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游樂
許相如從安家離開, 邵茹連忙跟上她, 跟了一段路後,許相如才道:“你便不擔心安桐找你找不着?”
邵茹反而被她吓了一跳,她忙拽着手中的巾帕,忐忑道:“相如,你跟小娘子說了什麽?”
許相如回頭, 薄唇扯了扯, 露出個譏諷的笑容來:“怎麽?擔心我揭穿你的真面目?”
邵茹心中一緊, 神情柔弱委屈:“相如,我沒有——”
“你放心, 我要揭穿你也不會等這麽多年。一報還一報,早在我看在張婆婆的恩情上,幫你認下你把安桐的秧苗拔了時, 我就不會再将此事告訴何人了。”
“我并不是有意這麽做的!”邵茹道。
許相如看着她, 半晌, 道:“我知道安桐曾經的行徑非常任性和過分,你那麽做也無可厚非, 可你做了卻不承認, 這讓我很是瞧不起你。”
安桐自幼便是安裏正和李錦繡的掌上明珠,雖然沒有被寵到養成無法無天的性子, 可幼時卻也難免會有些任性和霸道。
她喜歡在村子裏玩, 不管做什麽, 都得別人讓着她, 否則她會不高興。
曾經一群孩童下地裏捉鳝魚、摸田螺, 結果別人捉了一簍子的鳝魚,她卻什麽都沒捉到。看着興高采烈的孩童,她很不高興,于是以這些田地、溝渠是她們安家的為由,不準他們再在此處捉鳝魚。
她的霸道讓孩童們敢怒不敢言,最終只能不再去那一片捉鳝魚。可是靠近河流、湖泊的那一帶又十分危險,無人敢去,衆多孩子因此而少了許多樂趣。
後來有人花錢收鳝魚,于是不少孩童趁着安桐不注意,又跑到那片捉鳝魚。安桐在村中閑逛時發現這些人去捉鳝魚也不帶上她,她被他們孤立了,讓她很委屈,便過去抓人。
孩童中有盯梢的,看見她來了,便一哄而散了,還有幾個動作慢來不及跑的被她抓到,最後那些鳝魚都被放回了溝渠中。
那個倒黴的孩子中便有邵茹。她是想捉些鳝魚給張婆婆拿去賣了,好換一些錢添置油鹽。而安桐這麽一倒,她便什麽都沒了。
後來安桐被李錦繡教訓了,她大抵也發現村中的小孩都不願意與她玩耍了,便悔改了。加上許相如一直不畏懼安家的權勢而和安桐作對,把安桐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村子裏的小孩便覺得安桐改變了許多。
邵茹卻因記恨安桐,報複地将她的秧苗拔了。看見安桐難過的模樣,她算是出了一口惡氣,別提多高興了。
Advertisement
可随之而來的是安桐要抓出那個使壞的人,她害怕了。她和張婆婆只有兩個人,若是被安家報複,那她們都沒有活路了!
而正好那日的事情被許相如碰見了,她只能求許相如幫忙。
許相如想起安桐,便覺得臉蛋隐隐作痛。她被許三打的那兩巴掌,讓她久久無法釋懷,然而她也明白,許家招惹不起安家。
邵茹做的事她本不想理會,也不想摻和進去,可邵茹拿張婆婆對她有救命之恩來逼她,用她若是不幫忙頂罪,那張婆婆身邊便無人可以照顧,她會過的很慘……來使她心軟。
雖說她不認為安家會因此而害死邵茹,可張婆婆的确可憐,她若是知道邵茹做了這樣的事情也必然很難過。所以她認下了此事,準備着再挨許三幾巴掌。
不過巴掌沒挨到,倒是和安桐不死不休了起來。
許相如也沒有因此事而埋怨、怨恨邵茹,不過她終究是想明白了一些事,看清了邵茹的本性,所以她不大願意與之往來了。
一件事自然不足以讓她下此結論,可後來的一件件事,都足以證明,邵茹擅長用眼淚來博取同情。每逢她做錯了事情,十有八-九都能用她的眼淚和外表避免了被懲罰。
“我也不明白,你這般讨厭她,何以還要給她當婢女?”
邵茹道:“我沒有讨厭她,決定入安家當婢女,也只是想多攢些錢,讓婆婆過上好日子。”
“那事之後你或許沒有讨厭她,可如今呢?”許相如問,擡眼看了一下邵茹的發髻。
邵茹暗暗一驚,下意識地便想擡手去摸那簪子,只是她忍住了。若是她摸了,以許相如的聰明怕是要看出些什麽來了。
不過她心裏也很亂,許相如這話是在暗示她什麽?難不成她和江晟安的事情被許相如知道了?可他們平日都很謹慎,會避開人,許相如又是如何得知的?
許相如卻沒說什麽,甚至不願意再與她多費口舌。
邵茹那顆提起來的心才慢慢地放下,她認為,若許相如知道了她和江晟安的事情,早就告訴安桐了,又怎麽會替他們瞞着呢?!
“我、沒有。”
邵茹望着許相如離去被背影,輕輕地喊了一聲。她心中有些虛,說的話便顯得底氣不足,不過許相如沒有回頭,她慢慢地便放松了下來。
兩日後,當安桐準備到縣城去找安岚時,她卻讓邵茹回去照顧張婆婆,這讓邵茹再次覺得事情有異。
邵茹到安家的這三四個月以來,她和任翠柔都有不同的職責——她更像是安桐的婢女,而任翠柔更多時候則充當跟在安桐身邊的護衛。
可一般外出到較遠的地方時,安桐往往會将她們兩個都帶上。何以此番進城,她被落下了呢?
驚疑不定的她在安桐和任翠柔臨出發之際,囑咐任翠柔照顧好安桐。
安桐笑道:“我只是到二叔父家中,還有安心他們跟着,你不必擔心!”
邵茹也算是了解安桐的,她在安桐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作假的神情,便告訴自己,安桐不過是随意安排的,下一次被留下的人或許是任翠柔也說不準了。
想到張婆婆,她最終還是放心地回張婆婆家了。經過許家,她看見許相如仍在院中忙碌,便知道安桐進城一事與許相如無關。
安桐在村頭等了好會兒,許相如才背着一個竹簍姍姍來遲,安桐打量了一下她這身裝束,驚奇道:“你這是要去趕集?”
“家中沒有鹽了,趁此機會去添置些鹽和一些什物。”
“安家有,你到安家買便是了。”
“安家又不是商賈之家,我們怎能什麽都向安家買呢!我若是開了此頭,村裏人人都去安家買,安家又豈夠用?屆時還是安家派人去城中添置,一來一回,草料錢都得不少。”
“啧,許相如,你如此會算賬,不如來給我當內知吧,幫我管錢!”
許相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安小娘子便不怕我中飽私囊了?”
安桐決定閉嘴。
任翠柔看着她們,樂得偷偷笑。
她雖然不明白安桐為何只帶上她而不帶上邵茹,可這幾個月來的相處,她跟安桐的關系反倒比邵茹親近許多。
安桐信任她、信賴她,她自然不會辜負安桐的信賴。故而安桐是跟許相如約好了之事,安桐沒說,她也不會告訴別人。
到了安二叔家,聽聞安岚正在招呼她的閨中密友,安桐便想和許相如先去添置一些什物。不過安岚聽聞她來了,便高興地要把她介紹給那些小娘子認識。
安岚的閨中密友都是桃江縣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的小娘子,有瞿川的參軍之女,有桃江縣縣丞的侄女,有像安家這等鄉紳人家的小娘子,也有出身商戶的小娘子。
她們聚在花園中撲蝶或玩彩選、打馬等被稱為閨房雅戲的博戲,時而發出驚呼,時而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若是有男子在場,必然要被此等景象攪得心神晃蕩。
“阿姊,我們一起來玩打馬!”安岚拉着安桐,顯然十分熱衷于此道。
安桐微微皺眉,這些閨房雅戲也算是賭博的一種,不過這些小娘子玩得少,不至于跟別的博戲一樣容易沉迷,動辄讓人傾家蕩産。安桐也不想攪了她們的雅興,便只能上前玩了兩把,随即便退了出來。
“對了,阿姊你今日前來有何要事嗎?為何那家夥也跟着來了?”安岚指了指站在邊上看別人撲蝶的許相如。
在許相如看來,那些小娘子撲蝶的身姿跟邵茹一幕一樣,柳腰花态、弱不禁風,撲兩下便氣喘籲籲。明明撲不到蝶,卻偏偏還樂此不彼,她不是很明白這些小娘子們的奇特趣好。
安桐笑吟吟地看着安岚,道:“你瞧瞧我曾經說過……你若搬來了城裏,必然是樂不思蜀的,又怎會想起回浮丘村看我這個阿姊呢?如今,我說對了吧?”
安岚臉蛋一紅,有些羞愧:“阿姊,我這不是……”
“你不回浮丘村看我,所以我過來看你了啊!你可別說你連我都不想了。”
“怎會呢?阿姊,我們到石舫裏坐一坐!”
安岚拉着安桐到石舫裏,又讓人送上茶和點心果脯。她忙着反省,連許相如跟了進來她也沒搭理。
也有幾個小娘子玩累了,走進石舫裏歇息,安桐看着這兩個身材圓潤有福氣的小娘子,回憶了一下,其中一個是剛才玩打馬時的對手瞿川參軍之女耿容。
“你沒玩過打馬吧,剛才連輸了兩局!”耿容對安桐道。
安桐笑了笑:“确實沒怎麽玩過。”
“你可以讓岚妹妹教你,日後我們可以多些在一起玩。”
安桐微微一笑,旋即又有些猶豫:“其實比起打馬和彩選,我更想看點兒刺激的博戲。”
“這可是雅戲,何必去找什麽刺激的博戲看呢?”另一個小娘子道。
安岚卻知道安桐的品性,她毫不猶豫地戳穿了安桐,道:“你們有所不知,我阿姊自幼便不喜歡帶在閨房中,所以這些雅戲根本便不能引起她的興致!”
“難怪方才見你打馬時心不在焉的,那你喜歡看什麽刺激的博戲?”耿容問。
安桐想了想:“相撲、驢球、蹴鞠或捶丸吧!”
兩個小娘子捂嘴笑了起來:“桐姐姐,你的喜好倒特別。”
“很特別嗎?”安桐問。
“其實倒也不算多特別,只是那些都是男兒們喜歡的博戲,女兒家的很少會喜歡的。不過你若真喜歡看,也還是有法子的!”