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結束了教堂的婚禮儀式,一對新人和所有賓客移步到附近的花園酒店。
嚴勵之所以選擇這裏作為宴請賓客的場所,其實不難理解。花園酒店是G市最好的一家星級酒店,內有頂級大廚掌勺提供服務,能夠品嘗到一流的特色美食,還有齊全的娛樂設施,賓客們可以邊吃邊玩,如果累了或是有人喝醉了,随時可以開房休息,可以說是要什麽有什麽,絕對可以達到賓主盡歡的效果。
除了酒店本身的優勢以外,有沒有其他的原因?佳佳看着身邊這個被賓客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仍舊風度翩翩的男人。她着實猜不透他,就像婚禮儀式上那個深刻的吻一樣,隐約之中撩動着她的心。
是的,她還清楚地記得,這是她和嚴勵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他選了這裏,是因為他也記得嗎?
她擡手審視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撫摸着上面的刻痕,想起他在儀式上說的,如果送一枚價值不菲的鑽石戒指給她,她帶着戒指跑掉了,他要怎麽辦?的确,如果他真的在婚禮上送了那樣一枚戒指給她,她極有可能會當場被吓得掉頭就走。
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承受不起突如其來的愛,也承受不起十克拉的華麗鑽戒。
手上這枚普通戒指消除了那一刻她的顧慮,也提醒了此刻的她,她和嚴勵的關系,就像這枚戒指一樣普通,又何必胡思亂想,自作多情?
剛從思緒中抽離出來,佳佳就聽到現場有人高聲說話,“怎麽一直都是跟新郎喝啊?新娘呢?我得再跟新娘喝一杯,沾沾喜氣。”
簇擁過來的人群裏面,站在最前面的這位,就是這道聲音的主人,剛剛已經纏着嚴勵喝了兩杯紅酒了,看他東倒西歪的樣子,站都快要站不穩了。
一片起哄聲中,有人給她遞上一杯酒。佳佳對喝醉酒的男人實在沒什麽耐心,不過今天畢竟是新婚大喜的日子,她猶豫要不要跟他碰一杯,這事就算過去了?
哪知道她剛接過酒杯,嚴勵就從她手裏奪走,低聲說,“他耍酒瘋呢,你也跟着瘋?”
“可是這酒,不能不喝啊。”佳佳不記得是從書上看到過還是聽誰說過,婚禮上別人敬的酒,不能不喝,否則不吉利。
“我替你喝了。”話音剛落,嚴勵就仰頭一倒,将杯裏的酒一滴不剩地解決掉了。
喝醉酒的客人耍賴,“不算不算,又是新郎喝的,不算,新娘喝了才算!”
看這人沒完沒了的樣子,佳佳想,幹脆喝一杯,堵住他的嘴,他應該就不鬧了吧。從身邊的伴娘手裏搶過一杯酒,佳佳正準備喝,一個不留神,酒又被搶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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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一次,搶她酒的人不是嚴勵,而是一個女人。
聽到嚴勵喊這個女人的名字,“>
這個Lucy有着一頭短發,像個男孩子一樣打了厚厚的發蠟,将頭發往後梳成了一個簡單的發型,光看頭部,會覺得她是個中性的人,可是她身上卻是一席優雅的紫色禮服,腰間系一條鑲鑽的細小腰帶,不但凸顯妖嬈的身姿,更顯氣質華貴,手上那只銀白色手拿包,蝴蝶形設計,小巧又不失女人味。她的臉上雖然看得出歲月的痕跡,但是整個人還是散發着氣質美女的魅力。
只見Lucy舉起就酒杯,“這酒我替我弟妹喝了!”明明是女人,明明穿着打扮妩媚撩人,卻又有着豪氣如雲的派頭,顯然是那種hold得住場面的女人。
幹了杯,這位hold得住場面的女人從身後揪出一個男孩子,把男孩子推向那位喝醉酒的賓客,“來來來,快送我們錢總去休息。”
然後接二連三上來幾個年輕強壯的少年,架起醉酒的男人就往酒店裏面走,很快就消失在大家的視線。
救場結束,佳佳對這位叫Lucy的女人頓生好感。Lucy好像能夠看穿人心思似的,拍了拍佳佳的肩,“自家人,不用謝!”然後摸摸肚子說自己忙着趕路,現在肚子好餓,接着,佳佳就看見她随意找了有空位的一桌,插坐在裏面,愉快地吃了起來。
佳佳感覺,Lucy的個性和穿着那麽的不一樣,就像個統一的矛盾體,但誰說她不是很特別的人呢。
Lucy比嚴勵大兩歲,是和嚴勵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只不過嚴勵十幾歲的時候被送去美國,而她則選擇去了墨爾本。出國後,兩個人一直保持聯系,這麽多年,感情深厚好似姐弟。這是她從嚴勵口中聽來的。
提到姐弟二字,佳佳不由好奇,“你有兄弟姐妹嗎?”
嚴勵搖頭。佳佳頓時覺得自己和嚴勵的距離拉近了,因為她也是家中獨生,特別能夠理解沒有兄弟姐妹的孤單。
“哎,對了,你爸呢?我們是不是應該向他敬敬酒?”
“他已經走了。”
天吶,這可是兒子的婚禮啊,沒有兄弟姐妹來帶動氣氛就算了,父親竟也不多待一會兒,這樣對比下來,佳佳覺得自己似乎比嚴勵幸福一點,畢竟她的父母都悉數到場,祝她幸福來了。想到這裏,她懷着感恩的心,向爸媽坐的那一桌揮了揮手,送給他們一張大大的笑臉。
不過她又轉念一想,沒有哪家父母會對自己的孩子不聞不問的吧?所以……她似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自己是有多不讨公公喜歡,婚禮還沒有結束,公公就迫不及待離場了?意識到這一點後,佳佳感覺會心一擊,“你爸對你選的嚴太太不滿意?”
嚴勵像是沒怎麽放在心上,舉杯回應了一下遠處某個向他們招手的人,同時輕輕落落地跟她說,“跟你沒關系。”
“怎麽跟我沒關系,你爸……”佳佳本來想說,結婚以後,你爸就是我爸,我不能讓我們的爸爸不高興,卻突然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嚴總,嚴太太,恭喜恭喜,祝賀兩位白頭到老!早生貴子!”一位帶金框眼鏡的人臉上堆滿了笑,一邊說着祝福的話,一邊攜女伴走過來。
然後是微笑,感謝,碰杯,喝香槟……這個金框眼鏡男帶了個頭後,一個接一個的人過來給她和嚴勵道喜,然後她又重複地微笑,感謝,碰杯,喝香槟……
佳佳不由得感慨,結婚,真的是一件特別繁瑣又機械化的事情。
她踩着九厘米高跟鞋站了近一個小時,接受了輪番的恭維和祝福後,有些乏累,特別開口向嚴勵申請能不能去房間休息一下。
她話音剛落,不知道為什麽,她看到嚴勵的眼睛燃起一束光亮。
緊接着,他特別神采奕奕,特別紳士,還有點迫不及待地說,“我扶你去。”
請注意,他說的是“撫”,而不是簡單的“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字眼,下一秒,她就像宮廷裏的皇後娘娘似的,被人攙扶着走起來了。哎喲媽呀,第一次覺得嚴勵人也挺好的,還懂得憐香惜玉,尊重太太呢。
不過,他這個人好像不禁誇,連在心裏誇他都不可以,因為他很快就本性暴露了。
他一面扶着她走,一面湊到她耳邊低語,“嚴太太,為夫抱你到房間吧!”
這個嚴勵,還是這樣一逮着機會就占她便宜,她翻給他一個白眼,哪知道,嚴勵還是一意孤行地要抱她。
他蹲下身子,将她一把抱起,旋轉了九十度。
我的天!
唐佳佳還沉浸在頭暈目眩中,冷不丁地看到容靖站在十幾米遠的地方。卧草!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佳佳摟住嚴勵的脖子,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前夫,問現任丈夫,“他怎麽會來?”
“我邀請他過來的。”
這場婚禮,佳佳完完全全做了甩手掌櫃,所有事項都是嚴勵在負責的,包括确定賓客名單。
當然,嚴勵曾經問過她的意見,她當時想,畢竟不是真的要和嚴勵結婚,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她并沒有邀請自己這邊的親戚朋友。那容靖,算是怎麽回事?
“他是你朋友?”佳佳問他。
嚴勵搖頭,“不是。”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誰?他是我……”
“我們應該讓他知道,你嫁給了我,你過得比從前更好。”
“……”
所以,他是為了給她掙回面子嗎?
佳佳環顧四周一圈,如此豪華的婚禮,是夠她在前夫面前揚眉吐氣的。
嚴勵忙着邀功,“怎麽樣,我這次,為你賺足了面子吧?”看他一副神氣的樣子,佳佳竟無言以對。
這個時候,一名舉着托盤的侍者正巧從佳佳身邊經過。佳佳立即從嚴勵身上跳下來,拿了兩杯香槟,一杯遞給嚴勵,一杯留給自己。
她笑笑,與他碰了碰酒杯,“跟你合作,很愉快!”
嚴勵眼色一挑,“人要學會感恩,記得報答我哦。”
“現在就報答你!”佳佳繞過他的手臂,和他喝起了交杯酒。
嚴勵抿着笑,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愉快心事。
兩個人各自抿了一口香槟,容靖已經來到她和嚴勵的面前。
佳佳的目光,掃了一眼他的身後,假裝不經意地多問了一句,“怎麽不帶她一起來?”
她倒是想要讓那個女人看看,失去了一個容靖,并不代表她輸掉了整個人生,事實表明,她可以配得上更好的。可惜,那個女人沒有來,未能給她扳回一城的機會。
今天是嚴勵宣誓主權的日子,而且眼看收效明顯,他心情似乎變得更加明朗,舉了舉杯,對容靖說,“很高興,你能來。”
容靖看看嚴勵,又看看佳佳,嘴唇已隐隐泛白,五官扭曲得近乎擰作一團,像是正在遭受極大的煎熬。
佳佳看着他,心中五味雜陳。容靖啊容靖,當初導致婚姻破裂,逼我不得不離開的人,明明是你,可是現在,你作出這幅表情,又是為了什麽?
如果她把容靖此刻的反應解讀成,他對自己始終還是有感情的,那麽,他當初又何必搞婚外情,斷送了兩個人的幸福。
——
最後,容靖還是跟嚴勵碰了杯。
容靖向來不喜喝酒,尤其不喜烈酒,每每不得不喝的時候,他就會習慣性眉頭深鎖,這一點,佳佳是了解的。
香槟酒精度數并不高,口感也不像烈酒般濃烈,但是容靖飲盡杯子裏最後一滴琥珀色液體的時候,像是喝了一瓶五十多度的白酒一般,深深地蹙着一雙濃眉。
兩抹濃眉,越挨越近,幾乎連成一條直線,代表的是主人怎麽也化解不開的憂愁。
容靖特意錯過他們在教堂的婚禮儀式,因為他擔心自己承受不住,似乎,不去看那神聖的一幕,就可以稍稍減輕他內心的痛苦,可是啊,他還是逃不掉注定失去的宿命。
他最愛的人,現如今,竟嫁作他人,成了嚴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