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逆鱗

許大河被問住了,有點尴尬,說不出話來。

劉大妞不樂意了,拍了拍圍在身邊的許小魚,讓他帶弟弟回家找奶奶玩,一面對趙三明說到:“怎麽跟你大哥說呢,也別怪咱們昨天不信,之前屯子裏誰知道青梅力氣能那麽大?”

青梅單手擡大樹救周家柱子的事跡,今天下午已經在屯子裏傳遍了,大家夥兒還找了柱子這個當事人确定過,這才相信了青梅力氣大得驚人這個新聞。

趙三明扁嘴,把碗筷往桌上一推,也顧不上跟大哥大嫂置氣了,苦着臉說:“我都說了是那娘們兒揍的,你們就是不信就是不信!昨晚上娘還說能娶到青梅是我的福氣,我說是黴氣才對!你們是不知道,今天我回家是用了多大的勇氣!”

聽他這麽一說,許大河還真覺得老弟有點可憐。

然而還不瞪許大河張口說什麽,劉大妞已經率先嘁了一聲,撇嘴斜眼道:“兄弟,娘說得對,你還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青梅都說了,之前之所以任你打罵,那是心裏還念着你會回心轉意好好跟她過日子。要我說,你現在覺得委屈,你咋不想想之前你是怎麽打青梅的?青梅說啥沒有?不僅任打任罵還努力幹活掙口糧養活你!”

劉大妞說得自己都恨不得變成趙三明了。

換個角度想,要是青梅是個爺們兒,随家裏好吃懶做的媳婦打罵鬧騰,還要毫無抱怨的踏實幹活養家糊口。

甭說遠了,就他們屯兒裏也能有好些閨女願意嫁過去呢!

剛才還心軟着同情老弟的許大河一聽,可不是這麽回事嘛!

許大河臉色一變,皺眉肅穆地對趙三明說:“娘說的話總會有些道理,我相信弟妹也不會無緣無故就打你,你說說你回來那晚上幹了啥?”

一問到這個,趙三明登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了。

幹啥?就、就像平時那樣打她呗。

看他那眼神飄忽一臉心虛的樣,許大河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收了自家碗筷站起來,給出最後一番忠告:“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大哥,認咱們親娘是娘,你就好好聽我們一句勸,回去好好跟弟妹過日子去吧!就像你大嫂說的,能像弟妹這樣任打任罵還幹活養家的媳婦,滿縣城地找也找不出幾個!”

頓了頓,許大河搖頭嘆氣:“弟妹想要跟你好好過日的心已經夠足了,你想想看,弟妹明明有那一身尋常男人都比不上的本事,偏偏還忍了你快兩年,你知足吧!”

劉大妞也跟着站起來,兩口子連連嘆氣搖頭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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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三明覺得憋屈,可憋着憋着,又漸漸覺得大哥說的話有道理。

那臭娘們兒明明有這樣的能耐,偏偏任他糟蹋,可不就是心裏喜歡慘了他嘛?

嘿,還真別說,這麽一想,趙三明不憋了,反而還生出一股子得意勁兒。

瞧見沒,再厲害,這娘們兒還是被他給迷得五迷三道的。

趙三明不憋了,也不怕了,站起身揣着碗筷,一抹嘴兒,擡着下巴鼻孔看人地邁着王八步出了食堂。

留下來打掃食堂的江燕子幺嬸娘遠遠看見了,只覺得這二流子的模樣真個沒眼看。

屯子裏不少知道青梅真本事的男男女女都為青梅可惜,而青梅此時,正看着菜園子裏的兩個坑,整個人都陷入絕對的陰郁中。

趙三明越走越得意,明顯已經擺脫了軟蛋媳婦突然暴起揍人的陰影,等走到能看見自家院門的位置,更是情不自禁哼唱起過年那會兒聽過的二人轉。

“一日夫妻百日恩吶,百日夫妻似海深兒啊……”

聽見趙三明的響動,端着碗站在院子裏的青梅終于動了。

沉默地進了屋放好碗筷,取了挂在牆上的兩根麻繩,轉身走到門邊靠牆側站,面無表情地看着門口。

“……生兒那個育女傳後代吶,一輩留下一輩人嘿……”

趙三明唱着歌兒,從外面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毫無防備,甚至周身還洋溢着得意興奮。

哪怕是在白天,屋裏也有點黑,趙三明沒在院子裏找到人,想着青梅應該是在炕上。

她在炕上能幹啥?肯定是抓緊時間趁着天還有亮光,在給他縫補冬天裏要穿的棉襖呢。

想到自己之前的衣服吃食都是青梅準備的,再想到當初剛結婚那段時間晚上摟着小娘們兒鑽被窩的熱乎勁,趙三明甚至覺得自己考慮一下以後待這娘們兒好一點也不是不可以。

“青嗷——!!”

一聲滿懷得意興奮的青梅還沒叫出來,趙三明只覺得身側有冷風襲來,扭頭一看,竟然看見了青梅陰冷的面容以及狠戾的眼神。

鋪天蓋地的痛苦記憶襲來,趙三明哪還剩啥春風得意啊,當即就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青梅已經在他嗷一嗓子的時候果斷将結了套的繩子套在了他身上。

結扣特殊,是獵人愛用來做陷阱捕捉大型動物的活扣。

趙三明整個人往下一滑,繩結就立即收緊。

動作麻利熟練地将毫無反抗之力的趙三明綁了個結實,青梅一聲不吭擡腳就踹。

趙三明像只苞米棒子,被青梅從門口踹到了屋裏。

“青青青青青梅!嗷別打我!我錯了別打我啊!好痛唔!我我我……”

今晚青梅似乎不打算動手,所以只動了腳,第一腳就踢在趙三明左肩上,直接給他卸了左胳膊。

失去了一條胳膊,趙三明倉促之間根本爬不起來,也無法反抗,只能滾在地上承受力道一次比一次狠辣的踢踹。

很快胸口那裏就挨了一記心窩腳,趙三明只感覺自己呼吸都帶着燒呼呼的痛。

當頭一頓爆踢,趙三明根本沒時間想青梅為什麽又揍他,只想着青梅是想跟他過好日子。

所以趙三明拼了老命地想要張口說話,說自己願意以後好好跟她過日子,說他以後再也不打她了。

乃至只要青梅不打他,他願意以後再不去外面瞎混了!

可惜這些并不是青梅想聽的,或者說,現在青梅并不需要聽他說任何話,還嫌他吵。

又一次被踢飛撞牆滾了幾圈後,趙三明掙紮着還想要說話,沒想到不等他張口,下巴被一只冰涼的手鉗住。

手指從兩邊往中間用力一捏,趙三明痛得下颚骨被迫張開,一團帶着沙土與臭味的步被塞了進來。

抹布被塞得太粗暴了,有一部分觸碰到了喉嚨口,引得趙三明一陣幹嘔。

可惜施暴者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手軟,不等趙三明緩過來,猛地一腳又踢到了他另一邊肩膀上。

清脆地卡嚓一聲,趙三明感覺不到右手了。

雙手都無法動彈,登時吓得趙三明發出唔唔的哀鳴,恐懼絕望的眼淚淌了滿臉。

一窩土豆,一棵大白菜,若是還在末世,這些食物已經足夠要了趙三明十條小命。

等到趙三明軟成一灘爛泥毫無動靜後,情緒還處于狂風暴雨中的青梅這才逐漸冷靜下來。

因為還知道要留他小命,青梅在失控時也知道分寸,所以到現在趙三明也還保持着意識的清醒。

青梅要的是趙三明怕她,怕到永遠也不敢生出小心思暗算她的程度,清醒着享受完整個懲罰過程是基本操作。

痛哭流涕的趙三明哪裏知道自己昏不過去的原因并不是身體養得太好,而是動手的青梅不允許他失去意識。

停手,蹲下,青梅伸手撥弄了一下趙三明的頭顱。

趙三明蔫蔫地睜開眼睛就看見滿臉冷漠的青梅正看着他。

趙三明瞳孔驟然擴散,而後收縮,混身傷痛卻還是可悲地忍不住掙紮後腿。

是不是她打膩了,現在要弄死他?

嗚嗚嗚他不要死啊,他今年才20,還有好多事沒做好多路沒走,他、他都還沒給老子娘留下趙家的種嘞!

青梅擡手給了他腦袋一巴掌,聲音冷得跟山峰上的冰坨子似的,“趙三明,知道今天為什麽挨打嗎?”

問完,青梅就冷冷地盯着他。

趙三明不敢拖延,連忙搖頭。

要是在平時,趙三明還能用他那顆有點小聰明的腦子懷疑一下自己這樣回答會不會挨打,可現在他整個人都要崩潰了,哪裏還有精力去思考這些。

在剛才的一頓無情毒打中,趙三明無意中領會了一點,那就是不要撒謊。

青梅滿臉陰郁,不複平時的木然,瞧着就像是地獄爬上來的餓鬼,只是一個眼神就讓人冷到了骨子裏:“因為你不經過我的允許,動了屬于我,青梅的食物。”

這個家裏裏外外,任何一粒能下肚的糧食,都是屬于原主的。

青梅不覺得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份有什麽值得愧疚的,在末世,良心都是稀罕物,更別說愧疚。

像青梅這樣有一身本事卻并不随意欺辱他人,認真守着底線過自己日子的人都少見。

食物是青梅唯一的逆鱗,而最沒有資格動原主一切的趙三明卻一口氣動了她一窩三十幾枚土豆以及一顆雙手交握那般大的白菜。

沒氣得當場打死他都是青梅自制力驚人。

趙三明再沒想到青梅二話不說就對自己動手,居然是這個原因!

臉上的眼淚流得更歡了,煽動的鼻孔裏還吹出了一個泡泡,趙三明搖頭表示否認,一邊還甩着腦袋去看竈臺那個方向。

青梅意識到他有話要說,還跟土豆白菜有關。

眯着眼頓了頓,青梅選擇給他一個機會,擡手扯開了趙三明嘴裏的抹布。

終于能順暢地呼吸,在急切地張嘴大口呼吸中,趙三明心裏竟然莫名對青梅産生了一縷感激。

來不及多想別的,趙三明怕自己再多喘幾口氣耽誤說話,青梅要生氣,連忙說到:“我沒吃完,本來挖了土豆想煮,卻沒找到火柴。我餓得慌,就、就拔了白菜啃了葉子。白菜梆子都還在鍋裏呢!”

早知道因為這個就要挨揍,趙三明就是餓死也不會去動菜園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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