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節是科學,第三節是數學課
桃也不是很明白。她轉過頭用探詢的目光望向後桌的兩位,卻發現封蕭蕭和歐陽城都面帶猶豫之色。只是,前者是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幹脆地把許若揪出去,另一位卻是不停地朝教室後門瞟,猶豫着要不要先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我無聊?”許若的聲音忽然高了許多,她昂起頭朗聲道,“上回,我媽媽也是做了新點心送過來,也不知道是誰,假裝好心說要幫我帶回教室。結果呢,卻自己臭不要臉地偷偷吃掉了。”
洛桃一呆,嗯,吃掉點心的正是“臭不要臉”的冥昇和“從善如流”的自己啊……這怎麽找上陳洛陶了?
陳洛陶臉上現出茫然:“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許若哼了一聲,“我說,有一個不要臉的小偷,喜歡裝好人偷別人的點心吃。陳同學,你說這個小偷是不是有病?我明明是一個如此大度的人,這小偷她要是早告訴我,她喜歡吃我媽媽做的點心,那我肯定會很樂意與她分享的。”
說着,許若又拿起了那個保鮮盒,雙手端到陳洛陶面前,笑道:“你看,這回,我這不是立刻給她……哦,不是,是給你送來了嗎?”
陳洛陶陰沉着垂下眼,那保鮮盒幾乎都要戳到她的鼻尖了。洛桃在一旁又急又怒,正準備挺身擔責,只聽見“啪”的一聲,陳洛陶已經一把奪過那個保鮮盒,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此時,許若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散盡。兩個姑娘就那樣目光灼灼地對視着,周圍的空氣似乎也要跟着灼燒起來,又似乎已在瞬間結冰,一個過分的呼吸就能擊碎這一切……
圍觀的同學原本還有人不嫌事大地起哄,但眼見上課時間逼近,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嗆鼻……大家雖然都懷着隐隐的期待,看學校的兩大才女是否真能破口大罵甩耳光扯頭發地大戰一場,但考慮到等會葛莫愁問責的後果,畢竟也沒人願意不甘寂寞地去做引發爆炸的導/火/索。
教室裏出現了幾秒僵硬的寂靜,最後還是陳洛陶先開口。
“許若。你不用這麽拐彎抹角含沙射影地來這套,實在下作又無聊。”
陳洛陶的用詞不輕,許若柳眉一挑便欲發作,但陳洛陶沒給她回話的機會,繼續道:“你的意思是,我偷偷吃了你媽給你做的點心?然後你現在就拿着這麽個破塑料盒子,戲份十足地來羞辱我是嗎?”
許若的臉一下子漲紅:“你……”
陳洛陶繼續冷靜地道:“那好,我現在回答你,我從來沒有吃過你媽做的任何東西。現在也不想吃這個點心。麻煩你怎麽拿過來的怎麽拿回去。”說着也不顧許若滿臉的怒氣,拿起保鮮盒就往她懷裏一塞,一臉“好走不送”的表情。
陳洛陶一身正氣,一臉耿直。原本看熱鬧的群衆都不禁為她的凜然姿态暗暗咋舌。愛扮演“小醜”出風頭的蔣小超甚至誇張地站到了凳子上,做作地鼓掌喝彩:“班長說得好!班長真棒!”惹得其他同學又是好笑又是噓聲一片。
連洛桃都有些發懵:原來自己十五歲的時候戰鬥力這麽強啊……看來過去只是沒有機會,瞧這架勢,就差頭上綁個布條了。布條上還要寫八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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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撕X,從我做起。
不過這樣說起來,自己成年後真的太綿羊了……
洛桃大學的寝室裏有一個很不招人待見的女生。怎麽形容(yong第二聲)捏,就是那種特別喜歡展示自己“品味獨特”,對人不懷好意地評頭論足的家夥。
比如,洛桃偶然在街頭發現一條便宜又可愛的裙子,興沖沖地跑到寝室跟大家分享:“看我剛買的裙子,才四十塊錢,我覺得還不錯。你們看咋樣?”
對方一盆冷水就澆下來:“诶你別怪我說實話啊,這做工一看也就是四十塊錢的貨色。我覺得做女人還是要注意一下質感,這樣會有點low……”接着也不顧洛桃瞬間僵掉的笑臉,硬要給她上一課“女生如何裝X才能釣到金龜婿”的人生勵志課……
于是,洛桃一天的好心情就被毀了。
再比如,洛桃省吃儉用倆月,終于用摳下來的零食錢和面膜錢換回了一條心心念念的品牌連衣裙。前車之鑒太多,于是她回到寝室也不再咋咋呼呼。可正當洛桃安靜如雞地沉浸在自己的盛世美顏中時,鏡子中忽然出現了那個“職業差評師”室友。
“诶,你這裙子不錯啊,多少錢?”
對方探頭探腦,甚至想來翻裙子的吊牌,洛桃覺得有些別扭,但還是如實相告了價格。
結果“差評師”小姐輕呼一聲,面帶嫌棄:“天啊就這裙子要一千多?淘寶同款可以買五六條了啊。你還不如多買幾條穿完再扔呢。而且我看着你穿着這裙子和一兩百塊的也沒什麽大區別啊。這牌子也就唬唬人,你沒看微博上說嗎,其實這根本不是什麽有檔次的牌子,很土的……”
于是,洛桃一天的好心情又被毀了。
這多嘴室友最愛的口頭禪是“你別怪我說實話”。洛桃有時候氣悶得不行,心想着憑啥不能怪你說實話啊?而且誰花錢請你說實話了?
有時候心塞至極,洛桃也會拉下臉來直言說自己不需要她來評價,可每回也就點到即止,對方一說“開玩笑的啦”或者一流露尴尬抱歉的神色,洛桃便會不好意思再說下去。“差評師”小姐大概能消停個三兩天,但很快又不識相地“重操舊業”。如此循環往複,直接導致洛桃的大學生活幸福感下降了N個百分點。
其實并不是洛桃心寬似海,她要是真的不跟這讨厭的室友計較,也就不至于自己氣悶煩躁了。
恨就恨在,她既做不了大肚子撐船的宰相付之一笑,也化不成牙尖嘴利的女鬥士反唇相譏。
洛桃也無法确定這是為什麽。
或許是接受的與人為善的教育潛移默化起了作用,或許是人心越老越虛僞顧慮越多總張不開嘴。總之,在女宰相和女戰士之間糾結猶豫的洛桃最終都會默默地選擇第三條路——一個憋屈氣悶到胃疼的,小怨婦。
真的,她也可讨厭這樣怨婦的自己了。
所以,見到當年的自己這不計後果的飛揚跋扈勁兒,洛桃也真恨不得和蔣小超一樣熱烈鼓掌,還要站上桌子熱淚盈眶的那種。
你說,我們當年都是多麽自以為是心中常年上演暗黑小劇場的反派女魔頭啊,怎麽一年一年長大,性格反而一年比一年包子呢?
而又是在具體的哪一年,我們居然從一個個妖嬈火熱自帶背景音樂的中二小辣椒,變成了一個軟綿綿、圓滾滾,讓人捏了還猶豫不吭聲的金牌狗不理的呢?
洛桃有些悵然。
不過這不合時宜的惆悵很快被許若的高聲驚碎了。
可憐的“道具”保鮮盒又被很有氣勢地拍在了桌子上,許若有種詭計被識破的挫敗。她幾乎有些耍無賴一般地說:“我送來了就不會拿回去,你必須把這些都吃了。”
陳洛陶冷冷地道:“你那個高貴的媽做的東西,還是你自己留着吧。我消受不起。”
許若的怒氣又蹭地上蹿,但緊接着她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狡黠:“也是,這人也分三六九等。我原本想着,普天下的胖子應該都喜歡吃甜食,就好心好意送來給你。沒想到你這麽沒教養。看來,你那不怎麽高貴的媽,沒好好教你說謝謝啊。”
“許若!”陳洛陶還沒有發作,封蕭蕭已經按捺不住沖了上去,“你最好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許若顯然是完全不把封蕭蕭放在眼裏:“這主人還沒說話,看門的物種倒是叫得歡。”
“你!”封蕭蕭怒不可遏,眼見着就要上前動手。許若被封蕭蕭的氣勢吓到,禁不住花容失色地後退了一步。
不料陳洛陶卻攔住了封蕭蕭。她強壓着怒氣對許若說:“你這樣無憑無據胡編亂造,血口噴人地逞口舌之快,只會更丢臉罷了。”
“我無憑無據?不見得吧。”見封蕭蕭被攔下,許若的底氣又足了,“歐陽,你說,你有沒有看見陳洛陶偷我的東西?”
誰也沒想到,許若會忽然把戰火引到一直皺着眉旁觀的歐陽城身上。這一下觸發了新的好奇點,大家紛紛把目光投向歐陽城。
歐陽城一怔,情不自禁便去看陳洛陶。
陳洛陶側對着歐陽城,胸口微微起伏,顯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
可她一動不動,并不願意給予回應。
許若對歐陽城沉默的注視很不滿:“歐陽!”語氣中卻又帶了三分嬌嗔。
圍觀群衆心中都生出不确定的恍然,大家相視無言,模模糊糊地覺得——
哦,原來如此啊。
洛桃也确定了,許若果然根本不在乎上回是誰拿的那份點心,不過存心找茬罷了。現在把歐陽城扯進來,形勢又複雜了。如果自己此刻站出去“自首”為這冤案添上一筆,就她和歐陽城這尚未褪去的“奸/夫/淫/婦”的光環,那可就更有意思了……
還是繼續靜觀其變吧……
“歐陽!”許若就差跺腳嘟嘴了。
封蕭蕭面露不快地也叫了一聲:“歐陽?”
歐陽城為難又凝重地看了看陳洛陶,轉身就要往教室外走。
“回來!”一直冷着臉不說話的陳洛陶忽然開口,“都要上課了,你要去哪兒?”
歐陽城乖乖地停住了腳步。
圍觀群衆再度交換了眼神——
哦,原來如此啊。
許若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這時,陳洛陶拿起桌上的保鮮盒,大步向教室後的垃圾箱走去,幹淨利落地把盒子裏的點心倒了進去。
“行了,你的好意我收下了。”陳洛陶把保鮮盒遞給許若,“既然你把東西給我了就是我的,我怎麽處置是我的權利。”
許若一聲不吭地瞪着陳洛陶。
陳洛陶平靜地回看她:“如果你還不走。那好,我們就站着,等着老師來。”
許若還是不吭聲。
教室裏再次出現了那僵死的寂靜。
忽而鈴聲大作。圍觀群衆都意猶未盡地挪回了自己的座位。
許若忽然一把奪過了陳洛陶手中的盒子,恨恨地摔在了地上,就地炸開。
只可惜,這一聲平地驚雷悶死在了歡快的鈴聲中。
許若恨恨地瞪了陳洛陶一眼,又幽怨地瞪了歐陽城一眼,快步奔出了教室。
☆、chapter22
01
快意恩仇的對戰硝煙很快被殘酷的現實滌蕩殆盡。
下午上課的鈴聲餘音未盡,熱愛搞突然襲擊的數學老師,便抱着一沓試卷進來就說要測驗。洛桃內心哀嚎着考完試,到下午最後一堂自習課上課前,才有空掏出那封“絕交信”來欣賞。
“歐陽城同學……”洛桃看了一眼擡頭不禁覺得好笑——果然是自己的風格。在心裏想和什麽人劃清界限的時候,都會一本正經地來個生分的書面擡頭。
陳洛陶給歐陽城的“絕交信”言簡意赅。大意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此分道揚镳,各自安好,最後還很膈應人地祝歐陽城前程似錦……
唉,都初三了居然還搞“我不跟你玩了”這一套,剛才撕X女俠的光芒瞬間黯淡了許多。
洛桃轉到後桌,面帶苦笑:“她還挺客氣。”
歐陽城拿着支黑筆在草稿紙上洩憤般唰唰唰地畫斜線,冷笑道:“不光客氣,還大方得很呢。”
洛桃不解地看向歐陽城,只見他沒好氣地從課桌裏掏出一個信封拍在桌上。
哈,還有信封?
嗯,這就對了。洛桃就覺得這樣用一封寫在草稿紙上的絕交信來結束一段兄弟情,儀式感嚴重不足。這樣鄭重地裝信封裏,才是她當年的“撕帶兒”嘛……
洛桃好奇地撐開信封:“呃?”
裏面是好多張十元、二十元的紙幣……
洛桃眨眨眼睛,脫口而出:“分手費?”
歐陽城的斜線猛地折了個方向。
原本癱在桌子上哀悼自己又一次光榮陣亡的數學考試的封蕭蕭也突然好奇地湊過來,壓低聲音揶揄道:“分手費?哈,歐陽你已經被陶子那個了……嗯?咦,你才值這麽點錢啊……”
封蕭蕭有些故作猥瑣地沖歐陽城挑挑眉。她剛和陳洛陶并肩“抗敵”,前幾天的些許不愉快便瞬間抛到了九霄雲外。此刻趁陳洛陶被叫到辦公室去幫忙改卷,便忍不住也像今天滿臉“原來如此”的圍觀同學一樣,偷偷八卦起來。
歐陽城陡然聽到“被那個”,臉色都變了。他像看白癡一樣白了封蕭蕭一眼:“果然考一次數學你的腦細胞就少一大片啊。我看你要是被打折處理,恐怕還算不清自己的價格吧。”
封蕭蕭被同桌的數學大神堵得無語,便轉向被逗笑的洛桃:“笑什麽呀!我看你才真奇怪啊,前幾天你不是和歐陽去偷情了嗎……怎麽現在還一臉沒心沒肺,你不吃醋啊?”
洛桃本來還在嘲笑歐陽城被封蕭蕭這個口不擇言的二百五噎住的古怪表情,轉眼自己就被冠上了“偷情”的頭銜……
雖然知道這貨從來不會有惡意,可還是……
歐陽城絕望地扶住了額頭。
洛桃無語凝噎。
親愛的蕭蕭,人蠢就要多讀書啊。
封蕭蕭還要再追問,洛桃急忙朝向歐陽城,轉回了正題:“這錢是怎麽回事?”
歐陽城不情願說。封蕭蕭卻了然于胸地接口道:“估計是這兩三年的蛋糕錢吧……上初中以後,陶子的生日都是在學校過的。歐陽每次都會給她買個蛋糕。”
洛桃:“……”
她忽然就覺得自己能體會到歐陽城此刻無語的、無力的、無法描述的,出離憤怒的內心了……
見過作的,沒見過你這麽作的啊!
內心的洛桃阿姨自帶熊熊烈火的正義背景板,一手叉腰,一手不停地對跪在自己面前的陳洛陶指指戳戳。
左顧右盼看誰呢!說的就是你,陳洛陶!
02
“太過分了,太幼稚了。”洛桃幾乎要同情歐陽城了,你說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呀……
歐陽城領情地看了洛桃一眼,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其實習慣了就好,她這人就這樣,一貫如此。”
這句話平淡卻又溫情。洛桃卻為“一貫”這兩個字觸動,一時間有些發怔。
她還記得過去自己經常暗暗覺得男孩子幼稚,而家境優渥、順風順水的歐陽城無疑又是“男生幼稚園”的代表。沒想到,歐陽其實也在“一貫”地“寬容”着自己。
“哎呀,那就行啦。”洛桃把信封還給歐陽城,“既然你知道她的脾氣,那就不要和她計較啦。過兩天她肯定就消氣了。”她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記仇嘛。
“這回可未必了。”封蕭蕭有些擔憂地接話道,“哎呀,幹脆歐陽你就跟陶子坦白得了,畢竟這麽多年了,我都替你糟心。”
坦白?歐陽城和洛桃同時看向封蕭蕭。怎麽她早就知道?
封蕭蕭攤手道:“幹嘛這麽驚訝。我也是剛看出來你居然對陶子心懷不軌啊……不然我哪兒能憋住不說啊。不過你早說嘛,早說的話我也不至于沖陶子表忠心,支持張晉川了……”
歐陽城蹙眉道:“你小點聲。”
封蕭蕭撇撇嘴,嗤笑道:“你個采花大盜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啊。不過說起來,你藏得夠深的啊,一直就這麽默默潛伏着。什麽時候開始的啊?”
封蕭蕭一臉興致勃勃地湊過去,忽而臉色一變,疑惑道:“不過,你這許多年,搞不靈清的姑娘可也不少啊。你這是對陶子三心二意呢,還是對那些姑娘虛情假意呢!老實交代,說!”
維護起好友來,封蕭蕭的成語都用順溜了。她随手卷起手邊的草稿本指着歐陽城,俨然一派為閨蜜把關的架勢。
洛桃也有些好奇地看着歐陽城。這麽多年,她一直把歐陽城當做坦蕩蕩的異性朋友,沒有想歪的一個重要原因,正是因為歐陽城源源不斷的“桃花”。
洛桃心中莫名有些悵然:嗯,所以自己大概也就是蜷縮在歐陽城那顆多情的少年心中的一個小點吧……
悵然完洛桃阿姨又迅速地賞給自己一個白眼:惆悵個P啦……
歐陽大概就是這副德行吧……
歐陽城看着洛桃帶着期待和疑惑的炯炯目光,忽然猛地擡手打開了課桌板。
洛桃正支着手撐着腦袋,專心地等着歐陽城的回答,忽見桌板迎面而來,不禁吓得低呼一聲,忙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歐陽城的手仍扶着課桌板輕輕地上下搖動,顯然是刻意為了吓她。
洛桃瞪着眼睛驚魂未定:“有病啊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得逞的歐陽城得意地大笑。
驟然響起的上課鈴聲扼殺了洛桃的“複仇”大計。她只能瞪了歐陽城一眼,忿忿地轉過身去。
就在轉身的那一刻,歐陽城的一句話讓她後背一僵。
他說:“反正,以後,我都不能再喜歡她了。”
03
周六下午兩點鐘,一周的最後一堂課結束,滞留的初三學生終于也迎來了“單休日”。
教室裏并沒有休假的歡騰。不過就像綠皮火車“況且況且”地到了一個站,“旅客們”有些疲憊地在車站逗留了幾分鐘,抱回一堆“土特産”後又默默地上車繼續向目的地駛去。
這每周24小時不到的“休假”就是短暫停留的車站,而“土特産”,自然就是比在學校上課還要多一倍的作業了……
所以華江的很多學生號稱熱愛學習并不喜歡放假,不都是違心話。因為老師似乎總覺得在家的時間一分鐘能用兩分鐘用,每周都會歡天喜地地進行一次“試卷大清倉”。
洛桃迅速地把各科的試卷塞進書包。期間,她還不忘抽空瞄了一眼已經不緊不慢地開始寫作業的陳洛陶——她中學時一直有個習慣,一定要寫完一部分作業再回家。
“雖然是綠皮火車,但人與人還是有差距的呀。”洛桃胡思亂想着自言自語,“看本小姐當年這胸有成竹井井有條的樣兒,就像個睡軟卧的人。現在呢……”她幽怨地把書包甩到肩上,就是個硬座……說不定,還是站票……
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洛桃必須飛奔回寝室。
一方面因為要和冥昇一起回家,那家夥等久了肚子餓肯定要不高興……另一方面則是因為——
她要搜陳洛陶的東西。
從陳洛陶課桌裏找到的那盒減肥藥只剩下沒幾顆了。說不定,陳洛陶已經偷偷囤了很多藥呢。
很好,寝室的人都沒回來。大家似乎都在中午時把東西收好帶去了教室。
洛桃上氣不接下氣地推開寝室門,反身上鎖,麻利地就開始找。
可是,床上、床底、櫃子裏,所有地方都翻遍了……沒有。
教室的課桌裏也沒有。雖然陳洛陶開始給課桌上鎖,不過早就被策反的封蕭蕭還是偷偷翻過了。
難不成,陳洛陶把這勞什子的減肥藥藏在了家裏?
有可能。
自從父母分開,母親去世後,她就一直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外公外婆很少進自己的房間。
要真是這樣,那該怎麽辦呢……
洛桃有些喪氣。
正當她灰心地爬下陳洛陶的床時,一張紙條忽然從上鋪晃晃悠悠地飄下來。
洛桃自然地接住那張紙端詳起來,居然是一張化驗單。
化驗單上印着什麽HCG,陽性(+),洛桃也看不懂。直到看到最後幾個字,她才明白過來。
但恍然的同時,洛桃又被這幾個字震得目瞪口呆。
那化驗單上寫着:
“有妊娠反應。”
☆、chapter23
01
冥昇塞着耳機站在校門口。
他已經等了洛桃快二十分鐘了,挎在左肩的書包騰到右肩,又百無聊賴地換回左肩。出衆的形貌引得來往的同學紛紛側目打量,大家都好奇地猜測着這美少年會在等什麽樣兒的女孩子。
就在冥昇進行第三回合的給書包換肩運動時,等待的人終于出現了。“終于等到你”的欣喜中帶着幾分幽怨,冥昇沖兩米外招招手:“蝸牛妹,你還可以再慢一點啊。”
路人們朝美少年的目光看去——來人并不是什麽絕色美少女,只不過是一個相貌平平,甚至還有些死氣沉沉的女生。大家不禁覺得有些可惜。這年頭,怎麽長得好看的人眼神都不怎麽樣呢?
垂頭喪氣的“蝸牛妹”洛桃面色陰沉地挪到冥昇面前,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久等了。走吧。”
冥昇好奇地看着洛桃的喪氣樣兒,擡手在她頭頂大力揮了揮手,仿佛是要驅散她頭頂那朵看不見的烏雲似的:“怎麽這副樣子,丢錢了?”
洛桃顯然不想多聊,依舊有氣無力地揮手示意:“沒事兒,走吧。”說着便繼續維持着歪脖子垂頭的姿勢,馱着個書包繼續往前挪。
冥昇也不再追問,只慢慢地跟在她身邊,一副閑庭信步的樣子。
和洛桃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冥昇也漸漸摸到了她的一點兒脾氣。這姑娘心裏有事心情不好的時候,都不願意說話,越問越不說。反之,你要是晾着她的話,她說不定自己憋不住就主動坦白了。
果然,在冥昇若無其事地在一個街邊小攤買下第三串烤豆腐後,洛桃終于承受不住一個人的憂傷,把那張化驗單主動抖出來,交給了冥昇。
“什麽呀?”冥昇兩指夾住那張化驗單,他嘴裏還叼着一塊豆腐,說話有些含混不清,“妊娠反應……”
冥昇一呆:“你……”
洛桃知道他在想什麽,沒好氣道:“看姓名啦。”
冥昇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将化驗單展平,終于看清了左上角的名字:“許若?”
洛桃點點頭:“嗯。我在陳洛陶的床鋪的夾縫裏找到的。”
冥昇不禁也呆呆地:“這怎麽又在陳洛陶那兒呢。”
洛桃不語。她心中對當下的一切充滿了迷惑,但讓她心中的陰霾愈來愈厚的,卻是因為她自以為漸漸明晰的一些牽連和猜測。
恰好在這個關頭,許若明目張膽地上門找茬,而陳洛陶偏偏又給歐陽城寫了封空泛卻堅決的絕交信。
現在又發現了,證明許若懷孕的化驗單……
未成年少女懷孕……
雖然洛桃一直都讨厭許若,潛意識裏也恨不得許若哪天能栽個大跟鬥。可是,得知這個重磅的“社會新聞”,洛桃卻并沒有看讨厭鬼許若好戲的幸災樂禍之感。
相反,對“同齡女孩”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和內心那個克制不住的聯想,幾乎讓她有些頭皮發麻。
她難以遏制地一遍一遍回顧那天許若找上門的幼稚戲碼,試圖尋找出蛛絲馬跡。
“好啦。”冥昇把那張化驗單丢還給洛桃,“反正你現在機會來啦。”
洛桃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機會?”
冥昇把最後一塊豆腐塞進嘴裏,漫不經心地道:“你明天就把這張化驗單貼到學校的女廁所裏,這樣許若在華江可就要更紅了。嗯,女廁所沒有監控,放心啦,沒人會知道是你幹的。”
洛桃發愣地接過化驗單,有些無措地眨了眨眼睛。
冥昇看着洛桃的表情,忽然了然于胸地笑了笑。
洛桃瞬間有些發窘。她知道,他看穿了她。
她确實有些動心。
或許在看到“許若”這兩個字的那一刻,她的腦子裏就已經萌發了将這個“醜聞”公之于衆的念頭。
心中的這個小惡魔一直在假寐。冥昇這麽一點破,小惡魔便帶着幾絲獰笑欣欣然睜開了眼。
“說什麽呢。”洛桃把那張紙收好,目光閃爍,“你說你好歹也是得道之人,怎麽能有這麽惡毒的想法呢。”
冥昇不置可否地笑笑。
洛桃試着轉移話題:“你這星期在學校都做什麽了?每天吃飯那會兒你就光顧着吃了,也說不上幾句話。”
冥昇把擦嘴的紙巾丢進垃圾箱,便又開始左顧右盼地開始尋覓美食:“沒什麽呀。就和你一樣上課寫作業呀。不過,和你不一樣的是,我考試想要多少分就要多少分。嘿嘿。”
洛桃看着冥昇炫耀的欠扁樣兒,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是呀,當然和我不一樣。你還忙着和班裏的小女孩打情罵俏呢。”
冥昇停住腳步:“誰說的?”
洛桃眼睛朝天:“你管誰說的。反正我就是知道。”
“我那全是在問她們對陳洛陶的看法呢。”冥昇辯解道。
忽然倆人同時意識到了氣氛的詭異。
冥昇狐疑地看着洛桃,脫口而出:“你這語氣,怎麽像在吃醋啊?”
洛桃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口吻像極了女朋友查崗,她很不自然地幹笑了兩聲:“呵呵呵呵呵呵,你一個不知道多少歲的老男人,我怎麽會吃你的醋。”
冥昇:“……請叫我老男神。”
兩人又貧了幾句嘴,冥昇終于回歸了正題:“我看你最近跟陳洛陶的關系并不怎麽樣啊。你是不是忘了你來這兒是要做什麽?”
洛桃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承認:“我沒有忘。我其實,從來都不知道我來這兒幹什麽。”
冥昇無語地看着洛桃。看着看着,無語的眼神變成了若有所思。
洛桃被冥昇看得有些不自在,便誇張地掩面長嘆了一聲:“神啊,請你告訴我,我究竟應該怎麽做?陳洛陶自己已經開始很勤奮地每天在操場跑圈圈了,減肥的積極性比我高多了……其他的,神啊,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洛桃蹙着眉頭可憐巴巴地望向身邊面無表情的男神,使勁眨了眨眼睛。
男神對着賣萌少女的額頭“啪”地就是一掌,丢下一句高聲莫測的話飄然離去。
“你心中的惡念早已經給了你回答了。不是嗎。”
02
高深莫測的冥昇男神飄然離去……地繼續去覓食。
洛桃和冥昇回家的這條路,在多年以後發展成了小吃一條街。如今雖然頗有些“髒亂差”的“小鎮特色”,但也漸漸地聚集了以學生群體為主要消費目标的個體餐飲。最近的每個星期,洛桃幾乎都是這樣和冥昇一路“逛吃逛吃”地晃回家。
冥昇站在一個分叉路口上,左前方是手抓餅,右前方是麻辣燙。
男神同學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尊重左右手石頭剪刀布的戰鬥結果:去吃麻辣燙。
可正當他擡腿朝右邊走的時候,一直恹恹地跟在他身邊的洛桃突然揪住了他的襯衫衣襟。
“幹嘛?”
洛桃低着頭就把冥昇往另一邊拖:“我們去吃手抓餅,去吃手抓餅。”
冥昇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只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就往手抓餅攤走去了。
嗯,他剛才瞄了一眼,忽然感覺手抓餅好像更好吃的樣子。
攤位前已經有了兩個女生,排隊的冥昇早早地開始盤算起加什麽醬好。而洛桃卻鬼鬼祟祟地一直往身後偷瞄。
忍痛割愛地決定這回還是不要番茄醬好了的冥昇忍不住又對洛桃斜眼:“你在偷看什麽啦。”說着也要回頭。
“噓。”洛桃這回拉住了他的襯衫袖子,“別回頭。”
冥昇當然要回頭,還大大咧咧地說:“哦,張晉川啊。”
前排的兩個女生聞言也轉頭向後望去,不由地有些小興奮:“真的是張學長诶。”
冥昇恨鐵不成鋼:“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還讓神告訴你你到底怎麽做呢。神告訴你了你也得聽啊。”
洛桃尴尬地笑:“好啦好啦。到你了,快跟阿姨說要吃什麽。”
冥昇又咕哝了一句,終于還是笑盈盈地轉向手抓餅阿姨:“阿姨我要一個素的,不要番茄醬……”
洛桃心不在焉地說了句:“我跟他一樣。”便又豎起耳朵,偷偷地朝後看。
她明明記得張晉川說過,自己最讨厭吃這些路邊攤,又髒又不衛生。而且,在大學的時候,洛桃特別想和張晉川去吃一次路邊的關東煮,張晉川不情願地去了,結果全程擺臭臉,還很過分地說再也不要到這麽掉價的地方來……
結果嘞,明明高中的時候也吃嘛……
冥昇剛接過熱乎乎的手抓餅,準備把其中一個遞給洛桃,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臂又被抓住了。
“喂,你今天老是占我便宜啊。”
洛桃卻神情嚴肅:“冥昇,你有沒有聽見剛才張晉川和那個攤主說了什麽?”
冥昇已經邊走邊吃:“沒有啊。”
洛桃接過手抓餅,卻憂心忡忡地不張口。
冥昇服了她,閉了一會兒眼睛又睜開:“好啦,聽見了。”
洛桃有些緊張地看着冥昇:“那個攤主跟張晉川說什麽了?我是說,你聽見那個攤主叫張晉川什麽了嗎?”
冥昇點頭:“他叫他小川。”
“還有呢?”
冥昇聽見洛桃的聲音因為難以置信而有些略略顫抖。
他朝那個麻辣燙攤位看了看,發現張晉川已經迅速地消失了。
“還有,兒子。”
☆、chapter24
接下去的二十分鐘,洛桃對回家路上的各色小吃進行了風卷殘雲般的掃蕩。
“簡直太過分了。”洛桃左手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