人嘴短,但一想到她那足以維持兩頓的口糧。阿醜軟下來的心又被層層盔甲覆蓋。
燒了熱水将白天出汗的地方随便擦了擦,然後舒舒服服的泡了個熱水腳。阿醜最後還是良心發現的給白景也燒了熱水,出門喚了一聲讓他別忘了用,便裹緊棉被整個人窩在木板床上。
涼了一天的被窩,剛沾上床的那一刻,阿醜差點被冷得跳起來。最後還是如往常般強烈忍着,開始漫長的暖被窩行為。
總不能讓人家一直就這麽杵着吧!
暗自慶幸屋裏的火爐子還在燒着,漸漸暖和了的阿醜感覺眼皮越來越重,心裏琢磨着明兒個去哪兒弄張床。最後還是不敵鋪天蓋地的睡意。
看着床上整個人都包在被子裏,只露出幾縷長發的阿醜,站在床邊的白景怕她這樣長時間不透風會憋壞,伸出手将被子往下面拉了拉。
卻看到那張白日裏就沒有血色的小臉此刻慘白一片。
面具下那張一貫冷漠的臉布滿了焦急,心裏的恐慌一波接着一波的向他襲來。顫抖着伸出手,直到摸到微弱的鼻息,方才的慌亂才慢慢平息下來。
真是關心則亂!
察覺到被子下的身子顫抖得厲害,白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探出兩只手指搭在她的脈搏。當感覺到阿醜身體內那股若有若無的陰寒之氣時,面具後的眼中在閃過種種情緒,最後又歸于平靜。
知道了原因,白景也不再遲疑。
利落的翻身上床,将手中綿軟的身子扶起來坐好,看着在內力催動下漸漸有了血色的小臉,提着的心才終于放下了。
給阿醜蓋好被子,白景掩上身後的門朝着院子裏走去。
看到那鍋被他扔出來灑了一地的大雜燴微微眯着眼,最後确認了一番才收回視線。回屋關好門後,白景重新站在床前,借着微弱的燈光打量着眼前這張小臉。面色後的臉上神色不明,雙眼中仿佛被濃霧籠罩,将他整個人罩在一個不見天日的籠子裏。
動作輕柔的撥開遮住半張臉的青絲,手指摩擦着在外人眼裏那團醜陋的黑胎。
睡夢中的阿醜感覺到臉上像被羽毛刷過般,癢癢的,忍不住挨着手指蹭了蹭。這小動物般的一幕,直接取悅了某人。面具後的嘴角慢慢朝着兩邊拉伸,大概是太久沒笑了。難得的笑意中依舊摻雜着濃烈的苦澀,久久化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