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咬人
步長悠沒問他們是誰, 闖禁地看尼姑這種事,只有權有勢但無所事事的纨绔們才幹的出來。她點點頭, 問:“有看見一個穿青衣裳的姑娘麽, 十八、九歲的模樣。”
他說沒有:“臣只看到了公主。”
簡直輕佻的沒邊,步長悠決心給他出個難題,她瞧着他:“我跟你姐姐, 誰長得好看?”
他怔住了。
他敬愛姐姐, 不會在這個問題輕佻,肯定還是覺得姐姐美,可倘若他真這麽說, 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發脾氣走掉,倘若他說公主美, 她就嘲諷他說謊。結果還沒等到他的回答呢,步長悠瞧見紫蘇從前頭的坡下上來, 她立刻松了口氣, 覺得自己安全了,不用應付他了,她趕忙朝紫蘇招手。
相城放開她的手臂, 回身去看。
紫蘇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過來,見步長悠招手,即刻跑了過來。只是林間落葉厚實,跑起來頗為費勁,才跑了幾步,就氣喘籲籲了。
紫蘇沒見過恒淵, 也沒見過相城,以為相城是恒淵,屈膝行了禮,到步長悠身旁,問:“公主,青檀呢?”
步長悠道:“我正找她呢,你過來時沒看到?她該在你來的路上貓着呢。”
紫蘇搖頭說沒看見。
“那正好,咱們一塊找她去。”步長悠正準備走,卻又停下來,問:“帶帕子了嗎?”
紫蘇不知她要做什麽,還是從袖袋裏摸出了帕子。
步長悠拿着帕子細細擦拭自己剛才被啃過的那只手。他怎麽啃的,她怎麽擦,一點都不放過。
半晌,她擦完手指,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
帕子落地,像漫山遍野的紅裏開了一朵雪蓮花,她随手就造出了美的意境。相城低頭瞧着那帕子,可他不覺得美,他覺得那帕子沖的是他的臉,她大約是想摔他臉上來着。
步長悠道:“不用代我問姑父姑母好了。”說完轉身就走。
相城一把握住她的臂膀,将人拖拽到跟前,俯到她頸間,張口咬了下去。
步長悠的老練,全在理兒上,因為理兒能從書上學到,史書有史書的理,雜談有雜談的理兒,看得多了,上下就能貫通,可具體到事上,她腦子裏的東西就不多。比如她知道君子若生氣了,會訓斥人;莽漢若生氣,會打人;潑婦生氣了,會罵人。可她不知道,還有一種人,生氣時會咬人,且是咬女人。
她被咬了一口,先是疼,因為他咬得很用力。他咬的時候,那雙握在她臂膀的手死死的掐着她,她動彈不得,疼得淚都出來了。之後在疼裏,她也對這種行為也瞠目結舌。丞相提筆安天下,丞相府養出來的孩子不該斯斯文文,動口不動手麽?
紫蘇在旁邊吓得不知該怎麽辦了,公主明顯是疼啦,她想上去救,可男人咬女人,又好像是種情趣,尤其這人還是公主的情人,冒然上去救,會不會破壞他們的情趣?可公主這麽疼......她一下覺得該救,一下又覺不該,兩只手舉着,想推開相城,又想把步長悠從他口裏扒拉下來,就是一直做不了決心。
可是公主看着真的好可憐,黃羊被惡虎叼住,她決定還是下手推一把,将惡虎推開,正要推呢,惡虎松了口,松口時還占便宜似的吮了一下那傷口。
步長悠疼得眉頭都皺起來了。
他在她耳邊低笑:“公主老記不住臣,臣有點傷=初~雪~獨~家~整~理=心,就幫幫公主,公主若是還記不住,臣就當公主是故意的。”
說完松開手,轉身順着紫蘇來時的路走了。
步長悠忙拿手摸自己的頸,手指那麽柔軟的東西,可一碰到那傷口就滋滋的疼。紫蘇轉過去看,雪白的皮肉上,一個很工整的環形齒印,都冒血絲了,她有點心疼,又有點憤恨:“他怎麽一點不懂憐香惜玉,下嘴這麽狠?”
步長悠捂着齒印,看着那道背影想,記不住他就要遭這麽大的災,要得罪他了,可還得了?他這乖張的秉性到底繼承了誰?應是銀鏡長公主多些,長公主的面相比較淩厲,丞相大鼻子大眼的,看着倒個開闊的人,應該沒他這麽斤斤計較。
步長悠問:“你出來時,有在寺裏有瞧見什麽陌生人麽?”
紫蘇搖了搖頭:“沒有啊,公主怎麽這麽問?”
步長悠沒說什麽,只道:“咱們走吧。”
兩人一道走至步長悠和青檀分手的小土坡,往裏頭尋她去,青檀正蹲在水邊在那打水漂呢,見步長悠一直捂着頸子,忙過來問怎麽了。
紫蘇一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咬人的另有其人,只當是恒淵,嘟嘟囔囔的說公子淵獸性大發,咬了公主一口。
青檀一聽,這還得了,趕緊移開步長悠的手去看。
沒想象中嚴重,但齒痕也不淺。她掏出幹淨帕子,給步長悠系上,有些擔憂的問公子淵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步長悠想怎麽跟她們解釋那不是恒淵而是另外一個人,但又覺得太麻煩,就随她們去吧,誰是誰不重要。
仨人剛回到小院沒多久,就有人敲門。紫蘇正在外頭給牆根下的常青藤澆水,聽到聲音,放下手中的花澆壺過去開門。見是寺裏的小姑子,問她什麽事。
小姑子說午歇時有兩位男施主闖進本寺,被逮住了,那二人說是公主的故友,來探望公主的,住持請公主過去認一認。
紫蘇有些納悶,公主在外頭應該沒什麽故友吧,她進西間,步長悠正在書案後頭抄佛經。
佛經是抄給鄢王、太後和王後的。青檀說公主在外修行,即便鄢王想不起來,王後也得派人象征性的來看看,讓她準備一些佛經,到時讓人帶回去,有東西回饋,宮裏頭會更放心。
紫蘇把小姑子的話遞給步長悠,步長悠立刻就懂了,怕是相城那一夥兒人,看尼姑被抓住了,就謊稱是來看她的。她可不能認,認了後,寺裏的姑子們私底下指不定要怎麽說她淫|亂呢,如果再傳到宮裏去,她就沒活路了。可是不認,也有閑話,姑子們會以為她是為保自己清白,才不認的。
步長悠有點頭疼,這可真是天降橫禍。
紫蘇和青檀知道她的顧慮後,想了一個辦法,讓青檀扮成公主去,那倆人肯定分辨不出來,錯把青檀當成公主,如此一來,住持心裏肯定就有數了。只要住持相信她就行,因為宮裏若有人來,也只與住持打交道。至于其他人,相信公主和他們不認識最好,不相信那也沒辦法,畢竟嘴長在別人身上。步長悠覺得可行,就拿了一套衣裳,讓青檀穿上,又拆了她的發髻,梳成自己的平素的模樣。
紫蘇本想跟着湊熱鬧,但因長相的緣故,出去肯定要露餡,就讓她留下了,步長悠則換上了青檀的衣裳,點了一臉麻子,扮做侍女,跟着一塊過去了。
人在天王殿的東配樓,東配樓是客堂,步長悠想這兩人待遇還不錯,估計來頭不小。
雖說佛門是淨地,可姑子們都是芸芸衆生,吃喝拉撒睡,一樣不能少。只要有需求,佛門也要與世俗打交道,不能得罪的人就不能得罪,該讨好的人還得讨好。否則什麽時候犯在人家手裏了,王家寺廟又怎麽樣,百年老寺付之一炬的事,多了去。
客堂中挂着當年宣太後在這修行時寫過的一副對聯,還挂着當今武太後畫的一副觀世音像。住持和監寺坐在主位的太師椅裏,兩位公子哥坐在左側,正悠閑的跟住持和監寺喝茶。
青檀和步長悠進去,住持和監寺的目光掃過來,見二人調換了身份,正不解其意,兩位喝茶公子哥中的一位忙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對先進來的青檀彎腰揖了一禮,喚道:“姑姑。”
住持和監寺立時就明白了,這兩人的确不是步長悠招來的。其實住持本來也知道是步長悠招來的可能性很小,只不過對方是有身份的人,既然都這麽說了,不得不給個臺階下。
站起來叫姑姑的這位少年,叫步封,是當今鄢王那位只做了一年王位就被搞死的大哥的孫子,是當今武太後的玄孫。步封自小受家族熏陶,說起冠名堂皇的話來一套一套的,他揖了禮後,對青檀道:“姑姑,前些日子,侄兒跟父親、母親去給太後請安,太後說起姑姑,十分挂念,母親對佛學頗有研究,知道姑姑在清平寺清修後,便跟太後讨了旨意,說替她老人家來寺裏瞧瞧姑姑。只是母親身子近來不爽,大夫囑咐不能吹風,一直未能成行,所以特派侄兒先來瞧瞧姑姑,姑姑修行可順利?”
老大當年被老二篡位,老大的太子是太後拼全力保下來的。太後和步氏宗親誅殺老二後,對繼位之君的選擇就在太子和遠在沈國為質的鄢王之間。後來,太後斟酌再三,覺得太子太小,她怕政局一旦穩定下來會被宗親反壓,還得扶自己的親兒子,就暗中接了鄢王回來。兒子回來繼位,太子成了尴尬的存在。不過好在鄢王在別國多年,沒經歷過殘酷的權利搏殺,算得上宅心仁厚,繼位後沒大開殺戒,留下了他大哥的獨子,還封了安城君。安城君年紀雖小,可那會兒懂事了,見了兩場血雨腥風,早怵了,能當個閑散安逸的君侯,覺得挺不錯。人若想通了,肯安分,鄢王自然樂得給自己人榮耀來顯示自己的宅心仁厚,所以安城君一家子十分受寵的,不僅太後寵,鄢王也寵,雖沒什麽實權,但也無人敢得罪。
每年上元、中秋和除夕家宴,安城君一家子都會到,青檀陪宮夫人出席過幾次,見過他們一家子,倒是對這個少年不陌生。只是少年正是長個子的年紀,一天一個樣,一年多沒見,她都快認不出了,但他一叫姑姑,青檀立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而且既是公主的侄子,是親人,那想必就不會生出淫|亂的話來了,青檀放下心來,自然附和,說順利。
少年從手腕上卸下一副手串,雙手捧給青檀:“這串靈骨佛珠被母親擱在佛前供奉多日,特意叫侄兒帶來送給姑姑,保佑姑姑修行順利。母親還說,若姑姑修行之中遇到不惑之事,不想叨擾住持,也可尋她去,她求之不得。”
青檀接了手串,謝了他,謝了他母親,又謝了太後。
少年知道自己這套說辭有漏洞,能混過去,全當在場的各位給他這位王孫臺階,所以把佛珠交給青檀後,說佛門淨地,不便久留,匆匆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