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和好了
慈寧宮中,袅袅的香爐散發着淡淡的百合香,裏頭加了點薄荷醒腦。趙太監在邊上伺候着,劉太後護甲卡啦着榻上的扶手,敲擊了兩下,懶洋洋地問:“劉嬷嬷身子如何了?”
“回太後的話,聽說好了不少了,再過些時日,定然能過來伺候您了。”趙太監拿着美人錘,捶打着劉太後的小腿肚子。
“靜淑那邊的事辦得如何了?”劉太後伸展了下雙腿。
“太後娘娘,不太順利,似乎.......被皇上有所察覺了。奴才特來請示,是否暫且收手?”趙太監聲音放低了說,生怕刺激到劉太後。
劉太後一把掃掉手邊的千秋萬年圖樣的茶盅,氣恨地罵道:“竟然還跟皇帝聯手了?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都是一群白養狼!”趙太監趕緊起來,喚了小宮女過來收拾那些個殘片碎渣,生怕劉太後傷到,等小宮女收拾好了,退下了,才開口安慰劉太後,“娘娘,皇上他......”
“你不用提醒,哀家心知肚明。皇帝再怎樣叛逆,不與哀家親近,哀家都要關懷他。哀家能有今天,他自是功不可沒。哀家會沉住氣的。”劉太後眯了下眼眸子,她絕對不會再犯當年所犯下的大錯。不能輕舉妄動,要當個耐心的獵人,等着獵物笨頭笨腦地掉進去。
劉太後望見多寶閣上那一枚黃玉打磨而成的大龍盤,那是當年入住後宮之時先帝所賜,說是想要用此玉盤祈禱上蒼垂憐,喜得嫡子嫡女。
“皇帝昨日未曾過來請安,今日到了這個時辰,只怕也不來了,前頭可有話傳來?衛均如何說?”皇帝最為信任的人除了先帝,便是衛均了。
此時,禦書房內,小皇帝聽了一會衛均特意給他聘請的帝師講解了為君之道,頗有幾分感悟。
衛均端着茶水進來,放在小皇帝手邊,小皇帝雙眸閃着興奮的目光,“你請的師傅比上書房那些師傅厲害多了。上書房那些個師傅,就應該去教公主們。”
衛均接過小皇帝咕嚕咕嚕一口氣灌了一幹二淨的茶盅,笑着提醒皇帝:“皇上,上書房裏頭的師傅是周宰相和劉太後親自挑選的人,趙将軍雖自稱是草莽之人,粗俗不懂文墨,但也對上書房那些風度翩翩的師傅們頗有好感,特別是那些個詩詞歌賦,連周宰相都贊不絕口呢。”
“哼,他們明明知道......”他們明明知道他還年幼,雖不能親政,加之父皇留下的旨意,不許劉太後垂簾聽政,因而朝中大權多把持在周宰相、趙将軍和衛均手上。但衛均身處宮闱之中,且手下握有神策軍,多以維持京城穩定,斬奸除惡為重,自是對前朝把持勢力小些。
又因着周宰相與趙大将軍說衛均是閹人,即便讀了些詩書,自是比不得周宰相這種一路考上來的學子,因而挑上書房的師傅,周宰相格外盡心力,劉太後不甘示弱,插了幾人進去,以慈母憐子之心逼迫。
可不管是周宰相還是劉太後,他們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考慮,趙大将軍做壁上觀。只有衛均,是真心的。
小皇帝看向衛均的眼神更是多了幾分信任與柔和。
衛均替小皇帝收拾了下書案,随口回道:“皇上,奴才剛進來時,正好遇見了太後娘娘那邊伺候的人,說是太後娘娘問起皇上您為何沒有到慈寧宮去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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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見到她就煩!”小皇帝一聽劉太後,立馬變了臉色。那個淫、蕩、之婦,若不是為了皇室的聲譽,為了父皇的體面,他早就将她不知羞恥的事給捅出來了,竟然還裝作若無其事,在後宮中作威作福。
小皇帝食指擰壓了一下桌案上橙黃的布帛,看向在一旁磨墨的衛均,目光定在他臉上,過了一會,才道:“衛大人,神策軍接管了如此衆多的案子,不知可有什麽見聞的?”
“不知皇上想聽哪些?”
“你随意說說,朕也長長見識。”
衛均自是猜測到了小皇帝想聽什麽,可是衛均還偏偏不說出來,反而說起了另一件事,“這事是個員外郎的真人真事。蔡姓員外郎有一女,自幼好學,婦德婦容皆為上,到了及笄之齡,嫁了出去,本以為是世交之子,知根知底,沒成想多年世交竟然是僞裝出來的,這女婿時常打罵女兒,女兒不敢回家訴苦。不過也是老天有眼,這打人的女婿喝了花酒回家,失足落水而亡了。蔡員外郎打算接了女兒回家,沒成想,竟然被拒絕了,說是出嫁之女,自是他們家的人,他們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蔡員外郎無法,只能忍痛回去,沒想到,不過半年,就傳來了女兒的噩耗。”
“之後,蔡員外郎得知女兒被逼死,便□□,殺了親家一家和那些幫兇。”
小皇帝連連拍手叫好,大聲嚷道:“痛快!真是痛快極了!”
“不過蔡員外郎卻判了斬刑,近日便要處斬了。”
小皇帝搖頭晃腦地道:“如此大快人心之事,怎可如此輕率判之?蔡員外郎是失女複仇,若無仇怨,便沒有謀殺。我朝吏法雖不提倡複仇殺人,但蔡員外郎也是情有可原,朕下旨意,改蔡員外郎徒刑。”說着刷刷兩下,便寫了聖旨,又蓋上了玉玺印章,拿給衛均。
之後他心情舒服了一些,站起來道:“既然太後問起朕了,少不得朕得去請安。”朕如今是不能拿劉太後如何,可是幾年過後呢?到那時,劉太後已然老了,不再是他的對手了。
衛均一大早伺候小皇帝,到了傍晚,總算可以歇息了,今日他不當值。走到太和殿宮門口,推開門,順着抄手游廊,站在拐角處,駐足。以往總有人蹲在前頭不遠處等他,等他回來時,立馬擡頭露出欣喜的笑容,可如今已經五日了,她還是沒有過來找他。
是害怕了麽?
前兩日,衛均吩咐了小太監拿了一籃子水果送給靜淑,與衛嬷嬷和絲竹探聽了靜淑近況,知她還好,只是懶得出門走動了。
衛均端了銅盆,拿了水壺,往裏頭灌了熱水,脫了鞋襪,将腳浸泡在其中。
神策軍下屬閃了進來,拱手跪下回話,“大人,下屬無意間得到了消息,特來回報。”
“說。”
“周府二房二老爺與赫奴力見面,下屬生怕二房二老爺會見赫奴力是周老匹夫的意思,偷聽了他們的談話,竟然是南安公主和周太妃的意思,說是有意讓靜淑公主和親。赫奴力只坦然說出有求娶公主的打算。”
“将這事散給靜淑公主她們知道。”
衛嬷嬷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路過門檻時,差點絆倒,面容卻十分驚恐。
絲竹見她這副模樣,憋着笑,打趣道:“嬷嬷是怎的了?不會是撿到錢了吧?”
衛嬷嬷并不搭理絲竹,一把跪在靜淑面前,靜淑一見,站起來要拉衛嬷嬷起來,衛嬷嬷拉扯着靜淑的手腕,還未開口,便哭了起來。
絲竹一見,趕緊上前勸道:“嬷嬷這是怎麽了?若是出了什麽難事,我們公主宅心仁厚,定然想盡一切辦法幫您。您這樣哭着,算什麽事啊?您以前還教導我,不可如此,今日倒是自個犯渾了。”說着從袖子裏頭掏出帕子,遞給衛嬷嬷,衛嬷嬷接過,擰了鼻涕,抽噎了一聲。
她顫抖着言語道:“公主,奴婢前兒幾日正好與往日同村的老姐妹遇見了沒成想,竟然是在周太妃宮中服侍,奴婢與之多說了幾句。今日她偷偷讓人來傳了信,說是周太妃、周家打着算盤想要讓您去和親,和那個什麽赫......赫......”
“赫奴力?”
“正是。”
靜淑臉色煞白,絲竹也慌了,公主不能去和親啊。那麽多公主,為何偏偏就讓靜淑公主和親?
周家欺人太甚!!!
“公主,這可怎麽辦呀?”絲竹也着急得都要哭了。
衛嬷嬷跪着道:“老奴去求求太後娘娘。”
“太後巴不得我早點去和親。”靜淑制止了,她不想去和親,只能走衛均的路。她已經許久沒有見到衛均了。
靜淑咬了下下嘴唇,對絲竹道:“取了披風來,我出去一趟。”
絲竹拿了披風,替靜淑系上,拉扯整理了一會,靜淑伸手拉起衛嬷嬷,再三叮囑不許去求太後,又讓絲竹看着衛嬷嬷,這才出門了。
如今天色已然暗了,靜淑提着燈籠走着,與第一次趁着夜色去找衛均時的膽戰心驚不同,這次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在裏頭。
在太和殿門口停了許久,躊躇猶豫着,面上帶着些許掙紮,想要邁進去,卻又不敢。
太和殿門關着,她微微伸出手,觸碰太和殿門,想要去推,卻縮手了。
正當靜淑想着,大不了一死了之,反正以後國破家亡,她也逃不過一死,她不過是重生的,本來就死了,如今活了這麽一年多,也算是值得了。
靜淑正要轉身時,門開了,衛均見靜淑站在門口,愣了一下,清了清嗓音,“你怎麽過來了?可是有事?”
“沒有,我走錯了。”靜淑低頭,就要離開。
衛均快手拉住她的胳膊,幽幽地道:“走錯了?你從謹身殿到我這得走大半個宮城,你能走錯?”
“我......心不在焉啊。”靜淑理直氣壯地反駁。
衛均颔首,“為何心不在焉?”
靜淑撇過頭,倔強地道:“沒事。”
衛均凝望着靜淑許久,嘆了一口氣,軟了言語,哄她,“是我的錯,不應該一直瞞着你我的真實身份。我這不是怕......怕你尴尬麽?”
“那我上次就不尴尬了?”靜淑撅着嘴巴,略微委屈地質問。
衛均悄悄伸手,快速捏了下她軟乎乎的小手,靜淑都來不及反應過來,他便又賠罪道:“是,是我的錯,我補償你,有事你盡管麻煩我,是我欠你的,好不好?好不好?你不麻煩我,我渾身不自在。”
“行吧。看在你誠心誠意的份上。”靜淑拼命壓下要翹起的嘴角,她想起今日來找他的事,悶聲悶氣地道:“周家想要把我推給赫奴力和親,我不願意,你有法子麽?”
“有。”
“真的?”
“我能騙你?”
“你沒騙過我?”靜淑找茬提醒他。
衛均堅定地道:“你放心吧。”
“好吧,暫且相信你,反正我......”靜淑早有了最壞的打算。
“什麽?”
“沒有。我餓了,你的點心呢,好久沒吃了,我要吃。”靜淑蹦蹦跳跳地進去了,衛均緩慢地跟着。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