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賠禮

安桐最終還是讓安心去找村中的郎中要了些祛瘀消腫的藥,她給許相如時,安心十分不解,當着許相如的面便問了出口:“小娘子,你何必對她這麽好?”

許相如似乎也有這些疑惑。安桐思索片刻,便尋了一個很好的理由:“我這人恩怨分明,若不是我的錯,打死我都不會承認,若是我的錯,我也不會推卸責任。”

安心忙道:“呸呸呸,大吉大利,小娘子說什麽死?!”

安桐忽覺身子一寒,她也的确不該說這個字,畢竟最怕死的人是她。

許相如留意了安桐許久,她終于道出了口:“安小娘子似乎身子不如從前了,還是請郎中看一下吧!”

安桐道:“你如何看出我的身子不如從前了?我自個兒都不這般認為。”

“雖說九月授衣,可晌午之時日照也還算猛烈,何以安小娘子已經穿得比以往要厚些?而且安小娘子眼底浮青、面色微白,想來不是打了胭脂水粉吧?”

安心照着許相如的話也打量了安桐一番,發現果然如此,他心中懊惱自己竟不如一個與安桐整日不對付的人要來的細心!

“小娘子昨日面色便已經如此,昨夜更做噩夢睡不好,還是快些家去。小的馬上去請郎中為小娘子看一看。”

安桐也不再諱疾忌醫,畢竟她也想知道自己為何會頭疼,若是身子弱也好早些補一補,免得沒被人害死,便先病倒了。不過她仍舊想提醒許相如一些事情,許三花天酒地還不算無藥可救,可一旦他沾上了賭,那才是令許家家破人亡的開始。

安桐記得許三是成康四年因欠下一大筆賭債,卻無力償還,被當場打死,許王氏母女也險些被那賭坊的債主抓去抵債。當時許王氏找安家借錢還債,但因為許家已經欠了安家許多錢,安裏正有些猶豫,後來……

安桐的記憶有些模糊了,她實在是想不起當時她爹是否有把錢借給許家了。只記得半個月後,賭坊的債主上門把許三的契約給還給了許家。

她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是江晟安讓江縣尉将打死許三的兇手抓了,畢竟債主打死了許三,那債自然就該抵消了,否則賭坊的債主也該殺人償命才是。

安桐想得深了,腦袋便隐隐作痛,她趕緊停下繼續探尋前世的記憶。不過卻暗暗驚訝,江晟安果然喜歡許相如,否則怎麽會出手相助呢?只是他們是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便已經相識了麽?

安桐來不及細想,她想回憶許三到底是何時沾染上了“賭”這一壞毛病的,若是能提早告訴許相如,令她加以提防,興許未來也能改變。可她經過了這一日,卻有些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改變許家的未來了。

“小娘子,你怎麽了?”安心見安桐捂着腦袋,便緊張地關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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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相如猛地抓住安桐的手,發現她的手心有些冰涼。心中也覺得有些不妙,便讓安心去請郎中,免得安桐在許家出了事,而安家會把罪怪到她們許家的頭上來。

“許相如,你認識江晟安嗎?”安桐卻這般問許相如。

許相如愣了一下,道:“自是認識,浮丘村何人不認識他?”

江晟安是安桐的未婚夫婿,偶爾會到安家去,又因其縣尉之子的身份,難免會跟浮丘村的人打交道。不僅是許相如認識,浮丘村的人都認識。

安桐聞言,不知為何有些迷茫和情緒低落,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是?畢竟她早就知道許相如是那書中的女主了,得到許相如的親口承認,她沒什麽好迷茫的才是。

“我沒事。”安桐抽回被許相如握着的手,起身準備回安家。

許相如望着神情異樣的安桐,擰眉沉思了起來。

安桐病了的事情傳到安裏正的耳中,他也顧不得應付佃戶便匆匆趕回了家中,聽郎中将安桐的病情道來,他有些發愁:“桐兒的身子一向都很好,莫說頭疼發熱,便是連噴嚏都很少打,何以會忽然頭痛、畏寒?”

郎中道:“頭痛有濕熱痰濕、風寒濕厥、風虛、邪風入體等多種原因,我适才為小娘子把了脈,又細細一問,方知小娘子常喝涼水、下地耕作,勞累用力。恰逢小娘子夜中有夢,睡不安穩,使得精神萎靡,便被風寒外邪所傷。我這便去開幾貼藥,而日後當少飲涼水,可補,卻不可大補。”

安裏正仔細記下,安桐卻沒怎麽留心聽,她覺得這頭疼的毛病應該跟自己重生之事有關,興許是她看了不該看的,知道了本不該知道的真相,所以受了天譴、限制,讓她記不得一些細節。

安裏正又聽聞安桐今日的行蹤,便問:“桐兒可是在許家受了氣?”

他尤記得六七年前,安桐一身是泥地哭着跑回家把他吓了一跳,要知道浮丘村何人不知安桐是他和李錦繡的寶貝女兒,何人敢給她氣受?

還沒來得及仔細追問是怎麽一回事,那許三便拖着許相如來賠罪。原來是安桐對田裏的農事很是感興趣,見差不多年紀的許相如在地裏幹活,她便也湊過去,還頑劣地将許相如剛種下的稻給拔了。

許相如一時氣急推了她一把,她本就站不穩,結果整個人便滾進了泥濘的秧田裏,吃了一嘴巴泥。還未受過這等委屈的安桐自然哭着跑回家告狀了。

許三自知許相如惹了禍,便着急地讓她去認錯。豈料許相如面上很淡泊,實際上十分倔強,愣是不肯去認錯,他便連拖帶拽地把她帶到了安家,并且在她不肯道歉的情況下,打了她幾巴掌。

許相如的小臉當即便又紅又腫,安裏正什麽氣也消了,看見許相如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滴,卻倔強地不肯哭出來的神情,他更是有些後悔:這是兩個孩子的事情,也不算很嚴重,他們這些大人不該幹涉的才是。

許三得了原諒,便帶着許相如離去了。而安桐把自己洗幹淨,換了一身衣裳後也沒把此事記在心上,反而找他要了一塊秧田來玩,從此對種田上了心。

後來安桐跟許相如結下了頗多恩怨,不過在他看來都是小打小鬧,他也就懶得理會了。卻沒想到這麽多年後,安桐竟然還會受許相如的氣!

安桐不知她爹心中所想,只不過她也聽出了她爹問責的口氣,便道:“女兒才沒有受氣呢!誰敢讓我受氣呢?”

“那為何帶着一身病痛回來?”

“我沒多大的事,都是那許相如多管閑事,非得讓安心去找郎中。”

安裏正聞言,面色好了許多,還好許相如讓安心去找郎中了,否則他怎會知道安桐身體不好呢?再聯系安心提及許相如似乎被安桐打了一巴掌之事,他只覺得心中有愧,便讓人去給許相如送了些珍貴的藥材和半只羊羔等。

他再讓人去通知還在禮佛的李錦繡,讓她提早回來。李錦繡收到安桐病了的消息後,果然命人收拾行囊,和江高氏知會一聲後便回了安家。

于李錦繡而言她和安桐不過是幾日不見,可對于安桐而言,卻是隔了一次生死離別。看見李錦繡的那刻,安桐便沖過去抱着熟悉、溫暖的娘親大哭了起來。

李錦繡瞪了安裏正一眼:“你怎麽當爹的,怎能讓桐兒受如此委屈?”

安裏正無言以對,安桐前兩日也哭了來着,可到底沒有像如今這般抱着他嚎啕大哭。他有些懷念安桐小時候,還沒有及笄也就沒有那麽多男女之防,他也就能借胸膛給她抱着哭一下了。

安桐止住了眼淚,道:“阿娘,你出去一趟回來更兇了。”

李錦繡輕輕地拽着她的耳朵,氣道:“怎麽的,以為哭了我就會心軟,以為病了我就不會教訓你了?”

“阿娘我錯了。”安桐趕緊撒嬌讨好。

李錦繡緩和了臉色,伸手捂着她的額頭,問:“怎麽回事?才幾日怎麽就病了?”

安裏正将郎中的話轉述了,李錦繡才擰眉,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看着安桐:“你好好的書不讀、琴也不練、字也不寫就要下地胡鬧,如今可好了?勞累用力,外邪所傷!即日起,在家呆着好生調養,不養好身子就不許出門。”

“可我的蠶豆……”

李錦繡氣極:“你還惦記你的蠶豆呢?那麽一點蠶豆能做什麽,還不夠給雇人幹活的工錢!”

安裏正也趕緊來斡旋:“我會安排人幫你看着的了,你就別操那份心了,一切都等你病好了再說!”

安桐放心不下,抓着安心囑咐:“你記得讓人注意霜降後避免豆苗凍傷啊……”話沒說完便被李錦繡提溜回房中了。

安裏正樂呵呵地嘀咕:“桐兒莫非是神農轉世?”

李錦繡瞪他:“她有神農的心,沒神農的能耐,這叫什麽?叫瞎折騰!”

安裏正悻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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