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節

所以一點都不怎麽文明。衛生條件不怎麽樣,囚徒還要幹很重的活,夥食不好,經常吃不飽,看守還動辄加以體罰。整個狀況,跟其他東方國家的殖民地監獄幾乎一樣,糟到透頂。章太炎在進去之前,由于《蘇報》的官司打了半年左右,中外聞名,但是監獄裏的看守,卻并沒有當他是名人,照樣不客氣,一點不照顧。據章太炎自己講,剛進去的時候,經常遭到虐待,印度看守最為暴虐。他脾氣大,人家打他,他也回手。結果經常被打倒在地,被一群印度看守群毆,不擇部位,一通亂打,腳踢棍打,他還被打昏過。據他講,如果打死,就拖出去埋了,并沒有屍體檢驗之事。看守懲罰犯人,還用一種把人反手背過來捆起來的方式,類似于今日所謂的背拷,捆上之後,犯人一個小時都受不了,“雖巨盜弗能勝。”章太炎絕食過,沒有死了,但是,一同坐監的鄒容卻受不了罪,死掉了。

鄒容瘐死之後,事大了。畢竟是名動中外的案子,當初英美領事為了不引渡兩人,而且堅持輕判,跟清政府鬧得很僵。如果讓這倆人都死在監獄,無論如何說不過去,他們自己國家的輿論就讓他們受不了。所以,此後章太炎的待遇就明顯改善了。做苦役讓他做最輕的活兒,縫囚服和襪子。但是,章太炎給他們縫了個亂七八糟。看守也不敢懲罰,只好把他升為飯頭,火頭軍。這個活兒,一般都是有錢人坐監,出錢買得的,有很多好處,飯可以随便吃,油水也大些,但此時只好讓他來做。沒想到,太炎先生飯不會做,也不虛心學習,反正依舊亂來。最後只好讓他負責盛飯,這回,總算勝任了。所有的囚徒,都來巴結章太炎,馬屁拼命拍,指望他勺下超生,多給一點。

“《蘇報》案”是太炎先生一生的分水嶺。此前,《蘇報》的老板是陳範,主編是章士钊,太炎先生僅僅是個撰稿人,按道理,拿人都不該拿他,報館主人和主編都走了,他卻不肯走,于是被拿去頂杠。但是,官司打下來,三年牢獄做完,章太炎和鄒容聲名大噪。活下來的太炎先生,也就只能做名士了,一個革命家名士。這樣的名士,在革命時代,名頭更響。

【張繼:革命的棒喝黨邏輯】

革命和保皇之争,是晚清的一大公案。革命的頭兒是孫中山、黃興,保皇黨的頭兒是康有為和梁啓超,前者主張革命,後者主張改良。論鬧事的資格,孫中山比較早,但鬧得動靜比較大,還要數康梁。甲午之後到新政之初的這段時間,基本上是康黨的時代。畢竟,一場百日維新,驚天動地。直到國內立憲派興起,他們的靈魂也是康梁的思想。革命黨後來居上,教科書上說,是源于一場大論戰,革命黨人的生花妙筆,戰勝了保皇黨。但這實在不好判定,兩家打筆仗,誰輸誰嬴,其實沒法算的。直到辛亥革命爆發,說康梁一派就完全沒了市場,還真是未必。當然,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同盟會成立之後,革命黨的勢頭的确起來了。但這崛起,并非單純靠的筆杆子。

戊戌政變,康黨流亡海外。作為一場國家變革的失敗流亡者,他們據有天然的優勢。在世界各地,特別是那些華人華僑的聚集地,康梁們不僅受到希望中國變革的華人的擁戴,而且也得到各地政治團體、政客,甚至政府的青眼。康有為又是一個懂得做秀的政治家。一個原本不是給他的所謂衣帶诏,被他炒作到了極致。這個只例行公事見過光緒皇帝一面的小小的七品主事,俨然成了皇帝的師傅,大清的無冕欽差。任何人想要見他,不僅要上貨,而且必須下跪磕頭。就這樣,海外慕名者,絡繹道上。康有為的只紙片字,都成了寶貝。作為一個流亡政治家,康有為實在是過足了瘾——代理皇帝的瘾。不僅如此,康黨還利用衣帶诏籌錢,說是衣帶诏給了康有為權力,可以給海外華人封爵,公侯伯子男,五等爵,再下就是各種騎都尉、雲都尉。封賞倒是平等,無論出身,見錢就賞。一個公爵一萬,以下依次減少。也不知道是不屑于做呢,還是那時作假技術不夠精當,反正康有為只是這麽說說,連個假的衣帶诏也懶得做一個。但凡有人提出想要驗明正身,肯定劈頭蓋臉一通駁斥,衣帶诏決不示人。

那年月,皇帝在海外華人眼裏是有分量的,所以,保皇黨的勢力很大。但是,革命黨人的活動地域,是跟保皇黨重疊的。在國內發動起義,不僅資金要從海外來,連骨幹人員也得依賴海外。因此,海外的華人所在,無論美洲的唐人街,還是南洋的華人區,勢必成為革命保皇兩黨的必争之地。保皇黨開會,人多勢衆,革命黨則門可羅雀。孫中山在美洲大陸,走到哪兒都是保皇黨的地盤,但凡華人會所,裏面大抵挂着光緒皇帝的像。發表演講,不攻擊保皇黨還好,一罵保皇黨,人就走光了。

革命戰勝保皇,得靠毛錐(筆),靠演講,但當時靠這兩樣還不行,于是棍棒登場了。最出名的武戲主演是張繼,這個國民黨的元老,後來扮的是文官角色。可在當初,他可是打架的高手。最早他是大清國的留日公派學生,到了日本之後,受不了日本人的擠兌,一怒之下剪了腦後的辮子,惹得留學監督姚某人一通咶噪。說得張繼無名火起,約了同在日本的剪辮黨陳獨秀和鄒容,找了個桃色緋聞的茬子,一個抱腰,一個捧頭,一個揮剪,咔嚓一聲,把姚某的辮子也給剪了。從此之後,這三個寶貝,就只能做職業革命黨了。

連留學監督的腦袋都敢摸的人,還在乎什麽保皇黨?張繼的武器是一根粗大的棗木手杖,每逢保皇黨開會,他就帶着一幹人前去,梁啓超剛要說話,張繼大喝一聲:馬鹿!(日語混蛋的意思)飛身上臺,舉杖便打。梁啓超們開始還想與之辯理,沒想到棗木杖招招見肉,秀才遇見兵,有理沒處說,只好逃走。據參加棒喝的山西革命黨人南桂馨說,他們打走了保皇黨,居然接茬在原會場開會演講,梁啓超們請來的日本嘉賓,竟然也不走,還登臺說話。此後,每逢保皇黨集會,張繼不知便罷,知道了肯定去打,保皇黨人多,能打的人不多,都架不住張繼的棒喝黨勇猛。日本警察也不愛管這中國人之間的濫事兒,所以,就這樣打來打去,保皇黨的聲勢就萎了下去。有樣學樣,其他地方的革命黨人,也這樣打,保皇黨徐勤來新加坡演講,逃得不快,生生挨了一頓好揍,揍得他再也不想來這個地方了。當時,同盟會有四大打手,張繼排名第一。無論什麽年月,想造聲勢,行動說什麽也比語言頂用。

不過,保皇黨的失勢,也不盡賴革命黨打手的打,他們自己也自己的問題。一邊拉人,一邊撈錢,手段就是蒙人,蒙華人也就罷了,有時還蒙到老外頭上。什麽時候,都有老外熱衷摻和中國的事。有些人出錢買康梁們賣的爵位,加拿大人康乾伯chanber)在梁啓超手裏買了一個男爵,意猶未盡,還要參加活動。梁啓超于是封他為中國民軍大元帥,駐奧克蘭,訓練華人子弟。但是沒想到,他的老師康有為也封了另一個交了錢的美國人荷木李(HomerLee)為中國維新皇軍大将軍,爵位是子爵,駐紮洛杉矶。不巧的是,兩人碰了面,各自都要對方聽命。老外認真,誰都不肯妥協,打了起來,告上法庭。鬧得沸沸揚揚,保皇黨為之聲譽大壞。後來,那個荷木李,竟然投奔了孫中山。辛亥革命,孫中山回國做臨時大總統,還把這個外國的冒牌李将軍帶了回來。據革命黨人劉成禺講,南京城北梅溪山莊就是李将軍的公館,門上挂着“李将軍行轅”的牌子。不知道這個李将軍麾下,除了勤務員,有沒有兵?

其實,真正決定革命和保皇勝敗的,不是論辯,也不是棒子,而是國內清朝政府的政策。如果清政府的政策一直比較對頭,能夠充分滿足地方實力派和士紳的利益,保皇就肯定占上風,革命基本上就沒戲。反之,只要朝廷出了錯,而且是不肯改的大錯,比如拼命收權,打江山坐江山,革命就有了機會。

【秋瑾:設計軍制】

晚清的軍制,到新政時,已經變了幾次。八旗姑且不論,綠營兵制,是承襲明朝中葉以後的鎮守體制。一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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