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生日
兩人并沒有發生什麽。
并肩躺在床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虞砂伸手包住謝玄蘇的食指,她并沒有說話,連呼吸都費外輕緩。
有時候,虞砂會覺得自己像個機器。
明明謝玄蘇已經轉過頭,笑眼看着她,深情款款,可她還是假意不知,她閉上眼,謝玄蘇的微笑弧度反複出現在記憶裏,一遍遍重複、清洗,虞砂更用力擰起眉。
黑暗中,謝玄蘇悄悄說,語氣帶着炫耀,“我媽也很喜歡你,她現在最喜歡看《戀愛十九天》。”
謝玄蘇的家世不可能隐藏,他是公衆人物,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相機裏,媒體早就将他的隐私扒幹淨。
父親零售業巨頭企業董事,祖業源遠,母親灰姑娘出身,現在經營連鎖火鍋店,已經開到第一百家。
有段時間很流行一個梗,“如果不努力就要回家繼承家業”,謝玄蘇就是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出于對音樂的喜愛,他很有可能會去接手父母的事業。
虞砂很淺笑了一下,“是嗎?”
謝玄蘇怕她不信息,要去摸手機給她看母親的朋友圈,“我不會騙你,我媽最近忙着給你打榜,朋友圈全是讓人投票的鏈接。”
虞砂按住他的肩膀,沒用力,謝玄蘇感受到她的體溫,紅着臉又躺在她身邊,這一次他主動靠近,兩人手臂幾乎貼在一起,虞砂能感受到他身體的熱度,暖暖的、癢癢的。
“老太太以前對我都沒那麽上心過,前幾天,大晚上還打電話來,讓張達幫她去買小號,她要幫你輪博,家裏冰箱裏成箱成箱的沈師傅啤酒,我爸把它當水喝,都喝不完。”
老太太追虞砂倒像老房子着火,說點就點着。如果不是自己親兒子在娛樂圈,她估計要把虞砂簽下來當自己餐廳的代言人。虞砂的代言,買買買,虞砂的廣告都刷了好幾遍,和其他太太們打麻将,嘴裏都嚷着“虞砂廋了”“虞砂又熬夜了”,那些太太都明裏暗裏向他打聽,是不是談女友了,這老太太對虞砂的态度不像追星,倒向照顧兒媳。
謝玄蘇想談戀愛。
虞砂就躺在他身邊,兩人卻像隔了很遠。虞砂說她暫時不能戀愛,他知道,他也明白娛樂圈的殘酷,她有事業心,他會支持,只是有什麽他也會羨慕,如果虞砂答應他,就算不當明星,他也會向所有人宣布。
虞砂聽着,無表示,慢慢閉上眼,只說:“早點休息吧,明早你還要趕飛機。”
謝玄蘇一夜無夢,虞砂卻不是。
她夢到前世,車禍,一次次,夢裏不該有痛覺,可虞砂能感覺到,她的夢境已經升級,知道她恐懼什麽,會活動神經,給她警告。
謝玄蘇睡得很香甜,虞砂半夜醒來,口幹舌燥,謝玄蘇像一盤甜膩的水果,安安靜靜躺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她不敢動彈,感覺到太陽穴一點點痛,她伸手,用力梳過頭皮,狠狠抓了把頭發。
呼吸聲,風聲,還有酒店外汽車的行駛聲,虞砂閉上眼很久都睡不着。
謝玄蘇翻了個身,長長的手臂擁住她,他無意思呢喃,輕輕蹭着虞砂的肩膀,能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虞砂覺得熱,覺得渴,她閉上眼想讓自己冷靜點,可,沒一會兒她就睡着了。
夢裏沒有可懼的東西,卻也沒有別樣的景致,她在一片暖粉色中,慢慢蜷縮身體,她仿佛要與溫度一起融化。
謝玄蘇是六點半的飛機,他從未想過能留下過夜,與虞砂的相處是意外之喜,定的鬧鐘只震動一下,謝玄蘇就睜開眼,一點也沒有平日裏的拖拉,他飛快地按掉鬧鐘,深深看了眼虞砂的睡顏,像做賊般,彎下腰親了下她的臉頰。
軟軟的,香香的。
他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全副武裝将自己包裹起來,就彎腰摸出房間。
虞砂在他離開後睜開眼,謝玄蘇的動作很輕緩,只是她睡得不安穩,輕易就吵醒了她,她知道謝玄蘇的偷親自己,也清晰感知到臉頰上的溫度。
那個家夥,還是沒膽子直接吻她的嘴唇。
其實不吻自己的嘴唇也挺好,看着鏡子裏蒼白的雙唇,虞砂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她将自己的手掌壓在鏡面上,開始只是搭着,沒一會兒,她就将半個身體的力量都倚了上去。
接下去還有一周半的拍攝,時間不長不短,本來也就一周半,可謝玄蘇來了後,虞砂的時間變得慢了幾倍,煎熬中,她雖然狀态未變,但情态冷淡幾分,沒幾天,片場人都傳遍了,虞砂老師心情不好。
虞砂對待所有工作人員都是一視同仁,拍完戲後,勞累難免心情不佳,有時候工作人員沖撞幾句,演員就可能徹底忍不住,拉下面子作刻薄姿态,這種事導演見得多,可虞砂卻沒有,無論多累,心情多差,她最多變得沉默,絕對不會拿其他人撒氣。
克己守禮,這種人都是能成大事的,大家也都很喜歡這種人。
為了讓虞砂開心一點,全組工作人員保密進行一項安排,等《黃金律師》拍攝完,導演将虞砂騙到一個房間。
一推開門,就是滿地的鮮花,一個巨大的蛋糕推了出來,上面挂着虞砂的巧克力定制人物,他們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出來,一個個手裏都挂着氣球,臉上還貼着“祝你生日快樂”的貼紙。
虞砂恍惚間才明白,今天是原身的生日。
前世她不知道出生日期,孤兒院的阿姨就給她定了一個日子上戶口,1月1日。阿姨手下太多孩子,一個一個定日子實在太麻煩,幹脆一批孩子就定一個日期,又方便又不容易冷落任何一個人。
不過阿姨是不會這麽告訴她的,阿姨只說,“一月一日是新的開始,是個好兆頭,會給你好運氣。”
虞砂當時小,不懂生日的重要性,聽到阿姨那麽說,也就很開心答應下來,後來她長大了,明白了一個人應該知道自己的生日,這是父母血親告知自己最初的東西,可惜,她的父母顯然無意延續這種血脈源遠。
原身......也和她一樣,随随便便取了個生日,可惜,她沒有虞砂的運氣,沒有遇到那麽好的阿姨,願意編故事騙她,她的遺留記憶中,對于生日的定義——撿到她的日子。
沒有祝福,沒有任何意義,所以,她從未過自己的生日,以前是沒有人幫她過生日,現在是不想過。
看着有些忐忑的劇組人員,虞砂強忍着內心的震動,慢慢靠近,從導演手裏接過最大的那捧花,小聲說了句,“謝謝你們。”
現在她的生日已經成為一種宣傳的工具,劇組不會放棄這個機會,今晚的一些照片一定會放到微博上,以表示對虞砂的重視,說不定還會買一個熱搜“《黃金律師》殺青當天恰好虞砂生日”,可虞砂還是對劇組的用心感動。
明顯,這種場地裝飾不可能一日完成。
見她沒有不高興,大家都松了口氣,虞砂的過往他們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導演決定幫虞砂過生日時,不少工作人員勸他,小心馬屁拍在馬腿上,增加虞砂的煩惱。
“哈哈,你喜歡就好。來來來,嘗嘗咱們的手藝,你可別看這個蛋糕長得醜,這可是咱們劇組的勞動心血啊,從原材料的挑選到烤制,都是我們按照教程一步步來的,烤壞了好幾個才弄出來這個醜醜的。”
面前的蛋糕有兩層,形狀做成天鵝樣,表面的奶油塗得很光滑,沒有太多蕾絲卷花邊,樸素帶着一點稚嫩的味道。
虞砂沒想過他們會為自己做一個蛋糕,她慢慢走到餐桌前,用刀具切割,內裏壓縮住的水果就彈射出來,虞砂的臉被一個蘋果塊砸到,裹上一絲奶油。
形狀大小不一的新鮮水果塊,虞砂真的相信這是他們的勞動成果,畢竟賣家不會那麽真材實料,裹下那麽多,滿滿當當的食材。
“祝我生日快樂,也祝願《黃金律師》大火!”
虞砂第一個舉起紅酒杯,在場的各位也紛紛舉起,有玻璃互相碰撞的聲音,虞砂抿了口,就在仰面的那瞬,她眼神一瞥,就看到面色沉郁,躲在角落裏的方寶子。
劇組給她做蛋糕當然不會通知方寶子,也是今天方寶子才知道,可她沒想過虞砂的人緣會那麽好,居然請動導演親手幫她制作,幫她過生日可能是劇組必備的人情,可親手做蛋糕,大家齊心協力幫忙,就是真的虞砂人緣好。
這樣的認識讓方寶子宛如吞了蒼蠅,胃裏翻湧着酸水,隐隐作嘔,她發覺自己已經無力超越虞砂,甚至在籠絡人心方面,她也輸得徹徹底底。
她與虞砂的差距越來越大,方寶子又想到那句“出道即巅峰”,她放棄了那麽多東西,怎麽還是比不上虞砂!
憤恨、不甘心折磨着她。
方寶子想,如果虞砂也被人睡了,那她們之間是不是就有一樣東西,分不出高低了?
虞砂喝幹酒杯裏的紅酒,她放下手臂,方寶子看她的眼神很惡心,她居然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不知道她在搞什麽鬼,虞砂沒有害怕,無論方寶子搞什麽,她都會想辦法解決。
畢竟,她只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