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男三
安桐幾乎要跳起來,而她的動作突兀,便險些與許相如的額頭撞到了一起,好在許相如反應敏捷,稍微退開了許多,才避免了雙方額頭開花。
安桐卻沒理會這些,她的面上不顯,內心卻已經是一陣驚濤湧動:江晟安怎麽過來了?她是否要趁機提出退婚之事?許相如也在此,莫非這是注定的相遇?她要如何做才合适?
在她發愣的片刻裏,李錦繡從前堂走到了院中,對她道:“桐兒,晟安聽聞你病了,特意來看你了。”她的目光落在許相如的身上,到底沒開口問這兩個不對付的人何以坐到了一塊兒去。
安桐扭頭看着許相如,想到江晟安心系着她,為了她甚至都想退婚了,那自己今日處于他們中間,豈非可笑?
雖然自己對江晟安無意,也不想理會他心系着誰,可當這個“江晟安的心上人”是許相如時,她忽然就有些心煩意亂了。仿佛自己多日的努力将要前功盡棄一樣,令人難受。
安桐咬着下嘴唇,思忖了片刻,對許相如道:“你與我一同去前堂吧!”
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是圓了江晟安的心願,讓他和心心念念的人呆在一塊兒,他應該會很高興的吧?那些人便再也不能說她黏着江晟安、不讓江晟安和女主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如此一來,她想要提出退婚之事,是否也會容易許多?畢竟在感情的面前,昏了頭的情況也可能發生。
許相如不知她的打算,自然沒有反對。兩人一同走到前堂,便看見一個身形颀長、豐神俊朗的男子側身對着她們,立在前堂一旁,仔細端詳着刻在牆上的浮雕。
安家前堂的兩面牆都用木板鋪陳,木板上刻着浮雕,分別是以《朝元仙仗圖》和《蘭亭序》為模板雕刻的。不過先前并非是這兩幅浮雕,因之前的浮雕年代有些久遠,早就腐朽了,所以安裏正幹脆換了新的浮雕。
男子看得入神,似乎是沉浸在此中,他的眼神俱流露出對這些浮雕細節的欣賞和喜悅。加上其面如冠玉,任哪個懷春少女見了他此人都會被其俊朗的外表、溫文爾雅的氣質所吸引。
不過這并不包括安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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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哥!”
江晟安被安桐這一聲幹擾,不得不把思緒從藝術的世界中轉移出來。他扭頭看着安桐,臉上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容:“小桐!”
“江大哥今日怎麽過來了?”安桐雖然知道了江晟安的來意,可寒暄的話卻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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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晟安走到她的面前,目光從她的臉上飄過,道:“我聽阿娘說安家傳來你病了的消息,所以我便過來看看你。你的面色似乎不錯,膚色看起來也更加健康了。”
若是在知道自己存在的真相和重生之前,安桐興許不會多想,可此刻她卻不得不多想了些。江晟安此言看似關心,其實又何嘗不是帶了一些埋怨?
他說她看起來面色不錯,也就是在說她沒有病,為的不過是诓他過來看她。他說她的膚色看起來更加健康,也是在埋怨她分明就很健康,不像生病了的模樣。
想到這些,一股寒氣由腳底升起,安桐不得不趕緊制止自己的想法。她情願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也情願把江晟安往好處想,若江晟安當真那麽想,又如何能受世人所喜愛呢?
這也是安桐從未想過江晟安是害死她的主謀的緣故,她覺得更有可能是喜歡江晟安或者是打着為江晟安考慮的人所為。盡管她目前還未有頭緒,可也不急在這一時。
這些念頭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安桐微微一笑:“江大哥能來看我,我甚是開心。我不過是得了一場小病,是爹娘疼我所以過于緊張了。如今我這不好端端的麽?”
江晟安颔首,道:“你沒什麽大礙自然是最好,安世叔只有你這麽個女兒,自然是關心和緊張你。”
江晟安說完話,安桐一時之間也想不到接什麽話才好。以前她心思簡單,所以一點也不會覺得尴尬,可眼下各人心思各異,氣氛尴尬到極點了!
就在此時,安桐注意到江晟安的目光似乎在後側的許相如身上停留了片刻,她不動聲色,偷偷挪了一下身子,便于她觀察這兩個背着她眉目傳情的家夥。
不過她失算了,她剛挪了挪身子,許相如的目光便随着她移動了,沒有和江晟安對視半分。而江晟安也察覺到她的舉動,她只好佯裝看不出他們之間的“奸情”,讪笑道:“是我怠慢了,江大哥來了這麽久,我還未讓人奉茶!”
“安心,快奉茶!”安桐趁機走出前堂,吆喝了安心一聲,無半點大戶人家女子該有的溫柔溫婉。
江晟安的眼神閃了閃,随即暗暗嘆了一口氣,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安桐回來看見許相如仍舊站着,便道:“你還站着做甚,快些坐下呀!”
許相如來此半日便不曾琢磨透安桐的用意,她搖了搖頭:“家中還有農事要處理,既然安小娘子身子已無不适,那我便回去了。”
“這麽急着回去,莫非是吃醋了?”安桐腹诽,身體卻攔住了許相如,“你今日帶着心意前來,幫我揉太陽穴,我還未好生感謝你呢!你怎能連一口茶也未喝便離去了?”
安桐過于熱情,許相如只好留下,喝了安心奉上的茶和點心後,便又提出了告辭。這回安桐可沒再有理由攔下她,只能放她回去,還順便送了她一份點心。
“但願我的示好能讓她減少些醋意。”安桐心想。
江晟安似乎并不在意許相如的離去,不過他有些好奇:“小桐與那娘子的關系不是一直都不對付的麽,眼下何以對她這麽好了?”
安桐心道他們二人早便相識,否則江晟安連她們之間的恩怨都清楚呢?
她道:“算不得好,不過是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恩情。”
“哦?”江晟安稍微來了興趣。
安桐越發肯定江晟安喜歡許相如,否則依照他的個性必然不會當着她的面表現得對別的女子這般感興趣。她繼續佯裝未察,反而表現的有些不願江晟安提及許相如:“江大哥,你似乎對她很是關心呢!”
江晟安怔了怔,随即苦笑着搖頭:“小桐你誤會了,你也知道我們有婚約在身,我理應關心你的事情,所以幾次機緣巧合下聽聞了你和她的恩怨。若你能和她握手言和,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畢竟凡事都是以和為貴嘛!”
江晟安此言說的滴水不漏,既告訴安桐他為她少一個冤家而感到高興,也告訴她為人要心胸寬廣,該有大戶人家的氣度。他打着為安桐着想的名義,安桐自然不能表現得不高興。
他也不管安桐是否聽得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便道:“快要秋收了,秋收後安世叔想必要為秋稅之事而忙碌,若有需要幫忙的,盡管到江家來。”
安桐抓了抓腦袋:“這些事還需與爹說才是,不過我會向爹轉述的了。倒是江大哥要準備省試,少不得寒窗苦讀,莫要熬壞了身子才是。”
江晟安嘆息:“自去年開了科場後,便再無開科場的旨意,下一次貢舉也不知何時才會有。”
江晟安年少便有神童之名,十六歲便下場參加進士科的解試,結果得解,一舉成名。只是遇上先帝駕崩,成康帝即位後并沒有開科場,只在成康二年開了一次,只在成千的解舉人中錄取了二十幾名,而江晟安則在那次省試中失利。
接下來的成康三年,朝廷皆沒有開科場的旨意,無數讀書人只能一邊寒窗苦讀,一邊盼着早日開科場。
這科考時間一直都沒有定制,太-祖、太宗和真宗朝有時年年考,有時每隔一兩年一考,更有連續五年也不開科場的。成康二年已經開了科場,眼下朝廷沒有空缺必然暫時不會再開科場。
安桐在接下來的兩年的記憶中,記得似乎只有成康五年,朝廷才頒令舉行解試。只是沒多久,安桐便出了事,餘下的事情,她也無法從那書中得知。
安桐的沉默讓江晟安有些煩悶,他皺了皺眉頭,道:“既然小桐你也無甚大礙,我便先回去了,你若有什麽事,再讓人來尋我便是。”
安桐摸着下巴,江晟安告辭的措辭都跟許相如相似,倆人當真是心有靈犀!她雖然想就此提出退婚之事,可她爹不在,自己貿然行事,怕是會引起懷疑,于是只能壓下退婚的念頭,将江晟安送出了安家的門外。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進展如此之慢,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安心來到她身邊,欲言又止,她瞥了這忸怩的安心一眼:“安心,你怎麽了?”
“小的、小的看見江郎君往村中去了。”
安桐一點也不奇怪,許家不就在村中部麽?!
“知道了,他去便去了,何必大驚小怪的!”
安桐去尋她娘親李錦繡,後者正在賬房算賬,算盤敲得噼啪響,擡眼見是她,問道:“晟安走了?”
“嗯,他知道阿娘沒空,便讓我代他向阿娘轉達他未能親自向阿娘告辭的歉意。”
李錦繡平和地應了一聲,又道:“許家那娘子是怎麽一回事?”
安桐眼珠子骨碌一轉,湊過去抱着李錦繡撒嬌:“不怎麽一回事。阿娘,我想雇兩個丫頭。”
李錦繡停下手中的活,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這是想讓許家的娘子給你當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