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齊望千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他最近一直住在碎秋城,就為了能和晏休近一點,多點交集。
這不,交集來了。
星月宮主要收徒,他得親自去星月峰慶賀。
不過總覺得哪裏不妙,似乎前面有什麽陷阱在等着自己——到他這個修為,這種預感一般而言是很準确的。
他喚來聶尚,“明日你同我一起去星月峰。”
聶尚心中微喜,他早就想去星月宮看看,這個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少主想好送什麽禮了嗎?”
齊望千颔首,“聽說阿金是個劍修,不如送他一柄劍。”
他敢保證,他們驚器樓的劍是修真界最好的。
聶尚也覺得這個禮物甚為合适。
翌日巳時,晏休着一身新衣,新衣乃賀長亭親自縫制,底色為墨,對襟與袖口皆以朱紅描邊,金線于衣袂處點綴出一片星光璀璨,起伏間碎金光芒如銀河泛起波瀾。
阿金的衣服也是賀長亭所制,白底藍邊,不如晏休的厚重威儀,卻與其雪膚藍眸極為相襯。
兩人站在一起,可謂天造地設的一對師徒。
賀長亭一邊為自己的無雙繡藝而自豪,一邊又生出幾分酸澀,像是一連吞了好些個酸果,難受極了。
那小子可真是幸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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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主,吉時将至。”歐陽琴穿着一身水綠色紗裙,清雅秀麗無雙。
晏休看看身邊的美貌少年,又看看面前四位容貌不俗的殿主,心中甚慰。
他們星月宮的顏值就是高!
“走吧。”
這次來慶賀的,除了齊望千和聶尚,只有葉維青和風旬。後兩者本來就住在學舍,算不上特意來慶祝。
收徒宴頗有幾分寒酸。
齊望千帶着聶尚登上峰頂,本以為的熱鬧場面一個也沒見着,只在大殿外的席面上看到兩個身影。
怎麽?大師這麽沒有排面的嗎?還是說大師只請了他們幾個?
壓下心中困惑,齊少主上前同兩人見禮,互相久仰後,他還是沒忍住,問葉維青:“賓客尚未抵達?”
葉維青無奈:“唯有咱們四位。”
再問:“竟有人不給大師面子?”
嘆息答:“大師應該只給齊少主你發了請柬,其餘人沒收到,即便聽聞消息,沒有大師邀請,也不敢來此。”
齊望千:“……”原來他在大師心中這般重要嗎?太感動了!
就在他心情澎湃之時,大殿門開了。
率先踏出的是四殿主,今日他們都隆重裝扮,尤其是賀長亭和歐陽琴,男的俊美不凡,女的清麗脫俗。
至于姜刀和陸百草,兩人面相嫩,小姑娘家家的沒啥好看的。
聶尚目光與歐陽琴撞上,嘴角抽搐般擠出一個笑容,倒是歐陽琴,落落大方回了一個微笑。
真好看,聶尚心情忽然變得雀躍。
四殿主出來後,晏休才領着阿金邁出殿門,站在幾人面前。
一人高貴威儀,一人美貌絕倫,讓齊望千眼前一亮。他還記得自己之前勸過大師莫要傷害半鲛,未料大師竟直接收了半鲛少年為徒。
大師的胸懷實非常人可比。
他連忙上前,正要将準備好的劍拿出來,就聽晏休開口道:“多謝齊少主撥冗前來。”
“大師言重了,這是應該的。”齊望千笑眯眯回道。
晏休颔首:“今日在場的都是星月宮的朋友,既是朋友,便都不必拘禮。我本不喜喧鬧,但阿金是我首徒,合該将他介紹給你們。”
齊望千受寵若驚,“承蒙大師看重,日後阿金小兄弟就是我驚器樓的人!”
大師是他們驚器樓的客座煉藥師,阿金身為大師徒弟,自然也算半個驚器樓的人。
在齊望千心中,晏休是與他爹娘一輩的,他自居晚輩,所以稱呼阿金為“小兄弟”也是正常。
晏休笑了笑,“日後阿金行走聖元大陸,總得有個雅名,他自選‘殷’姓,我為他取名‘無盡’。”
殷無盡。
在場之人都深深記在心裏,有星月宮主這樣的人保駕護航,加上少年天賦驚人,日後修真界,殷無盡這個名字定會叫人印象深刻。
殷無盡立刻跪地俯身,“無盡拜見師父!”
聖元大陸的拜師禮頗有幾分複雜,晏休懶得用那些俗禮,便與殷無盡商量,只像模像樣地叩個首就行了。
殷無盡心存敬意,本不願如此敷衍,但礙不住晏休吩咐,便只能多叩兩個首,既不繁瑣,又遂了自己的願。
這樣簡單的叩首禮倒是讓在座的幾位都愣住了。
他們都拜過師,都行過禮,也見過其他人的拜師禮,就是沒見過這麽清新脫俗的叩首禮。
齊望千不禁再次感嘆:大師就是大師,跟一般俗人就是不一樣。
“今日有齊少主和風公子在,你且舞一套劍法,叫他們指點一二。”晏休吩咐殷無盡。
這也是拜師時的一個助興項目。
既然收了徒,自然想要讓徒弟在外人面前表現表現,一是炫耀自家徒弟,二是給徒弟揚名。
此乃修真界約定俗成的,不足為奇。
風旬那晚已經被少年的本命劍和劍法驚豔到,心中頗有幾分期待。
齊望千卻沒怎麽放在心上,畢竟只是個築基期的小弟弟,大師擅長的是煉藥之術,估計劍法算不上絕妙,至于本命劍嘛,那就更不用說了。
他堅信自家鍛的劍是聖元大陸最好的!
殷無盡神色平靜,依言行至院中空地,毫不遲疑祭出一柄通體雪白的劍來。
劍尖那抹幽藍,像極了那雙海藍色的眼,晶瑩剔透,泛着深邃的光芒。
齊望千完全遏制不住自己的驚嘆:“好劍!”
真是絕世好劍!
他尚未來得及細細欣賞,少年便已持劍動了起來。劍式《破水》,飄逸而又剛烈,既能借水之力,又可破水之勢。
殷無盡天賦絕倫,已然參透其中精髓,揮舞起來毫無滞澀之感,如此精妙劍術令在場所有人皆贊嘆癡迷。
唯一的不足,是他修為實在太低,發揮不出此劍法的絕頂威力。
可仔細想想,星月宮主撿回少年不過數月,少年便已達築基中期,甚至隐隐有突破築基後期之勢,加上他對劍法的高超領悟力,足以證明他于修道一途上的天賦。
劍是極品,劍法是極品,舞劍人的天分更是極品。
齊望千有預感,日後殷無盡定能在聖元大陸闖出一番天地。
縱使是半妖又如何?碰上大師這樣的人,便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他壓下一肚子的疑惑,一直等殷無盡舞完全套劍法,收劍入體後,方急切發問:“敢問大師,此劍是何人所造?”
身為驚器樓少主,他最關心的當然是鍛劍之人。
殷無盡回到晏休身邊,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仿佛其他人在他眼裏并不存在。
不過他一直如此,相熟之人已經習慣了。
晏休反問:“此劍名為‘點蒼’,齊少主以為如何?”
“妙!絕妙!”齊望千不吝稱贊,“若是我沒猜錯,點蒼劍尖是由鲛人鱗所制罷?”
這話倒是讓其餘人心驚了一下。
他們是外行,看不出此劍所用材質,可齊望千是專業人士,在點蒼祭出之時,就已猜測此劍用了鲛人鱗。
“确實如此。”晏休颔首笑答。
齊望千心頭懊惱,早知道殷無盡有了這麽好的本命劍,他就不拿劍作為賀禮了,這下壓根拿不出手哇。
“大師,這位鍛器大師到底是何人?”他又問了一遍。
晏休不再賣關子,吩咐殷無盡:“将點蒼給齊少主瞧瞧。”
鍛器大師每完成一件作品,都會在作品上留有印記,通常是刻上自己的姓氏,晏休也不例外。
點蒼劍落入齊望千手中,他顧不得感受劍身的溫涼通透,急忙翻看劍柄。
白玉般的劍柄處,一個有些眼熟的印記落入眼簾。
這是……星月宮的印記!
能單獨用星月宮印記的人,除了星月宮主,還能有誰?星月藥館的藥瓶上也刻了星月宮的印記,但有些藥瓶上多了“陸”字,表明是出自陸百草之手。
唯有晏休,可以獨用星月宮的标記。
所以,這柄劍竟出自大師之手?怎麽可能呢?大師明明是煉藥大師,怎麽會有如此高超的鍛器之術?
他過于震驚,反而沒頭沒腦問了一句:“宮外的符陣莫非也是大師親自所設?”
晏休微微颔首。
震驚,太震驚了!他本來覺得殷無盡已經是個小怪物了,沒想到大師竟然是個更加奇葩的老怪物!
請原諒他措辭不當,他只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還有更震驚的。
只見晏休拾起他手中的點蒼,親自演練了一遍破水,合體期的修為幾乎将劍法發揮到極致。
極致的精妙劍舞,極致的視覺盛宴。
身為劍修,聶尚和風旬早已經癡了。
殷無盡知道這是晏休在教導自己,于是極認真地看,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深深刻入眼底。
劍舞畢,點蒼清嘯一聲,劍尖直指蒼穹,它太興奮了!
感受到本命劍的情緒,殷無盡高興的同時又暗自下定決心,總有一天,他也會讓點蒼長嘯于穹頂之下。
齊望千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認識的那個煉藥大師忽然就變了,又或者說,大師一直以來都深藏不露。
能煉出聖品丹藥已經創造了奇跡,再加上鍛器、符陣,更是奇跡中的奇跡。
現在好了,大師還擅長劍法。
這已經不是奇跡能夠形容的,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詞來評判這樣一個近乎于無所不能的人。
不過這也越發堅定他某一個猜測,大師一定相當高齡,否則哪有那麽多時間去鑽研別人一輩子也鑽研不透的法門?還樣樣都精通。
大師說不定是個隐世已久的老老老老祖,此次出山就是為了收徒,為了弘道,為了自己所精通的法門能夠傳承下去。
這麽一想,他對晏休更加敬重。
“大師之才,晚輩實在佩服!”齊望千釋然一笑,“只是晚輩此次所備之禮如今已拿不出手,還請大師見諒。”
目的已達到,晏休心情不錯,笑道:“無礙,今日邀齊少主來,是另有要事相商。”
齊望千:“大師喚我姓名便好。大師有事盡管吩咐。”
這聲“齊少主”他可當不得!
晏休不知他方才腦補那麽多,覺得直呼姓名有些奇怪,遂未采用,只繼續道:“葉維青長老受邀來我星月宮擔任丹堂講師,風公子也答應為宮中劍修弟子授課,你不妨也來我器堂為學子傳道,以此作為賀禮,如何?”
突然被點名的葉維青:“……”他分明是用歸元丹換一個學習的機會而已!什麽講師?他沒答應好不好?
風旬卻笑着對齊望千點頭,“治愈後,我會留在這裏授課,治愈前,我哥風連會代替我為學子講學。”
尚不知情的風連正在采購藥材,卻噴嚏不斷。
齊望千愣怔半晌,方無奈笑道:“大師吩咐,莫不遵從。”
說實在的,雖然葉維青和風旬都答應在此教學,可葉維青本意為學習高深丹道,風旬本意為補續經脈,這本身就是一場互惠互利的交易。
而他,雖為驚器樓少主,有鍛器之才,卻根本無法鍛造出如點蒼這般的神器。
說是講學,其實也是一種另類的學習。
在星月宮,跟在大師身邊,遠比自己獨自琢磨要有用得多。
說到底,還是他們占了便宜。
拜師宴畢,齊望千留在星月峰,他本想讓聶尚回去,但聶尚想跟着他留在器堂。
雖然他不明白一個劍修留在器堂有什麽用,可也沒拒絕,只好傳訊回驚器樓,讓樓裏再調遣一人去玲珑拍賣行坐鎮。
主殿內,晏休召集四殿主和殷無盡開會。
“東殿主,峰下還留多少人?”
歐陽琴答:“二百八十人。”
那晚殷無盡反殺心動期術修後,參與者紛紛逃離,有些人認為晏休太過看重一個半鲛雜種,遂不願留在星月宮,自行離去。
晏休将數枚木簡交予她,“這幾枚木簡裏刻錄考驗他們的試題,你依照各堂學子數量,複刻出來,進行一場檢驗,合格者可入堂學習,不合格者,無論繼續留在峰下還是離開,皆由他們自己。”
歐陽琴恭敬接過,“屬下遵命。”
“還有,各堂前三名,都将獲得獎勵。首名,上品抱金丹;次名中品;第三名下品。丹藥之事,由北殿主負責。”
陸百草領命。
“考核過後,便會給新學子分發身份玉牌與統一服飾,此事交由南殿主。”
賀長亭完全沒有異議。
晏休停頓了一下,姜刀頓時急得不行,“那我呢?”
小姑娘眼睛瞪得老大,就等着晏休給她派任務,卻聽她家尊主問:“西殿重建完了嗎?”
姜刀:“……”她還是去蓋房子吧。
一直沒說話的殷無盡忽道:“尊主,這次考核的試題僅僅針對各堂學子,若是存在不止精通一個法門的學子,豈非錯漏了?”
像晏休這樣全部精通的雖然少,但還是有精通一兩種法門的,葉維青就是一個例子。
晏休笑贊:“你思慮周到,不過此事不急,待學子入學後再說。”
見她早有思量,殷無盡遂不再多言。
他想,他會一直站在尊主身側,親眼見證星月宮一步一步成為聖元大陸最耀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