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她,安桐,是浮丘村裏正之女。上無兄姐,下無弟妹,唯有與她爹安裏正一母同胞的二叔父有兩子一女,與她算是同族的兄弟姐妹。

而浮丘村作為江南富庶之地的村子,用安桐所知的書中描寫便是“山清水秀”、“人傑地靈”。

可惜她作為裏正之女,卻并非書中的中心,她認為的中心便是那些聲音所說的女主“小如”,所有的事俱是圍繞着她所展開的。

這點認知讓安桐有些許失落。不過她也沒失落太久,雖然她是被人創造出來的,可當她能意識到這些事時,她不認為自己還能受人掌控。自己死後反而回到了兩年前,且不去糾結她想不透的緣由,她覺得能利用這兩年來改變許多事情。

她隐約明白自己忘記了什麽事,她雖然知道自己是書中的人物,可卻沒能将全本書的內容都看完。而且經過了一系列的混沌後,她更是忘了自己是否知道哪個“小如”才是書中的中心——畢竟光是浮丘村便有九個“小如”了。

若說被那些聲音提及最多又很受歡迎的,大抵只有許相如了。

“只有書中的中心,方能如此受青睐吧?”安桐想。難怪她死後那麽多人都鼓掌叫好,誰讓她跟許相如不對付呢!

她雖然未能十分肯定許相如便是那女主,可許相如是女主的可能性十分高。反而她作為一個被女主厭惡且死的最快的人物,立場必然是與女主對立的。

如此一來,她似乎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麽想辦法獲得女主的認可,避免站在女主的對立面;要麽趁着女主還未能成事,趁早弄死她。

不過她記得書中好像也有即便是女主的好友,卻也死無葬身之地的悲慘下場的人。而且她也擔心即便自己重活了一遭,事情也還是會按照執筆者的想法發展下去,她沒弄死女主,反而一如既往地被弄死了。

這個想法讓安桐不寒而栗,她畏懼死亡,也不再願意嘗試溺亡的滋味。

“還是先莫輕舉妄動吧!”她暗想。

雖然不打算輕舉妄動,可也并非什麽也不做,她需要嘗試能否改變這兩年中的一些事情,比如與她的死有關的——她與江晟安的婚事。

若非那些信箋所言,她也不知道自己死後的名聲竟然是那般不堪,雖說她常常跑出門玩耍,可她的爹娘也沒阻撓她,村中之人更不會認為這是什麽不合規矩之事。

“不守婦道”、“羞人的勾當”那必然不是指她時常跑出門的事情,她想到了一些肮髒污穢的事情,如同浮丘村的一個寡婦跟隔壁村的一個潑皮厮混,結果被那潑皮的妻兒捉奸在床,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當時村中之人便是如此指責那寡婦的。

安桐忽然為那執筆之人的狠心而戰栗,她明白了那執筆之人竟然是想讓那兩人玷污她,好達成江晟安與安家退婚、卻又不得罪安家的兩全其美之法!雖然她記不清那兩人為何沒有将她玷污,反而是帶到那無人去的死地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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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桐搖了搖頭,雖說這一切都是那執筆之人安排的,可執筆之人為的是誰?為的是江晟安。

安桐早便意識到了江晟安似乎也是一個圍繞着女主的重要人物,他的死甚至能引起一個郡王的重視。郡王為了得女主的歡心而将害死江晟安的兇手折磨致死,偏偏這兇手恰巧是為了她安桐!

一想到自己竟是要與郡王站在對立面,安桐的腦袋便疼得越發厲害了,他們安家在浮丘村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可出了桃江縣,誰還認識?一個郡王可以将他們安家随意拿捏,她拿什麽跟他們鬥?

她覺得自己不能讓事情的發展如同書中所寫的那般,她必須要與江晟安退婚。且不說她的死是與這樁婚事有關,便說江晟安早已有心上人,她也不願嫁過去後忍受夫君的身心皆拴在另一個娘子那兒。

安桐風風火火地跑出門,恰巧遇上她剛回來的爹安裏正,倆人差點撞到了一起。安裏正身手敏捷,側身躲了過去,又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喝道:“去哪兒?怎能如此莽撞!”

安桐聽見這聲音,不知怎的,滿心的委屈像是找到了一個傾瀉的口,她回身望着那年輕健壯的爹,眼淚直流。

安裏正吓了一跳,忙松開手,問道:“桐兒你哭什麽,可是爹抓疼你了?”

安桐很想跟安裏正訴說她被殺的冤屈,可理智很清楚自己不能說出口。且不說那是兩年後才發生之事,而想到如此疼她的爹居然也是被人書寫出來的,她更難受了。

“爹給你賠不是,你莫要再哭了,若是讓你娘碰見,爹得被她剝掉一層皮!”安裏正又心疼又着急。

想到那兇惡的娘親時常将她爹收拾得服服帖帖,安桐便破涕為笑。她想明白了,她的爹娘俱是有血有肉之人,與她血溶于水的親情也是真實的,她不該去懷疑他們對她的疼愛。

“爹,我沒事。”安桐抹幹眼淚,琢磨着要怎麽跟她爹開口退婚之事。

安裏正嘆了一口氣,道:“我聽岚兒說你昨夜似乎沒睡好,瞧着你的臉色這般蒼白,可是病了?”

安桐自醒來便沒照過鏡子,她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如何,可那頭痛的毛病卻偶爾困擾着她。她不希望她爹為她擔心,便道:“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我才沒什麽事呢!”

安裏正盯着她瞧了好會兒,才笑道:“爹瞧你也确實沒什麽事,否則哪能如此活蹦亂跳地跑出門!又是要到田裏去?”

安家有良田二十餘頃,幾乎都租給了佃戶,只餘一畝地,平日裏讓安桐折騰。

安桐不似別家的小娘子,恨不得躲在家中,每日除了吃喝便是讨論哪家的絲織品好、哪家的首飾昂貴。她因常年跑到田裏去折騰,肌膚黑了一圈,任誰也不會認為她是什麽嬌貴的小娘子。

安桐的二叔父家也有十餘頃良田,再加上安家族人的田地,這桃江的近一成良田都是安氏一族的。安桐忽然有些明白為何江晟安會忌諱安家而不敢輕易退婚了。

她從前一直不覺得自家是什麽大戶人家,畢竟比安家更有權勢的是品官之家,更富庶的是商戶,安家不過算是桃江縣的一個形勢戶。而且她爹為人公正,從不做欺壓良民、佃農之事,他更不會因被退婚便遷怒江家,江家不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了。

盡管她爹也不滿意她跟江晟安的婚事,可她卻不能貿然開口提退婚,否則必然會引起她爹的懷疑。反正還有兩年,還是徐徐而圖之吧!

想開了的安桐也不着急出門了,面對安裏正的詢問,她笑了笑,道:“嗯,今日沒去地裏看,也不知那些蠶豆如何了。”

此時已經入了秋,正是種植蠶豆的好時節。

她下地耕作并非因家中缺她的吃穿,而是她想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只有親身體會耕作之不易,方能以己之心推及他人,少了與佃戶的溝塹,才能讓自家和佃戶都把日子過好。

“我見你今日起得晚,便讓人幫你澆了水,不必憂心。”安裏正道。

安桐羞愧道:“這是我的疏忽,不會有下次了。”

安裏正摸了摸她的腦袋,确認她沒有得病,才讓她離開。

安桐在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浮丘村走行走,見了她的人都和和氣氣地跟她打招呼。她看見了許多熟悉的面孔,也看見了本該死去的許三。

安桐并不清楚許三的名諱,不管是從前還是如今她都不大想去關注一個潑皮無賴。只是重活一回,又想探尋真相的她不得不去注意他,畢竟他是女主許相如的爹。

許三并不是在浮丘村長大的,他是在十幾年前,淮南路因旱災鬧饑荒了,才逃荒到桃江縣被安置在浮丘村的。這些事情都是浮丘村的村民議論許三時,被安桐聽來的,他更早的經歷、出身,卻是不得而知了。

至于許相如,安桐跟她自幼便相識,可關系算不得融洽。至于她們一開始為何會交惡,她已經記不清了,她只記得有一回許相如惹得她不高興了,她哭着跑回家向她爹告狀,後來許三便押着許相如來向她賠罪,還當着她的面打了許相如幾巴掌。

再後來,許相如也是個吃不得虧的主兒,便偷偷把她種下去沒多久的稻給拔高了一些。她一開始以為是稻長高了,直到後來稻枯萎、變黃,她問她爹才知道原來是秧苗插得不夠深。

至于她為何會知道是許相如幹的,因為許相如做這些事情時,被邵茹看見了。她後來去找許相如對質,許相如也承認了,所以她們的恩怨更深了。

安桐想到這兒,頗感頭疼,到了這等地步,她想跟許相如打好關系似乎已經不可能的了吧?畢竟她一個死在前期的人物,到了後期居然都還會被提及和被怨恨着,可見許相如不是個寬容之人。

安桐站在自己的那一畝地前,看着剛破土而出的蠶豆苗,跟四周黃燦燦的稻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忽然有些感傷,她死之時是成康五年的夏季,浮丘村都在熱火朝天地收割早禾,她的田卻還沒來得及收割。

發現自己的關注點有些奇怪,安桐趕緊制止自己的想法。她這麽一回神便看見在田埂上走過的一道倩影。

若是以往,她定然不會去理會那身影,可此時她要不要為了自己的小命而過去讨好女主——如那些信箋上所言的“抱大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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