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你。”
富二代則擡了一側嘴角,桃花眸子彎成月牙,剛才一定是用這樣的微笑,才從女藥師那騙來了一杯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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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晨媛說要請客的,上車都還沒有說要吃什麽,司機就自作主張,一腳猛踩着油門,沒幾分鐘帶她來了一家餐廳。
西餐廳,面積不大,裝修卻精致,菜點也精致。涼的熱的點了一桌子,可是裴晨媛沒怎麽動,她不大吃得慣這些。一如現在的蘇雨辰,像道西餐,再精致,看着也堵心。
申旭原來也陪她吃過這些,可他總說不好吃,鵝肝醬是脂肪肝,牛排不如紅燒牛肉,沙拉還不如黃瓜蘸醬,從此,裴晨媛就在心裏埋下了對西餐的陰影。
蘇雨辰卻吃的開心,一邊吃一邊還唠叨
“美女請吃飯,一定要吃飽,這個還吃,那個也好吃。”
裴晨媛心裏不自在,這個吃相,要是出現在出軌前的申旭的身上,她要喜歡死了。
手在桌面上不吃東西,自然有點無聊,突然想了起來,打開包摸出了手鏈,捏在手心裏,捂熱了冰涼的珠子,才伸在蘇雨辰面前
“蘇雨辰,昨天喝酒後的事,要謝謝你,我不該一個人在酒吧喝醉的,幸好遇到了你。”
蘇雨辰擡頭,嘴裏嚼着食物,聲音有點嗚咽,看見紮眼的水晶,沉了面色
“你請我吃飯,是為了這個。”
裴晨媛不善于觀察人的臉色,實誠回答了
“是的。”
蘇雨辰還在吃,吃相一點越來越不像個富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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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急着還了的禮物,和我撇清了關系,那你下次再喝酒的時候,還有誰會收留你”
裴晨媛眼睛發澀,喝酒,要不是申旭的事情,她這輩子也沒喝醉過酒,下次?還有下次?
“我也知道一個人在外面喝酒不好,但是昨天确實是意外,我心裏不舒服,最好的朋友躺在我床上,抱着我老公,不喝酒我還能做什麽,…………”
一邊說着,一邊已經控制不住眼淚。
裴晨媛也沒想到,孤單到無人可吐苦水的時候,在蘇雨辰面前,居然沒能把持住自己,一股腦兒的,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倒了出來。
得虧蘇雨辰定的是包間,一頓午餐吃了兩個小時,讓她哭的無所顧忌,苦水倒得也無所顧忌。
出門的時候,眼睛是通紅的,眼泡浮腫着,這個時間點,餐廳裏食客已經寥寥無幾,一群八卦的服務員把裴晨媛現在的樣子看在眼裏,同情着她,肯定是被蘇雨辰甩了,那麽一個帥哥,和他分手得多傷心啊。
地下停車場裏光線一般般,蘇雨辰倚在豪車上皺着眉頭的樣子格外招人稀罕,裴晨媛遞上手裏的手鏈,剛才哭了許久,蘇雨辰也沒伸手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蘇雨辰,這是你的手鏈,不便宜,應該還給你。”
蘇雨辰此刻,一張臉,認真無比,語氣,更加正經
“裴晨媛,我是認真的,喜歡你的話,不是随便說的。”
裴晨媛駭然,也頭疼,申旭的爛桃花都處理不完了,這又來了個蘇雨辰添亂
“蘇雨辰,我也是認真的,你看看我現在,還不夠鬧心嗎,別添亂了行不行。”
話畢,拖出蘇雨辰的手,扒開手指,塞進了水晶。
然後,繞過車子,跑出幾步,停車場一個角落裏,三三兩兩停着侯客的出租車,頭一低,鑽進了一輛出租車。
只留蘇雨辰愣在豪車一側,握着手裏的水晶,想要擰碎,卻仿佛又舍不得。
掌心還有剛才細膩皮膚的觸感,還有水晶冰涼的觸感,這要是擰碎了,也許就找不到更合适的了,他還記得那天,這件首飾在裴晨媛的手臂上灼灼生輝的美。
身後,隔了一輛車停着的黑色的卡宴裏,走出了個男人,口氣帶着嗤笑
“怎麽,碰釘子了。”
☆、愧疚傷心
? 再到周一上班,看見裴晨媛的時候,沈君睿竟然被吓了一跳。
一個人,三天就能瘦這麽多嗎?
氣色極差,蒼白着臉,眼窩深陷,像是生了一場大病,只有精神狀态勉強還行,工作倒是沒耽誤。
申旭還是穩重些,除了看裴晨媛的時候神色不自然,其餘時間,不管對誰,對什麽事,都是一如往常。
作為老板,沈君睿不得不佩服這兩個人,要說感情,他一個外人,不便多說,但要說到工作能力,這兩個,都是人才,你看看這工作态度。
不過作為局外人,大概最近被蘇雨辰幹擾到了,沈君睿感覺得到,工作內外,跟裴晨媛相關的事,他都要多看一眼了。
時間是公平的,只是,幸福的人總覺得它過的很快,不幸福的人,又總覺得它過的太慢。
就像現在的裴晨媛,手下空閑下來的每一刻,都是度日如年,一周五天感覺像是過了五年,甚至,比五年還長,比她和申旭來泉城打拼的五年還要漫長。
手機貼在手心,抓出了汗,再一次挂掉申旭的電話,心裏一陣陣揪痛。
裴晨媛不是沖動的人,也不是她不願意聽解釋,只是,抓奸在床,親眼所見,申旭怎麽解釋都是刺,她還記得申旭維護馬蕾時的态度,她怕那刺,紮心。
電話仿佛不甘心,又響,馬蕾調侃過的鈴聲音樂,原來還覺得不錯的,現在是不是應該換掉了。
她正要再挂,一看來電顯示,突然間眼淚縱橫,完全忘了她現在坐在辦公室裏,是個小小的領導,門外還來來去去走着她的手下。
是媽媽的電話,十來天沒打電話回家了,媽媽等不到她的電話,主動撥了過來。
一想到這世界上,還有兩個關心自己的人,在遠方等着她電話的時候,裴晨媛愧疚,眼淚不只是為傷心而流。
于是,抽了抽鼻子,壓着鼻音,才接了電話,盡量不讓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像哭過的一樣。
媽媽在電話裏,還是跟往常一樣,問她和申旭的各種,問身體情況,問工作情況,然後就是問她,什麽時候準備要個孩子。
裴晨媛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卻不得不假裝笑出聲來掩飾
“馬上就準備就要了,明天我就開始鍛煉身體,叫申旭也去跑步,調整幾個月就準備要寶寶,好不好!”
電話裏聽不出真僞,媽媽信以為真,還提醒着裴晨媛
“那就好,明天我給你寄點小渾香,你記得例假的時候煮水喝,一定要喝啊。”
“好的,好的,知道了,上班呢,沒事我挂了啊。媽,我給你卡裏打兩千塊錢,你記得取出來自己買點好吃的。”
電話裏,媽媽正要拒絕錢,裴晨媛就挂了電話。
壓抑半天的眼淚頓時止不住了,裴晨媛一直這個樣子,沒人關心她時,再痛也不哭,有人疼她時,感性到矯情。
小渾香,是他們家鄉話的說法,其實那就是益母草,家鄉的女人,在成年後都有長期喝益母草茶的習慣,大概也就是為了暖子宮,利于生育而已。
裴晨媛馬上29歲了,媽媽就她一個女兒,五十好幾的人了,想要個外孫的情緒一年勝似一年的強烈起來。
裴晨媛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人做事情從來都是有目的的,不管跟申旭走到什麽地步,那不過是各有所圖,即使是婚姻,也不過是她圖申旭能她一個安穩的家,申旭圖她是個安穩的人。
要說這世界上真正還有不圖她什麽的人,恐怕只有電話那頭的爸爸媽媽了。這樣一件事情拿來告訴父母,父母的傷心,不會亞于她,一直以來,父母對申旭,看得比她這個親閨女還重要。
越是怕什麽,越是來什麽,須臾,周五的夜又一次來臨。
在酒店住了一周多,身體埋在酒店那純白的被褥裏,又要面對下一個周末了,裴晨媛日漸清醒,喝酒只上次一次就夠,不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酒店不是久居之地,暫時也還不想回去面對申旭,該找個住處了。
像想到了什麽一樣,裴晨媛撥通了行政部門的陳主管的電話
“陳主管,我記得公寓還有空置的房子沒人住,你能不能幫我拿一套?”
對面的同事本來在周五大晚上接到電話就很不開心,介于對方是裴晨媛才沒有發怒,不過口氣不算好
“你要房子幹什麽?”
“我爸媽從老家過來,我們那套擠不下。”裴晨媛扯了個謊。
“原則上,你的職位是可以再拿一套的,但是這個得要跟老板打招呼才行。”
裴晨媛心裏明白,這是陳主管不想和她廢話,便甩了個大包袱給她,只要搞定老板,一切就好說了。
“好的,我知道,我跟老板說。”
從酒店服務臺接過了消費單,裴晨媛有點心疼,但是回原來的公寓和申旭共處一室,她也接受不了,所以,才想着再申請了一套公寓。
住了五年的公寓她最清楚,入住率最多一半,空房間多得是,沈君睿肯定會批的。
整個公司,除了申旭和馬蕾,也只有沈君睿知道她為什麽需要這樣一間公寓。
☆、申請公寓
? 周五的晚上,還有九天就要過年的黃金時間點上,海城最高檔的KTV裏,沈君睿正應付着重要的客戶,電話響了幾次也渾然不知。
掐着鼻梁,揉揉發疼的太陽穴,送走了各路大神,松了口氣,往停車場走的時候,擡腕,十一點半了,而今,商人的年關,并不好過。
停車場裏車很多,開了車門卻又停住了上車的腳步,沈君睿才想起來,剛才喝了點酒,臉上還有點熱燙,酒駕這種愚蠢的事,做過一回也就夠了。
疲累的關了車門,身後傳來蘇雨辰那熟悉的聲音
“喝了酒的吧。”
回頭看到不遠處白色寶馬,車旁依門而立着蘇雨辰,指尖夾着香煙,周身煙氣氤氲。
沈君睿倦意的臉上揚起苦澀的笑容,兩個習慣自己開車的人,第一反應還是想自己開車
“你也是?家裏果然開始給你安排事情了?蘇雨辰,你的快活日子也差不多了。”
那邊煙霧中的眉目皺的更深了
“你說我将來,會不會比你還累?”
學了個蘇雨辰的姿勢,沈君睿也靠在了車門上,白馬配的是白馬王子,是此刻的蘇雨辰,黑馬配的,便是黑馬王子,是此刻的沈君睿。只是黑馬王子手裏沒煙,語氣略帶了嘲諷,
“蘇雨辰,你肯定會比我還累,周家的事情我做的并不多,周家兄弟兩個,也不放心給我做太多事情,而你,是獨子。”
蘇雨辰炸了刺,回擊
“就算累,我還掙個婚姻自由,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林曼棋結婚?”
看着沈君睿越來越黑的臉,蘇雨辰得了意,一小截煙頭送到嘴邊,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後丢在了腳下,腳尖覆上煙頭,踩下。
電話的鈴聲響起,沈君睿有點吃驚,四個未接電話,一個小時一個,都是裴晨媛的,這第五個,是剛撥過來的這個。
“裴晨媛,什麽事這麽急?”
電話那頭,開門見山,完全沒有深夜打擾人的內疚
“沈總,跟您打個申請,我需要一間單身公寓,陳主管說需要您的批準。”
沈君睿擡頭看着湊過來的蘇雨辰,一時想了起來
“你還住在酒店?”
“是的。”
蘇雨辰走過來時帶來一陣風,酒後出了一身汗的沈君睿頓感涼意
“這沒什麽問題,只是,裴晨媛,我個人還是希望你能慎重一點。”
電話那邊卻沒有在意沈君睿善意的話,裴晨媛一聲謝謝後,便着急着挂了電話,是因為要跟保安室确認一下,最好公寓的六樓還有空房間,樓頂那些花花草草,只有住六樓最方便去打理。
被扯開了話題,走了過來的蘇雨辰聽到裴晨媛三個字便一眼精光
“裴晨媛說什麽?”
沈君睿收起了手機,鎖了車門,往停車場外走了去
“走吧,打車回去。”
身後的蘇雨辰露出急色的模樣,看他賣關子,想到了回擊沈君睿的方法,跟了過來
“說說看,我看看裴晨媛怎麽處理這樣的事情,君睿,我怎麽覺得,這裴晨媛,跟你一樣的運氣不好,你說她是不是也會離婚?”
好友之間的掐架,命門一捏一個準,沈君睿不悅,上出租車之前只給了他一句話
“我看你是不想知道裴晨媛的事情了。”
近十二點的路況好得很,出租車很快提起了速度,沈君睿靠在後排的座椅背上,閉了眼,像信任公司的老張一樣信任着出租車司機,完全沒看到車後面,越甩越遠,着急上火的蘇雨辰。
窗外灑揚的小雨,落在那玻璃上,迷迷蒙蒙,外熱內冷,車窗內層,逐漸也上了一層水霧,裏裏外外影響着視線,無妨,反正車上的人,并不想看風景。
沈君睿倒不是介意好友的玩笑,只是此刻,确實想起了許多人。
挺着大肚子和他離婚的前妻,他父親周傳鴻看上的人,結婚半年就出了軌,一年就離了婚,離婚的時候,肚子裏還懷着六個月的身孕,他并不是那孩子的父親。
林曼棋,又是周傳鴻世交的女兒,對他倒是青眼有加,只可惜,不是他沈君睿想要的婚姻。
裴晨媛,呵!跟他一樣的運氣?蘇雨辰那烏鴉嘴,靈驗了就麻煩了,申旭和裴晨媛,眼面前,公司是離不開這兩個人的。
☆、搬進公寓
? 臘月二十的冷風肆虐泉城,周六的一早,裴晨媛七點就到了公寓小區,除了拿鑰匙時看到的保安,其他沒看見一個早起的人。
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冷,氣候跑了偏,北方暖冬,南方驟冷,凍壞了泉城一山又一山的香蕉樹。
拖着行李箱的裴晨媛出現在公寓的時候,申旭吓了一跳,撥了她一個星期的電話都沒有接過,今天自己回來了?
這一周來,申旭的門都沒有反鎖,就像是,給她留着門。
裴晨媛開了門,不關,徑直往卧室走,沒扭頭,只轉動着眼球到處看着,心裏忐忑,會不會馬蕾還在?
走到衣櫃邊後,打開了行李箱,開始收拾衣服,行李箱是空的,她半蹲在地上,一件一件把櫃子裏的衣服疊好,往行李箱裏面放着,申旭站在一旁,不知道她的意思。
氣氛尴尬,裴晨媛頂不住壓迫感,裝了一箱衣服,站起來後先開了口
“申旭,我申請了一間公寓,想一個人住,也給你空間,我們冷靜一下,互不幹擾!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申旭一臉愧疚,默默地上前,擁住了她,姿勢跟往常一樣,但好像又不大一樣。
“媛媛,這件事,是我錯了。我們離開這裏行不行?我們回老家,忘了這個地方,重新找工作行不行?我們七年的感情了,你原諒我一回行不行?”
連續說了三個行不行,遠不是原來的申旭,能說出來的遷就的話語,裴晨媛聽了一陣冷笑
“你也知道七年了,七年了還不了解我嗎?你碰馬蕾的那一刻起,你就應該考慮好結果的!”
申旭一僵,裴晨媛順利脫離了他的懷。
申旭也不是善于表達感情的人,所以愣着,一直到裴晨媛出了門,還是沒反應過來應該說什麽。
十來分鐘後,裴晨媛又過來了,箱子空了。
申旭這才想起來問
“你住哪間?”
沒打算隐瞞,反正還是要天天見面的
“607”
也是頂層,申旭這間是603,在一單元, 607在二單元,兩個單元的樓頂互通,只要從樓頂過去就是,房間也是裴晨媛自己挑的,住在頂樓,方便照顧花草,也清淨,少有人打擾。
其實裴晨媛經過樓頂的時候,看到一周多沒澆水的花花草草,還滋潤着,土濕潤着,月季的光杆還是紅的,有幾樣耐寒的草花還開着零星的小花,沒有蕭瑟的意思,唯一的一盆青菜也是水靈靈的,心裏有點發酸。
自己一周沒有回來,申旭肯定澆了水,因為申旭知道,她向來,視這些花花草草若珍寶一般。
來回了幾次,603空曠寬敞了,607則雜亂了起來。裴晨媛搬完最後一次的時候留了話
“謝謝你給花澆水,以後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會照料好的。”
話說完,轉身,只留了個背影,什麽時候,她和申旭,要分你和我了?
人走的幹脆,心思卻不然,其實裴晨媛心裏也很茫然。
就這樣走了,跟申旭到底要怎麽收場呢?
是像以前生氣了一樣?賭一回氣,然後原諒他,然後和好?
那馬蕾每天還在面前,能當看不見嗎?
還是辭職走人?她也不敢,就算從此兩人誰也不提,心裏的這棵刺,這輩子還能拔掉嗎?
可要說到真走最後一步,離婚,裴晨媛更怕。
小時候,她喜歡自己一個人睡,偶爾媽媽要陪她,她都不要,因為她習慣了一個人睡。
習慣是個很恐怖的東西,七年,足夠習慣了兩個人的生活,這個習慣已經恐怖到什麽程度?就是這一個星期來,裴晨媛幾不成眠。
☆、春節上班
? 泉城的風俗喜熱鬧,從進臘月起,鞭炮聲就每天都有耳聞了。随着鞭炮聲響越來越大,頻次越來越密集,延續的時間越來越長,就意味着,新年來了。
滿大街行走的男男女女們,人人臉上洋溢着笑容,女性們清一色穿着大紅的衣裳,所有的黃金首飾全部派上了用場,紅豔豔、金燦燦,泉城的盛節一貫是這個格調。
與這熱情四溢泉城格調相反的,是裴晨媛的小心情。好幾天之前,她就打過電話回家,春節要值班,不能回家過年了。
其實,她是不敢回家,還沒想好怎麽去跟父母說這件事情,怕父母提起申旭,或者是提起生孩子的事情的時候,一下子失控了自己的眼淚。
外面的世界越是熱鬧,公寓裏越是冷清,直到了除夕夜,公司的年夜飯席上,裴晨媛才感覺到了一點點過年的氣氛。
依舊是大酒店的豪華小包間,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來來往往的同事,人人臉上堆着笑,分不清是因為新年的喜悅,還是假意逢迎着領導。
看見了申旭的時候,裴晨媛心思悱恻,兩個人都回不了家,他申旭也不敢這麽快帶馬蕾會老家過年吧。
訂酒席、安排座位的工作人員還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按照往年安排座位的習慣,依舊把她和申旭安排在了一起。
申旭早到,坐在座位上,臉上堆着笑,跟留守值班的同事們相互之間道着新年快樂、恭喜發財的話。
裴晨媛一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申旭今天穿了襯衫,暗紅色的休閑西裝,羊毛外套搭在椅背上,那件白色的條紋襯衫,是她買的,有點小貴,買的時候還心疼來着,所以申旭平常也不舍得穿。
今天穿了這樣衣着,把申旭那獨特的味道又襯托了出來,申旭個子不高,身體單薄,五官只能算端正,甚至特別小的眼睛還不怎麽好看。但是由于近視,佩帶了眼睛後,整個人的氣質大變了樣,再加上說話慢條斯理,動作爾雅,人就顯得特別斯文,白淨的皮膚還透着秀氣。這樣的模樣,在南方人的眼裏,特別受着歡迎。
酒店離着公寓不很遠,裴晨媛出發的早,步行來的。到的時候,時間掐得正好,落座後沒多久,酒席就開始了。
氣氛也還可以,只是規模不能跟年會的時候相比較,公司有近三百號人,今天只來了很少一部分,開席的時候,勉強湊齊了四桌人。
大過年的,大半同事回家了。留守值班的,家住的不遠的,也不會過來。只有像裴晨媛這樣的,值班的外鄉人士,才會到這兒來吃年夜飯。
哦,當然,老板肯定也是要露面的,不然,與情不合!
堆到半人高的酒箱矮了下去,酒桌之間的往來多了起來。
觥籌交錯之間,裴晨媛低頭,只管吃飯菜,申旭這會沒時間跟她說話,只跟着沈君睿給同事敬酒,一杯紅酒,敬了幾個回合下來,還有半杯,臉上的紅倒像是喝了半瓶一般。
等沈君睿作為董事代表來給同事們敬完酒的時候,裴晨媛已經吃飽了。沈君睿顯然也很忙,派完紅包,在幾個酒桌中間站住了腳
“各位同事,我在這裏,謹代表公司董事會和董事長周傳鴻先生,祝各位新春愉快,合家幸福,公司這半年來…………”
各路都能聽到的熟悉的祝賀詞,裴晨媛暗自思索,沈君睿肯定馬上要離開的,剩下的時間還是申旭主持這邊的場面。
趕緊走,再留在這邊,一些不知內情的同事,肯定要來灌酒的。
還有喝了點酒的申旭,等會就有空了,兩個人坐在一起,難免要說話,申旭酒後話多、聲大,這點她是知道的。
果然,沈君睿話風一變
“各位同仁,還要去其他地方拜年,我就先走一步,這邊,就由申總陪着大家一起過除夕,大家吃好喝好…………”
暗自掐着時間,三分鐘後,裴晨媛只和身邊兩個同事招呼了一聲,在申旭吃人的目光裏,逃似地出了酒店。
自動開合的玻璃門外,一陣冷風迎面,仿佛帶着刀子,割進了每一處□□的皮膚裏面的骨縫間,生疼。
真正出了酒店以後,裴晨媛才知道一個人的痛處。
首先是冷,從溫暖的酒店包間突然到室外,溫差很大,縱然她穿的很多,也還是冷。
其次是茫然,往年這個時候,即使沒回老家,也會有申旭陪着,公寓就是家,不管何時何地,總有家可回。而此時,那個冰冷的單身公寓,實在沒什麽可眷戀。
再次是冷清,往日繁忙的道路上,難有的冷清,偶爾來去的出租車,也是開的飛快,全部打着有客的紅燈标志,想必這個時候,出租車上,不管是司機還是乘客,也必定是歸心似箭的,沒有車願意為她裴晨媛停留。
傻站着吹了好一會的冷風,裴晨媛才想了起來,剛剛的酒席上,申旭,喝酒了。他應該是開車過來吧!
抱着一試的想法,繞到停車場,果然,車在,她的包裏,也有鑰匙。
掏出手機,編輯了信息
“你喝酒了,車子我開回去。”
看着信息發送了出去,裴晨媛人已經坐在了車上,冰冷的座椅,在此刻,比起外面的寒風,不知道要溫暖多少倍。
車子打了火,靜坐,熱車。
手機顫了一下,想必是拜年的同事朋友,不理會也罷。
☆、新年快樂
? 時間還早,才九點多,到處轟鳴着鞭炮聲,此起彼伏,沒有要停的意思。回去肯定也睡不着,這個時候,就算是湊着電腦看春晚,怕是都沒什麽好的信號。
越是看到別人在熱鬧,在團圓,越是孤單,越是發慌。
開車的速度很慢,在這個時間點的路上,顯得幾分突兀,別人行色匆匆是因為有家可回,而此刻,她一個人要去哪裏呢?只是刻意的,往着遠離公寓的方向慢慢的開着。
等裴晨媛回過神來的時候,車已經停在了海邊,熟悉的地方,滿足了裴晨媛對安靜的要求。
觀景臺依舊冷清,而海風,似乎比上次還要大,想起上次,跟蘇雨辰一起的那次,裴晨媛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好冷。好在,車上還有申旭的工作棉襖。
不停震顫的手機被扔在車上之前,裴晨媛看到了半個小時前的,申旭的信息
‘媛媛,原諒我,我只愛你。’
鬧過一遭,申旭倒是肉麻了許多,我愛你三個字,放在以前,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說的。
海邊空曠,但是風大,偶爾有人過來,也是放完煙花就走,久久陪着裴晨媛的,只有狂風、浪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琥珀金的車旁邊,來了一輛黑色卡宴,卡宴上下來的男人就看到了這麽一幕。
海風肆虐的觀景臺上,一個人穿着暗紅色超長及膝的羽絨服,羽絨服的外面還裹了一件公司的工作棉襖,兩手操在袖子裏,胳膊壓在觀景臺扶欄上,兩只腳一跳一跳的換着落地,仿佛是在取暖,又像小女孩跳繩一般。
“原諒,不原諒,原諒,不原諒…………”
等他走進的時候,還聽到了她嘴裏的念叨聲,想到車牌號,他先打了招呼
“裴晨媛!”
專注的人吃了一驚,轉身就看見了沈君睿
“沈總?你怎麽?”
沈君睿也穿的很厚實,顯然有備而來
“看煙花表演,這裏是最佳地點。”
“煙花表演?有嗎?呵!沈總還有這個興致。”
口氣很是客套,裴晨媛轉身,又保持了剛才的動作,只是嘴裏沒有再念叨了
沈君睿顯然有點介意裴晨媛的客氣
“裴晨媛,不在公司的時候,叫我的名字吧,當我和雨辰一樣,一樣的朋友吧。”
裴晨媛凍僵了的大腦不願意再動,且當是個朋友吧。
“呵,好啊!那麽,請問沈君睿先生,煙花表演什麽時候才有啊?”
沈君睿舉起了左手,翻開層層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精致手表
“快了,還有半個小時,十二點整開始,你等多久了?”
舉着手在嘴邊哈了口氣
“九點多我就來了。”
沈君睿戴着的羽絨服帽子下,臉藏的隐蔽,不怎麽看得清表情,說話的聲音也被海風吹得有點零散
“這麽久?早該凍僵了,還能說話都該慶幸一下,一個煙花表演值得你等這麽久?”
“不是為煙花表演,只是不想一個人回去,來吹吹風罷了。”
說完這番話,像是被抽取了許多力氣一般,裴晨媛趴在鐵藝的扶手上,腦袋耷拉下來,腳下,海水随着風,一浪又一浪,拍在腳下的觀景臺牆基上。
腦子裏記得的,還是夏天的海風迎面時夾雜的腥氣,此刻,鼻子也凍僵了,只是因為記憶,仿佛那風還是腥氣的。
剛剛從沈君睿走過來打招呼的時候,裴晨媛就覺得他有點不正常了,口氣莫名的柔軟,而此刻的一個問題更讓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沈君睿莫名其妙的,就提到了她和申旭的事情,口氣裏還有着感性聲調
“剛才念叨了半天原諒不原諒的,那你有什麽打算嗎?他也許只是一時失控呢?”
裴晨媛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被風吹得冷飕飕的
“一時失控?老公和好友一起犯錯,也是難見的事情。說是酒後犯錯,申旭喝醉了,那馬蕾呢?第一次是喝醉了,那第二次呢?”
沈君睿吃驚,何以提起了馬蕾
“馬蕾?”
“是啊,想象不出來吧,出差回家,看到自己的老公和好友在一起了,是不是也該怪我自己出了問題?”
沈君睿無從勸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麽。一時氣氛尴尬了起來。
喧嚣是遠處的風景,海邊只有風聲水聲,還有裴晨媛時而跺腳,時而哈氣暖手的聲音。還有她努力回避着尴尬,努力想起了話題的開口聲
“對了,你為什麽會對煙花表演感興趣?”
“前妻愛看,所以每年都會來,養成了習慣。”
“前妻?”
裴晨媛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沈君睿臉上并沒有表情,可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惺惺相惜,裴晨媛總覺得,那張臉上,眉頭隐約的川字紋裏,說不盡的哀傷。
“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沒什麽,我不是也提起你的傷心事了,如果是跟雨辰,你也會這麽見外?怎麽每次見我都這麽客氣?”
裴晨媛扯起了嘴角輕笑,粉飾太平
“因為你是我老板,蘇雨辰不是。”
凍僵的臉頰,因為拉扯,有了感覺,笑着,八顆牙依次露了出來,再笑着,是酒窩深陷,再笑着,就感染了沈君睿,大概就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一聲轟鳴帶着無數震感傳來,遠處的煙花被點燃,渲染了黝黑的夜,轟鳴的聲音,喚醒了大地,喚醒了等着跨年的人們,也喚來了新的一年。
裴晨媛大聲的,想壓住震耳欲聾的炮竹聲
“沈君睿同學,新年快樂!”
老板伸了手,在裴晨媛頭頂停住,頓了一秒,然後收回
“新年快樂!傻妞,該回去了,普通話都凍的不标準了!”
裴晨媛一愣,這聲傻妞,大概還是他原來的習慣,肯定是要對着他的前妻說的話吧,就像申旭寵自己時稱呼‘妹子’是一個意思吧。
提起回去,她才驚覺,明天大年初一,還要值班的,沒幾個小時就該天亮了。
裴晨媛原本也不愛看煙花,一時被沈君睿提起的一點點興趣,也在看了十分鐘後,消失殆盡,煙花表演正在□□點上,兩個人一前一後,沒有繼續觀看的意思,轉身離開了觀景臺。
上車前,出于禮貌,回了頭,跟一起看煙花的人道了聲別
“回去了,明天見。”
“裴晨媛……”
沈君睿一頓,說出句話來,感性的讓裴晨媛心頭發緊
“如果心還在,就原諒了吧,申旭這人,還是不錯的。”
☆、大年初一
? 幾個小時後的第二天,再上班的時候,公司的氣氛,就真正的像是過年了。
一大早,考勤員變戲法一般,搬出了無數的堅果和水果,分發到每一個值班的員工辦公室,然後還剩下許多,就堆在休息室的長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