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辰宮

太辰宮離皇帝的乾清宮很近。作為皇帝跟前伺候的太監大總管,若是僅僅憑借着這樣一個官位,衛均太監的身份,自是也住不到太辰宮這樣的宮殿。

前朝的太辰宮是用來供奉前朝列祖列宗的靈位的。先帝将皇族列祖列宗靈位移動到了前頭的宮殿,太辰宮裏頭,前朝的靈位全用了黑布遮蓋了。據宮中老人傳聞,說是先帝本是要将裏頭那些靈位全都扔火坑中,燒成灰燼了事。但當時天師占蔔了一挂,說是先帝子嗣之所以陰盛陽衰,便是太辰宮中的靈位顯靈,若是對前朝列祖列宗不敬,只怕這皇嗣更為艱難。到底是皇位傳承重要,太辰宮便不再搬動了。

到了先帝在壯年時山棱崩塌時,衛均是先帝最為寵信的太監,據說有些朝政大事,還私下詢問過衛均的意見,與衛均相處的時日比與皇後等後宮嫔妃相處的時日還多。

宮中曾風傳,先帝好龍陽,衛均便是先帝的愛寵。這樣的傳言,先帝在時,不過是隐晦地,背着衛均指指點點了些。

可等到先帝駕崩後,幼帝繼位,身為幼帝生母的劉太後竟然被先帝隔絕了,先帝留下的遺诏,将幼帝托付給了身為太監的衛均,周丞相以及趙将軍,獨獨口谕中點明了幼帝與劉太後不可有過多接觸。

衛均成為皇帝在後宮中最為重要的支柱。

皇帝一律大小事宜都由衛均負責。

不過,太辰宮的住處,卻是劉太後指名給衛均的。

當時得知衛均竟然也是顧命大臣之一時,劉太後氣得真病了,等着先帝靈柩擡出宮城裏頭,一臉蒼白地讓人往小皇帝前頭傳話,小皇帝便過去瞅了,一見劉太後那臉色比宣紙還白,氣若游絲,多少不忍,便軟了些許心腸。

劉太後到底是精明狠辣的人,句句說的話都是對小皇帝的慈母心腸,都是對衛均的恭維之言,連連心疼衛均太過于辛苦。

不管是前朝還是今朝都好,太監在宮中有臨時住處,這些都是大太監的住處,為了當值方便一些,都是一人一小間,當值的小太監則是擠着大通鋪。未當值時的住處,小太監們宮中都安排了外宮城裏頭的小矮房,兩三人一間。

有些銀錢的太監,能花了錢租個一人一間。

各個宮殿裏頭的掌事太監和衛均這樣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太監,宮外都能夠買了上好的三進、五進宅子住了。

劉太後自是明了。

衛均即便在先帝最為寵信他的時候,沒有當差時,都是在宮外住着的,劉太後卻讓衛均住在了太辰宮,其用意甚深。

衛均在成為顧命大臣之一後卻住在了宮中,明面上看着像是劉太後的賞賜,可私底下那些個前朝官員卻計較着是不是衛均如今在宮中權勢滔天,都可以只手遮天,威逼劉太後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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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作為皇宮中唯一的主人,小皇帝心裏會怎麽想,即便是如今覺得是生母拆臺,久了之後呢?

但衛均卻不得不住下了。

劉太後倒是病急亂投醫了,讓衛均住下,不過是聽信了先帝在時曾說夢見太辰宮裏頭的人前來索命。這衛均保的是皇帝,說來說去,不過是皇帝身邊一條能有的狗,若是真能讓衛均住在太辰宮裏頭噩夢連連,精神不濟,對于劉太後來說,那可是求不得的大好事。

不過眼下,衛均已經在太辰宮住兩年了,一直是相安無事,小皇帝即便再有心思,還年幼,沒得那能力和膽。

靜淑公主穿着輕便的長襦裙樣式,腳踩着繡鞋,快步往太辰宮走。

絲竹則一邊在邊上說着打聽來的消息,“公主,這衛大總管如今是朝中重臣,以往先帝在時,神策軍還聽命于先帝,據說如今神策軍皆聽命于衛大總管。”

“衛大總管心狠手辣,手上人命多如牛毛。聽說是鐵石心腸啊。公主,您倒是不如求求皇上?”

靜淑公主搖頭:“太後與皇上乃是親母子,你自個好好想想。”靜淑話未曾出口的便是,別看劉太後和小皇帝是親母子,只怕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還抵不過小皇帝和衛均的感情。特別是重生前,劉太後雖然與小皇帝聯合起手來,算計過她不假,可暗地裏,他們二人也是十八般武藝,各種過招,不過是小皇帝敗下陣來,身子骨本就不好,抑郁寡歡,破國前就已經駕崩了,劉太後卻秘而不發。

絲竹駐足了一會,又快步跟了上去,拐過這個巷子口,便就望見太辰宮了。

“公主!”絲竹快跑到靜淑公主面前,跪在了地上,“公主,您還是別去了。”

靜淑見絲竹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攔她,越發覺得事有蹊跷,板了臉,與往常好似面團人兒不同,倒是多了幾分氣性。

“你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絲竹壓低了嗓音,難以啓齒地道:“那個,公主,您不知道麽?奴婢老鄉都說了,衛大總管與先帝......與先帝......有那個關系......”

“您若是真去見了衛大總管,只怕太後娘娘又要刁難您了。”絲竹心疼靜淑公主,明明都是公主,為何靜淑公主偏偏那麽難?難道就欺負她一個親娘沒了的公主麽?

靜淑一聽,沉吟片刻,不管衛均與父皇有什麽關系,這些都是宮中傳言,重生前也不是沒有聽過,就算是,她也只能搏一搏了,總好過走老路。

“別說了,你留在這,我過去,不許跟!!”靜淑一擺手,制止住了她還想要再說點什麽的話語。

絲竹眼瞅着靜淑公主遠去的背影,急得在原地團團轉。

靜淑走過拐角的小巷子口,望見太辰宮的那一個屋檐腳,上頭蹲着四只小獸。到了太辰宮大紅銅門口,靜淑深吸一口氣,小手摸了下銅悶凸起的銅扣,凍得她不由得縮回了手。

她正要再拉開銅門敲打時,門露出了一絲小細縫。

靜淑輕輕兒推開了銅門,探出了小腦袋瓜子,往裏頭瞅了瞅,太辰宮有些陰冷,院子裏頭的草也雜亂得很,眼瞅着這宮殿還真有些許荒涼,果然劉太後沒安好心。

她身子板瘦,稍微推開了點門縫,縮着肚子,擠了進去。

順着抄手游廊走着,雖說太辰宮有些陰森,但抄手游廊上的欄杆,一層灰都沒有,很是幹淨整潔。

進了二進,小院子裏頭也是全是草,靜淑順着一間間廂房和正殿找,趴着窗廄的縫上往裏頭瞅着。

正當她在三進的廂房裏頭扒拉着其中一間屋子的窗戶縫裏頭瞧得正起勁時,一聲清冷的嗓音驚擾了她。

“你是誰?做什麽?!”

靜淑被吓得縮了一下小身板,慢悠悠地轉頭,一瞅,真是驚為天人了。面前的人身形纖細,面容如玉質般清透,眉眼間流露出清冷之色,但卻好似谪仙一般,年歲約莫不過剛及冠。

“我,我是靜淑公主,你這個小太監,好生沒有規矩,在哪裏當差?你師傅去哪裏了?”靜淑公主眨巴了下眼睛,從驚豔中蘇醒過來,瞄了下來人,手提着水桶,再加上她自個揣測的年歲,便覺得來人定然不是衛均。

在靜淑的心裏,衛均這種坐了大總管的位置的人,定然心思細密,年歲頗高,至少也得有四十出頭了。

再者,為了保命和揣摩上位者的心思,定然頭發都瞅白了,而面前的人卻一頭烏黑的秀發,絕對不會是衛均。

“公主?公主怎會來這?”衛均提着木水桶,剛到後頭小院子裏澆水。他想着上次在宮外出任務時,也遇到了靜淑公主,想必是又迷路了吧,怎麽總是這麽迷糊?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你不會是迷路了吧?”衛均随口一說。

靜淑公主瞪大了眼睛,“胡說,我不是迷路。我是......”

“哎,我說你個小太監,見了公主不是應該先向本公主行禮請安麽?”

衛均愣住了,皇宮多少人都不敢讓他請安,就連小皇帝,也避開了他行禮,他今日倒是跟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一個在宮中過得最慘兮兮的公主要他請安?真是天大的笑話!!

正當他打算亮出自個身份,吓一吓眼前這個迷糊的靜淑公主時,靜淑公主那雙眼眸子滴溜溜地轉了幾圈,心裏卻扒拉出了小算盤啦,噼裏啪啦打得可響了,算了,反正今日找不到衛均了,可是他在這裏,估摸是衛均的小徒弟,唔,或者是絲竹說的那種衛均的愛寵。

靜淑不由得瞅了衛均幾眼,越發覺得後頭猜測的可能性更大。

不管怎麽說,反正适當地給衛均的徒弟或者愛寵點面子,也好讓他幫着她求求衛均也行啊。

“算了,本公主恕你無罪了,免禮了。以後見着本公主,都不用行禮了。”靜淑公主走到衛均面前,圍着衛均轉了一圈,才又開口問,“你師傅去哪裏了?”

衛均愣住了,他哪個師傅?他師傅可多了,有已經升天了,還有在內務府裏頭管事的。

“好吧,你不說就算了,你明兒還在這麽?你師傅明兒總在吧?我明兒過來呀。”靜淑公主退了一步,想要打探到衛均的秘密行蹤,果然靠絲竹老鄉的小太監沒用,還是要扒緊這個衛均面前的小太監。

靜淑公主一點都不覺得自個掉價了,開開心心地蹦跶着回去了。

衛均眼瞅着在他面前自言自語了許久,他連一句話都插不上,又跟一陣風一般,走人的靜淑公主,只能眼不見為淨,當做壓根就沒見到靜淑公主,進屋換衣服去了,等會他還要當差呢。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來晚啦,卡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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