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歸來

躺在地上的阿醜,因為受傷的緣故,聲音有些沙啞。低低的語調在嘈雜的人聲中頃刻就被湮沒。

“丸丸阿醜姑娘放開我。”

“娘親娘親救我”

看着丸丸被那個護衛粗暴的帶走,那一聲聲微弱的呼聲還萦繞耳畔。被護衛反剪了雙手的柳如煙,最後頹然的低下頭,朝着老鸨懇求道。

“求求你放了我的兒子,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還有那位姑娘,整件事跟她沒有任何關系,求求你們放了她。”

對柳如煙的乞求充耳不聞,老鸨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阿醜,暗自思忖這臉估計是打壞了,保不準兒還得花點銀子。不過看這身段,倒是不錯。

“愣着幹什麽,都給老娘帶回去。”

“至于地上那個,喂點藥先關到柴房裏。”

院門內,突然刮起一陣風。正準備将阿醜拖走的護衛,只覺得脖頸間一陣風拂過。回過神來,已經身首異處的倒在地上,雙眼大睜,死不瞑目。

“啊!殺人了,殺人了。”

離着阿醜最近的紅衣少女率先發應過來,飽含着恐懼的尖叫在人群中響起,衆人皆被眼前詭異的一幕驚住,來不及做出反應,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鮮血流了一地。

“誰?是誰幹的?是誰在裝神弄鬼?”

老鸨抖着肥胖的身子躲在護衛身後,強壓下內心的恐懼,朝着空蕩的四周色厲內荏的問道。

躺在地上的阿醜看着地面蜿蜒流動的血,視野裏是浮現出一截黑色的衣袍。用力睜着酸澀的眼想要看清楚些,奈何頭腦昏沉,怎麽也看不真切。

只覺得耳根發熱,身上多了一件黑色長袍。而束縛着她的繩子早已就扔到一邊,整個人,被擁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娘子,為夫不過離開了短短數日,你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你說,我該怎麽罰你?”

“白景?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原以為,來的人只有阿大。

“為夫不是說過,半個月後要來找娘子嗎?娘子在這兒,為夫還能去哪兒。”

“可是”

她以為,那不過是一句戲言。這個人嘴上一向輕浮,她又豈會相信他随口的一說?再說,兩個萍水相逢的人,又哪會輕易許下承諾,輕易信守承諾。

事後回想起來,阿醜只覺得自己是真傻。

自然,兩個萍水相逢的人,不可能輕易許諾。但她早該想到,他們之間,又豈會是萍水相逢這般簡單。

原本懈怠的護衛如臨大敵般,齊刷刷的亮出手中的兵器将兩人圍在中間。眼前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毫無聲息的取下兩個人的首級,而且何時出現的他們都未察覺,顯然不是泛泛之輩。一個不注意,他們也會身首異處。

“你是什麽人?”

對耳邊的聲音充耳不聞,白景專注的看着懷裏的人。

“你又救了我一次。”

“那娘子打算怎麽報答為夫?以身相許好不好?”

指尖撫上阿醜的嘴角,輕柔的抹去上面的血漬。

“不好。”

聞着空氣中的血腥味兒,阿醜只想趕緊離開這裏。胸腔裏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洶湧而出,懷裏的阿醜突然面色慘白,腹中突如其來的絞痛讓她險些站不住,只能用力的抓着白景的手臂。鑽心般的劇痛,讓她差點抑制不住痛呼出聲。

“怎麽了?”

動靜雖輕,白景卻敏銳的感覺到懷裏的人顫抖了一下。護着她躲過砍過來的大刀,剛勁霸道的內力毫不客氣的瞬間将偷襲的人震飛出去。

“阿大。”

“屬下在。”

一直藏在暗處的阿大跳出來,單膝跪在白景面前。

“接下來的事,不需要我教你吧!”

“屬下明白。”

只是被主子輕瞥了一眼,阿大卻被那眼中的寒意凍住,頓時心裏一凜,知道受罰是免不了了。早在楓林鎮,主子就吩咐他暗中保護眼前的女子。

一路随行,若不是徹夜不眠的跟着。他哪裏曉得一個山村裏的游醫,居然會這麽多花樣。看着她一會兒扮作窮酸書生,一會兒扮作青樓嫖客,眨眼間又成了煙花女子

他也不過是想滅滅她的嚣張氣焰。誰讓她當初救人的時候态度那般惡劣。最重要的是,不過是一個赤腳游醫,居然敢對主子呼來喝去。一想到主子在李家村受的苦,他就按捺住自己遲遲不出手。哪會知道原本三日後才到的主子,居然會提前到達。

而且,方才阿醜那話,明明是沖着他說的。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又是如何察覺到他的存在的?

“我沒事。只是想睡一會兒。”

剛說完,懷裏的人已經閉上了眼。

而此時,沒人注意到自白景出現後就異常安靜的柳如煙,低垂着頭,眼裏閃過一絲怨毒。

将剩下的事扔給阿大,白景将懷裏的人打橫抱起,幾個起落便消失在衆人的眼裏。

層層帷幔掩映的雕花大床上,靈芸坐在床沿,手指搭在那只滑膩如脂的皓腕上,輕蹙着眉。

“如何?”

“主子,這位姑娘的脈象很奇怪。”

據她所知,床上的女子至少身中過兩種劇毒,并且每一種都是致命的。第一種,她尚且還不知道是什麽;但第二種,看着女子揭下人皮面具後的臉,她大概也猜到了。

眼前的人,就是主子這些年尋找“醉紅顏”解藥的原因吧!

傳聞,江南冷家莊的大小姐,七歲那年曾被“暗夜”的人抓了去,但被救回來的時候已經時日不多。冷家莊的莊主與夫人為了挽救愛女,尋訪天下名醫,最後不知用了何種方法,将本該等死的七歲女童拉出了鬼門關。只是半年後,夫妻二人卻相繼撒手人寰。留下一雙子女,相依為命。

江湖中都在傳聞,當年冷氏夫婦是機緣巧合到了仙島,求得了鳳鳴珠,才救回了愛女的性命。

五年前,冷家莊與白雲堡聯姻,其中最引人争議和矚目的嫁妝,便是那顆龍吟珠。

已是一家之主的冷清霄,願以冷家一半的家産換取那顆龍吟珠。只為了讓活不過十六歲的妹妹,得以恢複健康。而白雲堡卻在這時提出,只有白家的兒媳婦,才有資格使用龍吟珠。

這才有了後來,白雲堡與冷家莊的兩次聯姻。只是卻不知是何種原因,那位冷家小姐在成親當日突然暴斃。作為聘禮的龍吟珠也跟着不知去向。

“恕屬下冒昧的問一句,這位姑娘是”

“清悠,冷清悠,我五年前娶的妻。自然,也是這一輩子,唯一的妻。”

本想等事情了結了,再向他們宣布。可今日阿大的行為讓他察覺到,他沒有那個時間去等待,他不能将她的安危置于險境。

她,就是冷清悠。

這樣一想,靈芸之前的疑惑就全都能解釋了。

明白,主子當日為何不顧勸阻的跳下懸崖去救一個素未蒙面的女子;明白,那日原本是籌備已久動手的最好時機,主子卻為何遲遲不下令,最後自然也明白,主子為何會特意将面具融鑄,一分為二;為何聽到那女子有危險,便馬不停蹄的趕到這建州城。

越往深處想,原本存在心中的微弱光芒便越發的黯淡,最後,“撲哧”熄滅。她早該知道,不管自己做什麽,在那人的眼裏,都只會是他的屬下。

原本以為,不過是隔着一條小溪。現在卻覺得鋪天的巨浪朝着她襲來,一條浩浩蕩蕩的長河橫亘在彼岸的兩端。而河的那一端,是她無法企及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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