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叫哥哥
《戀愛十九天》聽起來甜甜的,似乎是一檔戀愛綜藝,可了解到錄制場地,所有粉紅泡泡都會消失。
單純的戀愛養成,虞砂不會花費那麽多心思。雙方模拟情侶總有一方要扮演“需要照顧”的角色,虞砂的人設決定了她一定是“弱勢”的那方,真人秀中,觀衆大多喜歡落落大方的女性,而不是一有事就急着找人幫忙的粘人精。虞砂需要這個綜藝“洗白”“吸粉”,慢慢擴延人設的“有力點”,一直讓她處于“被保護”、“被嬌寵”的位置,她永遠也沒辦法改變自己的觀衆心目中的形象。
《戀愛十九天》恰恰符合虞砂的預想。
将六位嘉賓兩兩組隊投之荒島,雙方協力,在少量的食物補給下生活十九天,衣食住行各個方面都要雙方一起創造,完全完整地從零開始。這種結合“荒野求生”“相依為命”“男女搭配”元素的綜藝,很容易吸引到不同年齡階級的粉。更何況,這檔節目調了很好的配置,節目組頗有野心将目标群體定制為“全年齡段”,就不可能瞎剪輯一氣,故意貶低一方嘉賓,捧角。虞砂對這檔節目報以期待。
節目說是十九天,但考慮天氣緣故,節目組與虞砂簽訂是整整三十天的錄制,如果不出狀況,三組嘉賓錄制可以剪輯十期。不間斷三十天呆在沒有淡水的海島上是不可能的,但為了最大程度保持真實感,嘉賓只允許用“打工”的方式,離開海島,也為了真實性,虞砂他們拿到的臺本只有第一期,這也是怕他們第一次組隊無法很快熟絡做出的讓步。
袁集為虞砂費了不少心思,虞砂拿到手的臺本自己的人設還算讨喜,雖然依舊嬌嬌弱弱,可什麽事情也會去幫忙,不是完全“抱大腿”,不過虞砂感覺到奇怪,謝玄蘇準備跑路的消息傳得滿城風雨,華美娛樂居然還給了謝玄蘇“男友力爆棚”的臺本?
是謝玄蘇人脈太廣,還是華美娛樂專業慈善?按照前世R公司的章程,凡是背叛公司、不識好歹的人,就算花一大筆錢,也要雪藏封殺以儆效尤。同樣是商業公司,虞砂不相信其中沒有陰謀。
看着直升機鄰座,蓋着太陽帽酣睡的謝玄蘇,虞砂自嘲勾了下嘴角,關她什麽事?皇帝不急太監急,當事人還能睡得那麽開心,她一個“師妹”鹹吃蘿蔔淡操心?
見時間還早,她拿出臺本,假意翻閱,其實心不在焉觀察四周。
直升機上不只她和謝玄蘇兩人,這檔節目邀請的六位嘉賓都在,為了節約空間的緣故,除了他們六人和總導演,其他人都端着馬紮坐在走道上,虞砂轉頭,坐在她身後的蘇千雲對她笑了笑,她是一個很妩媚的女人,風情萬種,虞砂善意點點頭,腦子翻出人物資料。
四花旦之一,與蔔興文結婚後暫退娛樂圈,近兩年才複出,夫妻兩人都是力揚的藝人,是這次欄目組請來助陣的夫妻檔。虞砂眼神掃過蘇千雲的食指,上面裹着紗布,一眼,她就收回探究的視線。
妻子手指受傷,丈夫還要執意參加這種耗費體力的綜藝,可見他們夫妻二人已經陷入困境。娛樂圈就是這樣,不管你曾經多麽輝煌,摔下去,就有無數新人将你曾經的東西瓜分,你想要二度翻紅,難上加難。這樣也好,他們夫妻二人比虞砂更重視這次機會,絕對不會搞幺蛾子的。
再看前排的另一組新人,印星海、鄂語風。虞砂眯起眼睛。
耀星傳媒主打藝人,炙手可熱的影視劇小生小花,自帶上千營銷號,年齡與她和謝玄蘇相仿,人設也接近,是他們難纏的對手。
虞砂捏了捏鼻梁,謝玄蘇已經坐穩頂流寶座,印星海難壓制他的風頭,可她不一樣,鄂語風已經有一部被認可的影視作品,而她只是剛冒頭的選秀新人,對對碰,只能她吃虧。更何況耀星是出了名的會炒作豔壓,自己稍有不妥,上千營銷號齊踩就會安排上。
不行......該想想辦法,一開始就壓住鄂語風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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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砂想得煩躁無比,指甲狠狠戳進肉裏。突然左肩一重,她被突如其來的重量吓了一跳,身軀繃直,伸長脖子,依着她的人更是自然湊到她脖頸處,輕輕蹭。太陽帽也蓋住她的臉,她與謝玄蘇皮膚緊貼着,口腔鼻尖都是草木烘幹後特有的清香。
謝玄蘇。
虞砂被他靠着出了一層薄汗,她并未與人如此親近過,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個年輕英俊的異性,但她只慌了片刻,很快就調整心跳,伸出指頭無意識去推他。
不動。
虞砂再戳。
依舊不動。
季姨看出她的狀況,走過來捧住謝玄蘇的頭,對虞砂比了個口型,示意她身邊人睡得很熟。也許是季姨的手指有些冷,謝玄蘇睡得不安逸,咕哝着什麽又靠向另一頭,季姨松了手,沒料到他又重新湊過來,依偎在虞砂身邊。
虞砂沒辦法,只能配合季姨挪動謝玄蘇的上半身,又給他拿掉靠枕,謝玄蘇才老老實實固定睡姿。他現在的樣子很孩子氣,高挺的鼻梁輕輕嗅着,就像一只幼獸,整個人都是虞砂畏懼的天真。
虞砂收起臺本。
飛機颠簸了一下,虞砂幾乎條件反射看向謝玄蘇,果然他撞了下腦袋,皺着眉向後躲,繼續沉浸夢鄉。看他睡得不舒服,虞砂嘆口氣,将自己的扶手拉直按下,将兩張椅子拼成一張,搬着謝玄蘇的腦袋讓他仰躺下,她自己接過季姨準備的馬紮坐到舷窗邊。
窗外白雲如絮,星星點點。天空湛藍,耳邊是氣流刮動的聲音,虞砂此時此刻說不出的感覺,她如此渺小,比下方的景致更加孱弱,只要一陣風,她就能吹散。
“虞砂......”
謝玄蘇呓語,大概是在睡夢中的緣故,他吐字很輕,每個字眼都黏黏糊糊粘在一起,虞砂被他的“深情”震了一驚,還以為自己與謝玄蘇有過故事,旁人也側目,好奇看向他們,謝玄蘇卻不說話。
午後兩點,陽光剛剛合适。海拔千多米的高空沒有一絲雲朵遮擋,無數金色的光束散在謝玄蘇的臉上,他的眉、他的唇,他的整張面孔,美好像個夢。
太陽帽掉在地上,裝滿了光,虞砂靠近,半蹲想要撿起帽子,謝玄蘇又喚了她的名字,這一次他的聲音很委屈,尾調上揚,他說,“鑽木取火是僞科學,我們不行的。”
飛機安全落在海島中心,導演組給大家舉辦了一次盛大的歡迎儀式,從轟天劇震的禮花中,虞砂才真正見識到這檔節目耗費的人力物力。
近百名工作人員穿着紅馬甲,戴着一模一樣的小紅帽,上面有黑體字“戀愛十九天”,組成一個“歡迎”的方陣。有三輛花車整裝待發,身材妖嬈、身穿比基尼的模特給他們獻花,也不知道為何,他們都偏愛虞砂,別人不過一捧兩捧,虞砂抱都抱不下,謝玄蘇見她走得困難,攙了她一把,沒想到鮮花落了他半肩,淡黃的花粉讓他一個接一個打噴嚏。
“如夢如幻......”
太吵,虞砂要湊到謝玄蘇耳邊攀着他的手臂大聲喊,他才能聽清。大概是歡樂的氣氛感染謝玄蘇,他看向虞砂的眼神也是歡快的,纖密的睫毛掃下一片陰影,從虞砂的角度,他真的沒有防備自己。
其實謝玄蘇生過虞砂的氣,也因為和陳鋒的針鋒相對有過意見,但他天性灑脫,并不記仇,背臺本的過程中,他甚至幻想過虞砂是一個怎麽樣的人,會不會再像網上一樣容易哭,她哭了自己該怎麽哄,虞砂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妹妹。
從踩着紅毯的那刻,謝玄蘇就恢複貴公子的氣派,也不知道從哪裏抽來一把折扇,半扶着虞砂的肩,招搖過市。兩人一深一淺走在地毯上,謝玄蘇時不時折下扇子擋兩人的臉,竊竊私語。攝像機鏡頭下,兩人就像古時,纨绔公子帶着親妹子逛廟會,肆意張揚、無需畏懼旁人視線。
“虞砂咱們商量一下——”
謝玄蘇的嗓音很溫柔,帶着少年的清朗,歡快響在虞砂耳邊,哄得她耳朵癢癢的。
“師兄你說什麽——”
“能別叫我師兄嗎?”
虞砂一怔,謝玄蘇發覺她不笑了,她眼梢燃起興奮冷下來,遲疑片刻,她落了謝玄蘇一步,低頭道歉,“謝前輩,對不起。”
謝玄蘇喉口一哽,看着垂頭喪氣的虞砂,他不知所措,他本意不是這樣的。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直接稱呼我——哥。”
虞砂等着就是這句話。
從一開始,虞砂就不打算炒cp,她要謝玄蘇親口讓她稱呼自己“哥”。
了解過謝玄蘇的為人,虞砂知道他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他不喜歡同公司師妹奉承自己,自然不會忍受整整三十天,虞砂像個複讀機跟在他身後喊“師兄”,為了不讓虞砂誤會,他必定會避開任何親昵的稱呼,算來算去,只有“哥”既親近又有距離。
虞砂臉上挂起羞澀的笑容,她點點頭,伸手牽住謝玄蘇的衣袖,就像所有腼腆的妹妹,退一步躲到謝玄蘇身後,“哥——”
眉梢眼角因興奮暈上一層紅,虞砂的聲音微微發抖,謝玄蘇很滿意兩人現在的關系,他垂下睫仔仔細細打量面前的“妹妹”,和他看過的那張演唱會照片不同,現在她的眉目是鮮活的,大大的眼睛清澈見底,帶着崇拜和敬仰,激動看着自己。
因為合作,謝玄蘇了解過虞砂,知道她是孤兒,也許她內心一直渴望有個可以照顧自己的哥哥,想到這,謝玄蘇心底軟軟的,他伸手彈了虞砂的額頭,眼神溫柔,“虞砂妹妹。”
就在虞砂以為他還要展露自己“源源不斷”兄長愛,謝玄蘇突然收攏表情,一本正經問,“你抽簽運氣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