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揭身份
入了五月,天一日日熱起來了,謹身殿的羅漢榻上鋪上了前幾日從庫房裏頭拿出來的涼席,從內務府領取過來的冰靜淑舍不得用,衛嬷嬷卻是不想讓靜淑這麽早就用起,說是對身子骨不好。
濟北公主年紀還小,楊貴太嫔擔心她來回奔波中了暑氣,也怕她又沖撞了不該沖撞的。加之過些時日,濟北公主也得去上書房讀書認字了,楊貴太嫔正拘着她學,她只能隔一兩日才往靜淑那兒跑。
靜淑夏日醒得早,披着薄衫,躺在榻上,白嫩的雙腿微微往上翹,來回搖擺晃動。跟前平攤着一本話本兒,是賠了笑臉好久求了小太監出宮時帶進來的。
正看到三娘與劉公子在西窗下相會的劇情,愣是激動了一大把。
“啊!”靜淑被突如其來的的叫喊聲吓了一跳,心都要突出來了。
“你個小蹄子!小點聲,還有沒有規矩了!!”衛嬷嬷嬉笑怒罵着,伸手點了點絲竹的太陽穴,絲竹捂着嘴巴,一臉求饒。
靜淑翻了一頁,繼續往下看。
沒一會,兩人一前一後進來了。
絲竹走過來回道:“公主,該用午膳了。”靜淑早上沒有多少胃口,白粥也只喝了兩三口,倒是楊貴太嫔那邊偷偷送過來的吃食用了不少。
“你一驚一乍的,做什麽?若是讓劉嬷嬷瞅見,可沒有咱們衛嬷嬷這麽好脾氣,非拉你下去打一頓不可。”靜淑笑嘻嘻地警告絲竹,別在謹身殿自由自在慣了,出了宮門,忘記了規矩,到時候吃虧的,還是自個兒。
衛嬷嬷放下飯食盒子,蓋上了蓋子,擡頭笑着道:“劉姐姐脾氣也很好,就是在太後娘娘跟前伺候,未免嚴厲些,但是一菩薩心腸的好人。”
靜淑穿上了殿內慣用的繡着五尾鳳凰的繡鞋,上頭還綴着一顆明珠,這還是先帝在時賞賜給靜淑的。
“劉嬷嬷自是好人的。幫了我多少忙。不過昨日去請安,倒是沒有見着。”
衛嬷嬷放筷子的手停了一下,絲竹也瞅着衛嬷嬷,想從她嘴裏聽到些消息。
等靜淑坐在了餐桌邊上,衛嬷嬷邊替靜淑舀湯水,邊解釋:“也不知為何,劉姐姐被太後娘娘罰了,打了十板子,如今還躺在後頭的倒座房裏休息,太後宮裏頭那些個大宮女們可得意了,就盤算着劉姐姐失勢了,好頂上。”
靜淑拿着筷子,懸在菜上,似有若無地随口說:“太後娘娘可不是那般好讨好的,別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就算劉嬷嬷被罰了,可到底還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太後娘娘總是要顧及承恩公的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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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顧及承恩公的顏面,這才打了十個板子。衛嬷嬷對着劉太後那些個爛賬,自是一清二楚。劉嬷嬷不過是被遷怒罷了。
衛嬷嬷早上趁着天未亮,特意走了角門去看了劉嬷嬷,從她嘴裏得知,趙太監已經把靜淑公主救了濟北公主的事查出來了。
濟北公主撿回一命,劉太後的命就好似懸在刀上。
衛嬷嬷內心是鄙夷劉太後的,貴為太後,竟然還不知廉恥為何物,為了尋歡作樂,讓宮外的男子鑽進水桶裏頭,運送進宮,這可是穢亂宮闱之罪。
劉嬷嬷一直都在劉太後跟前說靜淑的好話,這才被遷怒了。
氣氛一下子沉凝了下來,靜淑微微翹起嘴角,用筷子敲了敲陶瓷燒制成小鳳凰狀的筷子托架,“絲竹,你剛才叫什麽?”
絲竹指了指桌上的那些菜,說:“公主,從一旬日前開始,這禦膳房突然給公主準備了這麽多好吃的菜,難道是太後娘娘突然覺得有個公主也不錯?”
“十幾年如一日厭惡我的人突然覺得我很好?別這是送命的飯就成了。”靜淑拿着筷子扒拉了幾下,厭厭地道:“我沒什麽胃口,都這麽油膩的菜,也不懂禦膳房是怎麽做的,嬷嬷前幾日去說了,還是送這樣的飯菜過來。”
靜淑皺着眉頭看着桌上的飯菜,若不是衛嬷嬷一直盯着她,她老早就想着把飯菜扔了。
此時,卻聽到了外頭陌生的腳步聲,靜淑見衛嬷嬷将肉絲夾進她的碗裏,嘟了下嘴巴,道:“好像有人來了,我去瞅瞅。”
衛嬷嬷正要伸手按住靜淑,靜淑跟田地裏頭那滑不溜秋的泥鳅一般,逃了出去。
一出門,卻見小太監過來了。他今日倒是英姿飒爽,穿的緊身紮高腰的藍紫色長袍,穿着黑色皂靴,大步往前走。
“你怎麽過來了?”靜淑驚喜地詢問。
衛均拱手向靜淑行禮過後,抿了抿嘴,才說:“奴才有事便過來了。”
靜淑上前,伸手就要去拉衛均的手,衛嬷嬷瞅了衛均一眼,微微蹙眉,上前要說些什麽,卻又退了一步。
倒是靜淑,滿心滿眼都高興衛均的到來,讓她逃過了辛苦的吃飯時間,等會就說不吃了,飽了便是。
“坐呀。”靜淑讓衛均坐下,托腮瞅着他笑了一會,才指了指餐桌上的吃食,傾斜着身子,靠衛均格外近,小心翼翼地捂着嘴巴,腹诽着:“這些吃食看着就沒有什麽食欲。”
“絲竹還在說,太後娘娘突然被感化了?竟然讓禦書房做了這麽多吃的給我吃,我都有點受寵若驚了,反而不太踏實。你要不幫我打探打探,到底太後娘娘是想做什麽?”
衛均掃了一眼餐桌上的吃食,靜淑一見,趕緊吩咐絲竹去拿碗筷,親自給衛均盛湯,“你喝喝看,我不太想喝。”
“我也是。”
“你這菜......”衛均伸手要去拿盤子。
靜淑拿着筷子,敲打了一下衛均的手背,以一種訓話的口吻教衛均,“不能吃獨食,而且也不能拿着盤子起來往碗裏倒,你也該跟着絲竹一起學學規矩了,難道殿前規矩這麽松?”
衛均隔開了靜淑想要搶吃食的手,放到了鼻子邊上來回聞了好幾次,神情凝重地看向靜淑:“你老實告訴我,這盤菜你吃過幾次?”
“這盤菜一看就不好吃,我一次都沒有吃過。”靜淑瞅了一眼。
衛均不信靜淑的話,轉頭看向衛嬷嬷,衛嬷嬷連連點頭。
靜淑冷哼一聲:“哼,我自個的事怎麽可能不記得?”
“可是出了什麽問題?衛......為了誰而來?”衛嬷嬷轉了話茬。
衛均伸出手,靜淑趕緊讓絲竹将她洗幹淨的帕子給他擦手。衛均難掩怒氣地掃向絲竹和衛嬷嬷,“你們誰拿的吃食?”
衛嬷嬷上前行禮,衛均壓下怒火,一字一頓地道:“去禦膳房,把給你吃食的小太監給我叫過來!”
很快,衛嬷嬷就帶着小太監過來了。小太監剛開始還不來,衛嬷嬷強行拽過來時,還一路發飙,“你們謹身殿的人,是不是都這麽沒規矩!!好,你今日強行拉我過去,看我等會怎麽跟你算賬!!!”
小太監聲音特別大,可是等到了進殿內,擡頭看向坐在上頭的人,雙腿一軟,啪嗒一聲,跪下了,直呼:“給衛大人請安,衛大人饒命啊!!!”
“衛大人?”靜淑看向絲竹,絲竹搖頭表示不知,靜淑歪頭靜了一會,嘀咕着:“嗯,大概聽錯了。”
“這些吃食是你拿給衛嬷嬷的?”
小太監跪在地上發抖,“是,奴才,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啊。”
衛均冷靜地道:“來人,拉去慎刑司。”很快,走進來兩個侍衛,将小太監拉下去了,小太監邊被拉,邊蹦跶着雙腿喊救命。
靜淑瞅了一眼吃食,雖然她沒胃口,看着也挺新鮮的啊,她伸出手去捏一小塊,被衛均狠手拍下了。靜淑細皮嫩肉,立馬紅起來了,眼眶裏頭差點溢出淚來,疼。
衛均見她如此,內心有點悔自個過于着急,聲線不太穩地解釋:“這些吃食都不要吃,我剛才問的那道菜裏頭含有毒的東西,放得少,只能是□□,若是平日裏身子骨弱些,這幾日就該病了。”
靜淑看着紅紅綠綠還挺好看的菜,抖着手指了指,“你确定?”她不敢相信。
“嗯。等會太醫會過來,你就知道了。”衛均淡然地端坐着,靜淑卻坐不住了,來回走動着,嘀咕着:“禦膳房裏頭的吃食,怎麽會被下毒了呢?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有沒有吃這道菜?”
“禦膳房的人是為了針對我,還是我比較倒黴?”
很快,太醫過來了。
靜淑趕緊坐下,裝出一副淑女和公主該有的端莊大氣模樣,她等着太醫過來先拜見她,沒成想,太醫走進來時,眼角餘光微微一瞥,原本往靜淑方向走的腳尖,偏移了一點點,往衛均那兒走去。
靜淑正要張嘴提醒太醫,她才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時,太醫跪下磕頭道:“給衛大人請安。”
後頭跟着進來的小太監也趕緊跪下:“給衛大人請安。”
衛大人?
靜淑緩慢地将目光從太醫身上,艱難地移到了衛均的身上,衛大人?哪個魏?宮中什麽時候又有個魏大人了?難道是她太過于閉塞了麽?
“那個,衛大人是?”靜淑小聲地與絲竹嘀咕了一句,太醫耳朵尖,趕緊替靜淑公主解答疑惑。
“宮中還有哪個衛大人能夠擔當得起這樣的大禮,自然是輔佐新帝登基的顧命大臣衛大人。”
“等會!”靜淑難以置信地望着衛均,遲疑地吐出一句話:“你是......衛均?”
衛均點點頭。
靜淑甩了甩腦子,不想相信,便又問:“衛均是顧命大臣,很有錢,宮外有好多房子,可你,總住在太和殿,破破爛爛的,怎麽想都不是,我不信,我不信!!”
太醫趕緊替衛均解釋,生怕衛均的名聲被毀了。“這是太後娘娘的安排,奴才不過就是個奴才,自知要尋得。”
靜淑愣愣地坐在凳子上,眨巴了好久的眼睛,衛均不是應該年紀很大麽?
此時,太醫已經細細開始品嘗菜色了,過了一會,便挑出了幾樣菜,“這幾樣都有些許毒,是同一種。”
“毒性如何?”
“這是慢性毒,輕微攝入,剛開始對人體毫無察覺,等到了一定量之後,人開始容易忘事,之後便發瘋,最後會五髒六腑出血而死。”太醫上前替已經呆愣住,有點受到打擊的靜淑把了一會脈象,才斟酌地開口:“靜淑公主體內毒素較少,還無礙,下官開個解毒的藥劑方子,吃下幾幅,也就好了。”
“幸而發現得早。還能當一般毒性解,若是到了中期,這種西域傳來的毒藥,只怕還需要多些時日研究,到時候......”
衛均吩咐絲竹把桌上的吃食都撤了,看向靜淑,靜淑也瞅着衛均,吶吶地自語着:“不對啊,你怎麽就是衛均呢?衛均不是應該很老麽?衛均不是應該......”
“嗯?”
“沒事。”靜淑稍微挪動了下,她有點怕靠衛均太近。
衛均察覺她的小動作,壓下內心的小不快,道:“以後的吃食,我會讓人專門給你送過來,除了信得過的人,不要随便亂吃。”
交待這些話語,衛均就要走了。靜淑送了衛均到門口,并沒有像往常那麽活潑讓他常過來玩,衛均凝望着靜淑,內心暗自嘆了一口氣,“我有空再來看你。”
“啊?”靜淑伸出手,正要擺手說不必了,衛均不聽她的話,大步往前走,有點落荒而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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