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菜上桌兒後,分碗筷才發現少了一套,駱川回去取。

李知魚咯咯笑,陰陽怪氣道:“爸媽,你們請人吃飯,都不預備餐具的?心不誠啊。”

樊婷一攤手,“又不知道你要睡到什麽時候,所以沒有拿你那份兒。”

“我不信。”

“你需要吃飯麽?”李承澤調侃道:“仙女不是只喝露水麽?”

“切——”李知魚探過頭,壓低嗓音,鄭重道:“不跟你們鬧了,說個正事兒。我和隔壁那位,目前沒有那方面關系,你們不要瞎熱情,把人家弄尴尬了。”

“目前?”

“只是目前?!”

李承澤、樊婷憑借多年吵嘴積累下的敏銳,第一時間叼到了關鍵詞。

“不是……我……”李知魚說錯了話,悔之晚矣。眼神虛晃,摸了摸耳根,“你們好煩吶!”

李承澤捂着胸口,對樊婷說:“老婆,雖然之前多少也猜到了,這話女兒說出來……”嘴唇顫抖,帶着哭腔道:“女兒說出來,我聽了心裏還是很難受,感覺有人偷了我最寶貴的東西。”

“爸爸你夠了啊,戲太多。”李知魚大腦有些缺氧。

樊婷從客廳茶幾上拿了一把紙扇,塞進他懷裏,哄道:“喏,你最寶貴的東西在這兒呢,抱着,快抱着。”

“什麽呀?”李知魚伸手去夠盤邊的糖醋裏脊,被樊婷一巴掌拍了回來。舔了舔手指,轉而去拿李承澤懷裏的紙扇,“給我瞧瞧。”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的寶貝。”李承澤搖着頭,往後躲,“川兒送我的,這是爸見過的,最像駱旭堯真跡的仿品。”

“駱旭堯?仿品?川哥跟你說是仿品?”

“那還用人說。”李承澤抖開扇面,一邊醉心欣賞,一邊說:“駱老的真跡,誰會輕易送人。我要是有真的,我就供起來,一天三遍的燒香。”

“那你快供起來吧,駱旭堯是駱川的親爸,扇面上的字,不會是仿的。”

“你說什麽?是真的?真的是真的?”李承澤震驚地歪過頭,手一抖,紙扇掉到了桌下。他這一驚沒緩過來,又是一吓,左腳絆右腳,美人側卧般坐在了地上。

恰巧駱川取了碗筷回來,見到李承澤的造型,先于她們母女,将他攙扶起來,關切道:“叔叔你還好吧?”

李承澤失魂似的端着紙扇,問駱川,“這把扇子是駱老的真跡?”

“嗯。”駱川沒覺得怎樣,“搬家時不小心帶過來的。”

“還給你,我不要了!”李承澤不由分說的,将扇子揣進駱川褲兜裏,“謝謝!”

“沒關系,爸你喜歡,我按市場價買下來就是了。”李知魚查過駱旭堯的字畫價格,盡管貴的離譜,但難得爸爸喜歡,況且駱川應該會給自己個友情價。

駱川清冷的聲音,打碎了對方的小算盤,“我不賣字畫。”李知魚和他談錢,讓駱川很不舒服。

“你的好意叔叔心領了,但叔叔真的不要。”李承澤連連擺手,推着駱川向外走,“先把這貴重的東西送回家。”

待将他走後,李承澤龇牙咧嘴,顯然還在震驚中。順了順氣,劫後餘生的感嘆道:“好懸、好懸。”

“嗯?懸什麽?”

“首先,收人貴重禮物是不對的。其次,大寶兒要是跟他以後真……”李承澤指尖在空中繞圈,一副你們懂得的表情,“弄得跟我賣女兒一樣。”

“爸——,八字還沒一撇呢!”李知魚覺得他想太多,“況且我也沒打算讓你白收,我會付錢的。”

“張張,你是不是傻?”樊婷踢了她一腳,“人家都說不賣了。”

李知魚、李承澤吃驚道:“你的意思……直接拿着?”父女倆的眼神像在說,‘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我的意思是,爸爸不收是的對。但張張想拿錢買,不妥。”樊婷說:“川兒送扇子給爸爸,那是一份心意,可以不要,不過得領人家的情。張張要買下來,就是用錢去丈量別人的感情,你叫人家怎麽可能不傷心。”

“好……好像懂了。”李知魚仍是困惑,“又好像沒懂。”在她的價值觀裏,以錢置物,以物換物,很公平。尊重他人所有,當然也包括對方的財産。

轉念一想,駱旭堯的字,在駱川眼中可能只是一副普通的字。送李承澤,就像平時送李知魚水果。說花錢買,确實有糟踐他的一番好意的嫌疑。

駱川再次上門,手中依舊拿着一把紙扇,沒等李承澤拒絕,他說:“這是我寫的。”

聞言,李承澤的苦瓜臉,漸漸舒展開,變得十分欣喜。雙手接過,滿懷期待地打開。

駱川的字,一脈相承了其父,線條剛毅、氣魄通達。又與駱旭堯的老練不同,俊逸灑脫了許多。

“我很喜歡。”李承澤像個小孩兒得到了心愛的玩具,高興的合不攏嘴,“謝謝!”突然想起了什麽,真誠道:“川兒,你那兒有筆墨吧?一會兒吃晚飯,叔叔也寫一幅字送你。”

李知魚暗自腹诽道‘真行,剛借了油鹽醬醋、鍋碗瓢盆,轉眼又打起人家筆墨紙硯的主意。’

一波三折,終于是吃上飯了。

樊婷為駱川盛米飯的手藝,不輸冰激淩店的甜筒。打着旋,高高聳立,與其他三人的半碗、半碗、半碗的半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媽,他吃不了那麽多。”李知魚怕駱川不好意思說,硬着頭皮再吃傷了。

樊婷不以為然:“你怎麽知道他吃不了?”

李承澤這次站自家老婆,“吃得下,吃得下,我做的菜這麽好吃,一碗飯都少。川兒,吃完再盛啊,千萬別客氣,能吃是福。”

“好。”一筷子沒夾動,駱川咽了咽口水,這飯不僅多,還壓的特別結實。

“福不福的,也得肚子能裝下呀。”李知魚從駱川那兒,扒了一些到自己碗裏,“嚯,這是還壓緊實了?!”

駱川垂下睫毛,牽了牽嘴角,笑意在眼中蕩漾開。

李承澤吃味兒道:“你不是控制食量麽?”臭丫頭,還沒怎麽樣呢,胳膊肘就開始往外拐了!

“是要控制食量。”李知魚吃了一口菠蘿咕咾肉,非常享受地眯起眼睛,誇張到整個人都要飛起來,“我爸做的菜太好吃了,今天就不控制食量了。”

李承澤的嘴還撅着,臉上卻露出得意之色,“那是~我的廚藝,十個你媽坐着火箭都追不上。”

樊婷兇巴巴瞪向他,“老實吃飯,別引戰。”

李知魚夾了菠蘿咕咾肉給駱川,眨了眨眼,輕聲道:“嘗嘗,我爸的拿手菜。”

“謝謝。”駱川咀嚼着點頭稱:“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點。”李知魚起身,用湯勺崴了半勺,放在駱川盤子裏。眼角彎彎,笑盈盈地看向他。

此刻的綿綿溫情,是在為剛剛試圖用錢買字畫而感到愧疚。愧疚了,就要補償嘛!于是,越加言笑晏晏。

李知魚突然這般好,駱川一顆心七上八下,毛毛的。看了她一眼,喉結上下翻動,将笑容硬咽了下去。嚴肅着臉,輕咳了一聲。

冷面硬漢的內心os卻是這樣的:小東西,搖頭擺尾,眯着眼睛,咧嘴癡笑的樣子,可……可愛到犯規了!

李承澤敲着碗邊,不悅道:“你當他沒長手麽?一樣菜吃飽了,其餘的都不吃了?”之前與駱川相處融洽,全忘了。

樊婷在桌子下狠踩了他一腳,“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

“呦,樊女士,你理直氣壯教訓我的樣子,就好像這菜是你做的似的!”

“會做飯了不起啊?”

“哦——”李承澤如同一只驕傲的老鵝,“了!不!起!”

“不吃了!”樊婷将筷子重重摔在桌上,“我不吃了行吧!”

李知魚:“爸!你過分了。”

“阿……阿姨……”駱川家風嚴謹,還從未遇到過這種相處模式的夫妻,想勸勸都不知怎麽開口。

李承澤不為所動,“拿不吃吓唬誰?”等樊婷真的往房間走了,又立刻笑嘻嘻追上上去,連哄帶認錯的。

“汪汪汪!汪汪汪!”拉偏架的狗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李知魚揉了揉太陽穴,“我們打包,去你家吃吧。”

駱川笑出聲,“不勸勸?”

這時候還能笑出來?李知魚咬着下唇,直勾勾望着駱川,張嘴喊道:“爸!媽!駱川有話……嗚——”

駱川敏捷地捂住了李知魚的嘴,半笑不笑的警告“噓——!我不行。”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李知魚可以欣賞駱川個性的單眼皮,挺拔的鼻梁和微微勾起的唇角。張開嘴,不動聲色的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駱川吃痛,縮回手,轉而彈了她一個腦瓜崩。

李知魚嚴肅道:“川哥——”

“嗯?”

“男人不可以說自己不行。”

“……”懷疑對方開了車,但是沒有确鑿的證據。

李知魚眨着小鹿般純良的眼睛,悄聲道:“所以——你到底行不行?”

駱川攥緊拳頭,張了張嘴。在牛仔褲上蹭了蹭手心上的汗,起身說:“我去勸。”

“哎,川哥,你耳朵怎麽紅了?我有說錯什麽麽?”

駱川聞言,走的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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