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辦完手續,時間已經接近正午。
戶外陽光熾熱如火,佳佳一只腳剛踏出民政局,就直覺一波熱浪迎面襲來。她本能地皺眉,将手裏的小本子舉至額前遮擋太陽,低頭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在強光的照射下,她的眉頭,始終舒展不開來,而這樣的表情,和她現在的處境,多麽貼合。
是的,她和容靖正式離婚了。
結婚一年,結婚證變成了離婚證,這是她始料未及,但不得不這麽做的事情。
走到路邊,佳佳停住了腳步,左顧右盼,也沒見到出租車的身影。
原本她有想過,請嚴勵幫忙充一下場面,可是卻再也拉不下這個面子。畢竟,在海南的時候,他在容靖面前極力配合她,已經讓她欠下一個人情了,還不知道怎麽還呢,舊債未清,就不要添新債了。欠下的債,都是要還的啊!
身後的容靖小跑着追過來,看似随意地說,“佳佳,要不,我送你一程吧?”
佳佳擡眼看了他一眼,又眯眼望向停在十幾米遠的那輛白色大衆。裏面,是不是坐着他的那位雪白公主?
今天的太陽太過強烈了,陽光照在金屬車身折射出強烈的光,令她覺得格外刺眼,眉頭不禁鎖得更緊。
佳佳收回目光,輕輕搖了搖頭,揮動手裏的小本子,“容先生,我們已經沒關系了,恐怕不方便。”
在走出民政局以前,她喊他親愛的,她喊他老公,現在,老公卻變成了“容先生”。原來,一個稱呼,就足夠讓兩個原本親密無間的人疏離得像是陌生人。
就在轉身的一瞬間,她的手,被容靖拉住。她聽到他低聲說,“一定要這樣嗎?畢竟,我們曾……”
“別跟我談曾經。”佳佳打斷他的話,用力甩開他的手,“你沒有權利。”說完,頭也不回地鑽進恰巧停靠在面前的出租車。
坐進車裏,拉上車門,她無力地倚靠在車門上,望着後視鏡裏漸行漸遠的熟悉身影。不可控制的,鼻頭一酸,眼裏湧上一股濕意。
不能哭,不要哭。她這樣提醒着自己,可是,不管她怎麽努力眨眼睛,試圖将眼淚收回去,豆大的淚滴還是低落下來,滴在她的手背上,涼涼濕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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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其實多麽不想離婚啊,她不想跟他說,“我們之間已經沒有關系”這樣的話,可是,她卻不得不這麽做。
一年前,當容靖手捧鮮花,銜着戒指,單膝跪在自己的面前,佳佳以為,自己找到了生命中的“靖哥哥”。這輩子就跟他攜手共進,相守到老了。
直到她親眼看到容靖陪那個女人吃飯回家,直到她撞見容靖陪那個女人去海南,卻騙她出差。就在那些時刻,曾經對愛情和婚姻的信仰,在她的面前轟然倒塌。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繼續在一段背叛的婚姻裏煎熬,不如彼此放過,放過他,也算是放過自己。
“我自由了!”佳佳撥通曉丹的電話,直截了當的向她報告。
“真離了?拿到了多少財産,快跟我說說。”曉丹的聲音,很是急切。
又到了曉丹財迷的時候,佳佳都可以想象她現在伸長脖子,屏氣聆聽的模樣。
佳佳故意放緩語調,不緊不慢的說:“這個嘛……”
“哎喲,你就別跟我神秘了,車子?房子?公司?還是全部?。”曉丹的音調,像是飄紅的股票K線圖,一路飙升。
跟曉丹亢奮的狀态相比,佳佳顯得格外平靜,清了清喉嚨,“他本來是要淨身出戶的。”
“哦?”
“但是……我沒要。”佳佳淡淡的說。
“你-沒-要!”另一頭的曉丹,一字一頓的重複她的話,聲音因為過度激動而變了調。
“ng!”
“為什麽呀!”
從海南回來以後,佳佳就想好了,容靖的財産,她一分不要。
對待離婚這件事,容靖的态度一直不痛快。無疑就是擔心她分掉他的財産嘛。所以,回來以後,她告訴他,“你放心,你的錢,我一分不要。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容靖說,“佳佳,我不是這個意思。”
呵,有的時候真弄不懂他,承認自己愛錢,這麽難嗎?何必裝作一副被看低的樣子?
實際上,佳佳不得不承認,自己不要容靖的錢,其實多多少少有點私心。她就是想要容靖永遠記住,是他對不起這段婚姻,對不起她,他虧欠了她。
她就是要讓容靖帶着這份虧欠度過餘生!
——
下午,她約了房東看房子,随意在街邊找了間肯德基,點了份漢堡套餐,一邊吃一邊按房東給的地址找過去。
一房一廳,帶廚房衛生間和獨立陽臺。一個人住,足夠了。佳佳看了采光和通風條件也挺好,當場便簽了租房合同。
她從房東手上接過鑰匙,看着空蕩蕩的房間,無限感嘆。一年前,她結束了單身生活,走進了婚姻,正為三口之家的生活作準備,卻不料等來了小三。
現在,她又要重新開始她的單身生活了。
她在房子裏檢視一番,将需要添置的東西列在一張清單裏。準備往這房間一點點添置屬于她的東西。
當初連夜從容靖家搬出來,只帶了一個行李箱和一個背包,還有很多東西沒有帶走呢,把那些東西搬來這裏,還用得上。況且,她可不想那個女人用她的東西!想想就惡心到不行!
看看時間,下午四點多。去到容靖家,大概是五點多鐘,按以往的慣例,這個時候,容靖應該忙着接待客戶,交際應酬。這樣看來,現在回去,應該不會撞見他。畢竟,她并不期待看到他。
出租車駛入小區,坐在後座的佳佳,擡頭望了一眼熟悉的樓層,有些猶豫。
人總是這樣奇怪,明明錯的不是自己,卻還是會為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态度去面對而苦惱。
司機見她有些傷感,沒有打擾,陪她靜靜等了兩三分鐘,才催促她,“小姐,你是要下車呢?還是要走?”
佳佳收斂心神,遞上車費,向司機說了聲抱歉和謝謝,往那棟公寓走去。
這個地方,她住了一年多,這把鎖,開了一年多。掏出家鑰匙将眼前的門打開——這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可是此刻,佳佳卻覺得那樣困難。她的手微微顫抖,找了半天,都沒有準确找到鑰匙插孔。
門突然從裏面打開。
容靖站在她的面前,臉上難掩錯愕。
“你,你怎麽來了。”
“我想起自己還有點東西在這裏,給我十分鐘,收拾完就走。”佳佳一面說着,一面走進房間。等踏進屋裏,她才明白容靖一臉錯愕的原因。她怎麽就那麽笨,沒有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呢?
雪白公主手裏拿着顆白菜,腰間系一條圍裙,看到佳佳的那一刻,就跟容靖一樣,臉上表情變幻,無法掩飾。
佳佳盯上雪白公主身上的圍裙,那是她平常用的。上面有一大只皮卡丘。
佳佳覺得自己這次真是來對了,她必須要把自己的所有東西一并帶走,免得被她糟蹋!
她嫌這對狗男女髒!
佳佳壓下心中的怒火,指了指她的肚子,“這是我的。”然後不屑一顧地瞪了她一眼,“我先去收拾其他東西,一會兒我出來,記得還我。”說着,進了曾經自己和容靖的房間。
佳佳打開衣櫃,床頭櫃,将所有屬于自己的東西,一絲不落的塞進行李包裏,“襪子,梳子,耳機,筆,小本子,面霜……”佳佳一邊數着,一邊将它們都扔進包包。眼淚就這樣失控地從眼睛裏掉出來,一顆顆的,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挂在下巴,滴在地板,抹在手背。
亂七八糟的眼淚,一塌糊塗的生活!
“佳佳……”容靖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她知道,他就站在這間房的門口。
她背對他,從床頭櫃上的盒子抽出面巾紙,胡亂擦幹眼淚,不管怎麽樣,不能在他和那個女人面前露出狼狽不堪的樣子。
很快調整了情緒,她轉過身去,擡起驕傲的下巴,“你放心,屬于我的東西,我這次都一并帶走,以後不會再踏進這裏半步,不會給你們造成任何的打擾。”
她始終高昂起腦袋,可是,連她自己都知道,泛紅的眼眶和哽咽的聲音,已經将她真實的情緒出賣。
還有放置房間對角那副巨大的穿衣鏡,像是攝像師的鏡頭,将她每一幀情緒的變化,悉數捕捉在上面。
她的脆弱和悲傷,在那雙眼睛和鏡子前,無處可逃。
她和容靖對望,緊緊抿着唇,控制自己不要哭出來。而那個女人,這個時候走到了容靖的身邊,手裏拿着她剛剛穿着的圍裙。
佳佳撇了她一眼,轉過臉去,利落地将包包拉鏈合上,提起包包,從地上站起來。經過那個女人身邊的時候,順手從她手裏扯下了那條皮卡丘圍裙。
悶不吭聲地走出房門兩步,她又回過頭來。容靖和那個女人也正看着她。她回到女人的面前,盯住她的眼睛,“你放心,我不是你,沒有惦記別人東西的壞習慣。”
“佳佳,你何必……”
看容靖蹙着眉頭的樣子,像是被惹怒了呢。才說她兩句,他就不舍得了嗎?
佳佳咬牙切齒,迎着容靖的目光,擡了擡下巴。卻在這一刻,她無意瞥見那個女人難受的表情,似乎被戳到了痛處。于是,她突然靈光一閃,想通了。
她看了看那個女人,又看了看容靖,幾步挨近他的身體,擡起手,指尖暧昧地劃過他的衣領,微微笑着說,“希望她不會再偷別處的東西,祝你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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