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節
官為提督,其次為各鎮總兵,總兵以下為副将、參将、游擊、都司、守備、千總、把總。隸屬于總督、巡撫以及提督、總兵的部隊,編制為标,标下為協,由副将統帥,其餘由參将到守備,統轄的部隊均為營。營之下為訊,由千總、把總統領。這種體制,官銜等級雖然分明,但每個标、每個營之間,不僅強弱不等,兵力多寡差距也很大。加上打仗的時候,各個營分別組合,另派大員統率,兵與兵,兵與将之間,兩兩不相知。上了戰場,唬人可以,真打就有麻煩。說是派上一個營,多的時候近千人,少的時候百人不到,叫指揮官可怎麽算兵力多寡?
太平天國鬧将起來之後,湘淮軍基本上頂替了八旗和綠營,湘淮軍的體制是勇營制度,基本單位為營,每營四百多人,營下分為四哨,每哨百多人,哨下分八隊,每隊十多人。但統領者的官銜,依然如同綠營,無非提、總、副、參、游、都、守。只是由于仗打得多,官升得快,一個隊的頭,絕不是千總、把總,而可能是總兵、提督。不過,據研究者的研究,說是湘淮軍的兵制,比起對手太平軍模仿周禮的軍制,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的結構,還是要好些。因為同樣采用洋槍洋炮,湘淮軍的體制比較接近西方營連排班的結構,只是在連和班之間沒有排。這樣的排列結構,比較合适使用現代火器。的确如此,別的不講,太平軍每個小單位都有自己的旗幟,打起仗來,打旗的太多,有時感覺呼啦拉一片旗雲,這樣一來,吓唬人挺合适,但真打,放槍格鬥的人自然少了。
到了湘淮軍也不中用的時候,清朝新政,新建陸軍的兵制,又為之一變,徹底西化,具體地說是普魯士化。軍、鎮(師)、協(旅)、标(團)、營、隊、排、棚(班),軍長叫軍統,師長叫鎮統,旅長叫協統,團長叫标統,營長叫管帶,連長叫隊官,排長就叫排長,班長叫棚頭。但是軍官的軍銜,卻還沒來得及實行西式的,依舊按綠營的階梯排。這樣的軍制,雖說西化,但在名稱上還有點中國特色的尾巴。這個尾巴,要在辛亥革命之後,進入民國才徹底切掉。不僅各級長官的稱謂,連西方軍銜也采用了。
不過,在清朝新軍和民國軍隊之間,還有一種新軍改進版的軍制設計,這就是1907年光複會起義組織的光複軍。這個軍制,是革命黨的女英雄秋瑾設計的。光複軍分為三路,北路、中路和南路,北路設三個師團,中路四個師團,南路兩個師團。另一說是光複軍分為八軍,用“光複漢族,大振國權”八個字為标志,分為光字軍,複字軍,漢字軍……每軍首領為大将、副将,然後是行軍參謀和行軍副參謀。每軍下設左、中、右三軍,軍下設三佐,左佐、中佐、右佐,佐下有尉,左尉、中尉、右尉。但不知師團和軍是什麽關系,在清朝官吏查獲秋瑾的文件中,似乎沒有說明。革命黨人陳去病寫的秋瑾傳中,幹脆就沒有師團的說法。也許,三路師團的設計,是為起事成功擴軍以後設計的。
光複軍不僅有軍制、軍銜,連服裝都設計好了。軍裝是白色包頭,對襟黑色軍服,有肩章,還有胸帶,自大将到佐尉,均挂胸帶,一如西洋軍人懸挂勳章之斜胸帶。胸帶的顏色代表軍銜,黃色最貴,次白色,再次紅色,最次淺藍。跟後來用星和杠來區分,意思差不多。
秋瑾不愧是鑒湖女俠,一個女流,留學日本,不僅時常挎着倭刀,把玩手槍,也一直在留心軍事。被捕就義前的所謂“口供”,盡管是書吏所錄,依然顯示出她大無畏的氣概,根本不屑于跟審訊官員談革命黨的事,從容赴死,毫無懼色。要論氣魄,革命黨人還真沒有幾個人能比。她所設計的軍制,其實真的比清朝的新建陸軍要高明。三三制的結構,直到民國國民黨黃埔建軍才采用,比北洋(襲承新軍)的二二進制要更靈活,更适于作戰。這樣的軍制,有日本的影子,也有一點中國的痕跡,最重要的是,把日本的軍銜也引進來了,有将、佐、尉。不像當時的新軍,明明是旅長了,還要挂個提督的銜,就像當時軍人的老照片,身着西洋軍服,腰挎軍刀,頭上面還扣一個頂戴。據說日本軍隊的參謀,不像我們後來理解的瞎參謀爛幹事,能量特大,權力特大,所以,秋瑾在光複軍裏也有參謀一職,就排在大将副将之下。
可惜,設計的如此漂亮的軍制,卻只能用在一群烏合之衆身上。秋瑾賴以成事的人,只有會黨。浙江各地的會黨,草莽中人,散漫慣了,不大可能按照這個編制組合起來,就是給他們帶上軍銜,挂上胸帶,也一樣亂七八糟。一聽說要起事,沒有命令,自己就先幹起來,光複會籌劃多年的起義,其實就是被這些草莽之輩的擅自行動給毀了,秋瑾精心設計的軍銜,也沒派上用場。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辛亥革命南京臨時政府組織北伐軍,所用的軍銜,大體是跟秋瑾的設計相似,女俠的心血總算沒有完全白費。
【有支同志軍是這樣煉成的】
四川的保路運動,由和平請願演成武裝暴動,暴動的武力,叫保路同志軍,在歷史上大大的有名。後來當事人的回憶,大多是說,同志軍如何同仇敵忾,如何不怕犧牲,反正是仇恨滿胸,正義凜凜。好些同志軍,實際上有革命黨人在裏面運作,把保路跟革命連接在了一起,保路,就是革命。我們沒有理由不相信這樣的回憶,至少,這樣的說法,讓保路運動的形象大有光彩。只是,歷史還給我們留下了另外一些文本,這種文本中,同志軍的形象多少有些缺陷,但卻比較好玩。
四川的崇慶位于成都盆地邊上,離成都不遠,物産豐饒,風景秀美。這個地方的紳糧(士紳),擁有的四川鐵路股票不少。保路風潮,利害相關,攪動了整個全川,像崇慶這樣離省城比較近的地方,自然不可能不被波及。各地都辦同志軍,崇慶當然也不能被拉下。可是,碰巧這個地方沒有革命黨,連不怕死的袍哥也沒有。當地的袍哥,都屬于清水袍哥,不幹冒險事的,舵把子就是當地的紳糧。此番弄同志軍,不管怎樣,都是打仗殺頭的事。因此,若幹頭面人物,紳糧、團總加上學堂的教師議了半晌,組織同志軍,竟然沒有人敢出頭。畢竟有風險,萬一失敗,拖家帶口的,誰也輸不起。最後,大家想到了一個人,此人也是袍哥,但是是渾水的,當過棒客,為人挺講義氣,也有點人緣,此時因犯事關在鄰縣灌縣的監獄裏。大家一商量,把他推出來,讓他當頭兒,實權還是在他們這些頭面人物手裏,如果一旦有事,就讓這個棒客去頂杠。
大家商量好了之後,派人來到灌縣,買通了灌縣的衙役,找來另外一個人頂替棒客坐監,把棒客換了出來。沒想到,棒客出來之後,卻不肯幹,認為眼下的事兒,跟他當年殺富濟貧的行為不一樣,這是造反。他對于反清沒有認識,也不認為袍哥就是反清複明的,好端端的,幹嘛要造反呢?紳糧們好說歹說,連唬帶騙,還帶恐吓,加上監獄的滋味不好受,棒客自己也不大想再回去了,被逼無奈就答應了。沒想到隊伍一拉起來,四鄉裏好事之徒還真不少,都樂意做棒客的部下。一個木販子,就拉了一支百多人的隊伍,也算是棒客的下屬支隊,起事那天,看見一個放鴨篷子裏有一千多只鴨子,正在找吃的。木販子一聲令下:打趙爾豐!他的隊伍馬上散開捉鴨子,隊伍大吃了幾天鴨子。像這樣的隊伍,當地還有好些,支支都樂意挂在棒客的名下,反正不打清軍(看不到),總是跟雞鴨鵝豬過不去。
就這樣,隊伍越滾越大,人也多了,槍也多了,當地紳糧的洋槍土铳,散了的巡防營士兵的快槍,收羅了不少,一來二去,對外居然號稱幾萬人槍,在川西一帶,小有名氣。其實棒客能指揮的,不過千把人而已。後來趙爾豐被殺了,保路變成了革命。新的都督要整頓同志軍,大部分解散,小部分改編。棒客的隊伍,居然給列在改編名錄裏。震于他隊伍的龐大,原來準備給他編一個旅的,結果棒客說指揮不了那麽多人,只要一個标(團)就好,于是,棒客變成了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